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了一眼供词,脸色更为阴沉,随手丢在两人跟前:“你们俩看看,还有何辩驳之词?”

两兄弟这会儿方知道,自己弄巧成拙,这一步错步步错,到了这会儿,早已回天无力,等着他们的唯有一死。

两人却不想死,叩头道:“皇上开恩。”

开恩?皇上哼了一声:“朕倒是想开恩,却怎对得起功勋卓著的老臣,又怎对得起善堂内死了亲人毁了家园的老百姓,那可是数百条命,你们两个余家的子孙,真给庆福堂长脸啊,就算一命抵一命,你们俩也该死上数百次。”

两人吓的浑身直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一句一句的喊着:皇上开恩,车轱辘话来回说,听得皇上烦不胜烦。

正要下旨,忽外头小太监进来道:“回万岁爷,余隽求见。”

皇上皱了皱眉,看了余家兄弟一眼,余文钊兄弟虽不是东西,可余隽却着实不差,到底余家的血脉在哪儿摆着,出的也不都是歹笋,不过这时候他来,莫不是给他爹跟二叔求情的不成,他该知道这两人犯的是死罪。

却也想知道余隽说什么,挥挥手:“宣他进来。”

余隽进来噗通跪在地上,瞥了父亲跟二叔一眼,脸色一黯,父亲跟二叔所犯之罪,死一百次都不多,可毕竟血缘亲情摆在那儿,自己如何能见死不救,想起怀清,心里更是一痛,唯有对不住她了,伸手从怀里捧出一面金牌,叩头在地:“请万岁爷免除父亲二叔一死。”

皇 上一愣。倒忘了这茬儿了,说起你这面金牌。虽是当年隆福帝赐给余家的,却并不是因为对昭惠皇后的一片深情,而是余家赈灾的功绩,数次大灾瘟疫,都亏了庆福 堂无偿赠药之举,方救活了亿万百姓,如今各地的善堂也有大半是庆福堂出资兴建。因这份善举,隆福帝赐下了一面免死金牌,倒不想却用在这么两个混蛋身上。

虽觉这两人死有余辜,可庆福堂过去善举,还有皇后,毕竟是夫妻,真要是赶尽杀绝,也有点儿过不去,便道:“虽有免死金牌可免一死,却活罪难逃,杖责三十,囚与冀州,终生不得出余府一步。”

“文钊,文杰叩谢万岁圣恩…”

第148章

“怀清,对不住,父亲跟二叔…”余隽话未说完就给怀清打断:“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况,皇上之所以饶过他们,也并非都因为你家免死金牌,虽你父 亲二叔做下那些事,也不能抹去庆福堂过往的善行,余家数百年来,救济的百姓不知多少,这份善举皇上嘴上不说,却记在了心里,故此,才会法外容情。”

余隽看了她半晌儿道:“你,不怨他们?”

怀清摇摇头:“过去的事了怨什么?不过这些善堂里的人…”

余隽道:“这个我已经跟皇上禀告过了,重建民居抚恤遗属都由庆福堂出银子。”说着叹口气道:“也算替我余家赎罪吧。”

怀清见他面色黯然,不禁岔开话题道:“说起来,咱们如今可比原来近多了,原来是朋友,现在是亲戚,你可是我姐夫呢,以后往来更方便了。”

余隽一愣,心里不免有些复杂,姐夫?如果早知道…忽见那边表哥走过来,不禁摇了摇头,没有如果,即便再重来一回,她的选择也不会是自己,自己更没有表哥的毅力跟坚持,可以一直等到最后,等到她动心,等到她心甘情愿,这份坚持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上加难。

慕容是伸手接过怀清手里的药箱:“我说在外头等你不见,原来跟余隽说话儿呢。”

怀清道:“难得碰上余大夫,就聊了两句,其实,你不用天天来接我,有陈皮在不会有什么事。”

慕容是目光闪了闪:“从户部出来正好顺路,送你回去也不费事,也能放心些。”

怀清眨了眨眼,笑看着他:“据我所知,户部跟这儿的路正好相反,敢问四爷是怎么顺路的?”

四皇子忍不住笑了一声,伸手敲了她的额头一下,低声道:“顽皮,我说顺路就顺路。”

怀清捂着额头:“说不过人家就动手,岂是君子所为。”

慕容是:“在你这丫头跟前当君子,我没那么想不开。”跟余隽道:“若无事去我哪儿坐坐如何。”

余隽摇摇头:“不了,明儿要回冀州了,祖母接了信儿难免着急,我回去或许好些。”

余隽点点头:“你跟老太太带话儿,回头我得空去给外祖母请安。”

余隽拱拱手先走了,怀清不禁叹了口气:“余家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撑着了。”

慕容是道:“放心吧,他有这个能力,况且,庆福堂在余隽手里或许才能保住根本。”

怀清心有戚戚焉,当年二姑娘苦心经营,方有今日的庆福堂,若是让那混蛋的余家兄弟继续掌舵,庆福堂走向末路是早晚的事儿,余隽就不一样了,有善心,有能力,有本事,也有手段,这样的人才最适合掌控庆福堂,也不会辜负二姑娘的一片苦心。

有余家出资,朝廷力挺,虽那些烧死的再也活不回来,却也最快速度的重建了家园,抚恤的银子发到手上,多少弥补了一些丧亲之痛。

钦天监选的吉日也下来了,是八月初八,秋高气爽不冷不热,正是好时候,这日子一定下来,就数着天过了。

上官氏再也不放怀清出府,从一早起来,就把怀清叫到前头去,见那些不知哪儿来的商人,大多是珠宝商,也有做衣裳的。

上官氏嫌府里绣房做的样式不好,叫了京里金织纺的人来给怀清量体裁衣,怀清是听过金织纺的,因若瑶出嫁的时候,在这里做过衣裳,当时自己正在跟前,不说料子只手工就要一百两银子,成衣也的确不一样,做工精致,绣活儿更出挑,听说都是特意从苏州请来的绣工好手。

怀清觉得金织纺就是古代的纯手工高端品牌,即使国公府这样的世家豪门,也不是时常光顾的,除非有大事,平常的衣裳都是府里绣房自备。

掌柜的是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就算面对上官氏依旧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颇有规矩,话也不多,只是亲手把图样拿过来让上官氏亲自挑,她在一边儿适时地给些中肯的意见,不过分热络,却也把买卖做成了,这才是本事。

上 官氏一开始还会问怀清一两句,怀清的回答一般都是:“娘瞧着好就行。”弄到最后上官氏也干脆不问她了,却也不放她走,怀清只能在一边儿傻坐着,看着她娘跟 金织纺的掌柜讨论这个边儿怎么掐,这个裙子要绣什么样的花儿,领口要怎样的盘口,打什么结儿…等等,讨论的不亦乐乎。

好容易定下了样式,怀清松了口气,琢磨这回该差不多了吧,不想她娘又说要挑挑料子,那金织纺的掌柜相当会做生意,早已经预备好了,她娘一说,就让人把料子样儿都拿了进来,这时候怀清就有用了,她娘拿着料子在她身上比,这个不好颜色有些老,那个上头的花纹不妥当…

挑了半天,怀清忍不住道:“我不喜欢太鲜艳的,素净些的更好。”

上官氏一听不免道:“胡说什么,平常素净也就素净了,这成婚哪能素净,势必要大红的方喜庆。”

怀清道:“即便如此,也用不着这么多衣裳,不是有正统的服饰吗。”

上官氏道:“娘还能不知道这个,这不是给你大礼当天穿的,是过后穿的衣裳,这头一年的新人,都穿红的才好,寓意好也吉祥,往后你的小日子都能红红火火。”

怀清心说,日子红火跟穿不穿红有什么关系,不过见她娘如此热情,也不好泼冷水,只不过这么多,得花多少银子啊,怀清想想都肉疼,而且,自己在这儿也真有些难熬。

正百无聊赖呢,忽的甘草进来道:“夫人,忠叔来了,说老公爷哪儿叫姑娘过去呢。”

怀清眼睛一亮,忙跟上官氏道:“那女儿去了。”撂下话快步迈了出去,奶娘不禁好笑:“可见咱们姑娘早待腻烦了,瞧跑的这快。”

上官氏摇摇头:“这丫头总嫌麻烦,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放在心上。”

奶娘道:“咱们姑娘这是有福之人不用愁,再说,不有夫人吗,姑娘就乐的当个甩手掌柜的了。”

金织纺的女掌柜也笑道:“就瞧小姐的面相就是个享福的。”

上官氏笑道:“这倒是,我这丫头天生一个福气相,刚那匹料子我摸着厚实,翾儿一成婚就要入冬了,得再做两身厚实些的。”

那掌柜的忙道:“镶毛边儿嵌狐狸里儿,又保暖又轻便,也好看,正是今年的新样式。”

上官氏点点头:“毛边儿不要兔子毛,也要狐狸毛,要一根儿杂毛没有的,镶上方好看。”

金织纺的掌柜巴不得呢,越是讲究越能赚银子,于是一一答应着。

不说这边儿上官氏忙活怀清的衣裳,却说怀清,刚进院就见老公爷正在树荫下头坐着,跟前的棋桌上,棋子已经摆好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儿。

怀清忍不住笑了,走过去坐下,手里的炮挪到中间,老公爷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合着就会这一招是不是?”

怀清嘿嘿笑道:“爷爷是怕了我的当头炮不成。”

老公爷哼了一声:“不就当头炮吗,怕什么,跳马…”

爷孙俩一共下了三盘,怀清三局两胜,老公爷不禁咕哝一句:“你这丫头真坏心,也不知道让让爷爷。”怀清知道她爷爷这是说笑呢,真要是自己让了,他爷爷更不爽,要不怎么说是老小孩儿呢。

忠叔捧了全松茶来,老公爷喝了一口道:“别说,你这个茶刚喝的时候总觉得有股子怪味,喝多了倒也习惯了,昨儿在将军府喝他那什么极品龙井都不是个味儿。”

怀清道:“这个茶对您的身子好,您得多保养着。”

老公爷看着她笑了起来:“你放心,爷爷且活着呢,怎么也得抱上曾外孙子才成。”

怀清撑不住脸一红:“爷爷…”

老公爷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跟岳忠道:“真难得见这丫头还有害臊的时候。”说着又不免叹了口气:“等你嫁了,再想跟你这丫头下棋就难了。”

怀清道:“瞧您老说的,只爷爷想下棋,使人唤我回来就是,而且,除了我还有慕容是呢,他象棋下的可比我还好。”

老公爷哼了一声道:“真是女生外向,这还没嫁过去呢,就知道替女婿说话儿了,他就算了吧,就那张冷脸,爷爷瞧着都冻得慌。”

说着,想起什么皱了皱眉道:“不过,你要有准备,余家的事儿虽说跟你没干系,到底是从你身上起的,余家兄弟如今落到这么个下场,皇后哪儿心里恐过不去,毕竟是亲兄弟,儿子还好,你这个儿媳妇儿却是外人,不定要难为你。”

怀清道:“爷爷放心吧,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明理之人,又怎会平白无故的难为我,即便因为余家的事心里别扭,不还有慕容是吗,他会护着我的。”

老公爷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这样的话儿都好意思说出来,不害臊。”

怀清却道:“本来就是实话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老公爷叹了口气:“本来爷爷不想过把你嫁进皇家,可如今恐也由不得爷爷了,嫁过去就是皇家的人,凡事多想想,万不可莽撞行事。”

怀清知道爷爷是为了自己好,点点头:“孙女记下了。”

日子定下就快了,不过一转眼就到了下聘的日子,皇家下聘自然不同寻常人家,由礼部主理,聘礼分外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礼部照着规矩置办的,第二个部分是皇上赏的,第三部分却是皇子自己置办,多寡要看皇子的心意。

前头的六皇子因不是自己乐意的,只有前头两部分聘礼,而怀清的正好相反,前头两部分聘礼过去,后头才是重头戏。

那聘礼从长街抬过去,把老百姓的眼都差点儿晃花了,旁边看热闹的老百姓交头接耳的道“

咱们这位四皇子哪是下聘啊,这是要搬家呢,这么些好东西还不把王府搬空了啊。”

旁 边的人道:“搬空不至于,这么重的聘礼,也足以说明四皇子心里头多稀罕这位了,说起来也应该,这位别看是国公府贵女,却真是个菩萨心肠,一身医术太医院的 太医都比不上,听说当年益州的瘟疫就是这位给治的,前些日子那场大火,这位也是头一个到,且天天去善堂给那些烧伤的人治病,善堂的人都说这位是菩萨转世 呢,四皇子喜欢这样的姑娘,可见四皇子也是个善行之人。”

另外的人点点头:“可是,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不说老百姓瞧热闹,国公府这会儿更是热闹,虽说只是下聘,叶府,张家,定南侯府,伯爵府,有一个算一个都来了,因辉哥儿这个亲弟弟太小,迎客的事儿就交给了张怀济。

虽不是正日子,来贺喜的也是络绎不绝,几乎各部大臣都来打了一晃,大臣可都不傻,本来四皇子的胜算就最大,而皇上既肯把国公府的贵女赐婚给四皇子,这里头的含义,大臣们可都一清二楚,一个国公府已经极够份量,要不然当初几位皇子也不会争抢着要娶国公府的小姐。

可 惜啊,这人不能跟命争,几位皇子争来抢去,也就六皇子争了一个去,却是不受待见的庶女,想借老公爷的势却难,人四皇子呢稳坐钓鱼台,倒成了国公府的正经孙 女婿,更何况,赫连翾就是张怀清,不止是国公府的贵女,叶府,伯爵府,定南侯府,将军府,这随便哪一家拿出来都是朝廷重臣,因为张怀清,这几家如今俨然已 经连在了一气,这皇位哪还用争,四皇子这王妃一娶到家,胜负已见分晓,故此谁能不来,谁敢不来。

一直忙活到掌灯时分,方料理明白,所有人都忙的脚丫子不再鞋上,唯独怀清最闲,而且,正日子的前一天反而睡得比往日更早些。

只可惜没睡醒就给她娘提溜了起来,上官氏本来还颇有些难过,虽说闺女嫁的不远,到底是出了门子,而且是嫁的皇家,这往后再见就不跟现在似的了,可一见怀清这么没心没肺的,倒不免笑了起来,摇头道:“你这丫头还真睡得着啊。”

怀清揉了揉眼,看窗外头还黑着呢,咕哝一句:“早呢,让我再睡会儿。”身子一倒还要睡,不止上官氏,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若瑶拽了她一把:“再睡可要错过吉时了,快起来!还得梳洗上妆呢。

一提上妆怀清顿时清醒了过来,没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跑啊,听若瑶说,她成婚那天可是半夜就起来梳头上妆,脑袋上戴的东西足有好几斤重,而若瑶嫁的还是怀济,自己要嫁的人可是慕容是,一想到王妃头上那顶金冠,怀清都想逃婚算了。

定南候夫人笑道:“起来吧,今儿可有的忙呢。“七手八脚把怀清拽了起来,就开始折腾。

怀清想不醒都不成,开脸、上妆、勉强还能忍,头上这顶金冠,怀清忍不住拖了拖自己的脑袋,侧头问若瑶:“你说我这脑袋这会儿要是称一下得多少斤?”

若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哪儿就重成这样儿了。”

怀清异常认真道:“非常重,真的,我怀疑自己到四王府的时候,已经给这金冠压死了。”

若瑶忙呸呸两声:“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不可胡说。”说着忙双手合十对空中拜了拜,叨咕了几句才罢。

好容易盼到了吉时,外头内监抬得彩轿到了中庭,宫里的嬷嬷进来扶怀清上轿,内务府总管高声唱诺一声,八名内监抬起轿子,女官随从,前列仪仗,内务府总管、护军参领分别率属官与护军前后导护,热热闹闹的簇拥着彩轿去远了。

上官氏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姐姐劝道:“今儿是翾儿大喜的日子,妹妹该高兴才是,四皇子人品贵重,性情稳妥,最要紧对翾儿好,翾儿嫁过去,眼望着好日子呢。”

官氏点点头:“是该高兴,只是我这心里总有些舍不得。”叶夫人几个忙劝了几句,方才好了。

再说这边儿,跟着彩轿是怀清的嫁妆,一开始看热闹的老百姓还数着,后来数着数着自己都迷糊了,问旁边的人:“你可记得多少抬了?”

旁边的摇摇头:“数不过来了,哎呦,这位可真是贵女,前儿那聘礼跟今儿比起来真不算什么,你说这国公府还真舍得啊,嫁个闺女陪送这么些嫁妆,家底不得掏空了啊。”

后 头一个人道:“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那婆娘的姨在国公府里头当差,咱们这位皇子妃可是有人缘的,国公府预备的嫁妆本已异常丰厚,却还有各府的老封君掏 出体己添妆,叶府老太君哪儿一份,定南侯府是这位的亲姨,自是也少不了,伯爵府是外祖家,也送了一份,还有尹府的夫人,张家,说是添妆,差不多一家添了一 份嫁妆,光那嫁妆单子就厚厚的一本呢,你们还想数多少抬,数的过来才新鲜。”

那两人吐了吐舌头:“这同样是国公府的闺女,同样是嫁给皇子,这差别还真是一天一地。”

那位忙嘘了一声,伸手指了指上头:“两位小点儿声些,六皇子可在上头呢,这位今儿可是个失意人,回头闹起来,你们俩这条命还要不要。”

两人脸色一变急忙收声,却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二楼果然坐着一位爷…

第149章

陈丰颇有些担心的开口劝道:“爷,酒吃多了伤身,况,今儿是四皇子的大喜之日,爷不去贺喜,恐有伤兄弟情份。”

兄弟情分?慕容曦冷笑一声:“若是顾惜兄弟情分,他就不该抢走怀清。”

陈丰道:“即便爷再伤心难过,事已至此也是回天无力,不若罢了吧。”

罢了?慕容曦目光射出厉光:“从今儿起,我跟四哥势不两立,舅舅说的是,凭什么他样样比我强,凭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现在连怀清那丫头也成了他的,爷呢,爷什么都没有。”

说着忽蹭一下站了起来。

陈丰忙道:“爷这是去哪儿?”

慕容曦道:“你说的对,今儿是四哥大喜的日子,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也该去讨一杯喜酒吃才是。”

陈丰此时异常后悔,刚实在不该提醒爷,爷这哪儿是去喝喜酒啊,倒像是去砸场子的,四王府今儿席开百桌,把六王府的中庭装的满满当当,热闹非常,。

慕容是挨桌敬酒,即便一贯冷脸,此时看上去也有些遮不住的喜气晕染而出,一身大红的喜服倒显出几分平常没有亲切来,可见心里头多欢喜。

可喜高兴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只有他最清楚,他们家爷等到这一天多不容易,为了里头新房里那位主子,心都差点儿操碎了,能有今天,真是一步一步熬过来的。

可喜正替主子高兴呢,忽一眼瞧见那边儿进来的慕容曦,不禁皱了皱眉,刚没瞧见这位爷,可喜还松了口气呢,这位可不仅是他们家爷的兄弟,也是情敌,这会儿来能有好事吗,况,瞧他一身酒气,定是从外头吃了酒来的,莫非要来砸场子。

正 想着,旁边的二皇子瞧见了六皇子,过去把他拽了过来,按在椅子上:“我说老六,这可是你的不是了,今儿是老四的大喜之日,便你心里再怎么别扭,这喜酒也不 能落下,老六,哥哥跟你说,是爷们就得有点儿度量,得拿得起放得下,明不明白,来来,敬老四一杯,祝老四百年好合。”

可喜暗暗咬牙,心说二皇子简直就是个怕事儿不大的,这几句听着像是劝六皇子,可底细一琢磨,每一句里头都带着刺儿呢。

二皇子说着把酒杯塞到慕容曦手里,慕容曦拿着酒杯看向慕容是,他四哥脸上的表情真真刺眼。

慕容曦一举杯:“六弟敬四哥。”

二皇子却不干了:“唉!我说老六你这可不讲究,怎么着也得说声恭喜吧,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喝下去,算怎么回事啊。”

慕容曦却不吃他这一套,一扭脸:“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儿喝你的酒去。”

二皇子给他两句话冲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儿的难看,半天方道:“老六,你甭心里憋屈,拿我撒火,我也不是给你撒气的,有本事自己找回来啊,在我这儿逞什么英雄。”

慕容曦脸色一沉:“我就逞英雄了,你管得着吗,你算那根儿葱啊。”

二皇子气的脸都白了,指着他道:“老六,你还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搭理你呢,再说,抢了你心尖子的可不是我,你朝我撒的着气吗。”

慕容是见越说越不像话,眉头皱了皱,看向慕容曦,把杯子举了起来:“六弟,你能来,四哥很高兴,来,咱们吃了这一杯,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咱们是兄弟。”

慕容曦看了他一会儿,忽的笑了起来:“四哥果然是四哥,这份气度爷学不来,不过,既然今儿要喝酒,这一杯哪儿够,再说,这么小的杯子也不尽兴,若四哥不怕醉,咱们换大杯来如何?”

旁边几位皇子顿时来了精神,嚷嚷着起哄:“对,换大杯,换大杯才是爷们,谁怂了,谁他妈不是爷们…”

张怀济在那边儿听见,皱了皱眉,今儿可是小妹大喜的日子,若是新郎官喝多了,可就不美了,刚想站起来却给余隽伸手压住:“怀济兄莫妄动,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咱们掺合不得。”张怀济这才坐下。

慕容是定定看了慕容曦良久,方开口道:“可喜换大杯来。”

“爽快,爽快,还是老四爽快…”几位皇子见有好戏看了,纷纷拍手,一排四个大杯,一字排开,二皇子过来倒满了道:“两位请吧。”

慕容曦一仰脖连着干了两大杯,接着是慕容是也干了两杯,就这么着,你一杯我一杯,你两杯我两杯的,不一会儿酒坛子就空了。

只怕事儿不大的二皇子刚要吩咐拿酒,忽见海寿走了过来,心里一惊,暗道,他怎么来了,海寿到了跟前,略一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怪不得万岁爷让自己过来走一趟呢,还真是料事如神。

手里的拂尘一挥:“海寿给几位爷请安。”

二皇子转了转大拇指的扳指:“海公公你不在宫里好好伺候父皇,跑这儿来做什么,莫非也想讨一杯四哥的喜酒。”

海寿呵呵一笑:“二皇子说笑了,这会儿来,是奉了皇上口谕,宣召六皇子进宫呢,万岁爷说有日子不见六爷,让六爷进宫说说话儿,六爷请吧,万岁爷还等着呢。”

慕容曦脚下踉跄了一下,海寿急忙伸手扶住他:“六爷,您可注意脚下,别摔了。”本不提慕容曦喝醉的事儿,叫两个小太监扶着慕容曦走了。

慕容曦一走,剩下的几位皇子忽觉不妙,这好端端的,怎么父皇想起找老六过去说话儿了,莫非是怕老六闹事,这才特意叫进了宫里,也顺便警告他们几个适可而止。

想到此,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寻个借口全跑了,可喜暗骂,这帮哪是兄弟,简直就是恨人不死的搅屎棍,没一只好鸟,忙伸手去扶四皇子:“爷,您还好吧?”

慕容是却推开他:“好着呢。”

怀清这会儿正受刑呢,盯着头上足有十几斤重的金冠,她的脖子真要断了,而且也非常行动不便,她都怕自己稍微动一动,她纤细的小脖子承受不住这么沉的负重,咔嚓一声…

想到此,怀清真想现在就把头上的东西弄下来,不止头上的金冠,还有身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能重死人。

怀清这时候终于理解,为什么古代女人看上去都格外端庄,是因为实在动不了,不端庄不成,不端庄时刻都有摔断脖子的可能,故此,非得慢慢的走才行。

怀清这儿正胡思乱想呢,忽听外头婆子的声音:“老奴给四皇子请安。”

怀清一听四皇子,终于振奋了精神,却不想进来个酒鬼,那扑面而来的酒气令怀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忽然听见一声轻笑,不禁看向大酒鬼:“你还笑,我脖子都快断了,早知道嫁给你,要受这么多罪,我才不嫁呢。”

旁边的几个宫里的嬷嬷听了,不禁骇然,这位皇子妃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虽说四皇子是她的丈夫,可也没见过这么跟主子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