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只怪那位鼎鼎有名的萧王殿下,竟如此好骗,什么战无不胜,呸。”乌力道,“你可知当年的卢大将军,是何等谋略过人?那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战神,李家的儿子,也配与他相提并论?”

“王爷只想守住天下安宁,从未想过要做什么战神。”云倚风扯住他的衣领,“那疫情是鬼刺弄出来的吧?解药是什么?”

“无药可解,等死吧。”乌力轻飘飘呸了一句,又猛然往前一凑,几乎与云倚风抵住额头,“若非卢将军,我早就死了,当年西南动乱,我被迫去给贵族当奴隶,吃过的苦,你怕是想都想不到,还会怕区区风雨门的酷刑?本来在将大军诱往滇花城后,我就该死了,可我不想死,我想等到疫情爆发后再死。”他说着话,嘴里便涌出一股血来,艰难道,“李家人,都…都该死。”

云倚风单手捏开他的下巴,乌力却已经咽气身亡,守卫检查过后,禀道:“牙里藏有毒囊。”

“去叫几位副将,就说我有要事。”云倚风摇头,转身大步出了监牢。

玉丽城中共有副统领数十人,病倒了几个,现在还剩四人。听云倚风说完疯象一事后,自是个个吃惊万分,若黄武定带出去的大军当真携有疫情,那…怕是要出大乱子啊!

“王爷的意思,无论大军有没有疫情,都要让他们迅速撤回,或是就近找一处驻地待命,万不能再继续北上。”云倚风道,“至于滇花城的战事,便交由汉阳城周统领,从中原与云泽城调兵支援。”

一旁的李副将提醒:“但调拨中原兵马,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出了乱子…我们能否先见见王爷?”

“王爷病得凶险,一直昏沉沉的。”云倚风道,“所以我才会找诸位来商议对策。”

“若确定疫情是由疯象所致,那大军的确不宜继续北上。”李副将道,“从中原调兵是唯一的办法,只是我们也不知滇花城中究竟藏有多少兵力,若中原驻地再因此折了兵,那…王爷怕是要担重责。”

“我明白。”云倚风道,“此事王爷也说唯有从中原调兵,我请各位深夜来此,只是想看看,是否还能有别的办法,若大家都同意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那这份责任,王爷担下便是。还有,现如今正是军心不稳时,虽说腊木林中应该没剩几个人,对方不至于出兵突袭,但诸位还是得多留几分心,万不能让贼人钻了空子。”

副将齐声应下,各自去忙了。

云倚风亲笔写下一封书信,招来风雨门弟子,命他拿着虎符,火速去汉阳城找统领周炯。

弟子不解:“为何有两枚虎符?”

“先给他小的那枚,能坑蒙过去最好。”云倚风道,“要是那周炯心细如发,觉察出不对,再拿大的给他,随便找个借口,就说怕沿途遇到歹人,所以事先弄了个假的,结果不小心拿混了。”

弟子领命离去。暮成雪正靠在屋梁上,手指掻着雪貂:“你怕万一战事生变,怕从中原调军这一步是个昏招,便想弄个假虎符,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若周炯收了假虎符,那一切便都与王爷无关了。”云倚风慢慢整理笔墨,“可若实在骗不过他,这责任也只能丢给王爷,总不能丢下滇花城不管。”

暮成雪翻身落在地上:“他当初送你扳指,可不是为了今日。”

“知道。”云倚风抱过胖貂:“所以我才更加心甘情愿。”

第147章 西南动乱

待云倚风处理完所有事物, 回到卧房时, 天已经大亮了。季燕然仍旧昏睡着,体温稍微降下来一些, 只是眉头依旧紧锁, 梦中也不安稳。军医小声道:“王爷有我们照顾, 云门主这几天最好搬去隔壁歇息,疫情凶险, 实在不宜离王爷太近。”

“我体质异于常人, 是不怕这些的。”云倚风从他手中接过帕子,坐在床边, 替季燕然擦了擦干裂的唇角。

窗户打开着, 街上稍微有些喧闹, 却不是平日里赶集吆喝你推我攘,烟火人间的闹法,而是神色匆匆的,或抬着担架, 或端着药桶, 刻意想要压低交谈声, 反而更添压抑气氛的,沉重式喧闹。

云倚风草草洗漱一把,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他体质偏寒,季燕然这阵正得焦虑,本能地便转过身,将他整个人都搂进怀里。微凉的温度, 以及那股熟悉而又清淡的茉莉花香,如同最好的安神药,让身体得以片刻放松,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脑海中混乱纷杂的斑斓色块,也终于化为一片一片纯白的浅雪,纷纷扬扬落满天地间。

像是重新回到了许多年前,王城里也下过这么一场雪。正月十五元宵节,自己在御花园里闲逛,无意中看见天边划过一尾长星,漂亮极了,便不由自主往前追了两步,谁知却不小心跌入了湖中,翌日就发了高,躺在床上听刘妃在外训斥太监,声音尖锐,吵得脑仁子疼。

“母亲。”他拿下额上的帕子,坐起来道,“我没事,您不必责罚他们。”

明妃叹了口气,眼底却是深深的愁思。

再后来,就是司天监的频繁上书,朝廷里人人都在议论着天相异动与七皇子落水,连皇上早朝时咳嗽两声,都有人及时搬出那套玄而不明的星相学说来,明里暗里皆指七皇子命带煞气着实不祥,若不及时送出宫,怕是要酿出大祸。

偏偏那时,蜀南还地动了,虽不严重,但不祥也是真的不祥。

一个混了外族血统的儿子,与千秋万代的江山基业,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于是无忧无虑的王城繁华,就只停在了十岁那年的初夏,再往后,记忆中便只剩下了西北终年不停的呼啸长风,悲凉的羌笛,与夜晚熊熊不灭的篝火。他腰间佩着一个香囊,里头是母妃在临行前的叮嘱,只有八个字——收敛锋芒,勿遭人妒。但初出茅庐的少年,哪里懂得什么锋芒不锋芒,第二天便跟着老将军,风风火火地去剿灭沙匪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路吊儿郎当、出生入死地长大成人,竟也混出个战无不胜的虚名,一路从西北传入王城,再后来,全国的百姓就都知道了,继卢将军后,大梁又有了新的战神。

边关终于得以安稳,而朝廷呢,却反而因为边关的安稳,好好乱了一乱。朝臣中有人开始摸着石头站队,老太妃也成了炙手可的红人,最后不得不闭门称病。太子李璟一派对西北虎视眈眈,甚至对整片草原都开始抱有敌意,而直到这时,年轻的萧王殿下才终于后知后觉地,记起了八字要诀,但哪里还有机会再敛去锋芒?周身那明晃晃的光,已经快将朝中有心人的眼睛给刺瞎了,皇帝有意易储的风言风语啊,传得真如无边风雨一般,他也只能仓惶拾起尊贵王爷的身份,趁着边关安稳,在西北胡乱过了一阵花天酒地的生活,以证明自己确实不堪大任,经不起任何安稳富贵。

先帝驾崩后,季燕然被老太妃召回王城,与李璟在御书房中一谈就是一整夜,翌日上朝时,人人都能看到新帝脸上的轻松惬意,便都暗自松了口气,可不说呢?兵马王爷,那是能随便除去的吗?还是得好好拉拢,这江山与好日子,才能长久安稳啊。

有人事后曾好奇猜测过,皇上与萧王殿下那一夜究竟说了什么,是你来我往的含沙射影,还是彼此把筹码铺平了讲条件,但据说连德盛公公都被打发了出去,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了。但其实呢,其实那一晚桌上摆着的,并非公务与兵符,而是酒和小菜,李璟只问了他几句西北军情,剩下的时间,便都在闲话儿时趣事——本来嘛,兄弟二人在这些年里,也并没有多生疏,还是常有书信往来,逢年过节避暑围猎,也总会聚到一处。

酒酣耳之际,新帝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其实明太妃在下午时,说得那般决绝,还对着天地许下重誓,当真不必,朕…朕信你。”

季燕然笑道:“母亲总归是太担心我,还请皇兄勿要见怪。”

美酒醇香,三坛梨花白,顺利喝出了往后数年的“君臣佳话”。皇权与军权之间的矛盾,也在李璟与季燕然的谨慎把控下,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里,虽说偶尔也会有摇晃、有倾斜,但至少,天下是不用乱了。

往事沉重,季燕然又重新焦躁难安起来。

云倚风将他紧锁的眉心细细抚平,在那里落下一个亲。

一切都会好的。

他想。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一个半月。

在军医与几位统领的努力下,玉丽城的疫情总算暂时得以控制,虽说还未能找出治疗药方,但至少染病的人数没有再增加,从古书中找出的方子,也能短暂地降温止痛。季燕然被云倚风扶着,站在二楼围栏处透气,问:“外头如何了?”

“叛军依旧占着滇花城,但周炯已经从云泽城调军,南下支援了。”云倚风道,“地蜈蚣已推算出上古阵法,说是随着日夜交替,地宫应有不断变换的入口四十九处。不过鹧鸪昨日倒是飞箭传来一封书信,以玉婶与芙儿的命为要挟,命我们的人不得再出入腊木林。”

“地蜈蚣在腊木林中来来回回数十趟,他们倒是这阵才想起来阻拦。”季燕然咳嗽两声,“怕是前头一直没找对地方,现在终于离门越来越近,才慌了神。”

“那倒算是在帮我们。”云倚风道,“外头吹风了,王爷回屋歇着吧。”

“西南怎么样了?”季燕然又问。

“还行。”云倚风扶着他坐下,“黄统领派人送来书信,说已联合各地官员,暂时制住了疫情,百姓生活也未受大的影响,不必担心。”

季燕然叹气:“骗我。”

云倚风半蹲在地上,替他脱掉鞋靴:“王爷现在也正病着,就稀里糊涂上我一回当吧。”

西南没有还行,是不好,当真不好,许多地方都爆发了疫情,更要命的是,这疫情是军队带去的。黄武定在接到命令后,虽第一时间就率军改道,前往荒僻山郊安营,却也为时已晚。瘟疫与流言一起爆发,搅得天地昏暗民心难安。而且还有另一桩大事——季燕然先前四处调兵遣将,有许多百姓因惧怕战争,所以一早就携家带口,北上了。

那这场瘟疫究竟会不会蔓延至全国…谁也不敢去仔细想。

季燕然额上青筋暴起,嗓音嘶哑:“是我的错。”

“我不认为王爷有大错。”云倚风道,“但现在讨论这些已无意义。野马部族为替故人报仇,为证王爷不配成为与卢将军齐名的大梁战神,已是丧心病狂,甚至不惜以江山安稳、以亿万百姓的命为武器,王爷此番若倒了,那就真的输了。”

季燕然道:“我懂。”

“所以,先将身体养好。”云倚风握住他的手,“西南遭此浩劫,百姓无辜受累,他们都在盼着王爷,都在盼着大梁最战无不胜的将军,能横刀跨马、安定平叛,重新还他们一片盛世清明。”

季燕然微微闭眼,心底被血烧成赤红。

他说:“好。”

李珺道:“嚯!”

梅竹松气喘吁吁:“怎么了?”

城门口像是出了乱子,有不少大梁军队打扮的年轻人。下属一溜烟前去打探,回来后禀道:“是驻守在鹊山县的军队,收了一批草药,想要送给黄统领。但却被百姓拦在了城门口,说官军身上都有瘟疫,不准他们进城,只能从山中绕行。”

李珺翻身下马:“既然百姓害怕,绕就绕吧,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可不好绕,西南山势险峻,林地里又湿,指不定就有什么蛇虫鼠蚁,出不出得来都不一定。”下属道,“况且就算能自如出入密林,也得多花十几天时间,还不知道黄统领那头是什么情况呢,万一正盼着药物救命,那…”

“你说说这些人,怎么也不换身普通人的衣裳。”李珺连连叹气,这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梅竹松在旁道:“若是普通药贩子,那这些草药,怕是途中就会遭抢了。”

西南瘟疫蔓延,药是再珍贵不过的,就算没得病的百姓,也拼了命地想买一包熬上,喝了求安心。所以价钱一路飞涨,最常见清的金银花,翻了十倍不止,地方官府虽明令禁止,可也架不住利大有黑市,所以山贼都改行了,不单抢金银,还抢金银花。

“这…唉!”李珺又问,“我的令牌呢?”

下属赶忙掏出九龙玉牌:“王爷是要去帮忙?”

“西南不稳,本王理应——”李珺摇头晃脑,本想学着戏文里,先豪情万丈拽一番壮语,但一则城门口已经快扭打起来,二则,腹中满是软语莺燕华丽辞藻,也实在扯不出几句家国天下,便将肚子使劲一吸,摆出尊贵的皇家气派来,迈着官步去给七七七弟的军马,帮忙了。

第148章 混入地宫

这座小城名叫翠焉, 虽因地势原因, 千百年来都只有这么一丁点地方,却是前往边境诸城的必经之路。其实守城官兵此时也是左右为难, 现在局势危急, 县老爷好不容易才将染了瘟疫的乡民统一安置到郊区, 却又来了这么一波兵,万一当真身上有病, 那…

拥堵在城门口的百姓, 还在大声嚷嚷叫骂着,李珺刚刚迈着四方步过来, 脑门上就被人磕了个鸡蛋, 臭汤流得到处都是。旁边下属一看慌了神, 一边用袖子帮他擦,一边怒声呵斥:“大胆!谁敢对王爷无礼?”

这一嗓子喊得极嘹亮,跟敲着锣似的,现场霎时就安静了。众人纷纷看向那穿着锦缎的富态少爷, 第一反应都是, 这骗子要冒充萧王殿下, 怎么也不先将肚子收一收?

下属将九龙玉牌递过去,守官接到手中一细看,总算想起朝中除了萧王,还有这位平乐王,便赶紧跪地:“卑职参见王爷!”

他这一跪,百姓也慌了啊, 尤其是手中捧着臭鸡蛋的,只觉脖子一阵凉津津,也跪地不敢说话了。

“都起来吧。”李珺经此当头一击,也没心情再摆威严派头,略带狼狈地问,“为何不让运送草药的队伍进城?”

“百姓害怕瘟疫。”守官小声道,“卑职也正在劝说,但实在不好动武。”

“他们又不是要在城中长住,只想穿城而过,借一条道而已。”李珺道,“这样,你且进去传话,让全城百姓进屋锁门,待大军将药草运出后,再以石灰喷洒他们走过的路,以防出现新的疫情。”

守官答应一声,匆匆进城通传,临走前一使眼色,那些呆愣着不动的闹事乡民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蹑手蹑脚贴墙溜走,跑得连影子都没剩一个。

李珺闻了闻袖口,又擦一把臭烘烘的脸,暗自叹了口气。

梅竹松只当他是在懊恼狼狈之相,便安慰道:“王爷方才说那番话时,仪态高贵又不失亲和,想出来的法子也不错,的确有皇家人的派头。”

负责押运草药的小头领也抱拳:“多谢平乐王!”

李珺站在阴凉处:“你且说说,沿途百姓对大梁的军队,都是一样的态度吗?”

小头领点头:“是。”

瘟疫是由军队带来的,百姓如何能不怨。况且这是南域,不比西北,萧王季燕然的名号在这片土地上,威望远不及当年的卢广原将军,甚至还因说书客经常将此二人相提并论,而引发了那么一丝丝逆反——大致类似于“就凭你也配”的心态。有此历史原因,再加上瘟疫,现在西南百姓与军队的关系,不说水火难容,也实在称不上融洽了。

李珺道:“不怪百姓。”这是这几个月来,他被强迫看史书国策的心得,无论何时,百姓总是最向往平静安逸的,不会主动与朝廷为敌。

但也怪不到七弟头上啊,瘟疫这种倒霉事,谁能说个准,怎么还连带着迁怒上了。

他拍拍肚子,浑身又臭又粘,也无奈得很。片刻之后,守官带着县令上气不接下气跑来了,刚要跪拜,就被李珺一把兜住,和蔼道:“大人辛苦。”

县令年轻,本来听说王爷在自己的地盘被人砸了臭蛋,还害怕的,结果没曾想啊,一见面就是如此深切关怀,自是温暖感动,忙道:“城中已经清空了,现在就能运药。而且下官还备下了几大包干粮与水囊,供将士们取用。”

翠焉城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可再往南,沿途还要经过不少城镇。平乐王一琢磨,反正押送草药的这支军队,也是在朝着玉丽城的方向进发,不如我就一直跟着吧,虽说得昼夜兼程吃点苦头,但…谁让自己姓李呢!

在大原城时,他活得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正吃着饭,就听到舅舅谋反的消息,连累自己一起掉脑袋。而在西北时,虽说战乱不断,可到底有七弟与云门主在,也轮不到旁人操心,躲在大营里,照旧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王爷。但现在却不同了,不再是肃明侯的外甥,不再是萧王的兄长,而是完全独立的平乐王,没有任何人可依靠、甚至还要被旁人依靠的,大梁王爷。

他心中陡然生出万丈豪情来,胡乱洗了一把脸,就带着梅竹松与下属,去追赶军队了。

云倚风道:“丹枫城中送来书信,说梅前辈一个月前已被平乐王接走,照此来算,估摸再有十天半月就能抵达。”

“阿昆来了,我也能更安心些。”季燕然将文书还给他,“你处理的不错,多谢。”

“你我之间,还要说这些吗?”云倚风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看来军医找出的古方还是有些用的,王爷这两日看着精神好多了。”

“去取纸笔过来。”季燕然撑着坐起来些,“周炯久居中原,擅长在开阔之地作战,西南山林险峻,滇花城不该是那么个打法,僵持于大梁无益,须得尽快破城。”

云倚风端来一张小案几:“王爷说,我写。”

季燕然道:“滇花城偏西北处,有蟒山九峰,内有一处虎儿坡,是旧时乡民炸山取玉的地方,下方深坑可容数千人,命他速调五千精兵暗中埋伏。另派三千人,趁夜色乘坐罂筏渡江,假意…咳咳。”

云倚风坐过来替他抚背,又问:“王爷怎么记得这般清楚?”

“先前到滇花城给母亲买玉时,到山里看过,便记住了。”

云倚风想了一会:“就是千挑万选,结果买了块石头的那回?”

季燕然:“…”

云倚风笑道:“若能一举攻破滇花城,那这石头买得倒也不亏。”

隔壁房中,地蜈蚣还在仔细推演地宫入口。虽说鹧鸪以玉婶命为要挟,不准他再进出腊木林,但谁能挡得住江湖第一的飞贼,只靠着往日记忆,也能将林中阵法绘出个七七八八。他此生破解机关无数,地宫啊、古墓啊,少说也钻了上百处,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复杂的,反而被激起心中斗志,一头扎进这千百年前的古人智慧里,研究了个不亦乐乎。

唯一的闲人,就只剩下了暮成雪。

他去了一趟监牢。

说是监牢,其实就是客栈后院一处偏房,蛛儿正坐在桌边出神,余光瞥见一抹雪白划过窗边,慌忙站起来,想要拖着锁链迎上前,没曾想,路过的却非云倚风,而是暮成雪。她目光顿时恢复怨毒,狠狠挖了对方一眼,恨不能将那身白色衣衫烧个干净,为什么,为什么这世间已有了公子,旁人竟还不长眼地敢穿白?

杀手心想,果真是疯子。

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众人是打算利用一下这个“疯子”的,假称云倚风也感染瘟疫,看她会不会情急说出解药与别的线索。结果却只换来对方惊慌失措地尖叫,拼命挣扎着说要去公子身边,陪伴他走完这人世间最后一截路,还嚷嚷了半天“共下黄泉”,歇斯底里地哭着,吵得院子里鸡鸭猪狗跟着一块叫,那叫一个晦气啊。

云倚风道:“蛛儿是他们有意放出来的,自然不会让她知道更多内情。”

话虽如此,但暮成雪此时依旧敲了敲窗户,面无表情道:“喂。”

蛛儿恶毒地看着他:“你怎配穿这身衣裳?”

暮成雪道:“云姑娘也这么说。”

蛛儿果然上当:“谁?”

“新来的神医。”暮成雪答,“正在替云门主看诊。”

“她是谁,你说清楚,哪里来的神医!”蛛儿受到刺激,如野兽般扑到窗边。

“江南水乡。”暮成雪抱起貂,“也喜欢穿红裙,肤白如雪,身姿妖娆。”说着,目光往她平坦的胸前一扫,转身走了。

蛛儿涨红了脸:“你回来!”

暮成雪停下脚步。

“我…我也能帮到公子,我也能!”蛛儿扒着窗框,有些慌乱地嚷着。

暮成雪漫不经心道:“那便等你想出办法,再来找我吧。”

丹枫城内,江凌晨刚送走平乐王与梅前辈没多久,家中就又来了风雨门的人,说是要找一名手上有胎记的中年男子。二十多年前,江小九还没出生,不过江南斗倒是有些印象,一听便道:“应当是徐禄吧。”

清月追问:“那是谁?”

“三弟的一个朋友,镖师,两人关系极好。”江南斗道,“三弟病逝后,徐禄夫妇二人经常会来探望三弟妹,还在城东买了处宅子,方便往来,不过近几年倒是没再见过,我猜是回了容县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