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帝急忙问:“道长,这是什么?”

道长看着他,神色十分奇怪:“陛下,老道要单独施救了。陛下可否避开一二?”

弘文帝大怒:“什么施救不许旁人观看?”

“陛下息怒,小殿下可以留下。”

理解和怜悯5

弘文帝更是震怒,道长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婉转要把自己逐出冯太后的房间。他心里怒极,可是,又无可奈何,总不成把通灵道长也杀了。而且,此时他反而投鼠忌器,生怕一不小心,道长不肯救了,那如何是好?

只要能救醒芳菲,自己忍耐一时,又算得了什么?

他悻悻地转过头去:“只要朕避开,太后就能获救了?”

道长见他竟然答应出去,心里也略略欣慰,为了让他好过一点,还是解释道:“这味药,最怕的是病人受到刺激。如果太后睁开眼睛,她必然是希望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最最想见之人。如果不是,则会失望受到刺激,副作用就会很大……”

弘文帝冷笑一声,这是什么鬼话?

明明就是他为了保护父皇的名声,不要自己在冯太后的寝宫留宿而已。

他此时也没法和道长对抗,只冷冷道:“既然如此,朕就先出去。”

道长松一口气。

只要今夜弘文帝不再进来,如果冯太后醒了,他便终生没有机会再躺在这张床上了——这样,当然是极大地触怒君王,道长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事到如今,看到这味来之不易的药材——这可是先帝辛辛苦苦去找回来的。

是在北武当的后山,猛虎群出没的地方寻找回来的。

当时,道长不敢太过出动人员,甚至连弘文帝也不曾禀报,只是暗地里和罗迦商议了拯救的方案。是罗迦亲自率人去寻了药材回来。

先帝为了救冯太后,不惜一切代价;难道救活了的目的便是让他的儿子轻薄的?

所以,道长才不惜触犯龙颜,明知弘文帝会暗地里震怒,也顾不得了。

唯有宏儿在一边惊奇地看着道长,一看到父皇出去,门关上了,才悄悄地问:“道长,这样就能救活太后么?”

“贫道尽力而为吧。”

理解和怜悯6

道长对这个孩子,当然语气就不同了,十分温和:“小殿下,你陪着太后,一直不要离开……对,就挨着太后,等太后一醒来,你第一个就可以知道了……”

儿子之于母亲,那是极大的挂念,有些时候,远远比良药的力量更大。尤其,冯太后对儿子十分怜惜,这些年,正是为了儿子,才和弘文帝走到了这个地步。

孩子很是困惑,本是想问问,为什么父皇就不许在里面呢?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懂事地没有问出口,只静静地看道长施救。

先是服药,然后,是一种长长的针灸。

针灸下去,一些穴道便有血出来。这和昨日不一样,已经是红的血了。孩子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只是睁大眼睛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道长放下银针,满头大汗。

孩子低声地问:“太后要醒了么?”

道长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仔细地看了冯太后的眼皮,脉搏,这才说:“也许,明日就会醒来。”

孩子喜出望外:“真的么?”

“也许吧。”

道长爷爷说也许,几乎就是肯定了。孩子欢呼,可是,还没等道长叮嘱,立即闭了嘴巴,悄声道:“哦,宏儿不闹太后……”

道长笑起来,温和地拍拍孩子的肩头,凝视着他的眼神,暗叹一声。人说子不类父——小殿下的确就不像他的父亲——他几乎都是弘文帝的优点,而弘文帝身上的缺点,一点也看不到。

孩子见他满头大汗,急忙从旁边拿一块帕子给他:“道长爷爷,您辛苦啦。”

道长更是欣慰,忽然压低了声音:“小殿下,你知道这灵药是哪里来的?”

孩子好奇地问:“哪里?”

道长喟叹一声,语气如在耳语:“正是上次救了你和太后的那位老神仙送的。”

“是他?”孩子又惊又喜。

理解和怜悯7

“嘘,宏儿,切忌,此事万勿声张。那位老神仙,并不想和外人打交道。如果别人知道了,都去找他,打扰了他的清修,那该怎么办?”

孩子迫不及待:“父皇也不告诉么?”

“你父皇也最好不说。”

孩子早已知道神仙做法怪异,倒也不以为奇。

二人谈话间,冯太后当然没有那么快醒来。但是,外面的弘文帝却再也忍不住了。

他站在外面的廊庑之间,看秋日的藤蔓花开得十分鲜艳。脑子里乱糟糟的,随手摘下一支藤蔓花。

这株藤蔓,他还记得是宏儿一岁的时候,自己派人在慈宁宫种下的,不几年,便成为了巨大的花架子。

还有藤蔓下的秋千,一些小木马,木牛,可以让她们母子并坐的摇摇椅。

只有波斯猫不见了!

他亲眼看到波斯猫在自己面前,命丧当场。

他在摇摇椅上坐下,天气凉了,木椅子显得很冰冷。

也因为这冰冷,更是觉得四处都是芳菲的气息——仿佛那些流年似水的日子,从来不曾走远。

他竟然痴了。

自己到底是何时开始放弃的呢?

或者说,是何时开始灰心的呢?

廊庑下面的灯光黯淡,一面青菱花镜里,他看到自己的头发——和人一样是灰的。

仿佛对过去岁月的一种告别。

人到中年,岁月蹉跎,此生,到底还能有几年能够蹉跎下去的?

他忽然跳起来,大步就往里走。

径直推开了门,正遇到通灵道长出来。

“陛下……”

他淡淡地:“道长,你也没法劝阻朕了。朕是不会听的。”

“陛下!”

这时,宏儿正坐在太后身边的软椅子上,小小的孩子困了,正在椅子上睡着了,根本也没注意到两个人的说话。

理解和怜悯8

弘文帝看着通灵道长的眼光,一点也没有躲闪,淡淡道:“朕命都不惮拿来赔她,还怕别人的风言风语?”

“!!!!”

弘文帝的目光看向宏儿,仿佛是自己最大最厉害的一把武器,面不改色:“道长,你一直是知道真相的!宏儿,朕和她已经有了宏儿。这是我们鲜卑人的习性,朕就算是有愧于先皇,也不愿意再懦弱退让了!道长,你们汉人要怎么评论,朕管不了!但是,朕是鲜卑人!一切的做法,便按照鲜卑人的习惯了。”

道长根本无法回答。

“道长,朕多谢你救了她。这次,她若能醒来,朕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再令她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道长无言,默默地退下。

君命难为!

什么叫君命难违?此时,还有谁能阻挡弘文帝呢?

弘文帝亲自关了门,宫女们,太监们,御医们,全部都在门外守着。屋子里,顷刻间彻底安静下来。

弘文帝慢慢走到孩子面前,孩子还蜷缩在软椅上,身上盖着小被子,睡得正熟。弘文帝看着孩子疲倦的眼神,这些天来,不止大人,孩子也倦了。因为,他比大人更加不分昼夜地守在太后身边。

除了小孩子,谁能最最害怕母亲的生死不明呢?

除了小孩子,谁能真正痛心母亲的离开这个世界?纵然是成年的儿女,他们大了,无需照顾了,都不会这样悲痛。

唯有小孩子!

母亲没了,天就塌了。

弘文帝伸手抱他。孩子醒了,揉揉惺忪的眼睛:“父皇……太后醒了么?”

“好孩子,就快醒了。我们先休息,等宏儿一觉醒来,太后就醒了。”

弘文帝柔声安慰孩子,将他的外衣脱掉,抱了他放到芳菲身边。孩子非常开心,小手紧紧抓住太后的手,觉得那么温暖,然后,看父皇也躺下来。

理解和怜悯9

弘文帝灭了灯,孩子在被窝里悄悄地说话:“父皇,道长爷爷说,太后明日就可能醒来呢。”

“宏儿,太后肯定能醒的,一定能。”他顿了顿,才说,“宏儿,太后好了后,你最想做什么?”

孩子小小的兴奋起来:“我想和太后去银月湖边玩儿,还要打猎……”他犹豫一下才问,“父皇,您和我们一起去么?”

“当然!!等太后一好,父皇就带你们去玩儿。父皇还会带你们去北武当山下一个好玩的地方,亲手做烤羊肉给你们吃……”

“真的么?”

“真的!!”

弘文帝不知是在回答儿子,还是在回答自己的心:“宏儿,父皇以前错过了许多事情,在好多事情上都犹豫不决。你记住,日后你做了皇帝,什么事情都要当机立断……”

“父皇,什么是当机立断呀?”

弘文帝想了想才回答:“就比如,如果你们想去打猎,父皇就该陪着你和太后,不怕别人的议论和流言蜚语。”

“为什么父皇陪着太后和宏儿,就会有流言蜚语?”

弘文帝答不上来,也无法回答,良久,才微微一笑:“宏儿,以后不会有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孩子还是不明白父皇的意思,但是,却没法继续问下去,因为父皇已经开口了:“宏儿,好好睡吧,睡吧。明日早上你醒了,就真正能看到太后醒了。”

孩子充满了希望,依偎在太后的身边。有时,太后乌黑柔软的头发垂下来,扫在他的面颊上,他也不移开,很快便甜蜜地进入了梦乡。

弘文帝却彻夜难眠。

这些天,他从未真正安寝过,眼睛在黑夜里睁得十分血红。心里却奇异地平静而镇定。因为,他甚至能感觉到怀里女人温暖的身子和温暖的气息——这几日,竟然是人生里最最甜蜜的日子。

理解和怜悯10

他在黑夜里柔声道:“芳菲,以后,我们再也不赌气了,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芳菲,以后你想做什么都行。就像以前一样,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好不好?我是弘啊……是你的弘!你忘了么?”

忘了么?也许没有吧。

他在黑夜里,前程往事,历历在心。逃亡的少女,回来诊治自己的少女,被打入冷宫终日哭泣等死的少女……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等死,病入膏肓。

他悚然心惊,两个人之间,错过了多少的美好情谊啊!

当初送她出冷宫的时候准备的金匣子。

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淡忘的呢?

他忽然兴奋起来,立即起身出去。孩子感觉到了他的离开,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惊讶地小声问:“父皇,你为什么要走呀?”

小小的孩子,因为太多的害怕,也变得那么敏感。弘文帝停下脚步,转身回去摸摸儿子的小脸,柔声道:“宏儿别怕,父皇出去给太后拿一个东西,马上就回来。”

孩子这才放了心,看灯光再次亮起。他等着,不一会儿,父皇就回来了。

他惊讶地看着父皇拿着一个极其漂亮的匣子,打开,里面金灿灿的。

弘文帝来到床上坐下,见儿子也坐起来,就拉了被子替他捂好。孩子惊奇地问:“父皇,你拿金子干什么?”

他也微微兴奋:“这是给太后的。”

“为什么呀?”

弘文帝笑起来:“宏儿,你猜猜,父皇认识太后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快15年了。”

“这么久了啊?”

弘文帝兴致勃勃的:“是啊。那时,太后才十八岁呢。每天穿一件白色的衣服,非常漂亮……哦,宏儿,父皇从未见过比太后更漂亮的姑娘……”

理解和怜悯11

孩子急忙点头:“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太后很漂亮。”

“宏儿,你知道太后的名字么?太后的名字也很漂亮……”

宏儿悄悄地笑,他听见过的,多次听见父皇叫太后的名字。

“芳菲?对吧?”

“对,太后叫芳菲。好听吧?”

“很好听。宏儿很喜欢。”孩子狡黠地,还是忍不住说出来:“父皇,宏儿听你叫过呢,叫过好多次了……”

只要父皇叫太后的名字的时候,便表示他们的关系很好。不然,父皇发怒的时候,便总是叫冯太后的!

一个称谓的变迁,便可以体现出多少的情感纠葛!

弘文帝笑眯眯的:“太后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长大,她刚刚到外面吃饭的时候,连要付钱都不知道……”

孩子惊奇地问:“真的么?”

“真的。太后第一次出远门,父皇给她准备了许多金子。但是,她在路上就和一位叫安特烈的王子把金子弄掉了……后来,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在外面吃饭,住店,都需要金子……”

“安特烈王子?父皇,我知道这个人。太后给我讲过。太后说,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太后说,安特烈王子现在和他的族人,占据了北部最广大的草原,雪山……”

“是啊。父皇也好久没见到安特烈王子了……哦,不,宏儿,安特烈现在是国王了,不是王子了。”

孩子追问:“太后不知道吃饭要付钱,那么,谁给她付钱呢?”

弘文帝脸上满是笑意:“当然是父皇了。父皇知道后,就悄悄地给她准备了许多金子,放在一个匣子里,这样,她每次出门的时候,就会有金子用了……”

孩子觉得不对劲,不该是先帝爷爷准备的么?

但是,他可不会和自己的父皇作对。因为,亲眼看到父皇拿出匣子呢。

理解和怜悯12

“宏儿,等太后醒了,我们就一起下山玩儿。到时,太后就会给你买许多好东西。现在,她已经有许多金子了,想买什么都可以……”

他和儿子说话,眼里却满是昔日温柔的场景,一幕一幕,是穿着淡绿色衫子的芳菲,是穿着白色衫子的芳菲,是穿着乌黑衣裳,马尾巴高高扎起来的芳菲……是太子府里充满温柔情意,给自己摘板栗的芳菲。

“宏儿,你吃过栗子么?”

“吃过。那个有毛刺,很难弄耶。太后说,我们吃的是剥好的栗子。冬天的时候,我最喜欢吃热乎乎的炒栗子啦。”

“呵,父皇也喜欢吃。有一年,父皇生病了,想吃栗子,太后就去帮我摘了许多……”

孩子在黑夜里静静地听着,从被子里看着父皇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温存,那么充满了力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父皇这样呢!

弘文帝却谈性甚浓,“当年,都是太后亲自照顾父皇,每天都做许多好吃的,白切鸡,猪肝粥,各种各样的糕点……”他甚至很是得意,微微一点儿炫耀的口吻,“还有拔丝苹果,宏儿,父皇很早就吃过了……当年,太后总是换着花样给我做东西吃,一日三餐,从来不会重复的,只要我开心,她无论什么都会做。”

孩子好生惊奇:“真的么?”

“当然了!”弘文帝的语气甚是骄傲:“宏儿今日吃过的一切,以前太后都为父皇做过。是先帝爷爷后来不许,她才没有继续做的……”

“为什么先帝爷爷会不允许?”

弘文帝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心里压抑的愤怒,委屈,被掠夺的痛苦——正是这样的蹉跎岁月,自己的错误,父皇的错误……自己一步退让,父皇一步紧逼——然后,一切便不同了!

一辈子的岁月,便蹉跎了。此后,一步错,步步错,终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理解和怜悯13

他看着怀里的女人,内心的痛苦,简直难以抑制,仿佛一座活跃的火山,马上就要爆发了。事到如今,自己竟然只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只能对自己的儿子倾诉!获得小小的安慰,小小的支持。

世人的目光都可以置之不理。

只是希望儿子能体谅自己。

第一次如此急切地希望争取同盟——争取儿子的同情和怜悯和理解。

只要儿子同意了,什么人自己都不管了。

弘文帝,曾几何时,到了如此脆弱的地步?

“父皇,先帝爷爷为什么不允许啊?”

孩子还在追问。他却无言以答。

许久,他才问:“宏儿,若是日后,父皇都和太后这样……你,会同意么?”

孩子惊奇极了:“这……父皇,当然!宏儿希望父皇和太后一直这样要好。”

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

弘文帝如释重负,泪如雨下。只抚摸儿子的头,忽然对儿子充满了感激之情——感激啊!他柔声道:“宏儿乖,好好睡觉吧。你醒了,太后就醒了。”

孩子也察觉了父皇脸上的痛苦之色,没有再问下去,他也困了,打着呵欠,一会儿就睡着了。

万籁俱寂。

只有身边的女人和孩子。

弘文帝在黑夜里,忽然情难自禁,伸出手去,紧紧地,紧紧地将女人抱起来,让她全部躺在了自己的怀里。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得那么分明,她侧身躺在自己的怀里,感觉不到呼吸,但是,身子是温暖的。甚至她身上那种轻薄的柔软的睡衣。

他紧紧搂住她,不可遏制,忽然泪流满面:“芳菲……芳菲……你要是醒了,能原谅我么?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无声,黑夜,仿佛一切的一切,只是他内心深处在自言自语。然后,是他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脸上。融合,滚烫,几乎要将他的心口淋碎。

————————今日到此:))马上出去喜酒了:))连续被红色炸弹轰炸,囊中要空空了:)

冯太后的反击1

他紧紧搂住她,不可遏制,忽然泪流满面:“芳菲……芳菲……你要是醒了,能原谅我么?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无声,黑夜,仿佛一切的一切,只是他内心深处在自言自语。然后,是他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脸上。融合,滚烫,几乎要将他的心口淋碎。

这一生,何曾如此地害怕过?

这一生,何曾如此地伤心欲绝?

她宁愿死——她宁愿死去,也要跟自己决裂;而自己,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因为那时已经吓傻了,波斯猫一死,他就傻了,仿佛一切的一切,都被她彻底挥刀砍断了,仿佛是两个不相干的人,连面都不曾见过一般。

能真正拥抱着她的时候——才觉得真正的失去。仿佛自己所曾经得到的,终于要彻底地失去了。

骨子里,从来都是得到的,她一直是自己的,就算争吵,就算翻脸,她也是自己的。唯有此时,方觉得不是了——她要是死了,会是谁的呢!又能是谁的呢?

仿佛回到了自己病重的那一年——和她在父皇坟头争吵,她大声地喊,大声地骂,说不要自己,也不要肚子里的孩子,要彻底杀掉那个孩子……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他的害怕,怕自己的一切希望都被她彻底毁灭了。

那个时候,她便是自己全部的希望——爱人,亲人,除了她,一无所有。

这时,才知道,真的一切希望都快毁灭了——只要她死了,一切希望就再也没有了。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抱住她,不可遏制,泪如雨下,在暗夜里无声地啜泣。这些,都怪自己,全都怪自己,若是昔日再坚持一点,再耐心一点,或者再强横一点,再霸道一点……何至于到了今日?

曾几何时,跟她越走越远,妒忌越来越强,终于不可收拾。

冯太后的反击2

他的唇完全贴在了她的唇上,泪落如雨:“芳菲,你醒来。醒来我无论什么都听你的了。今后,再也不会跟你做对了,好不好?”

此时,方是真心诚意的,无论感情上,政见上,生活习惯上,自己对她,都怀着那么强烈的习惯性的依顺——从不会真正的违逆她。

纵然以后,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听从她的意见,那又如何?

难道让自己的妻子做主,让自己的妻子出谋划策,会很羞耻么?当然不!否则,人们怎会说什么——贤内助?

“芳菲,你快快醒来,我日后都听你的。一起给宏儿创下一个最最稳固,最最强大的江山社稷。”

她没法回答,她也听不见。

他却感觉到自己藏在心里的话,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得几乎要将自己压垮了:“芳菲,是我不好,你醒来,醒来我们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

孩子翻了个身,仿佛在做什么梦,小手拿到了被子外面。

他把孩子也抱在自己的怀里。

孩子的头发那么柔软,小脸上全是温热的呼吸。

他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搂着儿子,眼泪终于止住。这是两个自己最要保护的人啊。这一辈子,除了他们,自己还曾和谁同床共枕到天明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