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无办法,只得又去给他倒茶。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这座孤零零的屋子,吃饱喝足,倦意上来,罗迦信步走进屋子,看那张木床。小小的,是一张单人床。她身子娇小,一个人睡自然绰绰有余,但以罗迦的身高体型来看,就十分狭小了。

外面的屋子还有一间稍大的床,却明显是那个女仆的。格调和芳菲也不一样,虽然也干净整齐,却有一股子中老年女人的味道。罗迦想也不想,就走到里屋,在那张小床上坐下。

他皱着眉头:“芳菲,你到皇宫里,朕给你安排的是漂亮的公主屋,朕到你这里,就不能提供哪怕是稍微大一点的床么?”

芳菲几乎要尖叫起来,他竟然还要留宿这里?他凭什么大模大样地往一个年轻女子的床上就躺?

罗迦自然知晓她的心思,却不理睬,自顾地躺在床上,很将就的样子。床小,但幸好不太短,他的腿伸了出去,只需要微微蜷缩,整个人就睡下去了。一挨着枕头,闻到淡淡薰衣草的香味,那么柔软,睡意立刻就上来了。

他抱着枕头,迷迷糊糊:“芳菲,这个枕头是你自己做的么?”

“哼。”

“是用什么做的?”

“嗯,用薰衣草和小黄菊做的。”安神镇定,提神醒脑,很有安眠的功效。

睡她的床2

“给朕也做一个,朕最近睡眠很差。”

“不。”

“不做?那朕到时就带这个枕头走。”

“!!!”明火执仗地抢劫?

“芳菲,我困了,要先睡了。你睡哪里?”

假仁假义,还管自己啊。

她转身要出去,自己当然只好睡福婶的床了。

“小东西,不许走。”他伸出手拉住她的手。

她低叫:“你干什么?”

他依旧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我每晚必须有卫士值守,今天他们不在,你替我值守。”

谁不知道卫士就在丛林外面?而且,凭什么自己该替他值守?

她倔强地摇头:“不!”

“为什么不?小东西,你也是我的臣民,当然有义务替我值守。”

什么狗屁理论。他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要自己替他值守?真是个胆小鬼。

蜡烛被吹灭,芳菲盘腿坐在木屋的角落,双手抱膝,那种等待被宰割的煎熬,一分一秒,仿佛时间停止了流逝。但床上之人,却发出甜美的鼾声,舒适不已。她抬起头,愤愤地想冲过去掐住他的脖子,大不了同归于尽,可是想起门外的侍卫,终究还是不敢。要逃跑吧,可这里是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家园,她曾经以为是家园了——难道又要舍弃?天下之大,又能去哪里?

这一觉睡得如此香甜。罗迦睁开眼睛时,但觉浑身舒适,精力充沛,许多年也没有睡得如此酣畅了。他看月亮从窗户里洒进来,落在少女乌黑的头发上,手抱着膝盖,蜷缩着,像一个小小的幽灵,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芳菲……”

她的头仍旧埋在膝盖不吱声。

“芳菲……”

黑夜里,传来轻微的抽泣之声,那么绝望。自己还是逃不过?还是要被他抓回去烧死?他听着她的哭泣,也许是这样的月光,这样的夜晚,竟然微微酸楚,这个小人儿,她在害怕?怕自己还要处死她?

皇帝也诉苦1

“芳菲,你为什么要哭?”

她声音哽咽:“你不要假惺惺的了,你就是想我死……”

他微微失神,这个小人儿,自己几曾真正想她死掉?

“小东西,我从来不想你死。”

“???”她在黑夜里惊奇地看他。也许是这样的夜色,这样的宁静,罗迦,他看起来竟然像一个好人,仿佛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芳菲,那次左淑妃流产,也许真不是你的错……”

“本来就不是我!”

她理直气壮的回答,他更是欣慰,他宁愿看到她这样反驳,而不是赌气。“芳菲,我相信你。”

她擦了眼泪,有些狐疑:“陛下,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查出是谁干的?”

他无力地摇摇头,根本查不出,就如太子的病,也完全无法查明到底是谁干的。一切,只能归为天意。

芳菲想到这些疑问,却又不敢说,这又如何?这能改变自己被焚烧的命运?只脑子里飞速地转着念头,要罗迦如何答应放了自己,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芳菲,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唉……”

“你们的大神怎么没有给予庇佑?难道是我跑了,大神就不护佑你们了?”

她幸灾乐祸的声音,罗迦又闭着眼睛,竟然没有喝斥她,良久,才低声说:“芳菲,你不懂朕的辛苦。群臣勾心斗角,没有人能替朕分忧;后宫就更不用说了,争宠夺利,朕也分不清究竟孰真孰假。所幸,今年春天开始连续下雨,缓解了干旱,庄稼又开始生长,牛羊又开始成群。朕太累了,只想歇歇,偷偷歇歇……”

芳菲睁大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皇宫里如何阴谋算计,她又不清楚。还以为罗迦天天住在酒池肉林里,不知多快活呢。

“难道当皇帝的人也会有烦恼?皇帝不都是想干嘛干嘛?想吃啥吃啥?如果皇帝还烦恼,我们就不用活了……”

皇帝也诉苦2

罗迦被她天真的话语逗笑了:“小东西,你懂得什么?一个人要是当了皇帝,就得提防天下所有人。内忧外患,后宫朝廷,一步也不敢放松警惕,甚至父子之间,也有许多阴谋算计。除了桀纣这种残酷的大暴君,哪个帝王能真正快活?就算是商纣王,最后也自焚在鹿台,死得何其凄惨?”他唉声叹气,“唉,这两年,我们北国不是瘟疫就是大旱,南朝的军队趁机虎视眈眈,加上太子的重病,朕没有一天不是忧心忡忡……”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好奇地看他满脸的落寞。

罗迦也觉得奇怪,孤家寡人,这些话,原本是不对任何人说的,为什么在她面前诉苦?他看看外面的月亮,闭着眼睛体会这夜色的静谧,感受这无所提防,心无城府的日子。

她着意地听着,看到罗迦,不可能不想起太子,尤其是一个人的孤寂的日子里,她多次想起那张病弱的面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带着一种淡淡的悸动,淡淡的挂怀。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太子,他的病怎么样了?”

罗迦微微意外,却还是回答,眉头紧锁,长吁短叹:“朕正是为此事揪心。”

“难道真的不曾好转?”他再次摇头,忽问:“芳菲,你曾诊治过太子,你说,他还能不能痊愈?”

“过了这么久,我不知道太子的病情变成什么样了,所以不敢下结论。”

“芳菲,如果是叫你去治太子,你去不去?”

她更是惊讶,罗迦真的是来请自己去治疗太子的?

她又惊又喜:“陛下,真的么?是不是就不再追究我的逃亡了?”

他不回答,却说:“我的芳菲,朕困了,明日再聊。”

她得不到肯定的答复,心里惴惴的。

他却笑起来:“小东西,我不让你值守了,你出去休息吧。啊,好困。”

他说完这话,真的竟然又沉沉睡去,连梦都没有。

少女的体香

芳菲关了门,回到隔壁福婶的房间,可是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梦里,梦见罗迦带了千军万马来追杀自己,她拼命跑啊跑啊,却跑不过,罗迦的大刀已经砍来……她遽然惊醒,坐起身,如此反复折腾,直到快天亮了才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初升,她刚出门,只见罗迦站在院子里,看着初升的太阳,背着手,像在思考着什么。

原来,昨夜的一切并非梦境!是罗迦,这个暴君真的在这里。她惊跳起来,下意识地,转身就往外跑。

胳臂被拉住,她挣扎不脱,大声喊:“我还要去采草药,看病人。”

“这几天不会有病人能踏上此地,芳菲,你的任务是替朕泡茶做饭。”

芳菲怔住,像看着一个怪物,忽然伸出手摸在罗迦的脸上,看他是否发烧,是否精神错乱。

他的大手按住抚在自己脸上的柔荑,心里忽然一跳,想起逃离的那一日,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少女光滑的窈窕的胴体。目光转动,一身黑色的袍子也难掩少女的曲线,洁白的大脑门上,那双眼睛带着警惕和疑惑,却那么明亮,那么清澈,仿佛昨夜见到的茶水,绿得一层一层,深不见底。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难怪人家说女大十八变。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时候长成这样风姿嫣然的?

他仿佛第一次彻彻底底的发现,竟然微微的心跳。

此时,两人的距离那么近,他甚至清晰地闻到她身上少女的体香,带着一丝丝药味,甚至昨夜的茶水味,还有,那么鲜艳的红唇,苍翠欲滴。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头情不自禁往下偏,往那红唇而去。

“放开我……好疼……”她的手被他用力地握红了,他猛然惊醒,讪讪的。

他松开手,竟然面上一红:“呵,我的丑丫头,朕饿了,早点吃什么?”

……………………

纸老虎也是老虎!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只得恨恨地去做饭,心里又燃起小小的火苗,只要他不急于抓人,自己就有缓冲的时间。她想到这一层,脚步微微轻快起来,不再是刚见到他时的绝望和惧怕,机会,总会有的。自己总要伺机逃掉。

早点上来,是清粥小菜,鲜嫩的绿色叶子,就是刚刚在屋子后面摘取的;再加上昨夜未动过的一盘腊味,显得十分丰盛。罗迦闻一下,米粥的香味十分浓郁,他端起碗正要吃,见芳菲竟早已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动作比他还麻利,不言不语,只是吃饭。

他很是意外:“芳菲,朕不习惯和人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芳菲知道,他是孤家寡人,他是九五至尊,谁都不能跟他比肩。就算是宫里的盛宴,也是他一张案几,纵然是他的妃嫔子女,也只能分坐两边,各自坐各自的案几。

“可是,这是我的家啊!”

也是,自己是客人,不好太挑剔。他强忍住笑:“这天下没有你的家,任何地方都是朕的。”

她闷闷地:“这里只有一张桌子,而且,我昨晚就没吃饭……”反正一死,怕他作甚?何况,这里还是自己的地盘呢!什么都是自己的,他白吃白喝,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陛下,如果你不满意,你可以去别的地方吃,这桌子,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他嘴角牵动,强忍住笑意,吃人嘴软,可不是?

“芳菲,朕就勉为其难,允许你坐在朕身边。”

芳菲没有理他,心里产生一种错觉:这人,看起来怎么如此像纸老虎?甚至,像小时候一样,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温情:北皇陛下,他喜爱自己,跟自己在一起很快乐。可是,这是他一贯喜欢的手段,猫捉老鼠,不是么?

纸老虎也是老虎!

罗迦边吃边看她,小人儿今天换了一件袍子,是一种墨绿色,领口边有着淡淡的花纹,衬得那修长的脖子光洁如一只天鹅。鼻端是少女的干净的清香,没有任何的装饰,一切都是天然的清雅。

同桌吃饭

尤其是她身上淡淡的那种药香味,扑入鼻里,简直令人心猿意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的就是她呢?

她仿佛不曾察觉到他在偷偷看自己,一味地吃饭。他注意到,她吃腊肉的时候较多,很少吃蔬菜。

“小东西,你不应该挑食。”

她白他一眼,一副你懂得什么的样子。

罗迦笑起来,也不再去纠正她的坏习惯。喜欢吃肉就吃呗。那是少女的逆反心理,穿了许多年白纱,就要天天穿黑色;吃了许多年素食,就要天天大鱼大肉。

他便也端起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当然,他更钟爱的是那盘翠绿色的山野小菜,那么可口。

他偶尔去夹一些肉时,却不小心碰上她的筷子,发现两个人都看上了同一片肉。他便笑起来,将肉夹给她。她气哼哼,很快便吃下去。

那是一种陌生的亲近的感觉——多么奇妙,仅仅同桌吃饭,吃一样的东西,却能如此拉近人的感情。

这令他更加着意地观察,想看看这浑身乌黑衣衫的人儿,究竟有何不同。是的,的确很不同,跟自己的嫔妃,跟自己的女儿,跟自己所认识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样。

没有刻意的讨好,甚至没有什么尊卑,心里充满安宁,和某一个人同桌吃饭,竟然比独坐高位的感觉好太多,不那么寂寞,也不那么孤独。一切都是静谧,轻松。

他吃完,看她去洗涮。那忙碌的身影,令他有些恍惚,仿佛是自己的小小的女儿,又仿佛是和一个成熟的女人相处,无限风情。

他吓了一跳,不经意拍拍自己的头,就胡思乱想压下去。算算时间,距离通灵道长约好的上路还有十来天呢。这十来天,自己何不过一下自己真正想要的舒心的日子?

“芳菲,今天你要做什么?”

这家伙,明知故问,病人被侍卫阻拦无法进来,芳菲只能去采草药。

皇帝也要挣钱?

罗迦看她拿着篮子,兴致勃勃:“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这次轮到芳菲惊愕,半晌才说:“你要去么?那你必须得给我背篮子。”

“我的芳菲,你还学会了讨价还价?”他眼角满是笑意,“哦,不对,你早就学会了,你,一直是个叛逆的,恶魔一样的小鬼。”

可是,自己给她背篮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自己生平还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呢。

一路上,她抿着嘴巴不说话,只是将摘好的草药扔在他的篮子里。他不停地逗弄她说话,她却始终紧紧闭着嘴巴,就是不回答。

他惊叹,这小人儿,还一直赌气呢。在宫廷里,哪个妃子不是一直巴结,着意讨好?就算是女儿们,也都恭顺孝敬。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这走在身边的少女,带着青春的光彩,少艾的娇嗔,既不是嫔妃,也不是姐妹,甚至不是姐妹——他不知道她算什么!到底属于自己的什么人。

“我的芳菲,这是什么草药?”

“……”

“我的芳菲,这个又是什么?”

“……”

他不停地东问西问,正是她都擅长的领域,便兴致勃勃,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各种药效,用途……有时,他不能理解,她甚至会白他一眼:“你真笨。”

也许是长期在神殿,没有那么深刻的礼仪,她仿佛忘记了他是“皇帝”,忘了自己应该对他毕恭毕敬,就如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像跟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相处——彼此之间没有君臣的距离,没有宫廷的隔阂。

他因之感到新奇,又轻松。不是帝王的身份,原来更加有趣。

“芳菲,今晚我们吃什么?”

“你想吃呀,先把草药给我分好类。”

“你敢命令朕?”

“每一个人都要靠劳力吃饭。”

“好啊。我做还不行啊?”

我想收谁的就收谁的

他从未在女人面前这样低声下气过——不是,不是低声下气,而是殷勤地,希望她开心,就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拼命地要让一个女孩子微笑,却又不得要领。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少年!这种年轻的心态,是他平生也不曾有过的。他还以为,自己早就老了,从登基那天起,就老了。

却也不以为意,置身于这样的大自然里,仿佛整个人,整个心境都在慢慢改变,自己,竟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芳菲,我的病,能治好么?”

他问的是他的风寒症。

芳菲低头继续清点草药,装着没听见。

他失笑:“小东西,是要我求你么?你如果肯诊治,我也会付你诊金。”

她伸出手去“拿来。”

“什么?”

“你不是要付我诊金么?”

“难道不是先治病后付钱?哪有先收钱的道理?”

“我这是订金。”

“其他人为什么不收?”

“因为规矩是我定的,我想收谁的就收谁的。”

罗迦哈哈大笑,嘴角笑得一直往上翘,放下草药,靠在椅背上,他的腿又长又结实,此时轻轻摇晃一下,神态十分悠闲:“小东西,你说我这病到底能不能根治?”

她想起他每次发作,都如疯魔一般抱住自己,便警惕地悄然后退一步,衡量着,他现在尚未发病,但是,救不救他呢?她这些日子,许多次想起罗迦的寒症,也寻找过许多方法,那并非出于想念他,而是作为一个医生的本能,想尽力找到解决之道。她迟疑着:“你这病能治。”

“怎么治?”

她盯着他,又微微咬着嘴唇。罗迦知道这种表情,每当她有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表示,这个小人儿要提条件了。

可是,他向来不想让她轻易就得偿所愿,就是喜欢逗弄着她,但又不想太过吓着她。这是他的一个秘密,也是他的乐趣。

孤男寡女

可是,他向来不想让她轻易就得偿所愿,就是喜欢逗弄着她,但又不想太过吓着她。这是他的一个秘密,也是他的乐趣。

“小东西,还是要朕放了你?”

“我想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一辈子?”

“嗯。”

他环顾四周,此地那么美丽,风景那么独特,她隐姓埋名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此地毕竟清寒,看她的样子,就算是吃一点腊肉,也算是平时很好的生活了。这样的一个少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难道不会辛苦么?

“陛下,你到底答不答应?”

“再说吧。小东西,得看你的医术了。”

可恶,他就是这样,从来不肯吃半点的亏。她无法,只好放下草药,走进屋子,不一会儿,又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炙条。

“这是什么?”

“熏炙。”

“怎么用?”

“你若想我治疗你,就不要多问。”

他只好住口不语,按照她的吩咐,闭上眼睛,半躺在外面的长凳子上。

她拿了两片捣碎的老姜在他两边太阳穴上敷开,然后将炙条点燃,在他太阳穴两边轻轻地烤。一股温热的气息从太阳穴向身子里缓缓输送,仿佛一股暖洋洋的太阳照射进了五脏六腑,说不出的舒适,说不出的好受。

“小东西,我这样就会好起来?”

她闷闷地:“不知道。”

这股热气从太阳穴里进去后,头脑是舒适了,但身上对比,却一阵寒冷,尤其是背心,那是他发病的根源。

“小东西,能不能炙烤背?”

烤背脊就要脱掉身上的衣服,孤男寡女的,怎么烤?她面上一红:“你回去叫皇宫里的御医给你烤。”

“为什么你不能帮我炙?”

白痴,不知道男女有别啊?她当然不敢说出来,只咿呀地敷衍一下。

他还在奇怪:“芳菲,为什么不帮我?”

“陛下,那是在你背上,要脱掉衣服的。”

致命诱惑1

他还在奇怪:“芳菲,为什么不帮我?”

“陛下,那是在你背上,要脱掉衣服的。”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他却蓦然心头一热,脑子也一热。良久,才说:“皇宫里没有这种炙条。”

“他们当然没有,这是我自己做的。不过,你回去时,我送你几根。”

他懒洋洋地,太过舒服,心情也实在太好:“小东西,你要记住,你不是送我,你是要献给朕,知道么?好东西都要献给朕……”

她简直无语,早知如此,就不该把炙条拿出来,任他痛苦算了。

她放下炙条,那股温暖的炙烤一失去,就浑身不舒服,罗迦正失望时,却感觉到那双温柔的手已经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那是她辅助治疗的一种手段,可是少女的手,温柔的气息,仿佛一种致命的诱惑。罗迦有一瞬间的失神,那是一个盛年男子的冲动,可是,他却紧紧闭着眼睛,只一心一意享受着这一刻:甚至想高声欢呼,哦,自己的芳菲,那个小人儿,已经长成真正的神医了。那是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当她小女儿一般,却又完全不是对女儿的那种怜惜。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也不去想了,只要如此靠近,就行了,满足了。

连续数日,罗迦像没事人一样,仿佛迷上了这间隐居的小屋,朝看夕阳,夜听风声,渴饮甘露,饥餐清粥,日子说不出的惬意。每天晚上,芳菲都会给他炙烤一下太阳穴,病情也得到了一些缓解。这些日子,他甚至忘记了宫廷,忘记了自己曾经那么急迫地要赶回去,也忘了惦记儿子的病。

芳菲,那么现成的人儿,只要带她回去,岂不是现成的名医?而且,太子那么信任她。所以,这令他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芳菲却发现自己成了罗迦的女仆,一日三餐伺候他吃喝,他心情仿佛也特别好,像小时候一样兴起时就捉弄她,让她教自己如何辨认草药。

致命诱惑2

他心情仿佛也特别好,像小时候一样兴起时就捉弄她,让她教自己如何辨认草药,缠着她逼着她一定让她讲逃离后的生存经历,哪怕一个小小的细节也听得津津有味。因为,他以为这个小人儿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试想想,一个孤身的少女,无亲无故,柔弱无依,单靠自己,怎能活下去?可是,她不但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多么顽强的生命?活着真好,不是么。

芳菲被逼不过,只好讲给他听,唯有将被三王子追杀一事隐瞒了下来。甚至对林贤妃的怀疑。这是安特烈叮嘱过她的,叫她万万不可对外人提起这件事情。她对罗迦是信不过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告诉他。

罗迦自然不知道这小人儿话里有些漏洞,也不经意。他只是专注地听。他从不发脾气,也绝口不提抓人的事情。仿佛他不过是一个温柔和善的长者,来故人处小憩,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就连芳菲也觉得奇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刚刚上路的时候,他要自己做他的人体暖炉,每天晚上都要自己陪着他,陪他聊天说话。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他会赏赐她许多好吃的东西;现在,是她“赏赐”他,打赏一口饭吃。他就如一条寄生的鳗鱼,赖在这里,好像怎么都不肯走了?

自己该怎么办?

芳菲也因此抱了强烈的逃生的希望,却发现四周被监视得滴水不漏,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像等死的人,偏偏等不来那利落的一刀。

到第三天晚上,她终于忍不住了,看着日渐瘪下去的米袋子,唉声叹气。这时,罗迦采一捧野花,踏着夕阳进门,见少女坐在木凳子上,托着腮帮子,双腿乱晃。那是她的一个侧影,依旧是一身的黑,浓郁的黑,乌黑的马尾高高扎起,因为才清洗了草药,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的手臂,露出的脖子,莹白如珍珠——玉人!

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人们形容美人,会称她为“玉人”。

致命诱惑3

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人们形容美人,会称她为“玉人”。

他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喉头一紧,口干舌燥。自己也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感觉。他上前一步,走到她的面前:“芳菲……”

她的手伸出,罗迦下意识地将花递给她,凝视着她乌黑的眼珠,太奇怪了,这是摘花送女孩?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也从不需要,不是么?为何递花过去时,竟然带了一些少年人才有的羞涩?

“我的芳菲……”

芳菲的手却闪到一边:“陛下,请付饭钱。”

握着花的手停在半空,送不出去!

他好生惊讶:“朕吃饭还要付钱么?”

她叫起来:“米都快被你吃光了。你难道要吃霸王餐?”她的眼里闪着怒火,完全猜不透这个暴君的心意,他到底要干嘛?要么抓人,要么走人,这样糊弄着白吃白喝到底算什么?就算是开店的,也不许吃霸王餐呢!想当初,自己没钱吃饭,差点被小二打断肋骨,他凭什么理直气壮白吃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