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瑶笑道:“认真说,这里才是叶府呢,这是皇上赏赐的府邸,是为了让老太君养老的,我爹前些年到处跑着办差,皇上怕老太君跟着爹不安稳,便赐下了这座府邸,老太君当年一直住在京里呢,后来爹在邓州任巡抚安定了下来,才上奏折接老太君去了邓州城。”

怀清心道,想奉养自己的亲娘,还得给皇上上奏折,皇上应了,才能接亲娘回家,不应还得两边儿跑,真是往哪儿说理去啊。

京城叶府里的仆人,明显跟邓州府的不一样,估计是皇上特意挑出来服侍老太君的,这也算变相的孝心了吧。

老太君刚到没一会儿就来了个大太监,见了老太君先磕头,然后细细回了皇上的话儿,放下一大堆赏赐的东西走了。

到了下午,老太君忽道:“怀清丫头你去灶房瞧着掂量几个菜,不要多,口味清淡些,另外,你上回用砂锅做的那个豆腐汤极好,也做一个吧。”

怀清心里虽纳闷,也应一声去了,一进厨房,就见刚一边儿立着两个太监,怀清这才明白过来,两个小太监极客气,问怀清要做什么。

怀清想了想,老太太既吩咐了,自己就得用心,具体做什么,倒有些难,后来想通了,皇上什么没吃过啊,既来陪着老太君吃饭,就没把自己当皇上,平常人家母子坐在一起吃饭,也不会在乎什么山珍海味,倒是家常菜方好。

虽是家常菜,却也要做出些新意,想来这才是老太君让自己下厨的原因,素净些的,怀清最后决定做白切鸡,烧冬笋,蘑菇炒肉,还有一个包菜卷,加上回做过的豆腐汤,正好四菜一汤。

怀清细细跟小太监说了,需要什么原料?怎么个做法儿?因为弄不清皇上的喜好,是不是有忌口的东西,故此说的格外细。

怀清说完了两个太监道:“这几个菜极妥帖,姑娘照此做吧。”

怀 清这才开始做,其他还好,上回做的豆腐汤也不难,因老太太喜欢吃软烂的食物,只怀清在跟前儿,就会变着法儿的做几个豆腐菜,豆腐适合老人,且营养丰富,把 虾干冬菇竹荪等东西放进砂锅里熬煮出味,放入豆腐,关火时点香油放些芫荽,不管是配饭还是喝汤都是不错的选择。

老太君最喜欢,想来是想让皇上尝尝,才点了这个,至于其他几个,都算容易,唯有包菜卷稍微费了些时候,不过也掐着点儿做好了。

天刚擦黑,府里人就多了起来,宫里的侍卫,太监,来了不少,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刚来传话送赏赐的大太监进厨房叫上菜。

怀清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这儿的好,往皇上跟前凑可没什么好处,就把做好的菜交给小太监,自己搬了把凳子坐在灶火边儿上,拿着烧火棍往外扒拉刚添进里头的红薯。

灶房里其他的人都给太监遣了出去,这会儿太监该守门的守门,该上去伺候的上去伺候,灶房倒只剩下了自己,刚自己看见角落的红薯,埋进去几个,这会儿正好吃,扒拉出来,手一碰,烫的她哎呦一声,急忙捏住耳朵。

只听身后嗤一声笑道:“爷还说怎么找不见你这丫头,原来跑这儿吃独食儿来了,活该烫了你。”

怀清转头瞪了他一眼道:“六皇子不在前头伺候着尽孝,跑这儿来做什么?”

六皇子嗤一声道:“前头尽孝的多了去了,不差爷一个,倒是你这儿清净。”说着伸手把怀清手里刚掰开的红薯夺过去咬了一口,烫的直吐舌头。

怀清忍不住笑道:“你傻啊,不会吹吹再吃。”

慕容曦道:“爷不傻,知道你这丫头在的地儿,一定有好吃的,还有什么,快点拿出来招待爷,省的爷饿着肚子回去。”

怀清道:“有是有,只怕六皇子吃不惯。”说着,掀开锅从里头盛了两碗碴子粥,一碗递给他,一碗自己喝。

刚怀清看见这里有碴子,想着老太君说不定晚上要喝,就顺手熬了半锅,这会儿就着红薯正好。

慕容曦喝了一口道:“这东西好喝,怎么你这丫头净能鼓捣些新鲜东西呢。”说着也搬了个板凳儿,挨着怀清坐在灶台边儿上,一边儿喝粥,一边吃烤红薯。

怀清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新鲜东西,这都是老百姓平常家里的吃食,你觉着新鲜,是因为你是皇子,成天山珍海味还吃不完呢,哪会吃这些东西。”

心里说,你就不该生在帝王家,当初第一眼见慕容曦的时候,看那阵仗,还以为是个多嘴刁的呢,后来才知道,这厮白瞎了披着皇子的皮,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屌丝,就喜欢吃老百姓的吃食。

大 太监海寿一进灶房,看见里头的情景,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们这位六皇子,可是有了名儿的刁,嘴刁,身子刁,连挑女人都刁,可这位刁的不行的皇子,这会 儿却毫无形象的坐在灶台边儿上面,一手端着碗碴子粥,一手拿着半块红薯,吸溜,吸溜,啪嗒,啪嗒,吃的那叫一个香,不是亲眼看见,打死海寿也不能信啊,故 此,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六,六爷…您怎么在这儿呢?”

慕容曦把最后一口粥喝了,手里的碗放在灶台边上,站起来道:“怎么着,爷在哪儿还得跟海公公报备不成。”

“奴才不敢。”海寿急忙跪下,怀清侧头看着慕容曦撇了撇嘴,心说架势倒是挺足的,可惜嘴边儿上一溜碴子粥的印儿,看上去有些好笑。

慕容曦道:“你不再前头伺候皇上,跑这儿做什么?莫非也跟爷一样饿了,想踅摸口吃的填肚子。”

海寿脸色一囧,急忙道:“是皇上问那个包菜卷的做法儿,老太君叫怀清姑娘过去呢。”

慕容曦挑了挑眉,凑到怀清耳边道:“敢藏私,这个什么包菜卷的,回头可得做给爷吃。”怀清白了他一眼,站起来跟着海寿出去,刚走到门边儿,忽听慕容曦叫她,怀清转身,却听慕容曦道:“过年呢,你这丫头怎么也不给爷拜年。”

怀清懒得搭理他,刚要走,迎面飞过来一个荷包,怀清下意识接在手里,听见慕容曦道:“虽你这丫头没给爷拜年,爷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前些日子得的小玩意儿给你压岁吧。”撂下话先一步走了。

怀 清愣了一下,想要还回去,人早没影儿了,只能先收起来,跟着海寿出了厨房,海寿一边儿走,一边儿暗暗打量这位张怀清,能允许她给皇上做吃食,底细自然已经 一清二楚,说起来,这位真是位神道,就因为她救了叶夫人的命,她哥一个不入流的小驿丞,抬举升任了南阳知县,到了南阳更不得了,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山匪给剿 了,还把许克善收拾了。

这事儿叶之春巨细靡遗的汇报给了皇上,当时自己就在旁边儿听着呢,就连自己都觉张怀济这小子忒有运气了,而这丫头的医术,皇上可都耳闻了,不止救了万氏夫人的命,还有老太君数十年的咳疾,叶府大小姐跛足,听说都是这丫头治好了。

而且,这丫头也怪,老太君既让她做菜,就是有意让她在皇上跟前露露脸,可这位呢,做好了菜,却让小太监端上去,自己猫在灶房里吃烤红薯。

刚 海寿还琢磨呢,这丫头不是不稀罕在皇上跟前露脸,就是精过头了,想着以退为进呢,可一见灶房这情景,海寿觉着自己想多了,就看六皇子跟她说话的意思,可算 极随便,况且,还给了压岁钱,这压岁钱可不是谁都能给的,家里长辈给晚辈压岁,讨个吉利儿,六皇子却给了这丫头压岁钱,可见两人关系极亲近。

若是这丫头真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哪用得着费什么心思,都靠上了六皇子还愁什么啊,可瞅这丫头对六皇子不待见的意思,根本是六皇子上赶着人家,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老太君忽然带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丫头来不说,这丫头还跟六皇子有交情,偏就是个芝麻官的妹子,若不是老太君,就凭张怀济这身份,连大门都找不着啊。

怀清躬身低头进去,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民女张怀清给皇上叩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康帝道:“起来吧。”

怀清这才站起来,却仍不敢抬头,却听皇上道:“朕问你,这些菜可都是你做的?”

怀清道:“回皇上话,是民女做的。”心里不免有些敲鼓,莫非皇上不喜欢,叫自己来是想问罪的。

正想着,又听皇上道:“你的手艺倒真不差,这般平常的饭菜,叫你做出来却别有风味,尤其,这道叫什么来着?”

旁边的海寿忙道:“包菜卷。”

皇上点点头:“对,包菜卷,朕也没吃过这样的做法儿呢,你倒说说怎么做的?”

怀清这才松了口气道:“回皇上话儿,做法极简单,就是把香菇,胡萝卜洗净切成细末,火腿也切成细末,葱姜切碎,连同肉沫鸡蛋放在一起,加入适量盐香油备用,白菜用开水烫了,把刚的这些包在菜里,上锅蒸一刻钟就成了“

皇上笑道:“果真简单。”

老太君道:“皇上不知,这丫头心儿灵着呢,手又巧,想出的菜虽简单,却极对我这老婆子的脾胃,加上又通医理,给她调理的我这身子骨健朗多了呢。”

皇上点点头:“倒是孝心可嘉,海寿记得赏这丫头。”

怀清这才躬身退了出来,不一会儿海寿端出个托盘来笑道:“怀清姑娘这是万岁爷赏你的。”

怀清又跪下谢了恩方接在手里,也是个荷包,怀清正琢磨是不是皇家人都喜欢给人荷包的时候,忽听一个人叫她:“怀清姑娘。”

怀清回头,见是可喜,刚在里头,虽没敢抬头可也瞄见了,几位皇子都在,别人她不认识,四皇子慕容昰跟慕容曦她是认识的,慕容曦还冲她眨了眨眼呢,慕容昰却还是那个面瘫德行,不想可喜却叫住了自己。

怀清这会儿再想装糊涂,自是不能了,好在不用面对四皇子,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可喜把手里的荷包递给她道:“这是我们爷给姑娘的。”

怀清一愣,没伸手接只道:“无功不受禄,怎好要木公子的东西。”可喜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心说,我们家爷送出来了,你不收也得收,想着直接塞给她跑了。

怀清也不可能追过去,看着手里的荷包发了半天呆,琢磨自己到底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都上赶着给自己东西,啥意思啊这是,莫非真看上自己了,不能吧,怀清低头看了看自己,就这副发育不良的样儿,稍微正常的点儿的男人,都不可能看上自己这样儿的豆芽菜。

倒是皇上跟老太君还真是亲,刚才那意思,瞧着真跟母子差不多了,皇上起驾回宫之后,怀清方进来,老太君看着她心里甚为满意,这丫头到底给自己长脸了,这份荣辱不惊的稳当劲儿,着实难得,论起来,瑶儿都远远不及呢。

到晚上回了屋,等若瑶睡下,怀清才披了衣裳出来,在外屋点亮灯,把那三个荷包拿出来放在炕桌上,最左边的是皇上赏的,怀清打开,从里头倒出来几个金锭子,有玫瑰花儿的,也有小动物的,可爱精致,想来是特意做来赏给晚辈压岁的东西,怀清装回去。

第二个是六皇子给的,怀清打开,咕噜噜滚出几颗猫眼儿的珠子,个个都有龙眼大,怀清拿起一颗看了看,这一颗估摸就能值不少钱,这几颗算下来,真是一笔巨款,这厮还真有钱。

把珠子装起来,对着第三个荷包相了半天面,慕容曦给她东西,怀清还不觉得多奇怪,毕竟他在自己家住了那么些天,早混熟了,不是身份所限,勉强也算个朋友,可四皇子慕容昰,跟自己有屁干系啊,真要说,就是自己从他哪儿讹了五百两银子,再有,就是跟他去冀州府那几天。

怀清仔细回想了一下,都快想不起来两人说过什么了,怀清觉得,自己跟慕容昰完全就是两不相干的陌生人,可这个陌生人却给了自己这个。

怀清打开荷包,倒出来一枚小印,材质是寿山石,莹润细腻,印纽是一朵梅花,雕刻的极为精细,栩栩如生,怀清拿起来对着灯光细看,却是一个清字,只不过这个清字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貌似是自己的笔体,这怎么可能…

正想着忽听外头敲门声大作,怀清急忙把印章收起来,外头婆子已经进来了:“怀清姑娘,定南侯府的夫人来了,说请姑娘去护国公府走一趟,十万火急呢。”

护国公府?怀清愣了一下,想来若不是急症,这深更半夜的,侯府夫人绝不会来找自己,有道是救人如救火,忙叫甘草拿药箱。

若瑶也给惊醒了,披了衣裳起来问:“大半夜的,出了什么事儿?”

怀清道:“有个急症的病人,姐姐先睡,我去去就回。”

第47章

车把式手里的鞭子狠狠甩在马背上,啪的一声脆响,马儿吃痛奋力往前跑了起来,速度太快,以至于车里的怀清跟定南侯夫人,扶住车壁才能稳住身形,可见事情紧急。

早上怀清跟着老太君进京的时候,便开始落小雪,到了这会儿也不算太大,却也是一地雪光,雪光从摇曳的窗帘间照进来,落在定南候夫人的脸上,白的几无人色,她的两手握在一起不时搓动着,可见心内焦急万分。

护国公府府?怀清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跟护国公扯上干系,怀清对这位护国公的认识,还是来自许克善,都说许克善曾是护国公征北平乱的老部下,有了这个靠山,许克善才如此嚣张跋扈,连朝廷的税银都敢劫,而自己的哥哥可是扳倒许克善的人,莫非…

想着这些,怀清不免犯嘀咕,仿佛知道她的顾虑,沉默半晌儿的定南侯夫人开口道:“怀清姑娘不要多想,国公爷虽有些护犊子,却也分的清是非,不就平白无故就冤枉人。”

她这般说怀清才略放了心:“敢问夫人是何人病了,什么急症可知道?怎劳动夫人跑这一趟?”

定 南候夫人道:“想必怀清姑娘不知,护国公府的长媳正是我的亲妹子。”说着长叹了口气:“我这个妹子的命苦,十四年前倒是得了一个小子,可谁想,刚出满月就 夭折了,险些把我妹子坑死,后来这十几年里也没见有孕,便也冷了心,谁知去年却有了喜,我妹子可都三十有四了,太医说这般年纪,恐要难产,若想确保无虞, 落胎是上选,想我妹子盼了这么些年,哪里舍得,况,护国公府长房这一枝儿,还没个承继香火的呢,后诊出男胎,更不会落胎,小心谨慎的养胎,昨儿过了晌午, 开始闹肚子疼,一直到今儿半夜还没生下来,只怕有个万一,忽想起去年梦雪难产,便是姑娘出手救了一命,这才请姑娘过去瞧瞧,姑娘千千万万帮着保住她一条命 才是。”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怀清愣了愣,之前在叶府看见这位夫人,虽也有说有笑,却属高冷型,仿佛跟谁都隔着一层似的,疏离之外有股子淡淡的忧郁之态,而今晚的定南侯夫人,却真情流露,诚挚感人怀清都能感觉到,她那种救妹的急迫心情,这才是亲情,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呢。

不过,她家也够厉害的,两个女儿一个嫁进护国公府当长房儿媳妇儿,一个嫁进了定南侯府,都是响当当的世家大族,这两桩本该人人羡慕的婚事,瞧这意思却都不算顺畅,可见门当户对也不见得就是好事,想着不禁令人喟叹。

马 车很快就到了护国公府,怀清跟着定南侯夫人进了门,沿着抄手游廊一路疾奔到内宅,刚进院,便见廊下站满了丫头婆子,从院子到屋里俱都是灯火通明,怀清不禁 想起了去年叶夫人生产的时候,心道古代的女人还真是不好混,生个孩子就可能丢了小命,想想怀清都觉毛骨悚然,琢磨自己是不是考虑当一辈子老姑娘得了,赶明 儿自己要是也难产,怎么办,自己能救别人可救不了自己,真要是因为生孩子丢了小命,还不冤枉死。

跟着定南侯夫人,刚到门边儿还没进去呢,便听里头一声婴儿啼哭,虽哭声听着有些羸弱,到底生出来了。

定南侯夫人一松气,忽听里头道:“不,不好了,夫人没气儿了。”

定 南侯夫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怀清急忙扶住她,一转手把她交给甘草,抬脚进了屋,怀清进来略扫了一圈,一个都不认识,怀清刚想往里走,婆子急忙拦住 道:“里头可是产房,你一个姑娘家的往里闯什么?对了,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莫不是受了指使,想趁乱来害我们夫人?”

一句话可炸了锅,瞬间围过来好几个婆子,人人横眉立目苦大仇深,都用一种防备的目光瞪着她。

怀清无奈的道:“我是大夫,来给夫人瞧病的。”

“大夫?一个小丫头,谁信啊…”这儿正闹着,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是张姑娘。”

是王泰丰,几个婆子一见王太医认识,便知错了,哗啦一下都闪到一边,怀清也顾不上跟这些人理论,看向王泰丰。

王泰丰摇摇头:“孩子是生下了,夫人恐怕…”

怀清琢磨,就算大出血也不能这么快就没气了吧,掀开帘子进去了,大约因为王泰丰刚瞧了脉,床上的帐子遮的严严实实,怀清几步到了帐子跟前,撩开床帐,一手摸着产妇的脉,另一手去探她的心口。

脉的确没了,可心口仍有些温热,怀清看向床边大哭的婆子道:“别哭了,你家夫人还有救呢,速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寻二十斤红花来,许能救夫人的命。”

那婆子一听有救,立马住了声,踉踉跄跄奔了出去,到了赫连鸿跟前跪下道:“小公爷里头那位姑娘说了,只要二十年斤红花便能救活夫人。”

赫连鸿不免有些犹豫的看向王泰丰:“王太医这…”

王泰丰点点头道:“救人如救火,不若一试。”

赫连鸿这才道:“速去庆福堂买红花来。”

不多时两麻袋红花就搬进了院子,定南侯夫人也缓过来了,一听怀清说有救,立马定了定神,把怀清的来历跟妹夫略说了说。

赫连鸿心里仍不信怀清能救活妻子,明明刚才他亲眼所见,妻子咽了气,王泰丰也说脉无生机,怎还能活过来,心里却也存了一丝希望,毕竟夫妻多年,若这么去了,叫他情何以堪,故此,叫底下人都听怀清的吩咐。

怀清让在院子里架上大锅,下填炭火,放了红花下去煮沸,以三大木桶盛了热汤抬进产房,又叫取窗格敷于其上,两个婆子再把产妇放在窗格上,以红花的热气熏蒸,待汤的温度下来,就让人从院中再取热汤更换。

如此约一刻钟时候,忽听旁边的婆子惊呼:“动了,动了,夫人的指头动了,老奴刚瞧得真真儿的,夫人活了,活了…”

怀清伸手号了号脉,叫继续熬红花,更换热汤,一直折腾到天大亮,产妇方嗯一声苏醒过来,怀清上前再号脉,血气运行,脉现生机,不禁松了口气,叫人把产妇抬回床上收拾,这一番折腾,只觉头晕目眩,勉强出了产房,却一跤栽在了地上。

甘草吓坏了:“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赫连鸿急忙让婆子把怀清扶到榻上,王泰丰上前瞧了瞧脉道:“不妨事,只是力竭所致,想那红花最是活血,她一个小姑娘家在里头待了一晚上,自然受不得,寻个屋子让她睡会儿便好。”赫连鸿忙叫人扶怀清去客居休息。

怀清这一觉睡到晌午方醒过来,一睁开眼看了看陌生的房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蹭一下坐了起来,甘草一见她醒了,急忙道:“姑娘可吓死奴婢了,好好的给人看病呢,一出门就栽倒不省人事了。”

怀清知道就是这个结果,那红花最是行血,自己在那屋里用药气熏蒸了半宿,不晕才是怪事。

刚下地,昨儿在床前大哭的那个婆子走了进来,身后带着几个丫头,端着水盆巾帕等盥洗用具,一进来就道:“姑娘醒了,姑娘辛苦,还不伺候姑娘梳洗。”

后头丫头应一声上前,甘草搅了帕子让怀清擦脸,又把头发重新梳了,那婆子捧了一套簇新的衣裳道:“姑娘的衣裳用那红花汤熏了半宿,着实穿不得了,现做衣裳恐来不及,好在姑娘的身量跟我们府上的二姑娘差不多少,便寻了二姑娘没上身的衣裳,怀清姑娘好歹先换了吧。”

怀清低头看了看自己,外头的衣裳早给甘草脱了,今儿早上出产房的时候,已经湿的透透,便寻回来,一身药气也没法儿穿了,只得接过婆子手里的衣裳穿在身上。

怀清绝少穿鲜艳的颜色,一个是不喜欢,另一个是觉得太扎眼,这一身却是最艳的大红,料子估计是贡上的,柔滑轻软,穿在身上很是舒服。

那婆子看着她,略愣了一会儿道:“这样的颜色真配姑娘呢。”

怀清道:“有劳妈妈了。”叫甘草把自己的斗篷拿来,披在身上方问:“你们家夫人如何了?”

那婆子道:“亏了怀清姑娘妙手回春,我们夫人好多了呢。”怀清道:“夫人既然好了,在下也该告辞了,昨儿半夜出来此时未归,老太君还不知怎么担心呢。”

那婆子忙道:“怀清姑娘且慢行一步,小公爷一早吩咐下了,若姑娘醒来,无论如何请姑娘给我们夫人瞧瞧脉,再开几服调养身子的方子。”

怀清道:“夫人并无其他病症,只是生产时,闭住了血气,一时血气不畅,以至气息皆无,如今血闷之症已解,便再无大碍了,至于调养,王太医这位国手的调养之方,不知比在下强了多少,何用在下多此一举,这就告辞了。”说着略欠了欠身子。

那婆子无法儿,只得亲送她出去,方回转,进了内堂,赫连鸿不见怀清便问:“怎不见张姑娘?”

婆子扫了眼旁边的王泰丰道:“张姑娘说夫人血闷之症既解,便无大碍了,至于调养身子,王太医的调养之方比她的强,恐老太君担心,便先回叶府了。”

赫连倒是一愣,心说,真别小瞧了这个丫头,竟如此通人情世故,明明人是她救活的,却把功劳都推了,轻飘飘一句话也让王泰丰下了台,这丫头简直就是个小人精啊。

想到此,不禁看向王泰丰:“难为她小小年纪做事如此周到,那就有劳王太医了。”

王泰丰却不知想什么,一直发着愣,直到赫连鸿又说了一遍,方回过神来道:“下官当尽力而为。”

怀 清从护国公府回来,先到老太君跟前把昨儿的事儿说了一遍,老太君叹道:“人人都羡深宅侯府,却不知身在深宅侯府里也有许多不为人道的苦处,国公府里可也不 省心呢,不过,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得了个小子,往后便有了指望,这人啊,只一有了指望,就什么都不怕了。”

怀清听着老太君这话儿里有话儿,却又不好问,只含糊应着,老太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道:“本说让你进京来散散心的,不想反倒累了你,瞧这小脸都不好看了,快去洗个澡,好生的睡一觉,别仗着年纪小,就糟蹋自己的身子,等回头上了年纪,再后悔可来不及了,快去快去。”

若瑶挽着她道:“洗澡水我让婆子一早给你预备好了,快去洗吧,换了身衣裳都没挡住你身上这股子药味儿,都能呛死人了。”说着小手扇了扇。怀清也低头闻了闻,味儿是有些大。

熬了一宿,在国公府也只略睡了一会儿,哪歇的过来啊,刚还好,这一泡进热水,浑身一放松,就再也撑不住了,怀清只怕在水里头睡着了,也不泡了,迅速洗了个战斗澡,便上床睡了。

这一觉便到夜里,醒了出来就见若瑶正在灯下做鞋,怀清走近方看出来,是自己让甘草给哥哥做了一半的鞋,不禁道:“我怎么瞧着这鞋有些眼熟呢,倒像我哥的。”

若瑶脸发烫,忙放到一边道:“我瞧甘草手里的活儿多,反正我也巴巴的闲着,便帮她做些,只当是解闷了。”

怀清笑了,伸手拿过那鞋看了看道:“倒是姐姐的手巧,这针脚儿比甘草的密实多了。”

若瑶低声道:“怀济大哥成日往外跑,一天都不知道走多少路呢,不缝密实些,恐几天就要坏了。”

怀清忍不住看着她道:“姐姐倒真把哥哥放在心里了。”

一句话说的若瑶脸腾一下就红了:“瞎,瞎说什么呢?”

怀清拉着她的手道:“这可不是瞎说,这会儿也没别人,咱们姐妹说说心里话怕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若瑶姐姐,你今儿跟我撂句实话,可真喜欢哥哥吗?”

若 瑶一张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低着头咬着唇只是不说话,怀清叹口气道:“姐姐别只顾着害臊,若真喜欢我哥,妹妹也好替你们俩谋划谋划,不然,以我哥一个七品 的芝麻官,哪里敢高攀你这个叶府的大小姐呢,当初李家也不过一个开药铺的,都跟我哥退了亲呢。”说着瞥眼看着她。

怀清话音刚落,就见若瑶蹭一下抬起头来:“有句话叫宁欺白首翁,莫欺少年穷,这才哪儿到哪儿呢,把人瞧扁了,更何况,看人怎能看官位大小,人品自是首要的,怀济大哥是胸有大志的坦荡君子,岂能以一时论高低。”

怀清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哥哥若听见姐姐这番话,不定多高兴呢,姐姐要是真成了我嫂子,倒是我哥哥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若瑶方知上了她的当,脸一红,白了她一眼道:“就你这丫头心眼子多。”

说 着又叹口气:“既说到这儿,我也不瞒你,我是心里有怀济大哥,却只怕这婚姻事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这些日子我正愁呢,之前二皇子便有意纳我当他的侧妃,爹 以我的腿疾为由推脱过去,前几个月爹进京面圣,回去略跟我提了一句六皇子,我只怕…”说着脸色一暗愁锁眉心。

六皇子?慕容曦?怀清皱了皱眉,心说这个纨绔,不好好的过他的逍遥日子,怎么倒惦记上若瑶了,若瑶可是自己未来的嫂子,真让他抢了去,自己哥哥找谁去啊,不行,得想个招儿,把这桩还没成型的婚事给搅黄了,可想什么招儿,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次日一早,老太君要去定南候府串门子,怀清不想去,便说还有些累,老太君让她在家里好生歇着,只带着若瑶去了。

怀清在家无事,便让甘草铺了纸练字,写满了一张,甘草凑过来一瞧道:“这个字奴婢认识,念六对不对,姑娘写这个字做什么?”

怀清道:“这个字我今儿瞧着尤其的不顺眼。”说着把那一篇字揉成一个团丢在一边儿,忽外头的婆子拿着一张折起来的字条进来道:“门外一个小子叫给姑娘送来的。”

怀清打开一看,不禁乐了,心说,我正想找你呢,你倒自己上门了,站了起来:“甘草拿我的斗篷来,今儿姑娘出去溜达溜达。”

到了大门外看见陈丰,甘草方知道姑娘是要跟六皇子出去,忙低声道:“姑娘不是说这些皇子啊权贵的搭理不得吗。”

怀清道:“是搭理不得,不过今儿例外,你也别跟着我了,今儿放你半天儿假,好好歇歇。”甘草忙道:“这如何使得,姑娘自己出去,回头老太君问起来,奴婢可担待不了。”

怀清道:“傻啊你,老太君若问,就说我去庆福堂了。”撂下话上了慕容曦的马车,甘草挠挠头,琢磨姑娘跟六皇子在一起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便放心的回去了。

第48章

怀清上来的时候,慕容曦正斜倚在车里笑眯眯的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这丫头会放爷鸽子呢?”说着,忽的倾身靠过来道:“让爷猜猜,你怎么如此顺当就出来了,莫不是瞧上爷了,也想见爷。”

怀清挑了挑眉:“六皇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幻想啊。”幻想?慕容曦嗤一声笑了:“你怎知是爷的幻想,说不定,你心里早喜欢爷了,只不过女人多口不应心罢了。”

怀清点点头异常认真的看着他说:“六皇子放心,怀清绝对心口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