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有一条人影冲出来直扑夏清语,只把白蔻吓得尖叫一声,连忙死死抱住主子,把自己后背挡在夏清语前面。

这里朝云也是一愣神过后便反应过来,当即就吓出了一身白毛汗,这要是让大奶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伤害甚至是取了性命,自己万死都不足以赎罪的啊。

朝云那也是常年跟随陆云逍的,虽然因为天性懒惰,功夫不如主子和暮云高明,但寻常侍卫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一个普通妇人。当即便扑过去,瞅准了一脚踢出,恰好踢在冲出来这妇人的手腕上,顿时就让她手里握着的那把菜刀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最后“笃”一声插进了松软的泥泞地中。

夏清语哪里肯让白蔻替自己挡刀,正奋力要推开她,就见朝云已经闪电般冲上将刀踢飞,然后二话不说一脚踹在来人的腿弯上,待对方跪下后立刻扭了她双臂到后面。

直到把人彻底制服,朝云才大大松了口气,接着便厉声高叫道:“好大狗胆,竟然敢行刺奶奶,是谁指使的……”不等说完,看清被他制住的妇人,登时这话就说不下去了。

朝云脑海中这才想起刚刚对方冲过来时喊的话,身上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暗道我的天爷啊,怎么会是蓉儿?这……这是怎么说的?

夏清语看这妇人身上满是泥泞,一张脸也是肿着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不过那肿胀的脸上好多道丑陋疤痕,她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这刺客的身份了。

“是……蓉儿?”

夏清语喊了一声,就见那女人露出怨毒笑容,咯咯咬牙道:“是我,怎么?奶奶不认识我了吗?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么个境地?这也罢了,我是奴才,奴才不就是任由主子处置的吗?这是我的命,我认了。可……可我万万没想到,我都……我都落到这么个境地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如今连我唯一的性命指望都要夺去,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夏清语自认不是圣母,然而此时面对着这个充满怨毒的妇人,她竟不知该如何处理,正愣神间,忽听身旁白蔻开口道:“蓉儿,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这样凄惨,说话就可以不讲良心。你把儿子打成那个样儿,柱儿冒着大雨跑到我们清云院,说他娘要杀他,难道我们奶奶不管他吗?你没看见他身上那些伤,你还有脸说你是他娘?哪有做娘的会下那样死手打孩子?柱儿若是不跑出来,肯定就被你活活打死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绝望

一番话说的蓉儿面色惨白,她眼中流露出深刻的绝望和痛苦,就连夏清语看了也心生不忍。果然,蓉儿没了刚才的怨毒和气势,眼泪成串落下来,大哭道:“我……我也是一时气急,才打了他……他……他是我的性命,我……我怎么可能舍得打死他?都是我……”

不等说完,她猛然又看向夏清语,歇斯底里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居心叵测,想要夺走我的柱儿,我怎么可能打他?你……你还要怎么恶毒?连我唯一的指望和性命都要夺走……我……我和你拼了……”

“你……你还讲不讲道理了?”白蔻气得浑身乱颤,大声道:“奶奶遇见柱儿,不过是因为去年冬天看见他被人欺负,所以帮了他。后来奶奶嫁进来,偶然间又遇到柱儿,那会儿他和贺妈妈不知怎么触犯了二奶奶,在园子边跪着,还是奶奶救了他呢。因为他聪明伶俐,奶奶觉着和他投缘,所以明明知道他母亲不过是府里奴才,也不以为意,常叫他过来,给些点心笔墨纸砚什么的。奶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是你的儿子,你凭什么说是奶奶不放过你?又凭什么说奶奶要夺走你的儿子?奶奶做什么了?你就这么诬陷她?”

“她处心积虑对柱儿好,难道不就是为了要夺走柱儿?不然为什么对他一个奴才秧子那样好?”蓉儿也没想到夏清语竟会不知儿子真正身份,但是很快,她就觉着白蔻这是在骗自己,夏清语这样故意示好,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要带走自己的孩子。

此时巷子里的人家都知道了这件事。纷纷跑出来围观。白蔻气得咬牙,指着蓉儿骂道:“你如今怎么变得这样狠毒?哪有做娘的说自己儿子是奴才秧子?奶奶都没把他当奴才看,你就作践他。如今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奶奶大彻大悟,心地善良慈和,杏林馆不知救了多少人,赠了多少药,就是乞丐也不知救助过多少个了。还有个满身脓疮的乞丐。是奶奶亲自做的手术,奶奶凭什么就不能对一个孩子好?奶奶还说等他再大一些,就跟着爷学点武艺。送他上学,将来做个文武双全的人才,不辜负他那份天资聪明。奶奶从没想过他将来要做奴才,若是旁人。得了主子这样的恩典,那不得感恩戴德?结果到你这里。就换了你拿着菜刀要来杀奶奶,难道这世上,果然好人做不得吗?”

蓉儿大叫道:“果然你把话说出来了吧?没想过要柱儿做奴才,还要他文武双全。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把他过继过去?我辛辛苦苦生出来养大的儿子,最后却要认她做娘亲,凭什么……我凭什么要让她如愿?”

这句话一吼出来。别说朝云和白蔻,周围人群都一下子炸了锅。朝云自从知道自己制住的是蓉儿。心中也是十分不平静,他是十分怜悯同情这个女人的,因此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此时听到对方这番话,连他也忍不下去了,大声喝斥道:“蓉儿,你真是失心疯了吧?爷和奶奶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过继你的儿子到名下?你……白日梦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儿。”

白蔻也是气得都快说不出话了,颤抖指着蓉儿,连声道:“你疯了,你真是疯了,这种话怎么有脸说出来。我们爷和奶奶什么年纪?就需要过继儿子?即便过继,凭什么……凭什么过继你的儿子?难道陆氏族中都没有男丁了?就是陆氏族中人丁单薄,京城善养堂里有的是襁褓中的婴儿,抱过来教育长大,还把我们爷和奶奶当亲生爹娘呢。你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念头?疯了……真是疯了……”

夏清语从遇见这个蓉儿开始,心情就十分复杂,所以她听着朝云白蔻和蓉儿说话,并没有插一句言。然而听到此时,她心里却有了一股怪异感觉,总觉着这件荒谬的事情,好像无形中有一只手在默默推动。平日里听李二柱说起母亲,分明是个懂事明理的女子,不然也不会把那孩子教育的这样好。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生出如此荒唐的念头?难道竟是有人在这其中暗暗做了手脚?

一念及此,她便伸手制止白蔻再说下去,上前一步朗声道:“蓉儿,我是昨天才知道柱儿是你的儿子,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母亲在厨房做事。我也从没有要把他从你身边夺走的心思,不过是因为和那孩子投缘,喜欢他聪明懂事,所以有时会给他些点心笔墨,这也是因为我看着孩子优秀,不忍心看他吃太多苦头,却没想到竟惹得你误会了……”

一语未完,忽然就听外面人群中猛地嘈杂起来,接着一个面相凶恶的矮瘦男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根鸡蛋粗的棍子,看见蓉儿跪在那里,他就大骂道:“你这个贱妇,打跑了儿子,又来杀主子,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索性打死了你,免得连累我……”说完挥着棍子就要冲上来。

围观人群都往后退了几步,朝云也看清了这是蓉儿的丈夫,有心要阻止,又觉得蓉儿刺杀夏清语,她丈夫要教训她也是应该的,自己好像不该阻止。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那边夏清语已经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连忙急叫道:“朝云,你愣什么神儿?这样的棍子是要打死人吗?你就看着他逞凶?”

大奶奶都发话了,那还有什么说的?朝云松了蓉儿手臂,上前劈手夺过李瘸子手中棍子,怒斥道:“混账东西,瞎了你的狗眼,在大奶奶面前行凶,你是要造反吗?”

李瘸子一看见朝云,一张又老又丑的脸上立刻如同堆了花一般,连连赔笑道:“原来是云哥儿,哥儿不知道,这贱妇太不像话,昨儿晚上我回来,才知道儿子被她打跑了,如今踪影不见,她却又来奶奶面前作死,不打死她,这……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夏清语看着那李瘸子对朝云的谄媚,再想想他刚刚满脸的杀气腾腾,目光转到蓉儿身上,却见这凄惨的妇人已经瘫坐在泥水里,肿胀的脸上全是绝望和麻木。她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样的刺痛起来,暗道夏清语啊夏清语,只为了一时嫉妒,你就将一个如花女子推进这样一个地狱中,你在天有灵,看见如今这情形,就不后悔不心痛吗?你也是女人啊。

“奶奶……咱们走吧,这是蓉儿的家事,让他们自己处理。”蓉儿此时恨极了蓉儿的蛮不讲理异想天开,暗道奶奶今儿就不该来这一趟,换了这般的恩将仇报,有什么意思?

“若是就这样走了,蓉儿还能活吗?”夏清语转过脸看着白蔻,却见小丫头皱起眉,嘟嘴道:“她都要杀奶奶,奶奶还为她的死活操心什么?何况他们是夫妻,那瘸子还真能杀了她不成?至于打骂,她做下这样事,受些皮肉之苦也是应该,昨儿她是怎么打柱儿的?”

夏清语摇摇头,看着地上仍是呆滞坐着的蓉儿,就要走上前,却被白蔻拉住,她回头瞪了一眼,白蔻无奈之下只得松手,却是亦步亦趋跟在奶奶身旁,防着蓉儿暴起伤人。

然而蓉儿如今已经是完全绝望了:儿子恨透了自己,今日又在街坊邻居们面前闹了这样一个大笑话,当真是颜面无存,她还活着做什么?更不用提暴躁粗鄙的丈夫也未必能容自己活下去,所以无所谓了,什么都好,死就死吧。她这样想着,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暴起伤人,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气了。

“柱儿……昨天下午跑到我那里,当时看着他满身是伤,又淋了大雨,我怕孩子有个好歹,就把他暂时安置在我的住处。柱儿以为你中邪了,求爷派人过来看看,爷就让朝云过来找你,可你不在家,朝云谨慎,也没留话给你的邻居,以至于让你惊慌失措,方生了今日风波。”

夏清语缓慢沉声的诉说着,或许是听见儿子的关系,蓉儿的眼珠动了动,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夏清语,眼泪又流下来,颤着嘴唇好半晌,才哽咽着说出一句话:“柱儿……他怎么样了?”

“他病了。孩子受了惊吓,身上伤势也不轻,又淋了场大雨,从昨晚后半夜起就发了高烧。今天早晨我把他叫醒,喂了一碗粥,那孩子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他什么时候能回家?他惦记着你,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夏清语不等说完,蓉儿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他……他还惦记着我?他……他不恨我?”

“你是他的生养之母,这么多年,你和他相依为命,教他做人行事的道理,那孩子是什么性情你不了解?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一件事就恨你这个母亲?他更不可能因为什么荣华富贵就抛下你不认你,为什么你身为看着他长大的娘亲,竟然会不信他呢?你竟然认为他会做出见利忘义,为了做主子就离开你这个生母的事,你自己想想,这是多荒谬荒唐?别说我和云逍还不打算过继养子,就算我们要过继柱儿,柱儿也绝不可能答应的。他亲近我,是把我当做一个姑姑阿姨般可亲的人,但绝不会把我当做他的亲娘,这样浅显的道理,你怎会不明白?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去打他。”

第四百一十二章:希望

蓉儿让夏清语一番话说得又是羞愧又是后悔,想到昨天自己在儿子身上下的重手,她简直恨不能掐死自己。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着反正什么面子里子也都没了,因就索性坐在泥地里嚎啕大哭起来,似是要把这么些年的心酸委屈全都哭出来一般。

“朝云,柱儿这会子还病得厉害。我想着还是他亲娘在他身边照顾比较好,你先送蓉儿回家,换套衣裳后带她来清云院,不看见柱儿,大概她也不能放心。”

夏清语吩咐了一声,这里朝云就是一愣,想到蓉儿先前的举动,犹觉心有余悸,呐呐道:“奶奶……这……这不妥当吧?实在不成,把柱儿送回来……”

夏清语转头看了那呆愣愣的李瘸子一眼,这个男人身材消瘦的厉害,两眼无神脚下无根,眼周一圈青黑,一看就知道是让酒色掏空了身子。且不说他对妻子做的事,就说他过来这么久,竟是一句关于儿子的事都没打听,便可知道他并不把妻子儿女放在心上,这样一个人,要把柱儿送回来由他照顾,夏清语怎么可能放心。

因便淡淡道:“照我说的做,哪里有那么些不妥?”说完就对白蔻道:“我们先回去吧。”

“真是的,这叫什么事儿,奶奶好心……”白蔻还在抱怨,被夏清语瞪了一眼,这才闭嘴,心中犹自不忿。

夏清语的心情也很糟糕,不是因为今天的有惊无险,而是因为她真正目睹了这原身造下的孽债,如今这些都要自己来背负,这也没什么。她原本都该死了,却能借尸还魂,就是替对方背负债务也是应该的。关键是这种孽债,她都还不清,再怎么样,她能还清蓉儿这些年所受的折磨吗?能还清她原本的花容月貌青春年华吗?更不用提还有那些被发卖了的丫头,其中是不是已经有人被折磨致死了?想也知道这原身绝对不会把那些丫头卖去什么好人家。

这种无力和愤怒真是太让人糟心了。白蔻大概也看出奶奶心情不好。不过小丫头还算了解夏清语。知道她不会是因为蓉儿行刺的事不高兴,奶奶可从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如果她真是因此不高兴。就不会让蓉儿去清云院了。

回到清云院,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们看见主子身上泥水,都是大吃一惊,连忙烧水让夏清语洗浴了。娇蕊又找出一套干净衣裳给夏清语换上,刚找出来一套。就听夏清语淡淡道:“再找一套出来,蓉儿等下会过来,这条路太泥泞了,只怕她走过来后。衣服也脏了。”

“蓉儿?”

娇蕊吃了一惊,她知道这个命运悲惨的女子,但和对方却没有什么来往。只是远远看过两回,此时听夏清语忽然提起。不由就是吃了一惊,连忙道:“奶奶,蓉儿过来做什么?”

“柱儿是她的儿子,昨天她也只是一时气急,这会儿已经后悔的不行,所以我让她过来看看柱儿,安她的心。”夏清语说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娇蕊知道这其中有事儿,却没多问,只是道:“奶奶,蓉儿是奴才,您这衣裳她可不能穿。不知道她如今身材如何?奴婢箱子里倒还有两套新衣裳。”

夏清语转头看了看,便笑道:“咦?你身材和她倒差不多,既如此,好丫头,你去把那两套衣裳拿出来给她,回头我给你钱,再去做新的,是了,库房里还有好料子,你自己去挑几匹。”

娇蕊笑道:“奶奶素来待下人宽厚,我那衣裳多的穿不完,就给她两套也不算什么,做什么又添新的?”说完便挑帘子出去,回屋找出衣裳后,出门恰好看到白蔻,她便把白蔻叫过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蔻气愤愤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只听得娇蕊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呐呐道:“我从前听人说起她,说是极冰雪聪明的一个女孩儿,怎么如今嫁了人生了儿子,竟这样糊涂起来?爷和奶奶过继柱儿?亏她怎么好意思想?这人莫不是疯了吧?”

“谁知道?就不是疯,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白蔻气哼哼道:“偏偏奶奶还要她过来照顾柱儿,但愿不要再生出什么事。不行,我得让朝云过来,在这里看着才好,免得她万一不知怎么又发了疯,好歹有个能制伏她的人。”

娇蕊脸上微微一红,她和青梅已经知道了陆云逍的意思,朝云暮云是爷的贴身小厮,将来定然有好结果,两人又是聪明诚恳的,两个女孩儿对这安排当然千肯万肯。娇蕊知道自己将来是要配朝云的,这会儿倒也盼着对方能过来,然而一个小厮进后院,着实不应该,因此她便强忍了心中春意道:“也不必朝云过来,安排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看着就是,奶奶说那蓉儿和我身材差不多,想着就不是什么有力气的。”

白蔻一想,倒也是,于是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就去安排。”说完径自去了,这里娇蕊便捧着衣裳去给夏清语过目。

夏清语看了衣裳,也说不错,知道娇蕊是把自己的好衣裳拿出来了,暗暗打定主意下次做衣裳时要给这丫头多做两套。因正议论着衣服布料,就听外面小丫头禀报道:“奶奶,蓉儿来了。”

“奶奶,我先带她去换衣裳,回头来见您。”娇蕊笑着说了一句,便走出门来,果然就见一个丑妇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外,她看着对方脸上的伤疤,心中也叹了口气,先前的愤怒不齿就淡了几分,柔声道:“姐姐和我来吧,你看你裙子都脏了,换了衣裳再来见奶奶。”

蓉儿先前全凭着头脑发热一时血勇,才做出那样极端事情来。此时那股劲儿泄了,便觉着手脚发软,心中更增了几分惧怕,却又惦记着儿子,于是换完衣裳跟着娇蕊来见夏清语,正想着不知对方要如何教训为难自己,才能让自己去看儿子一眼,结果就见夏清语从椅子中站起身道:“走,过去看看柱儿吧,我刚才问了白薇,说是刚刚醒了一会儿,如今又睡过去了。”

蓉儿十分诧异,想不到夏清语竟没有半句呵斥嘲讽,只是也顾不得这许多,当下亦步亦趋跟着来到厢房,只见白薇正坐在外室绣花儿,看见她们,就站起来道:“这会儿睡了,只是热又起来了,刚刚喂了药,才又用温水擦了一遍,不知等下热能不能退。”

“哪有那样容易?去炎散吃了吗?”夏清语摇摇头,听白薇说已经吃了,她就道:“怎么也要吃个三五日,或许才能好起来呢。这一场病实在是来得急,又重。”说完看见蓉儿满脸羞愧自责,她便话锋一转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借着这场病,把体内毒素都揪出来清一清,倒也好。”

说完几人进屋,果然就见李二柱睡在床上,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烧的厉害,面上肿胀还没有消下去。

蓉儿一看儿子这番情景,心就是疼的一哆嗦,想要哭,又怕吵醒儿子,只能捂着嘴默默流泪。这里白薇就冲夏清语使了个眼色,于是夏清语就知道她有话要说,便悄悄儿走了出来问道:“什么事?”

白薇小声道:“奶奶看看抽空儿去二奶奶那里一趟吧,听说昨儿下大雨,水姨娘不知因为什么在二奶奶院子里站了一下午,回去后就倒了,二爷昨晚不在家,今天早上回来看见水姨娘病倒了,知道了事情经过,认定了是二奶奶折磨水姨娘,这一通闹,连太太都惊动了,奶奶回来前,太太才回屋呢。”

“什么?”夏清语诧异,暗道秦书盈上次都让自己点拨过了,她也向自己承诺过,怎么……怎么这会儿却做下这种事?让水幽兰在那样大雨里站了一下午,她这是生怕和陆云遥不成仇人吗?

“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脑袋有些大,夏清语努力抚了抚额头,见白薇摇头,她想了想便道:“那我这就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爷要是回来了,就让他先在屋里等我回来。”

白薇答应了,这里夏清语正要出门,就见蓉儿从里面出来,青肿脸上泪痕交错,看着她的目光无比复杂,嘴唇翕动了两下,似是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夏清语这会儿却也顾不上她了,便对白薇道:“让蓉儿就留在这里照顾柱儿,有什么事情你帮衬着,我先去二奶奶那里一下。”

白薇点点头,看着她出门,才转身看向蓉儿,昨天晚上在这女人身上发生的事,她自然也知道了,原本还十分同情的,然而想起刚刚白蔻和自己说的对方要杀奶奶的事,心中又有些恼,不过再看看对方此时模样,这复杂心情终于是又软了下来,因轻声道:“一直没吃饭吧?我去小厨房给你端点粥过来。”

“不用麻烦姑娘了,我现在也不饿。”蓉儿叹了口气,面上现出担忧,回头看着房间内,呐呐问道:“柱儿……柱儿不会有性命之危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奶的冤屈

“应该不会,从他昨儿来了这里,奶奶就给他喝了姜汤,还煎了药喝,这会儿虽然发着热,但奶奶说这也是正常的,只要能把温度控制住,按时用药,过上三五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蓉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忽听门“吱呀”一响,抬头一看,原来是白蔻进来了,白薇便扭头道:“去做什么了?”

“把奶奶换下来的衣裳送去洗。”白蔻剜了蓉儿一眼,没好气道:“我们奶奶今天一早起来,听说你昨晚被丈夫打了,就要去找你,任人怎么劝也没用。走在那泥泞地上,深一脚浅一脚,裙子和鞋沾满了泥水,我看着都不忍心,结果换来什么?要不是朝云有功夫,这会儿奶奶就被你砍伤了。真是的,知道这世上有白眼狼,却没想到我竟然能在现实里遇到。”

“好了白蔻,蓉儿也只是一时冲动罢了。”白薇瞅了白蔻一眼:“你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端些过来,要认真说起来,蓉儿能有今日这些举动,当日……奶奶做的也的确有不当之处。”

白蔻本还不服气,心想我凭什么要拿东西来给她吃?然而听到白薇提起从前,她一愣之下,这才想起蓉儿对夏清语的愤怒恐惧是因何而来,一时间也没有话说了,想了想便转身出去,过一会儿用食盒装了一碗粥和几样小菜过来,还搭配了两盘咸甜点心。

蓉儿起先还不吃,却听白薇道:“我料着你从昨儿起到现在,大概是没有心思吃饭的。只是你要想一想,若你一直不用饭。体力能熬得下去吗?没有体力,你拿什么来照顾柱儿?这会儿你且安心吃饭。我们奶奶……不管你信不信,她如今的性子确实大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跋扈张扬的,如今和她相处过的人,就没人说她不好。”

蓉儿听白薇这样说,自己再不吃这碗粥倒有些不识好歹,何况现在身子上也的确饿得打颤,于是忍耻答应了,将那碗粥喝了下去。

且说夏清语。这里来到二房院子中,春绣和几个丫头都在外面,看见她就忙迎上来,春绣小声道:“大奶奶来了?我们二奶奶在屋里呢,您快进去看看吧,先前简直闹得不可开交。”

夏清语点点头,进了屋里一看,只见秦书盈坐在炕床上,双眼无神看着窗外。听见脚步声,也不看是谁,便喃喃道:“出去,我如今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都别来烦我。”

“先前还和我拍胸脯保证,如今还不到一个月。说好的自强自立都哪里去了?就这么一件小事,便万念俱灰了?”

夏清语来到秦书盈面前。果然,一听见她的声音。秦书盈的眼泪便“刷”一下流出来了,起身紧走两步,看上去似是要扑到她怀里,却又强自忍住了,哽咽道:“嫂子,你不知道……我……我没法儿活了,我们爷当着众人面儿给我没脸,连太太……太太都不信我,呜呜呜呜……”

夏清语拍了拍秦书盈的肩膀安慰她,心中只觉荒谬,暗道穿越女能和妯娌相处成这样的,不知道我是不是头一份儿。一面柔声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咱们女人家在这个世道上,得自强自立,尊严也好,面子也好,那得自己给自己,不能靠别人。二爷给你没脸,你就没脸了?谁规定的?你要是真因为他不给你脸你就觉着颜面无光,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这才是真正让人瞧不起呢。”

秦书盈哭着点头,夏清语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拉着她的手坐在炕床上,正色道:“我房里正好也出了一件事,所以今天早上就出门了,回来便听说你这里的事,我就赶了过来,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料着你不至于傻得用那种法子折磨水姨娘。”

秦书盈擦着眼泪道:“嫂子,自从上次听了你的话,我是真看开了,何况这两日,我们爷对我也不似刚回来时那般不管不顾的,我怎么会蠢到他一离开家,就用这样拙劣手段折磨那贱人?怕二爷不和我生分吗?实在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每天午后都要歇晌觉,昨儿歇了晌觉刚起来,看见外面天色阴沉了,我想起先前有几床被子晒在外面,正准备吩咐丫头们去收,就有人说她来了,我那会儿还懒着呢,又因为不愿意见她,就让丫头们打发她回去,谁想她竟不肯走,我就生气,哪有这样不知分寸的?难道主母不愿意见你,你还非得逼我见你陪你说话不成?我就没理她。后来下雨了,我也没管这事儿,直到春绣要去茅房,出了门看见她在大雨里站着,春绣赶紧去问她干什么,她……她竟然就跪了下来,说上午她的丫头不懂事,把供我房里的花儿剪了两枝插瓶,所以特地来给我赔罪。春绣一听也不是什么大事,倒让她淋了一场雨,就让她回去了。谁知……谁知今早我们爷回来去了她那里,她的丫头说她淋雨病了,也不知她们怎么撺掇的,二爷就跑过来找我闹,我都不知这事儿怎么算在我头上的,然后太太过来,虽然没明着说我,言下之意我也听得出来,分明是怀疑我整治那贱人,我……我真是有冤无处诉。”

夏清语听了秦书盈这一番讲述,不由得就倒吸一口冷气,暗道这若不是秦书盈故意撒谎,那这水幽兰的心机可就太可怕了,故意找了件小事假装来认错,却不在开头说清楚,偏偏淋了雨之后才说出来。宁可得一场大病,来换陆云遥和秦书盈彻底离心离德,加上先前太太过来时看见她的憔悴模样,又给太太留下了委曲求全的印象,果然这一次,连叶夫人都认为是秦书盈施展的折磨手段。

因就连忙道:“盈妹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现在就要认清一件事,这水幽兰的心机城府,着实可怕,你必须要打起一百万分的精神和其周旋。像你现在这样,因为二爷和你闹,你就万念俱灰自怨自艾,于你可是有百害无一利。二爷如今这个心肠,你就把他当成一个外人,把自己当成这府中的大管家,做自己的事。如此行得正坐得稳,我看她还能有什么手段害你?”

秦书盈疑惑道:“嫂子是说,我如今还该管起府里的事?原先我都想着干脆不管这个家了,下人们背地里不说我的好儿,如今连太太二爷都疑心我,我图的什么?”

夏清语忙道:“你看,又钻牛角尖了不是?二爷咱们不说他,这会儿他智商肯定是负数。只说太太,你可是她外甥女儿,她今就是疑惑你,那也是因为水幽兰之前布的局,可她到底没当众说出来吧?她言语里对你还有回护吧?你这会儿若是去她面前说要撂挑子,你让太太怎么看你?说几句就受不得了?就要拿不管事儿来威胁长辈?就骄纵成这个样子了?你就算心里不是这么想,大家也都会这么看。如果你这么做,那倒真是让水幽兰得逞了。”

秦书盈低头沉思,她毕竟是做了几年的当家主母,不至于连这点道儿都看不开,先前只是因为受了委屈,所以想法难免极端,夏清语这一说,也就寻思开了。

“我知道怎么做了嫂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害她,我就不该躲在这屋里,反正是哭是死谁会在乎?说不准还让人说我是心虚忏悔,我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才是顾全大局。”

秦书盈一字一字的说着,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在这一刻真真正正是看透了。

“这才对。你放心,太太那里,我若有机会,会为你分说的。”夏清语拍拍秦书盈的手站起身来:“记着,你是这二房的当家主母,就该拿出当家主母的大气,我倒要看看,那水幽兰还要闹什么幺蛾子?须知这幺蛾子闹得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秦书盈重重点头,亲自送夏清语离开,这里昂首挺胸回了屋里,让春绣替她洗脸梳头,换了衣衫后来到素日办事的抱厦里,果然就见好几个管事娘子侯在门口议论纷纷,见她面容平静的过来了,都露出诧异之色,一时间甚至忘了过来行礼。

“怎么?一个个看见我过来,都傻了?想着我这会儿该让人害的百口莫辩只能生闷气,许是过两日这掌家之权就要丢了,所以在这里议论着该往哪个面前卖好儿吗?”

秦书盈丹凤眼在众管家娘子身上凌厉扫了一圈儿,登时就让这几个人心中冒起寒气,忙纷纷过来陪笑行礼,又安慰了秦书盈一番,表了一番忠心。秦书盈心中冷笑,却也没再说什么,款款迈步上台阶走进屋里,一面道:“都有什么事,一个一个进来禀报,别乱了套。”

这里夏清语回到清云院,先往柱儿这来探视,却见蓉儿坐在床边,两颊有些潮红,她就轻声问白薇道:“她脸肿的厉害,给没给她些药膏抹上?”

第四百一十四章:暗中点拨

“刚才她吃完了饭,我就给她抹上了,觉着有些热,蓉儿自己却说没事儿。”白薇小声回答着,声音惊动了床边蓉儿,她连忙站起身,可还不等站直了,便“哎哟”一声又跌回了椅子中。

“她昨晚挨了打,大概也是冒雨出去找柱儿,这会儿怕也病了。”夏清语几步上前,拿起蓉儿的手腕一把脉,果然脉象浮紧,她便叹了口气道:“再收拾出一间厢房,让她也暂住在里面吧。”

白薇苦笑道:“这是怎么说?哪有这样道理……”不等说完,就见夏清语摇摇头,轻声道:“这是我欠她的,不用多说了。”

白薇答应着转身出去收拾屋子了,这里蓉儿虽然眼前发黑,却并没有昏迷过去,自然也听到了夏清语的话,一时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不知该感激还是该愤恨,索性也就不肯睁开眼,不然也只有尴尬。

好在门口又有人叫夏清语,她便转身出去了。蓉儿这才悄悄睁开眼,她这会儿脑袋疼得厉害,身上骨头也无一处不疼,想到儿子被自己毒打,此时也在遭这样罪,真真是心如刀绞。

这里夏清语出门一看,原来是青梅,只说叶夫人过来了。于是她连忙紧走几步来到院子中,果然,就见叶夫人在几个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进来,夏清语便笑道:“昨儿一场大雨,今天路上不好走,太太怎么倒过来了?有什么事叫我过去吩咐一声就是。”

叶夫人道:“我听说你这里也不安静,所以倒是过来的好。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人说你把那个孩子安顿在你这里?这有些不妥当吧?”

夏清语将叶夫人迎进屋中,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叶夫人半晌不语,然后叹气道:“当年你这件事的确是做的过分了,不过蓉儿如今这样糊涂。你该教训还是要教训的。既然你觉着她们可怜,收留她们两日倒也没什么,但愿她们能够感念你如今这一片慈心。谋害主子,这是失心疯了吗?”

夏清语笑道:“太太放心,这事儿儿媳自然会安排,您不用记挂。”她猜着叶夫人不会是为自己房里的事特意跑这一趟,果然。就见叶夫人喝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目光缓缓看了一圈,见只有嫣红可儿青梅这三个可靠的丫头在屋里,她这才沉声道:“遥儿房里昨天发生的事。你知不知道?”

夏清语道:“儿媳已经知道了,刚才还去看了盈妹妹,安慰开导了她一番,她如今已经去理事了。”

“哦。我说她怎么忽然就看开了,原来是你去劝了她。”叶夫人这才恍然大悟。接着摇头道:“她都被我惯坏了,我还以为她这两日要来我这里撂挑子呢,好在她到底没不懂事到这个地步。”

夏清语笑道:“是,盈妹妹本就是个聪明的。刚刚也只是一时间受了委屈,所以钻了牛角尖,但很快自己也就想开了。倒和儿媳没什么关系,还是她记挂着这家里事情。不然就真撂了挑子。这会儿府里也难为呢,难道太太要重新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我在这方面又不是个擅长的,从前死攥着权不放,闹出多少笑话?如今我可有自知之明,万万不敢再管家,让那些下人们背后里指摘了。”

叶夫人笑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赶紧先推干净了,其实有什么?你从前也没闹多少笑话,如今这性子,就是管了家,也是名正言顺。”

夏清语心想可别,千万别找我,杏林馆那里一摊子事儿呢,我哪有空在府里泡着看那些下人勾心斗角?

好在叶夫人也只是这么一说,如今秦书盈没有撂挑子,大儿媳妇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在旁边看笑话,还知道去安慰提点二儿媳妇,这令她很是欣慰。因此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才沉声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夏清语心想叶夫人过来大概就是为了问这一句话的。因沉吟了一下,方轻声道:“太太,盈妹妹是您的外甥女儿,她的性情您应该最清楚。即使从前她分不清轻重,的确在水姨娘刚进门时给了对方一些下马威,但她毕竟是大宅门里的出身,纵然用手段,也不至于就用昨儿那样手段,难道她不怕二爷回来和她闹?俗语说纸包不住火,何况那水幽兰当着人面儿就在院子里淋雨,这事儿怎么瞒得住?除非盈妹妹是豁出去要和二爷鱼死网破,不然万万不会这样愚蠢。”

夏清语这话真是如同在叶夫人心上重重敲了一下,她只因为当初去二房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今儿一听这事,先就认定了是秦书盈逼迫水幽兰淋雨。然而回来后想着外甥女儿当时委屈之极的模样,又想着自己是不是太武断了?因心里不安,才过来找夏清语排解,结果对方这一说,恰好说在了自己的心坎儿上,水幽兰和秦书盈相比,叶夫人自然还是偏向外甥女儿的。

“你的意思是说?很有可能是那个水幽兰在使什么手段?仗着遥儿爱她,所以就陷害当家主母?她……她怎么有这样胆子?”

叶夫人怒气冲冲的拍桌子,却听夏清语道:“我只是从事情常理来推断的,究竟如何,儿媳没有证据,也不敢乱说。二房那边的事,若是二爷过来找太太哭诉,太太这会儿还不能太偏向盈妹妹,不然二爷反而要认为您是包庇了,他这会儿热血上涌,也未必能分得清什么道理呢。”

“可不就是这样说。你没看那孽障今天早上的模样,那水幽兰倒不是他的妾,如同他命根子似得。”叶夫人皱紧了眉头,咬牙道:“只是那水幽兰如果真有这样心机,遥儿又迷恋她,这事儿可是难办。”

夏清语叹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如今盈妹妹顾全大局,二房那边一时间倒也不至于就翻天覆地,咱们且冷眼看着,不管是谁闹幺蛾子,总有现原形的一天,日久见人心嘛,到那时,太太再出来主持大局,二房这一把邪火也就烧不起来了。”

叶夫人沉吟着慢慢点头,沉声道:“你这话说的没错。好孩子,我听你把盈丫头叫妹妹,她也不叫你大奶奶叫嫂子,这显见得你们如今亲密了许多,妯娌能这样齐心合力的,当真少见,这是寿宁公府的福气,况听你刚才这一番话,真正是进退得宜。既如此,我就把盈丫头交给你了,好歹时常开导教育她,莫要叫她钻了牛角尖,步了你当日后尘,我看你二弟对这个水幽兰,可比逍儿当日对那甄杏媛要上心多了。”

夏清语答应下来,叶夫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这里她刚要去看看蓉儿,就听娇蕊又在外面道:“奶奶,二爷过来了。”

“二爷?就他一个人?”

夏清语惊讶,心想这不应该啊,陆云逍又不在家,陆云遥这个小叔子怎么可能单独进自己院子?见娇蕊点头,她更疑惑了,于是命人把陆云遥请进来。

陆云遥一进门,满脸的汗也顾不上擦,只匆匆行礼后焦急道:“嫂子,弟弟知道不该来麻烦您,可实在是兰儿……兰儿这一次十分凶险,请了两个大夫,开了两张方子,却都说不太好。我……我没办法,只好豁出脸来求嫂子,好歹您看在弟弟的面子上,去瞧瞧兰儿,若是……若是她死了,我……我只怕也活不下去……”

“这不算是个什么事儿,既然水姨娘病重,怎么不早来找我?难道还碍着什么身份?别说咱们是一家人,就不是一家人,杏林馆中我连贩夫走卒都救过,水姨娘的身份难道还比不上那些人?二爷也真是太小瞧我了。”

夏清语一面说着,就站起身来。这里陆云遥大喜过望,忙亦步亦趋跟上,陪笑道:“是,是弟弟不对,小瞧了嫂子的心胸,实在是弟弟也知道这太无礼,兰儿也不敢让嫂子去为她诊治,说自己身份卑微,她就是这样小心谨慎,嫂子知道,她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平日里难免自卑一些。”

夏清语微微一笑,淡淡道:“做人要不卑不亢才好,她虽是你的姨娘,你也该给她这个信念才对。不然她自己就把自己想的卑微,还指望谁能高看她一眼呢?”

陆云遥一听,这话真正是为了水幽兰着想,就是母亲,明明她知道是妻子不对,结果言语之中还不是对妻子多加回护?反而把错都怪在爱妾身上。因心下感动,连忙正色道:“嫂子说的是,日后我一定好好开解她。”

夏清语点点头笑道:“二弟,恕嫂子再多说一句,你这边开解水姨娘的同时,也莫要对二奶奶横眉冷目。你也知道,贵妃娘娘宠冠后宫,可皇上对皇后却仍然尊重,对其他嫔妃也不肯冷落,这是为什么?你虽是个男人,可后宅中事,也莫要太粗心了,平衡之道还是要讲究的。我从前不好你也知道,可那只赖我一个人吗?你大哥哥不管后宅中事,难道就没有错儿?他自己如今都知道了,你可莫要重蹈他的覆辙。要妻妾相安,可不能由着你性子来。今儿水姨娘受了委屈不假,也是她太过自卑了,其实那么点儿小事,二奶奶说不见她,她回去就是了,谁还能拿着这种事情去揪她的错儿?就有人揪了,你以为太太也是不讲道理心里没数的吗?偏偏她就是惶恐,害自己淋了雨得了病,又闹出这一场风波来。结果二奶奶那里委屈,水姨娘又受罪,这不过是个日常小事儿,你也不希望二房也如当初的大房一般,天天不得安宁吧?”

第四百一十五章:怀疑

陆云遥连连点头道:“是,嫂子教训的是,日后我一定注意。”

夏清语知道陆云遥没把自己这番话放在心上,她也不在意,自己又不是神仙,靠着三言两语便能把所有人收服。陆云遥这里,还得日久见人心,这会儿自己把话点到也就行了。

到了水幽兰房里,果然就见她躺在床上,发丝散乱眼神迷蒙,脸上两团酡红,更添楚楚之态。看见夏清语来了,就要挣扎着坐起,却被夏清语抢上几步按住,听她笑道:“这一病,倒更美的惊人了,难怪人家说西子捧心之时最美,如今你也不差于西施了。”

陆云遥听夏清语夸奖爱妾美貌,只呵呵傻笑了一声。这里水幽兰看着夏清语眸子清亮锐利,虽然面上言笑晏晏,然而那目光竟似能看透自己内心一般,心中不由得一凛,情不自禁就将目光挪了开去,假装羞涩道:“大奶奶过奖了,妾身卑贱,哪里能和西施相比?”

夏清语就让她躺下,把了脉后又开了两张方子,然后对身后白蔻道:“回头你让朝云再去杏林馆拿几盒子去炎散,还有清热灵,送来二爷这里……”

不等说完,陆云遥连忙道:“哪里敢麻烦嫂子派人过去?我这就让船儿去杏林馆拿,还请嫂子开了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