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韩如玉,想来周半城再给儿子娶多少进来,结果都一样,自己虽瞧出了其中机关,若说出来,李曼娘就真的无路可走了,所以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法子方算两全之策,这么着也算仁至义尽,往后如何,就不干自己的事儿了。

“姑娘,前头就是南阳城了。”陈皮的声儿颇有些兴奋:“瞧着比那时候更热闹了呢,而且,这道也修宽了,从汝州府到南阳以往需一个时辰,如今半个时辰就到了。”

怀清撩开窗帘往外望了望,只见一条宽阔平整的大道,一直通到了南阳城门,来往的马匹车辆络绎不绝,比起当初离开南阳的时候,又不一样了。

进了城更热闹,挑脚的,贩药的,卖吃食,卖玩意的…以城南的药财市为中心,俨然形成了一个综合性市集。

甘草道:“姑娘瞧那个茶馆子还在呢,要不咱们下去吃碗茶吧。”

怀清见她两眼发亮,知道这丫头心念念惦记着南阳呢,如今好容易回来,不让她逛逛实在说过去,况且,自己也想瞧瞧南阳,这几年虽跟着哥哥从扬州到益州又到京城,却只有南阳最令自己念念不忘,甚至,比桑园村还觉亲切。

叫陈皮把车赶到官驿,自己带着甘草下来进了茶馆,伙计迎上来道:“两位这边儿请。”肩头的毛巾利落的掸了掸长凳,又抹了把桌子:“姑娘吃什么茶?”

甘草道:“栀子茶。”

伙计笑道:“姑娘真有见识,这栀子茶是我们南阳的特产,这可是好东西,这时候喝最是清心除烦,除热降火,只不过您若是脾胃不好的可用不得这茶。”

甘草道:“放心吧,我们脾胃好着呢。”

伙计这才道:“得咧,你二位稍等。”说着扬声道:“靠窗二号桌栀子茶一壶。”

甘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伙计倒是机灵。”

怀清四下看了看,记得当初是一间不大的茶棚子,如今阔出去数倍不止,还雇了好几个伙计,且这会儿并非饭时,茶馆里也差不多坐了六七分满,可见生意红火。

老板娘在柜台上正扒拉着算盘记账,听见有人要栀子茶,不免抬头打量怀清几眼,忽的眼睛一亮,从伙计手里接过茶壶,亲自走了过去:“我说谁要栀子茶呢,原来是姑娘,您回南阳来了。”

怀清知道她认出了自己,笑道:“正巧有事路过汝州府,就回来瞧瞧,这两年南阳可好?”

“好, 好…”老板娘连着说了两个好才道:“如今可跟前些年不一样了,伏牛山的堤坝一建好,便再不用愁旱涝灾荒了,山上的药田一年比着一年收成好,不止咱们南 阳,附近的几个县也跟着沾了光,开荒,种药,忙的脚丫子不在鞋上,虽说比不上咱们南阳富足,到底不用愁吃穿了,这可得念青天张大人的好呢,若不是大人,咱 们南阳的百姓如今可还挨饿受冻呢,就我这个小店也托了大人跟姑娘的福,如今越开越红火了,只不过这客人多,茶品却少了些,这栀子茶虽好,却不是人人能喝, 赶上脾胃虚的老人孩子就不成了。”

说着眼巴巴望着怀清,怀清笑了,心说这老板娘倒会见缝插针,想了想道:“我这儿倒有几样花草茶,不如老板娘抽空试试。”

老板娘大喜,忙叫伙计去取了纸笔来,亲自铺到桌上:“我这年纪大了,怕记不得,劳烦姑娘写下来,回头叫我当家的比着做。”

怀清也不推辞,接过笔,写了几个花草茶的方子,并注明春夏秋冬什么时节喝哪几种,写好了,喝了两口栀子茶,便站起来叫甘草结帐。

老板娘忙道:“姑娘这是骂我呢,您可是盼不来的贵客,指望着姑娘,我这买卖才能如此红火,哪里还能收姑娘的茶钱。”

怀清也不强求,笑了笑:“那祝老板娘生意兴隆了。”

等怀清主仆走远了,伙计才凑过来道:“老板娘,这位姑娘是谁啊?小的还没瞧您对谁这么客气过呢。”

老板娘瞥了他一眼道:“这位可是财神奶奶。”说着,把手上的纸小心的折了起来,暗里计量,有了这个,得跟当家的商量着把旁边两间门面也买过来,这往后的买卖都不用愁了…

第131章

到了官驿,若瑶拉着她的手坐下道:“周半城也真是的,汝州城这么大,难道就没个像样的大夫了不成,非巴巴得把你请了去给她儿子瞧病,而且是无嗣之症,真好意思张嘴,若依着我,推了就是,偏你不嫌累非要跑这一趟。”

怀清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哥跟曼娘的事告诉她,以免往后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来,想到此,开口道:“当年哥在南阳当的时候,亏了周半城才把伏牛山的药田弄起来,虽说周半城也赚了不少,却,当初若没有他那桶水,也活不了哥这条大鲤鱼,这点情分,早晚要还。”

说着顿了顿道:“还有一个,他家冲喜的儿媳正是跟哥退了亲的李曼娘。”

若瑶一愣:“是她?”怀清点点头,把周家的事儿跟若瑶说了。

若瑶不禁道:“这个李曼娘好深的心思,好厉害的手段。”

怀清道:“想来她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出此下策,这人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还有什么可顾及的,我告诉嫂子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是怕嫂子误会哥哥,哥哥跟李曼娘的事儿早就过去了,嫂子莫介意才是。”

若瑶白了她一眼:“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吗,再说,这些事儿早先也知道,都过去了还拿出来闹别扭不成,更何况,我还得谢谢她,若不是她退亲,我哪能嫁给相公呢。”

甘草听了忍不住笑了一声:“真真大奶奶跟我们姑娘是嫡亲的姑嫂,这话儿竟半点不差。”

若 瑶道:“这是实在话呢。”说,着瞄了怀清几眼道:“你莫嫌我啰嗦,你跟四皇子的事儿可得好好想想了,先头以为四皇子有隐疾,如今看来,定是为了应付皇上不 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人家可是天潢贵胄,为了你连隐疾的名声都敢抗,可见他的心意坚定,且,你也莫哄我,我瞧得出,你对四皇子也并非无意呢,还是说,你 心里还没放下六皇子呢?”

怀清叹了口气:“从慕容曦求娶赫连清那一刻起,我跟他便再无干系,他都娶别人了,我干嘛还放不下,又不是犯贱,至于慕容是,我其实也弄不懂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

若瑶仔细端详她半晌儿,不禁笑了起来:“自打认识你到今儿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你如此迷糊,那你跟我说说,你和四皇子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怀清仔细想了一下:“跟他在一起觉得安稳,有他在,仿佛发生什么事都不用怕。”

若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就是了,明明心里装着人家,还死鸭子嘴硬什么,若不是全心依靠着他,怎会觉得安稳,若不是心里有他,怎会什么都不怕,怀清枉你聪明,却连这样最简单的事儿也想不通,真真儿一个傻子。”

怀清怔了怔,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些,却开口道:“即便如嫂子所说的也没用,有皇上,有皇后,还有余家,我跟他不可能…”

若瑶:“你怎知道不可能,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不积极些,如何知道不可能,更何况,你刚不也说了吗,有他在,你什么都不怕,做什么还烦恼这些,一股脑的交给四皇子就是,我倒是觉得,或许只有四皇子这样执着的人才能护着你。”

怀清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他贴在自己鬓边说的那句:“信我,我会护你一辈子。”自己能相信他吗?自己愿意相信他吗?自己是得好好想想了。

京城六王府,听着赫连清喋喋不休说着慕容曦如何混账,如何对她不好,张怀清如何勾引慕容曦等等,说的韩章心里颇有些不耐烦。

说实话,如今他也有些后悔了,当初只想让外甥靠上护国公这杆军中的大旗,倒忘了这女子若是太蠢,娘家再强大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虽说听过赫连清的悍名,却想着怎么也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便再悍也该知道些轻重礼数,可这位简直蠢的没边儿了,便心里再不满,再嫉恨,暗里使绊子才是本事,堂堂一个皇子妃找到人家里撒泼,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止她恐就连六皇子也要跟着受牵连。

这样蠢的女人,莫说六皇子,就是个寻常的市井村夫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不过,看起来张怀清还真是六皇子的软肋,这软肋不除,六皇子这辈子恐都狠不下来。

而张怀济娶了叶府的大小姐,张怀清的靠山眼瞅着越来越大,若等张怀济翅膀硬了,再想除掉张怀清就难了。

本 来韩章留着张怀清就是为了牵制自己的外甥,激起他的争位之心,如今看来却不妙,张怀清越来越往四皇子那边儿靠,而且不止叶府,韩章接到的线报,张怀清经常 出入将军府,老将军对她颇为青眼,这军方有老将军,朝廷有叶之春,她若跟了四皇子,可就成了六皇子争位的最大一块绊脚石,倒不如早除了的好。

至于怎么除去张怀清,之前韩章还有些犹豫,怕事情牵连上自己,皇上要疑心,可看着眼前的赫连清,韩章忽的灵光一闪,想出一个主意来。

赫 连清嫉恨张怀清,拿住她的短处,必然会千方百计的置她于死地,翻出来旧事,皇上也只会觉得她出于嫉妒之心,不会往别处想,而且,只要张怀清的身世翻出来, 自然就会扯出十七年前的案子,皇上对此讳莫如深,便不能由此扳倒皇后跟四皇子,也多多少少会唤起皇上对淑妃的愧疚,以及对皇后的憎恶。

且,张怀清若获罪,张怀济跟叶府都要受牵连,如此一来,便斩断了四皇子跟叶府的联系,六皇子的机会更大些,也不会再为张怀清所左右,何乐而不为。

想到此,韩章开口道:“六皇子妃不用忌讳张怀清,只六皇子还记得自己母妃是怎么去的,此一生都跟张怀清再无干系。”

赫连清一愣:“舅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章瞧了瞧周围,赫连清会意,挥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退下吧。”

等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赫连清忙问:“刚舅爷的话…”

韩章道:“你道那张怀清真是张怀济的妹子吗?”

“难道不是?”

韩章摇摇头:“张怀济的爷爷跟苏毓敏曾是同门的师兄弟,十七年前苏毓敏获罪满门抄斩,唯独他的孙女苏元容不知去向,那苏元容跟张怀清年纪一般大,且都是大年初一的生辰,这不是太巧了吗,凭着同门师兄弟的情谊,保住一脉骨血也在情理之中。”

赫连清大惊:“舅爷是说张怀清就是那苏元容?”

韩章:“八九不离十,当年苏元容满月时进宫,苏嬷嬷曾给她沐浴,苏元容的左胸有朱砂胎记,只验明正身,她就是朝廷钦犯。”

赫连清眼里忽的射出阴狠之光,心想,朝廷钦犯就得死,只有那丫头死了,方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想到此,蹭的站起来:“舅舅宽坐,我去去就回。”

韩章目光闪了闪,呵呵一笑:“我也不是外人,六皇子妃请自便。”

看着赫连清匆匆而去,韩章抬眼望了望外头,刚才还艳阳高照,这么一会儿就阴了下来,乌云蔽日,眼看就是一场大雨,韩章喃喃的道:“变天好,也该变天了。”

海 寿进了御书房,不免有些踌躇,虽说赫连清是六皇子妃,这一个人单着来见皇上,也不大妥当,更何况,六皇子妃跑去张怀济府上大闹的事儿,可都传开了,这脸真 丢大了,皇上知道后,脸色极不好看,如今估摸还在气头上呢,这时候六皇子妃来求见,不是自找不痛快吗,有心不回,可瞧她那意思怕是真有急事,怕自己担待不 起,故此有些拿不准该不该回。

皇上听见动静,却没抬头,只开口问了一句:“什么事儿?”

海寿忙道:“六皇子妃在外头求见万岁爷,说有要紧事回禀。”

要紧事?皇上忍不住哼了一声:“她能有什么要紧事?”

海寿一听话头不对,忙道:“瞧着六皇子妃甚着急,恐真有事。”

皇上放下笔,招招手:“你过来瞧瞧,朕写的这几个福字比那丫头的如何?”

海寿一愣,忙躬身过来,见龙案上虽摊着奏折,皇上却在旁边一张纸上写了几个福字,那福字的体儿极为特别,故此,海寿一眼就看出,正是当日张怀清写的那个体儿,倒不知皇上怎么想起写这个了,开口道:“那丫头才多大,便写的再好哪里比的上万岁爷呢。”

皇上嗤一声:“这是假话,那丫头的一笔字,没有十几年的功底写不出那样的神韵,得了,叫老六家的进来吧。”

赫连清进来先跪在地上磕了头,皇上却没叫起,瞥了她一眼道:“这时候不在府里跑宫里来做什么?”

赫连清道:“儿臣有一桩大事要回禀父皇。”

皇上挑挑眉:“你能有什么大事?”

赫连清咬了咬牙:“儿臣是来回十七年前的一桩公案。”

海 寿一听十七年前,心里就咯噔一下,暗叫了一声,我的亲爷祖奶奶唉!这位莫不是要翻十七年前那档子事儿,那可是万岁爷的忌讳,这位是真不长眼啊,怎么哪壶不 开提哪壶呢,那件事若翻出来可就是轩然大波。想着拦她,可皇上跟前,自己冒然插嘴,可是死罪,只能在心里着急,盼着这位长点儿眼色。

可惜赫连清这会儿根本不会看皇上的眼色,一想起自己所受的屈辱,就一门心思就想置怀清与死地。

皇上阴沉沉的看着她:“十七年前的什么公案?”

赫连清道:“就是苏毓敏毒害淑母妃的案子。”

海寿险些晕了,心说,这位真正蠢到家了,真是什么都敢说啊,淑妃这俩字,这么多年从没人敢提过,这位倒好,直接就扔了出来,不过,这位到底想干什么,翻出这些于她有什么好处?

海寿这正想不明白呢,就听赫连清道:“苏毓敏获罪满门抄斩,却独独逃脱了苏毓敏的孙女苏元容,儿臣知道苏元容的下落。”

海寿仿佛明白了,这位莫不是要往张怀清身上栽赃吧!

皇上脸色越发暗沉:“苏元容在哪儿?”

赫连清振奋精神:“回父皇,苏元容就是张怀清。”

皇上沉默半晌儿方道:“可有证据?”

赫连清:“苏元容满月进宫之时,儿臣府里的秦嬷嬷曾给她沐浴,苏元容左胸有一朱砂记。”

秦嬷嬷?皇上厉目扫向海寿,海寿吓得一哆嗦,扑通跪在地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海寿这会儿恨不能把赫连清嚼了,这简直就是一个损人不利己的蠢妇,她自己上赶着找死就算了,还得拽拉上自己,这事儿都过去十好几年了,谁想今儿能翻出来。

当初淑妃既丧,钟粹宫里的宫女嬷嬷们死的死,散的散,没剩下几个,韩章送了一尊羊脂玉雕的菩萨,求自己周旋着把秦嬷嬷弄出去。

说起来,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这主子在的时候,这些嬷嬷们有些体面,主子没了,体面也就没了,倒霉的跟着殉葬,运气好有门路的调到别处去接着当差,所以,海寿不过顺水推舟的垫了句话,秦嬷嬷就进了六皇子府,这一晃都十好几年了,哪成想今儿让赫连清翻了出来。

赫连清愣愣看向海寿,不明白海寿忽然跪下请什么罪,皇上阴沉沉的看了他半晌儿没说话,接着问赫连清:“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就算赫连清脑袋被驴踢了,也知道绝不能招出韩章来,吱呜半晌儿,终于灵光一闪想起个主意来:“水,是六皇子吃醉了说出来的,儿臣先头以为是醉话,问了秦嬷嬷方知是真,想着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欺瞒父皇,故此这才进宫回禀。”

皇上冷幽幽的笑了两声:“你倒是真有心,当朕不知道呢,不就是为了争风吃醋吗,听信了一句酒话就进宫告刁状,真给老六长脸啊。”

赫连清也一惊,心说,怎么听着皇上的话头不对呢,莫非不信,还要说什么,忽听皇上喝了一声:“还不给朕滚。”

这一声又冷又厉,吓得赫连清打了个哆嗦,再不敢言语,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皇上看向地上的海寿:“你来说说,此事怎么料理…”

第132章

海寿的汗都下来了,以他对皇上的了解,若真想动张怀清,哪会如此安生,恐此时叶府已经天翻地覆,但皇上却只申斥了六皇子妃,这说明皇上对张怀清不忍,亦或是不想把此事闹大。

毕竟,当年的事儿翻若出来,弄不好会动摇大燕的根本,可让皇上放过张怀清,不,应该说是苏元容,恐皇上也没这么大的度量,此事不能深究,也不能放过,才越发难办。

海寿心里暗骂赫连清蠢,这种心机手段还想跟人张怀清比,差到脚跟儿底下去了,更何况,她就不想想,若之前翻出来还好说,左不过张怀济兄妹,如今张怀济娶了叶若瑶,这跟叶府已经成了一家子,窝藏朝廷钦犯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若把张怀清治罪,叶府如何逃得过,老太君可是皇上的乳母啊,比亲娘都亲,此事翻出来等于给皇上穿了鞋儿,有她什么好儿。

不过,眼前自己得先过去这关,海寿想了想,小声的道:“六皇子心系怀清姑娘,六皇子妃因爱生恨也是有的。”

皇上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老六家的信口雌黄。”

海寿的汗又出了一层,自己一个奴才,哪敢说皇子妃信口雌黄啊,这不找死吗,忙道:“老奴是说,此事还需仔细查验方可断定真假,想张家即便跟苏毓敏有些干系,这窝藏朝廷钦犯的大罪,恐也要掂量掂量,再说,暗卫也都去过桑园村,张家大年初一的确生了个丫头,那接生婆如今还住在桑园村呢,说是她亲手接生的,虽说身子有些弱,到底活了下来,若怀清姑娘就是苏元容,那张家的丫头呢?”

皇上道:“你没听见老六家的说,那丫头左胸有朱砂记,秦嬷嬷可是瞧过的。”

皇上把秦嬷嬷几个字咬的甚有些重,海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说,自己当初真不该管那档子闲事,谁能想到过了十七年,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海寿一咬牙道:“这天底下有胎记的也不光苏元容一个,或许赶巧了。”

赶巧了?皇上冷冷的看着他:“倒真是巧,同一天生的,连胎记都一样,就算亲姐妹也没这么巧的。”海寿没辙了,自己该说的道儿可都说了,万岁爷这两头堵,让自己怎么着啊。

皇上扫了眼桌上自己刚写福字,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忽道:“让张怀济兄妹速速回京,朕亲自查问此事。”

海寿大松了口气,这就算有活路了,要真是想怎么着,恐不会这么客气。

海寿猫着腰刚退到门口,还没出去呢,忽听皇上道:“秦嬷嬷有年纪了吧。”

海寿身子一僵,忙跪下道:“老奴知道了。”

到了外头,心说,秦嬷嬷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上咱家,安排好了,就往叶府来了。皇上让张怀济兄妹速速回京,却没下旨,就是让叶之春出面。

叶之春一见海寿那脸色,心里不觉咯噔一下,暗道,莫非出事了:“海公公,您这会儿来是…”

海寿道:“叶大人倒是安稳啊,六皇子妃今儿在皇上跟前告了一状,您可知告的谁?”

叶之春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事儿,赫连清闯进张家新宅为难怀清的事儿,京城里谁还不知道,不过争风吃醋罢了,这样儿事儿闹到皇上跟前,可真真荒唐,忙道:“莫不是为了张家新宅之事?”

海寿哼了两声:“是告了张家的人,却不是为新宅之事,叶大人可知,张家跟苏毓敏的干系吗?”

叶之春只觉迎头一个惊雷,震的他晃了两下,不是扶着桌子,已然栽到了地上,还以为自己听差了,忙又问了一句:“海公公说什么?”

海寿道:“叶大人您可得稳住了,这会儿哪还没到哪儿呢,事到如今咱家也不瞒您 ,张怀清的爷爷跟苏毓敏曾是同门师兄弟儿,当年苏毓敏府里诞下一位女孩儿,太后亲自赐名苏元容,这元字怎么来的,叶大人还记得吧。”

叶之春脸色更白,如何不记得,因那孩子是大年初一生的,太后便取了一个元字,故此叫苏元容,而怀清也正是大年初一的生辰,若苏毓敏跟张家无干系,还能说是巧合,可如今想撇清恐不容易。

叶之春做梦也没想到,平白无故会落下这么大个祸事来,若怀清真是苏元容就是朝廷钦犯,怀济窝藏朝廷钦犯,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说他们兄妹,恐叶府都要跟着受牵连。

海寿见他脸上惨无人色,心里头稍微平衡了点儿,开口道:“叶大人也别太心急,此事有缓呢。”

有缓?叶之春忙道:“怎么个有缓?莫非万岁爷不追究了?”

海寿道:“万岁爷的心思,咱家可不敢猜,只不过没立下旨,倒是说了句让张大人兄妹速速回京。”

海寿这一句话,叶之春就明白了,若皇上真想追究,恐这会儿叶府已经封了门,海寿哪还会告诉自己这些。

想到此,忙道:“我速速写信叫他兄妹回京。”

等海寿走了,叶之春写信叫人送去,自己转身进了老太君的院子,此事干系重大,还得跟老太君商量。

老太君听了却并没慌乱,只是有些变色问:“此事确实吗?”

叶之春点点头道:“听海寿的意思,不确实也有七八分了,不过,皇上没立即追究,想来此事有缓和的余地。”

老太君叹了口气道:“皇上的性子我最清楚,若怀清丫头真是苏毓敏的孙女,还真是大麻烦呢,当年淑妃之死可是颇有蹊跷,苏毓敏不过一个太医,有多大的胆子敢谋害皇上的宠妃跟公主,这可是灭门的大罪,他在太医院多年为人谨慎,怎会做下此等事,便做了,凭他的医术,恐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哪会弄成这般人尽皆知。”

叶之春道:“老太君的意思,苏毓敏可能是冤枉的?”

老太君摇摇头:“冤不冤枉的不敢说,此中必有缘故是肯定的,我倒不怕怀清就是苏元容,怕的是因怀清翻出当年的旧事,可就是大祸了,无论如何先叫他们回京再说,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着,仿佛想起什么道:“你速让叶安去四王府走一趟。”

叶之春道:“此事告诉四皇子恐不妥当,当年淑妃的案子若翻出来,怕是会连累坤德宫那位,那位可是四皇子的亲娘,四皇子怎还会护怀清。”

老太君道:“若他此时不护着丫头,这一生都没机会了,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事到底如何,还要看老天的意思。”叶之春只得应着去了。

可喜送着叶安走了,刚回松涛苑迎头就撞上了主子:“爷,您这是干什么去啊?”

慕容是:“去六王府。”到了门口又道:“不,去百花洲。”

可喜愕然,心说,今儿这事儿可新鲜,他们家爷竟要去百花洲,莫非开窍了,觉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故此,想去百花洲寻乐子,不对啊,以前没怀清姑娘的时候,他们家爷也不好这撇啊,况且,这青天白日的就往百花洲跑,也真有些过吧,又不是六爷。

马车停在百花洲门口,慕容是一下车,门口的伙计就迎了上来:“这位爷好面生啊。”

慕容是道:“怎么,面生的不能进你家百花洲?”

“哪能呢,我们百花洲开的是买卖,生客越多越好,您里头请。”

慕容是一撩下摆走了进去,一进去就问:“六皇子可在?”

那伙计一愣:“你是来找六皇子的?”说着上下打量他一遭:“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