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么立刻把我抓走,要么你就马上走,不要阻挡了病人上门,让我没钱吃饭……”

他眼里满是笑意:“我的芳菲,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件事。”

她再次伸出手:“那你就付饭钱。”

“朕从不带银子。”

芳菲几乎要晕倒,他没有,难道侍卫也没有?而且,他常常微服出巡,千里拉练,怎么可能不知道吃饭付钱的道理?堂堂君王,就是抱定了要吃霸王餐,真是个无赖。

“芳菲,服侍朕吃饭,难道不是你的荣幸么?你还谈钱,太庸俗了,满身的铜臭味,小小年纪,就如此迷恋阿堵物……”

“庸俗?你不铜臭味,陛下,你为何不付饭钱?”

他傲然:“天下臣民难道不该劳作供奉朕?”

一个大男人,身强力壮,好意思要自己一个弱女子天天拼命干活养活他?她气得恨不得一把揪住他扔出去,可是,衡量他的身高体型,只好作罢。

好想亲吻她1

她转身出门,拿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走到木屋后,这里,一眼细细的山泉滴成一汪水,因为顺着斜坡往下流动,所以十分清澈。

罗迦跟出去,只见那双柔荑浸在水里,不时地揉搓,捶打。呀,芳菲,她在洗衣服!昔日的公主,神殿的圣处女,她竟然亲手洗涤衣服。

吃饭穿衣,完全依靠那一双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人独立养活自己,只觉得在这小人儿身上,新奇一个接着一个。难道女人离开了男人真的能够活下去?难怪她那么颐指气使,就因为她能够自己挣钱吃饭?

他兴致勃勃地便将自己的外袍解下:“芳菲,帮朕洗衣服。”

“凭什么?”

“朕是皇帝呀。”

“省省吧,陛下,我又不没靠你的恩赐吃饭。除非你付我钱。”

他惊叹:“替朕效力,是天下每一个臣民的光荣。为何你什么都要钱?”

又来了,又来了,谁稀罕这种光荣啊?

“我付出劳动,就要钱!”

芳菲头也不抬,也不接那件衣服。只顾捶打自己的衣服。

罗迦在倒影里看她,水波淋漓,倩影芬芳。

“芳菲,你真不给朕洗衣服?”

“我又不是你的沐浴更衣人!”

“大胆芳菲,你竟敢如此无礼!”他忽然起了逗弄她之心:“你一再忤逆朕,出言不逊,朕明日便将你押解回神庙,听候大祭司的处罚……”

芳菲面色一变,她是知道的,潜逃的圣女被抓回去,必然接受比烈火焚烧更厉害十倍的处罚,罗迦来此,为的就是这个目的,他不会放过自己!

他见她惊恐,更是得意,更是声色俱厉:“芳菲,朕不能再放纵你了,看在你替朕洗衣做饭,炙烤的份上,这些日子也算是对你开恩了,但是,规矩不能变,得把你抓回去……”

她更是惶恐,心慌意乱,脚一滑,一不小心,竟然歪倒在水潭里。

好想亲吻她2

罗迦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将她拉上来。她浑身湿淋淋的,他的衣服被弄湿,也没察觉,慌忙问:“小东西,怎么了?吓着了?”

她紧紧抿着嘴巴,眼里泪花闪烁,又愤怒,要哭又哭不出来。

“小东西,我是吓唬你的……”

空气里,令人窒息的沉默,罗迦见地上的少女蜷曲着身子,不停哆嗦,溅湿的黑色袍子贴在身上,少女美妙的曲线,顿时纤毫毕现。

鼻端一热,似要流出血来,他心里一慌,抓起她就往回走。越进屋,那种流鼻血的感觉就越强烈,模模糊糊的记忆里,那一次凌乱的亲吻,柔软的红唇……他吓了一跳,猛烈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她是圣洁的圣处女公主,也曾叫自己一声父皇!

他轻轻地,便将她扔在地上,急忙退开几步。心里微微的歉疚,自己真不该说那话,这个小人儿在害怕。可是,谁叫她当时居然敢逃跑?吓唬一下也吓唬不得?

他忙着在屋子里寻找衣服,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殷勤,生怕她受寒了:“小东西,快把衣服换了。湿衣服穿在身上,很容易受寒的。”

她又羞又气:“你出去啊。”

他这才想起,自己可不能当着她换衣服。急忙出去,匆匆地还关了门。

月光,再一次洒进屋子。

角落里,芳菲躺在地上慢慢清醒。她落水后,罗迦非要她睡在他的房间里,犹如监视一个囚犯。她身下垫着一层褥子,那是罗迦从福婶的床上扯下来的,怕她冻着。而床上,罗迦辗转反侧,前几日的好梦,轻松的心情,一去不复返,烦躁,难以言喻的烦躁,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他听得那小东西在地上翻转,想必也是睡得不安宁。心里忽然起了一种奇怪的念头,要将她抱上床,躺在自己身边,像小时候一样。并非带着什么猥亵,而是突然就很想抱着她,抱着那个温暖的身子。这才明白,原来那个小小的肥腻腻的身子,在自己心灵深处,留下了何等深刻的印象。

小东西,你冷不冷?

“小东西,你冷不冷?”

她不语,装睡着了。

他想起她今日的落水,叹息一声,又翻身起来,将自己床上的薄毯子拿起,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月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他看着她闭着的双眼,温润的面庞,蜷曲着身子,发出低低的呼吸之声。他轻轻抚摸那面庞,又觉得怜惜,低声说:“小东西,以后朕不会吓唬你了。真是可怜呐。”

她依旧一动不动,他以为她睡熟了,替她盖好身子,才又重新躺回去。

良久,她听着他的轻微的鼾声,他睡着了,罗迦睡着了。她悄然坐起身,蹑手蹑脚往外走。却不敢关门,怕惊动了他。然后,她迅速摸进自己的屋子,拿了火折子,轻轻点燃蓝色的小火苗。

半梦半醒里,罗迦睁开眼睛,似是觉得不妙,迷迷糊糊的叫一声“芳菲……”,鼻端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他心里一松,便睡了过去。

芳菲慢慢地靠近门口,蹑手蹑脚地听着罗迦的呼吸,她知道,这已经是唯一逃生的机会。这具有麻醉功效的蓝色芨芨草,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可惜分量太少,一直不敢轻易出手,今晚孤注一掷,幸好奏效。

她在小桌旁,随手拿起一个小小的包裹,转身,贴着门,打开窗户。这窗户对着山上,人们只知道要外出,只有下山的一条路,却不知道山上一个隐蔽处有一条小道,通往另一面的山坡,可以走捷径下山,这还是她采药时无意中发现的。

但是,外面有侍卫把守,她根本不敢走正门。她自然熟悉这里的所有环境,早就目测过,如果从窗子逃跑,那棵大树便是最好的落脚点。她攀着树枝,一个踏空,差点摔下去,手几乎勒出血才抱稳树干,慢慢地滑下地。

也许是那轻微的声音也惊动了值守的侍卫,一名侍卫大喝:“是谁?”,她心慌意乱,顾不得害怕,拔腿就往山上跑。

“站住,是谁……”

“快追。”

一定要重重惩罚她

“站住,是谁……”

“快追。”

“快去禀报陛下……”

一张冷水的帕子盖在鼻端,罗迦猛然清醒,屋子里火把亮晃晃的,侍卫启奏:“陛下,芳菲公主逃跑了……”

跑了?怎么又跑了?

他怒不可遏:“追,马上追回来,这一次,一定要重重惩罚她……”

他穿了靴子,率先追出去。

山道,昔日熟悉的崎岖路,今晚却不知为什么变得如此难行,月光又那么黯淡,芳菲深一脚浅一脚,仿佛回到了当初在神殿里的逃亡。这一次不同的是,没有帮忙,也没有任何人接应,甚至没有安特烈在一边扶持,只有自己。

后面响起嘈杂的声音:“站住,站住……”火把,越来越靠近身后,影影绰绰。

走投无路,前面便是下山的侧峰,那条秘密的小道,唯有她知道,虽然不算陡峭,但山坡坡度很大。芳菲踏上小道,心里一松,几乎与此同时,一支火把已经亮在身后,仿佛要将自己的背心灼伤:“芳菲,你还敢跑?看朕这次怎么收拾你……”

被三皇子追逐的恐惧重现眼前,仿佛是索命的厉鬼,她身子一软,脑袋嗡的一声,脚一滑,便一头栽下去。

哗啦啦的声音,罗迦伸出的手一空,只能看见黑夜,无尽的黑夜,她的身子随着沙砾的响声,慢慢归于沉寂。

追兵止步。

罗迦嘶吼一声:“芳菲,我的芳菲……”

一名侍卫惶恐说:“陛下,她掉下去了。不过,好在是山坡,坡度不高,也许……”

“快,快去寻,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活的……”

月色暗沉,东方的天空,启明星已经升起。

七八支大火把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深草丛里,露出一只血淋淋的手,凌乱的黑发覆盖住面孔,仿佛一具死尸。罗迦扑上去:“芳菲,我的芳菲……”

朕再也不惩罚你了

心像被忽然撕碎,自己亲眼目睹她摔下去,是自己害了她,亲手害了她。

他颤抖的手抱起她:“芳菲……小东西,朕再也不会拿你做祭品,也不要你去神殿了,只要你不死……”

怀里的人儿双目紧闭,脸上被沙石划破,陷入了完全的昏迷之中。

一名略懂医道的侍卫上前抓住她的手,摸摸脉,急忙说:“陛下,她还没有死……”

罗迦喜出望外,抱起她就跑:“快,快寻柔然国最好的名医,一定要救活她。”

小木屋里。

一番忙碌,两名医生退下,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床上的人儿因为头部受伤,依旧昏迷不醒,手上,脸上,都涂抹了药膏,一些伤处还缠了绷带,如一具不成形的木乃伊。

一名侍卫进来:“陛下,您劳累了这么久,快去歇歇……”

罗迦一挥手:“退下,不要再来打扰朕。”

侍卫只好退下。

他在床边坐下,拿起那只柔软的手,悬了大半日的心终于微微放松:“我的芳菲,快快醒过来,快睁开眼睛看看朕。只要你活过来,朕就再也不处罚你了……”

磕破的红唇,泛起一股可怜楚楚的苍白,他低下头,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可怜的红唇,低声细语:“我的芳菲,快快醒来,朕还要听你讲许多故事。”

他寻思一下,看看和通灵道长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立刻下了决定。也不等她醒来,便立即带她离开。

高淼问:“陛下,要不要替她收拾一些东西?”

他环顾这间屋子,里里外外,一览无余,除了草药,还是草药。

“将这些东西都收好,全部带进京城。”

“是。”

“给福婶留下五百两银子养老。”

“是。”

众人立即动手,七手八脚,很快将屋子里的全部东西都打包了。可怜芳菲尚在昏迷中,自己的家底被搬了个底朝空也不知道。

你不再是圣处女公主

和风送暖,马车启动。

八乘训练有素的战马,马车平稳慢行。

芳菲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看四周。一转眼,迎上罗迦微笑的双眼,他本是看着窗外的,现在一伸手就将地毯上的小人儿抱在怀里,“我的芳菲,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回哪里?她愤怒地看着他,一挣扎,少女的身子在他怀里滚烫。他一怔,立刻轻轻将她放下来。她刚受伤的时候,他曾多次抱着她,替她喂药。山村寂静,他甚至忘了自己皇帝的身份,也忘了男女的差别,还以为她是个小孩子,就如小时候一样。这一挣扎,才让他明白,她真的不是小孩子,那是一个大姑娘,不愿意让别人这样抱着自己。

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里,置身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享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因为被照顾得太过舒适,她甚至不愿再睁开眼睛。她骇然,因为从小到大没有过温情?为什么明明是恶魔,自己也当作了“慈父”?就像小时候的一段日子里,她曾和他那么亲密无间,真心真意地以为,那是宠爱自己的“父皇!”

原来,不是!从来都不是!自己不过是个亡国的祭品,是他捞取的战利品,他的父皇的身份,便似一个讽刺,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我的芳菲,以后要乖乖听话,不许逃跑,也不许冒险,更不许再受伤了。你知不知道?朕见你受伤,魂都吓掉了大半……”

芳菲惊惶失措,身子还是疼的,慢慢想起自己滚下山坡的事情,惊得嘶叫:“不,我不回神殿,我不要被烧死…………”

他怜惜地看她脸上的潮红:“芳菲,我们不是回神殿,是回皇宫……朕是吓唬你的,只是吓唬你……”他贴在她耳边,悄声说,“祭祀的法典早已过去了。小东西,你是安全的,谁也不敢再烧死你了。朕带你回皇宫去,你也不再是圣处女公主了……”

亲自给她涂药

她尖叫,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你休想,我不去皇宫。”

“我的小人儿,由不得你了,朕还欠你饭钱,去了皇宫,朕才能还你,不是么?你忘了?”

身上的伤又开始疼痛,她挣扎不过来,只呆呆地仰望着那张熟悉的阿波罗一般的面孔,这一刻,他究竟变成了上帝还是魔鬼?

他的手伸出,拿了药,亲自替她在伤口上涂抹。她软软靠在他怀里,泪水掉下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今后的命运。

她试图挣扎:“不,我不去皇宫,你放开我。”

“就算是为了救太子,也不回去?”

她楞了一下,看着他的脸色慢慢黯淡下来,这一刻,他只是一个父亲,担忧着儿子病情的父亲。她看着马车外,幽幽的,想起太子和他送的水晶苹果。那是一个秘密,是她从来不敢面对的秘密,那是少女的第一次动心。她忽然急切起来,为了救太子,哪怕就走这一遭,又能如何?

他看着她热切的神情,当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低声说:“芳菲,这一次回去,你并不是公主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你可愿意?”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罗迦,他真的如此仁慈?这一次,是真的特赦了?这一次,真的不再戏弄自己了?见鬼的公主,谁爱做,谁去做。

“你将以一个崭新的身份进宫,否则,若是被大祭司知晓,朕也不好交代……”

她目瞪口呆,这才明白,当时,他趁混乱找的祭祀品,连大祭司都不知道。当时,圣处女公主被蒙着面纱,所有人都是醉醺醺的,谁会知道呢?却隐隐的不安,还有一个人知道!就是三皇子!他什么都知道。他会不会揭露出去?

她根本不明白,安特烈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将此事告诉罗迦。她犹豫了几次,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毕竟,自己对安特烈的信任度比对罗迦高得多,安特烈,绝不会害自己。

通灵道长

“陛下,你要我去诊治太子也行,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的一切病情都我负责,再也不许任何其他医生插手。”

“没问题。”

“还有,治好了他的病之后,允许我自由出宫。”

他迟疑一下,并不回答。

“陛下,如果你不答应,就算死,我也不回去。”

他模棱两可:“到时再看吧。芳菲,如果你真的能够妙手回春,朕一定对你格外开恩。”

道观。

芳菲看着那片连绵起伏的北武当山,雄伟壮丽的道观,站在马车前,一步也不肯往前走。因为对于神殿的可怕记忆,她每每看到任何的寺庙,道观,都觉得害怕,敬而远之。就算是在北武当山这一年,天天向往这片名山的风景,但从没想过上来游览参观。

只要关于任何“神”的地方,她都不愿意涉足。

罗迦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他兴致高昂,一路上都在给她讲述北武当山对于北国的重要性,甚至远远超过神殿。按照罗迦的意思,竟似隐隐地要用道教取代纵目神,成为北国的国教。

“道教是很温和的,他们讲究天人合一,无为而治,修身养性,并不杀生。”

她依旧没有任何的好感。

“芳菲,你见了通灵道长就知道了,他慈眉善目,非常和蔼。”

这又如何?神殿里还有些人员是慈眉善目呢,可他们都那么可怕。

“你读过《逍遥游》么?‘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芳菲,老庄的思想跟纵目神完全不一样,他们认为人是很重要的,强烈反对人殉。从我的父皇开始,通灵道长就屡次劝谏,要废除北国的祭祀制度,只是因为大祭司的势力太大……”

道姑冯氏

她听罗迦讲述和通灵道长的交往,不由得对这个老道先就有了极大的好感。本来嘛,神就要悲天悯人,慈悲众生,哪有需要活人去祭祀的道理?

“芳菲,跟我上去,尤其是你这样的经历,更应该见见通灵道长。”

她被罗迦拉着,无法挣扎,只好跟他一起上山。

早有道童迎出来,将罗迦等待到一间宽大的屋子。

通灵道长走出来的一刹那,芳菲怔了一下,微微张开嘴巴,却又闭嘴。她发现,此人竟然就是当初救了自己的那个高人。世事怎会如此巧妙?

她异常激动,自己曾无数次想要找到他,感激他,谁知他竟然就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通灵道长却一笑,用眼神阻止了她,丝毫也不感到有什么意外,仿佛这些时候,一直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芳菲见他不欲相认,情知有异,便不再说下去。

罗迦一点儿也没察觉这二人的神情,语气十分轻松:“道长,我们可否提前启程。”

“可以,明日就可以启程。”

罗迦有些意外:“这么快?草药都找到了?”

通灵道长摇摇头:“不必等老道了。老道也曾听闻这位姑娘医术高明,陛下可以带她先行,太子殿下的病一日也不能耽误了。”

罗迦也不再客气,如果能找到芳菲,当然是芳菲最合适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太子对她特别信赖。再说,大祭司本就对通灵道长十分忌讳,若让道长进了皇宫,他必然又会说三道四。

“陛下,芳菲此行以什么身份回去?”

罗迦也正在苦恼这个问题。芳菲在神殿长大,无人见识过她的容貌,但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回去怎么办?尤其是左淑妃,见了面肯定会认出她,这又该怎么办?

通灵道长轻描淡写:“芳菲姑娘一介孤身女子,上路不便。老道有一个俗家的侄女儿,姓冯,早已病死。如果姑娘不嫌弃,老道可以收一个俗家的女弟子,让姑娘从老道侄女之名,既为冯氏……”

少女心事

芳菲喜出望外,立刻就跪了下去:“多谢道长,多谢。”

罗迦也大喜,这真是一个好办法。他见芳菲叩拜,还以为芳菲是喜欢这个身份,殊不知芳菲根本不感兴趣自己的名姓,只是借机拜谢道长的救命之恩。

道长焉有不知?他亲手扶起她,笑道:“姑娘神医国手,青出于蓝,此番干前去,必然能救起太子。”

芳菲见道长也令自己去救太子,自然更加义不容辞,当天就换了一身俗家女道士的装束,发髻高高挽起,一身宝蓝色的青天单衫,罗迦不经意打量,只见她跟神殿时的青涩模样有了极大的区别,初初一看,还真真是认不出来了。

罗迦惦记着儿子的病情,为了不引起其他王孙贵族的注意,他第二日一早就率领几十名心腹卫士,带了芳菲,乔装一番,提前启程。

这一路上,芳菲因是道姑身份,罗迦又是皇帝,不便再和她有过多的交流,甚至一天之内也说不了什么话。每每投店住宿时,她又一个人早早去了自己的房间。罗迦倍感惆怅,越是接近皇宫,距离那些山村里无拘无束的日子就越是遥远。

昼夜兼程,远远地,平城在望。

双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芳菲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那时,自己还小,一来就是不愉快的经历,饥饿,被嘲笑,神殿的那些恐惧岁月……事到如今,竟然以女道士的身份再次回到这里。

真是造化弄人。

她想起太子的病情,却又觉得激动不已,若不是他,自己早已死了!就如安特烈所说,自己这条命,完全是太子一手救下来的。自己要报答他,一定要报答他。

罗迦勒马,不经意地看着她急切的神情。那是少女悄然流露出的一种热切,这热切令她面庞嫣红,双眼晶亮,脸庞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可逼视的光彩。他心里一凛,忽然意识到什么:芳菲,她何故如此担心太子?

有人觊觎了自己的领地?

他心里一凛,忽然意识到什么:芳菲,她何故如此担心太子?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病情?便隐隐的不悦。仿佛有人觊觎了自己的领地,就算是儿子,也不行!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故起了这样的想法,也不敢面对这样的想法,脸色便不知不觉地阴沉下去。尤其,越是靠近皇宫,这种低沉越是浓郁,仿佛这一次的回归,是一次不可捉摸的造化和风险。自己,是不是原本不该带她回来的?

芳菲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常,更无心观察他是否生气,她一路上都很少和罗迦说话,心却怦怦的,早已飞到了那张病弱的面孔上了。

已经是夏末,平城的气候寒冷,一到夏末便有了几分凉意。太子躺在床上,咳嗽几声,一口气上不来,在喉间堵塞着,几乎当场窒息。

服侍他的侍女焦虑地大喊:“来人,来人啊,太子殿下他不行了……”

守候的御医冲进来,无能为力,不敢再下单药。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退下,统统退下……”

“参见陛下……”

罗迦无暇和众人厮见,勒令所有人回避。

太子恍惚睁开眼睛,语气已经十分微弱了:“父皇……孩儿参见父皇……”

“皇儿,你怎样了?”

他悲伤地勉强睁着眼睛:“父皇,你不必替儿臣操心了……儿臣只怕是不能再服侍父皇了……”

罗迦见儿子气息奄奄,急忙说“儿子不要如此,父皇给你请了最好的医生回来……皇儿,你看看,谁来了?”

是什么名医呢?他对什么名医都不抱希望了。

眼前一花,只见那医生已经冲到自己面前,声音微微颤抖:“太子殿下,你怎么病成了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个声音那么熟悉,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枯瘦的手被她紧紧握着,这个道姑是谁?这个青天蓝袍子的道姑为何如此激动?

重逢的喜悦

“太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啊,我看看……”

这声音清脆如百灵鸟,他惊喜起来:“芳菲?是芳菲么?你没死?”

“我没死,我还活着。”

因这一惊喜,一时接受不了,竟然晕了过去。

“皇儿,皇儿……”

“陛下,他只是晕过去了,没有死……”

罗迦松一口气。

芳菲淡淡道:“陛下,可否出去一下?我要替太子诊治。”

罗迦微怒,难道自己不可以当着么?但见她固执的眼神,只好说:“也罢,朕离开许久,也该先去上朝”,便匆匆走了。

芳菲关上门,四周一片寂静,她才松一口气,在床前坐定,先摸了太子的脉,才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丸替他服下去。

良久,太子悠然醒来,如在梦里,眼光追随着那个沉思的少女,她正在查看宫廷御医们这些日子开的处方,仔细核对。她提着笔,不时修改一下各种处方单子,圈圈点点。

“芳菲,你在干什么?”

她放下笔,十分惊喜:“殿下,你醒了?”

“芳菲……我真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是你……”他略微紧张,她怎么进来的?父王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如果身份暴露了怎么办?这时,才看到她高高的道士发髻,修长的脖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芳菲,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安特烈说你死了……”他断断续续,只顾追问。

“安特烈怕大祭司追杀我,所以故意告诉你们我死了。”

“原来如此……”

她走过去,在他床前坐下,微笑说:“你先别管我,我好好的。等治好了你,这一切,我都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