陈微尘想起自己被问及身份时那些连篇鬼话,一时间心都要揪起来。

“是我不好,说了许多谎话,”他道,“我不想与他有关联,不想让你知道。”

“我也不好,”叶九琊淡淡道,“我原本分清了,发现你身份后,又觉得你就是他,让你难过。”

陈微尘手指按在他嘴唇上:“乖,我们不说了。”

等觉得指尖下的触感柔软而温热,才想起来自己是心魔时手凉得过分,忙要移开,不愿意让他受一点儿不舒服。

可看着那薄而好看的嘴唇,又受了蛊惑般,轻轻描了几下轮廓。

叶九琊看着他,又是相对无言。

——他们平日也并没有说过多少话,有时是陈微尘说,叶九琊听,有时是两人皆不言语,只是在一起,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可此时的沉默却多了许多蛊惑的意味,目光相触时涌动着某种欲说还休的回避。

他今夜喝的那些醴泉淡酒,到底还是酒。

陈公子衣食住行都被人精心照料,也没有机会练成那千杯不醉的酒量。

他心里想着,再多看一会儿,多看一会儿这人的眼睛,身体却只记住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与有花堪折直须折,先于心神一步,倾身过去。

先是一触即分,看这人并未抵触,再次吻上,用了些力道,逐渐加深,终至难解难分起来。

等把人按到了床上,才稍清醒了些,动作温存许多。

分开以后,却换了他自己被按进被子里。

“你先睡吧。”叶九琊淡淡道。

——转身又去画那阵法了。

陈微尘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刚才发生了什么,发觉叶九琊能容忍自己的底线是越来越低了。

若不是看他无情道境界依然纹丝不动,倒真像是对自己动了心。

他很快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加之本来就有些昏沉,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夜倒是安稳,只是一早起来便是鸡飞狗跳。

盖因洒扫的小沙弥往本该是空房的地方看了一眼,见平白多了一个人来,看着不像是这几天来山里的客人,敲了敲门。

魔帝陛下宿醉未醒,正是头疼的时候,烦躁得很,仍像在魔皇宫时那样,心念一动便是一个不轻不重的魔修术法使了出来。

小沙弥被劈头盖脸砸了个阴邪的术法,顿时认出是魔气。他机灵得很,并未反抗,转身便去找自己的师父师兄,要趁这妖人还没醒来,将之擒住。

师父师兄听闻,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又往上寻,找到了空明。

空明被带着到了门外,看清了床上睡着的到底是谁。

“待他清醒,送下山去便是。”他如是说。

小沙弥挠了挠光头,到底还是相信空明:“……哦。”

空明转身就要离开。

可那只小凰鸟却早已醒来,看见他身影,大叫:“秃驴!秃驴!”

这下刑秋是彻彻底底清醒了,拥着被子坐起来,环顾了一圈,认出这是佛寺,当即披了外袍,踹门出去要去找陈微尘算账。

——只当没有看见空明,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那繁复精致的紫纱袍被晨间山风荡起来,曳过小沙弥眼前,使他呆了呆。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与大家见面的是短小君qwq

有点卡文……都要六十章了,本来预计六十章就能完结的但显然预计错误我还能写个两三万字……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喵喵喵……新文文案开啦,戳进专栏最蓝的那一只就是,求收养0w0

第60章 秋声

刑秋推门进了隔壁, 第一眼看见案前提笔写画的叶九琊,气焰先灭了一半。

陈微尘倚在床头,手里拿一面铜镜, 见他来:“醒了?”

刑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怎么把我弄到了秃驴窝来?”

虽然过来兴师问罪,但刑秋终究还是在指尘留了下来。

原来这几日来那个对付心魔的阵法进展颇大, 已经能抵挡一阵子,这些人商议之下, 决定将论法会提前半月, 一则能将阵法传授,二则那时百家齐聚,或许能使阵法更加完备。

再过几日,等清净观将阵法刻成符箓,就要动身往论法会举行的扶摇台上去。

扶摇台大约位于此洲中央,往北七百里是幻荡山, 往南五百里是捭阖道与大龙庭,可谓是一大气机聚集的宝地。

刑秋此前也答应了要在论法会上出面, 如今虽然不怎么情愿,但也没有下山,等着几天后和陈微尘一起去扶摇台。

他回自己房间以后,陈微尘放下手里镜子, 从背后抱住叶九琊, 下巴搁在他肩上,也不说话。

叶九琊转头过去。

陈微尘面无表情亲了亲他的唇角,继续安安静静待着。

又过一会儿, 耳畔的呼吸声逐渐匀长起来,是又睡着了。

他记得陈微尘曾说过的——他已经压不住心魔之气,只要长久待在自己身边,就会逐渐虚弱。

然而即使如此,无处可去的时候,这人还是选择回来。

叶九琊把人在床上放平,盖好被子,又看了他睡颜一会儿,终究还是走出房门去了。

却没有想到,陈微尘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傍晚,叶九琊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他又如早晨一样,照着一面铜镜。

碍于自己的气息会伤到他,叶九琊没有走近,只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陈微尘恍若未闻。

等叶九琊又唤一声,才略带茫然地转过眼来,看见叶九琊,微微向后瑟缩了一下,眼里竟然是某种带着敌意的警惕。

叶九琊想起他昨晚的异状来,想是那面镜子上有古怪,走到床前,要把镜子从他手中拿掉。

陈微尘没了镜子,眨了眨眼睛,一双眼里仍然没有什么神采,抬头看叶九琊,竟是拿起枕边的折扇朝他攻了过去。

他招式邪性凌厉,而叶九琊只守不攻,僵持了许久,终于惊动了隔壁的刑秋。

刑秋当即割了自己的手腕喂过去。

陈微尘咽了几口,重新安静下来。

刑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可这人仍是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我的血不管用,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了,要尽快变回人才行。”刑秋蹙着眉:“我被心魔上身时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时间越长,越不容易清醒。”

叶九琊:“他原本就是心魔。”

刑秋摇摇头:“心魔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什么神智,他能维持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叶九琊拿过陈微尘手腕,要看他经脉气息,可气息乍一进入陈微尘体内,他便痛哼一声。

他们两人是不能相容的,连气息都是莫大的伤害。

“你看着他,”叶九琊对刑秋道,“我去后殿。”

刑秋知道他要去锁着心魔的地方,阑珊君与谢琅都在那里——只有陈微尘是心魔之体的时候,那个心魔才会被缚着,一旦陈微尘变回人,心魔就会被放出,不仅谢琅的安全立刻受到莫大威胁,阵法的进展也会因此停滞。

可叶九琊刚要转身,就被陈微尘伸手拉住。

他不说话,只是不让叶九琊走远。

刑秋无奈笑了笑:“刚才不是还要打他吗,嗯?”

叶九琊看着他眼睛:“记得我?”

陈微尘点头。

叶九琊执起他的手:“那就好好跟着,不要闹。”

陈微尘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们走到门口,忽然听刑秋道:“叶兄。”

叶九琊回头。

此时夕日欲沉,余晖穿过窗棂,光束里浮尘飞荡,刑秋站在光后,认真道:“他方才既然对你出手,便是心中怨你。我想问叶兄一句,事到如今,你究竟将他至于何地?”

短暂的静默后,叶九琊淡淡道:“事到如今,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而来,又会怎样归去,也不知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了我。”

刑秋直视着叶九琊眼睛,等待下文。

“——他愿意在我身边留到几时,我便好好待他到那天。”

“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我不晓得,只盼你是真心想待他好,也盼你能始终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刑秋缓缓道:“他所求不多,只是唯有你能给得。”

叶九琊淡淡道:“多谢。”

便转过身去,带着陈微尘离开。

刑秋看着这一幕,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你们前世造下多少冤孽,才纠缠不清成了这个样子。”

后殿里,谢琅正拿着一个符箓对付自己的心魔,余光看到叶九琊,道:“叶剑主,你回来了——快帮我看看这个。”

然后转头看到陈微尘,见他不似往日模样:“他这是?”

“不能再让他用心魔之体。”叶九琊道。

“可心魔需得被缚着……”谢琅道。

“若是这样下去,他会如何?”阑珊君蹙眉问。

“神智全失。”

“——也会变成那样的心魔?”

叶九琊看着陈微尘虽然失了神采但仍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眼睛:“大约不会。”

“大局为重,还是让他继续维持下去方可,”阑珊君道,“待我们将阵法研成,再考虑他的事情。”

房中谢琅、陆红颜、空明皆不言语,是默认了阑珊君的话。

“他等不到那时候。”叶九琊并未多看他们哪怕一眼,走到心魔前。

“叶兄,你这是要做什么?”陆岚山以为他为陈微尘所惑,要放出被缚着的心魔来,这就要上前阻拦。

却见叶九琊并未对那心魔做什么,而是右手并指,从左臂缓缓划下,至手腕时,能看到一丝殷红血线随着手指游走。

动作极慢,从手腕至手指,最后在食指的指尖逼出一颗血珠来。

“心头血?”谢琅道。

可仔细看去,又不是血,还有些莹白的光泽在泛着。

“虚元。”阑珊君微微睁大了眼睛。

修仙之人,倚仗慧根与根骨,而虚元则是根骨的底子——“气入骨,是仙骨”,虚元便是那贯通经脉骨骼里的“气”。

将它逼出体内,其中痛楚自不必提,即使只是混着心头血的、这样少的一滴,便让叶九琊失掉了小半的修为。

那一粒血珠浮起来,来到被缚着的心魔旁,分成无数星星点点,将它围在其中。

明眼人都能看出,心魔畏惧这些星星点点,比那浊气凝成的漆黑锁链更甚。

他们此时也反应过来,叶九琊原本就不是来征询他们意见的。

“叶兄,”陆岚山道,“为何你的虚元有此等效用?”

叶九琊看他一眼,淡淡道:“我是天生仙骨。”

天生的仙骨——而不是别的修仙人那样后天洗炼而成,骨里的“气”便是直接来自先天,来自天道,能制住心魔也就不足为奇。

叶九琊没有接着再与他们说话,而是径直走到了殿外。

“原来是天赋异禀……”殿内阑珊君笑了一下,道,“怪不得能有这样高的修为。”

他这略有些不对劲儿的话听到了陆红颜耳朵里,听出了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陆红颜冷淡道:“即使没有天生仙骨,他也能到现在的境界。”

阑珊君道:“他终究太过年轻,若非天分过人,不能至此。”

“哈,”陆红颜道,“你们只知道他年纪轻轻便以无情剑意名满仙道,又怎么知道他是怎样日日夜夜在雪山习剑?又怎么知道他从十四五岁就要为仙道守着天河,要一个人撑起一个七零八落的门派?”

她说完,又道:“我平生只服过两个人,他是一个。”

阑珊君温和笑了一下,道:“是在下唐突了。”

殿外,叶九琊看着陈微尘眼睛道:“可以变回来了。”

陈微尘摇摇头,大概是没有听懂。

他手指冰凉,指尖不安地在叶九琊方才逼出心头血与虚元的指尖上磨蹭。

叶九琊靠近他,在他耳边道:“变回人。”

陈微尘缺乏神采的眼睛眨了眨,重复道:“人……”

他眉头蹙起,脸上浮现出略微痛苦的神色,用力摇了摇头,像是在试图理清思绪:“要做人。”

“要做人……”

他身上黑气缓缓消散,冰凉的手指渐渐温热了些。

等到过于苍白的肤色恢复原状,眼里也多了生动的神采。

他做心魔时,即使神智清楚,也总是面无表情,只有这样的时候,才会生动鲜活起来,一双眼里,仿佛藏了整个春秋冬夏的温润清透。

仿佛初秋时的清溪水流遍全身,浓重的黑气浊气被尽数涤去,压在神智上的那些昏沉的东西也消失无踪,陈微尘终于回复了清明。

他有些不敢去看叶九琊,只看着深碧的远山,与山间隐约露出的山寺一角,渐渐想起自己失去神智时那些事情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又让你看了笑话。”

叶九琊在他背后道:“无妨。”

“我原本还能支撑很久……但是看着镜子,总觉得镜子那面是他,不是我,乱了心神,才被侵蚀了神智。”

叶九琊知道他的执念是做人,亦知道他最怕与那个人混淆不清,怕自己心魔的身份。

他道:“不用怕。”

“怎么能不怕呢,”陈微尘笑了一下,“且不说我不论怎样,都比不上他,只说方才在殿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旦我不是与你们一样的人,谁又会在意我的死活。”

叶九琊不知该说什么。

他看见晚风吹过陈微尘发梢与衣角,显得这人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一般。

他以为陈微尘是无辜得了焱君的魂魄碎片在魂里,因而对自己这样执念,为自己做下诸般事情的时候,觉得心有亏欠,因而才补偿一般去对他好。

而如今前尘今朝交错,不知该怎样面对,亦不知最终会走到怎样的结局,唯有眼前人的面容与身影在脑海里愈发鲜明与深刻,想起之前一个人在昼夜风雪里度过的光阴,竟觉得空旷寂寥起来。

可他看着陈微尘,想着他说过的那些话,又觉得,这人心里也藏着一块空旷寂寥的冰原,下着昼夜不停的冷雪。

在看到那雪的一刻,叶九琊向前一步,像陈微尘曾对自己做的那样,从背后拥住了他,把人拢在怀里。

陈微尘先是微微一怔,继而眼中泛上点点温柔的笑意,放松了身子,向后倚在叶九琊身上。

此时暮色四合,晚钟声在山间回荡,远方天际飞过成群林鸟,几个盘旋后又落回密林里。钟声的余音散去后,起了风,无边林海在风中簌簌作响。

他在这人难得的温存里轻轻闭上眼睛,想着光阴这般无情,再过几日便是白露,他上山时碧林初茂,转眼间已是万叶秋声。

作者有话要说:吃糖~

第61章 故园

在栏杆旁待了一会儿, 叶九琊问:“在南海都去看了什么?”

“砺心镜其实是从心魔世到人间的通路,星罗渊上那个是人间去心魔世……但心魔世气运炽盛,故而心魔可以用实体出现在人间。”陈微尘说了一下与刑秋在南海的见闻, 接着道,“并不是现在它们才出来——至少在锦绣城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它们没有那么聪明, 想要那些开造化台的宝物,必定是有人驱使……等过几天, 开论法会的时候, 还有最后开生生造化台的时候,都要小心。”

把事情差不多交代完,便回了房,眼下境况,两人是再不能共处一室了。

分开时陈微尘道:“修为怎么样?”

——那一滴虚元必定要伤他根基。

“破境的时候可以补足。”

“那就好……”

这不是寻常观冥修炼能够恢复的损耗,唯有上三重境界, 与天道相接时才能补回来。

陈微尘也明白,叶九琊离那三重天境界, 只差一个执念的了结。

他转身要进房,却听叶九琊问:“你的修为呢?”

“我没事,”他语气很轻快,道, “毕竟只是你的气息——我还没有怕到那种地步, 和你睡一夜受的伤,自己睡上两三夜也就好了。”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又对视一眼, 接了一个温柔的浅吻,才各自回了自己房里。

接下来的几天,陈微尘和刑秋成了整座指尘寺最闲的两个人。

叶九琊那边,几人日夜钻研怎样对付心魔自不用提,其它僧人的课业也都重了许多,要为不久后的论法做准备。

连路上偶遇的几个小沙弥都在说着相关的事情——他们还没经历过那样大排场,虽然够不上去参加,但也是心向往之。

陈微尘尚且还能看些典籍,或是观一观冥,让自己仙佛魔三家的气机更加贯通自然,刑秋则是修无可修,除去每天和陈微尘讲一些稀奇古怪的魔修功法就没了别的事做。

他们俩整日插科打诨,听起来还十分有理有据,三言两语就要撩拨得道行不深的僧人怀疑自己对典籍的领悟走了岔路,去藏书阁重新抄一遍经书。或是去山下招猫逗狗——让住持空山大师很是头疼,他身为德高望重的和蔼长辈,不好出面,而关于这位魔帝的事情,又不敢支使自家的师弟,生怕牵扯出什么要命的东西来。

好在这两人终于玩够了山上山下的东西,跑去人间了。

小凰鸟摇身一变,化成翼展有三丈余的紫凤,载着两人飞出指尘地界。

“今天是我姐订下要出嫁的日子,”陈微尘拨着凤鸟的羽毛,“送我一根羽毛?”

刑秋拍了拍凤鸟,听它发出一声乖巧的鸣叫,御气到上空去,拔了它一根冠翎。

“虽然带了些气运,能帮你姐姐挡去些灾祸,”刑秋道,“但小凰毕竟不是真正凤凰,不能像凤凰翎那样能护佑人一生吉祥顺畅,不如咱们去凤巢拔一根……”

陈微尘无奈看了他一眼:“好好待着。”

刑秋想去别的地方游玩:“你们仙道听说有许多好地方,我还都没有去过。”

陈微尘挑挑眉:“你都听过什么地方?”

“南边沃野的凤巢算一个,还有什么垂星瀑、双月湾、琉璃洞天……西边的小昆仑、白云生处,北面有寒鲸潭、流雪山,中间还有大小龙庭和幻荡山。”

“去扶摇台的路上,可以去看一眼大小龙庭,论法会之后如果你还跟着我,就能去幻荡山……只不过会有些危险。其余地方,等论法会后各个门派认得了你,想去便随意去吧。”

刑秋眼睛亮了亮。

陈微尘收起了那根凤翎:“天道终究在看着,要得太多,反而不好,我现在只盼他们一生平平安安,不能再奢望别的了。”

“没意思,”刑秋倚在柔软的凤羽中,“天道——实在是没意思得很,我以为自己修魔道到了巅峰,不能再前进一步,接着就是要跟天道作对,结果让那秃驴一说,大道归一,白白受了那么多糟糕气运,最终竟然也是在顺天道。只有扯上心魔才算是大逆行事,这下连修炼都懒得修了。”

修炼之路走到尽头,不仅无事可做,还讨了一个大大的没趣,确实很让人无可奈何。

“说起来,魔道和仙道分离,心魔世也和人间世分离,它们……”刑秋望天。

“——都是彼此不容,分出黑白,你是想说既然魔道和仙道最后归一,心魔与人间也能找出殊途同归的地方?”

“是这样,”刑秋道,“我实在无聊时也会翻些书看,那个太极双鱼图,说是讲阴阳相生,此消彼长,各自包含……”

正说着,已经到了地方,新朝定鼎,对这些未经战火的大城来说并无特别的影响,依旧歌舞升平,很是安乐。

他们两个匿去身形,站在陈家宅院里。

穿着喜庆衣服的侍女小厮拿着东西,往来忙碌。

长女出阁,实在是一件大事。

陈微尘从窗外往里望,侍女们捧着一应用具规规矩矩在下面站着,新娘坐在铜镜前,已穿上红嫁衣,正被舅母梳着头发。

舅母面相和蔼,眼里是欣慰喜意,拿着红木喜梳,边梳边念:“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