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听了不由愣住了。

傅卿和却觉得十分激动,如果老太太愿意放手,她们就能离了这禁锢人的牢笼,四房再也不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了。

她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赵氏。

赵氏脸上神色十分复杂,过了好半晌才道:“再等等,如今湘王并不是没有机会,再等等看。”

她不甘心就这样放手,将侯府拱手奉给仇敌之子,她不愿意。

镇国公夫人却道:“娘,您挣了一辈子,也累了一辈子,您老了,何不放开了手。”

想起往事,赵氏满脸怨恨:“你让我如何放开?你难道忘了那贱人是如何下毒害我,如何害了你弟弟的吗?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娘!”镇国公夫人满心的不忍:“古姨娘已经得到了应有惩罚,您现在放手,不是放过她,而是放过您自己啊!您看看,其他家的太夫人皆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唯有您还这样劳心劳力,你让我看着如何忍心?”

“娘。”镇国公夫人再次恳求道:“您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我想一想,您这样跟四老爷斗,我看着如何能放心得下?”

赵氏看着唯一的女儿这样的恳求自己,她不由倏然动容:“让我想想,让我再想一想。”

第59章 奉旨进宫

镇国公夫人考虑得很对,赵氏想紧握侯府大权,四老爷却想将大权夺到自己手中,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四老爷年富力强,步步逼近,赵氏老了,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四老爷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对赵氏穷追猛打。

平静的日子,没有过几天,四老爷傅恩沐再次到泰和院挑衅。

这一次,他的目的很简单,对于傅卿妍*一事,他阵阵有词。

“…傅家的大小姐居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老太太,您让我如何面对人家的诘问?”

“什么诘问?”赵氏脸色却大吃一惊:“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见四老爷傅恩沐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赵氏突然将脸色阴沉了下来:“发生这样的大事,你居然现在才来告诉我!我一个内宅妇人,在家中坐井观天一无所知,侯爷你行走在外,遇到事情居然来问我,你这个一家之主是怎么当的!”

四老爷本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没有想到被赵氏反将了一军,傅卿和站在一边,简直要为老太太拍手叫好。

“老太太,这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傅恩沐忍着气说道。

“什么叫有鼻子有眼的?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消息,但是我是绝对没有听到的,不仅仅是我,就连我院子里的人我也敢打包票,他们绝对不敢散播谣言,妖言惑众的。”

赵氏的手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侯爷,你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啊!”

“是,老太太说教训的是。”四老爷脸色铁青,额上青筋直跳,显然是忍了很久了:“只是眼下这事情已经传开了,老太太也该想想找大丫头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才好。”

“什么怎么回事?”赵氏脸上有掩不住的怒气:“大丫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是懂事知礼的,她要是知道这个事情还不呕死?发生了这样事情,我们瞒她还来不及呢,侯爷你身为叔父居然伙同外人一起朝她身上泼脏水,真真是令人心寒!”

“侯爷,你不要忘了,你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呢,大丫头坏了名声,于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这样逼她?”

“老太太,我何曾逼她,不过是来问问而已。”四老爷傅恩沐知道今天出师不利,干脆退了一步。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机会,赵氏岂会轻易罢手,今天她定要痛打落水狗。

“问?问也不该问!”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嘲讽道:“如果我是男人行走于庙堂,若有人拿这种事情来问我,我必将他打个稀巴烂!侯爷从战场下来时间不久,却忘了男人的气性呢!”

四老爷傅恩沐这下子气急了,拳头攥得咯咯响。

别说是赵氏,就连傅卿和见了,也觉得异常痛快。

突然,绿芜快步走了进来:“老太太,宫里来人了。”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一滞,像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凉了下来。

“来的是谁?可说是做什么来了?”赵氏连忙问道。

“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梁公公,没有说是什么事,说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更衣焚香。”

赵氏道:“既如此,请梁公公厅堂奉茶,我这就去。”

绿芜退了出去,赵氏看了一眼傅恩沐:“侯爷是先回去,还是一起?”

四老爷面色平常,好似刚才的怒气根本不存在:“既然来了,自然要跟梁公公打个招呼的。”

“那走吧!”赵氏由傅卿和扶着,当先走了出去。

“梁内侍。”赵氏笑容满面:“让你久等了,快请坐,绿芜,奉茶。”

“太夫人客气。”梁公公开门见山道:“茶就不用了,我身负皇命不能耽搁,马上就要回去复命。”

赵氏了然道:“既如此,我就不耽误内侍办差了。敢问梁内侍,今天为何事而来?”

梁公公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咱家奉命来接三小姐进宫,请三小姐这就跟咱家走吧,皇上还等着呢!”

傅恩沐闻言脸色一变,傅卿和则是愕然地望着梁公公,赵氏诧异地看了一眼梁公公:“梁内侍,莫不是老身听错了,皇上召我家三丫头进宫?”

“太夫人,您没有听错。”梁公公道:“你放心吧,不是坏事,其他的,我也不能再多说了。”

“哦!”赵氏点了点头,转头对傅卿和道:“你去吧,跟着梁内侍一起,见了圣驾不要慌,有什么就说什么,知道吗?”

傅卿和心头有些发紧,听了赵氏的话,突然就放松了,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是,老太太,我记下了。”

四老爷傅恩沐送梁太监与傅卿和出去,一路上他跟梁太监寒暄,一双如鹰一般阴鸷的眼睛却在傅卿和身上打转。

送走了梁太监,他回了内院。

四夫人迎了上来:“听说,宫里来人接了三丫头进宫?”

傅恩沐脸色不虞:“是的,那丫头跟她父亲一样,长了一张祸水脸,本来还想将她送人,这下子是送不成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四夫人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这个猜测令她十分不悦。

“还能有什么意思,咱们家恐怕又要出个贵人了。”四老爷冷冷地说了这句话,然后由道:“不过是个养在乡下的野丫头,那老虔婆真是好运气,我之前就让你笼络三丫头,你要是办成了事,那老虔婆早就不成气候了。”

“这怎么能怨我?”四夫人不由拔高了声音:“我当初说把她打发出去,是你不愿意,当初你要是应下了,哪里还有今天的事?大房的人都死绝了,偏留了她一个,她本来就是该死的,居然要爬上去做贵人了,真是可恨。”

四老爷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阴森森地笑了笑:“你找个人,把三丫头进宫要做贵人的消息告诉四丫头,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告诉她有什么用!”四夫人不以为意道:“她不过是次妃,老爷你还能指望她制住三丫头不成?”

“四丫头看着闷声不响,却能钓上淮王这条鱼,也是个不简单的。她好胜又功力,若是让她知道三丫头爬得比她高,估计她会闹起来的。”四老爷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就算她制不住三丫头,至少能给她添一点堵,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两姐妹就咬起来了呢。”

四夫人却不这么认为,但是她也没有反驳,只撇撇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四夫人果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傅卿璃,只不过她又添油加醋,讲得绘声绘色。

梁公公是怎么来的,说不是坏事是喜事,赵氏如何如何高兴,傅卿和是如何如何的惊喜…

傅卿璃听了这个消息,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发火,她只是不敢置信,连连问了好几遍:“真的吗?是真的吗?”

再得到四夫人确切的答案之后,她整个都傻了。

“四丫头,四丫头,你怎么啦?”

傅卿璃怔怔的,过了好久才一字一顿地说道:“四婶婶,我没事。”

她的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像受了极大的打击。

四夫人心里就鄙视地翻了一个白眼,老爷说她不简单,好胜又功力,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没有用,不过一个消息,就吓傻了。

她是怕傅卿和比她强,风头盖过她吧,四夫人很想告诉她:光怕有什么用,该去争去抢啊。

可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老爷还说她闷声不响心里有能耐,真是可笑。

四夫人撇撇嘴:“你没事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四夫人走了,傅卿璃放在腿边的双手不由紧紧地攥了起来,她眸中的怔忪渐渐变为一种刻骨的恨意:“为什么?傅卿和,凭什么你有这么好的运气?凭什么?就凭你长得美吗?我努力了这么久,凭什么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我不甘,我好恨呐!”

*********

皇宫内书房,皇帝眉头紧皱。

他提笔写了几个字,最终又放了下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刚刚平定安南原是特别高兴的,只是眼下结发妻子皇后身上的病越来越严重,太医们束手无策,他不由一筹莫展。

卫昭站在书房门口,听着皇帝来回踱步的脚步声与叹息声,不由抿了抿嘴。

最终他还是决定向皇帝进言:“皇上,臣有事要禀。”

里面传来皇帝略带疲惫的声音:“卫昭啊,你进来吧。”

卫昭推门而入,果然见皇帝双手背到身后,坐立难安。

“你有什么事?”

“皇上,您是在为皇后的病担忧吗?”

皇帝叹了一声:“是啊,皇后这一病好了坏,坏了好,好好的身子都被这病掏空了,眼下愈发严重,这让我如何不忧心?”

卫昭见皇帝眉头紧锁,就说道:“皇上,微臣想向您举荐一个大夫。”

“哦?”皇帝转过头来,然后有些了然地说道:“这病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了,你行走在外面,见识的高人多,说不定就有异能的神医。”

卫昭听了,不由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道:“皇上,微臣举荐的这个大夫,您也认识。”

“我也认识?莫非太医院里面有明珠蒙尘?你快说,是谁?”

卫昭道:“此人,不是太医,而是武定侯傅家的三小姐。”

“傅恩沐家的小姐?他家有大夫,我怎么不知道?”皇帝有些不信:“怎么还是个小姐?”

卫昭不急不缓道:“陛下,您是否还记得之前微臣去秀水庄,遇到的那个傅大夫?”

“当然记得,那个大夫用一粒泻药治好了万大海的疑心病,不光是医术高超,连谋算人心的本事也是一流,这事情我记的。”

皇帝说着一顿,恍然大悟般问道:“你是说,那傅大夫,便是傅恩沐家的三小姐?”

卫昭重重点头:“正是三小姐。”

第60章 太医院

傅卿和与梁太监各自蹬了马车,马蹄声哒哒响,傅卿和的心里却一直存着一丝疑虑,皇帝要自己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这是傅卿和第二次进宫,比上一次简单得多,也快了很多。

路上十分的平坦,宫门前换了小油车,一路上再没停,而是直接来到坤宁宫。

坤宁宫的张尚仪接待了傅卿和,她将皇后身体有恙的事情告诉了傅卿和:“…娘娘这病反反复复不见起色,如今反而越来越厉害了,每天早晨天刚亮,就要泻一回,朝朝如此,人都虚脱了。”

傅卿和点点头,心里大致有了底:“张姑姑,皇上召我进宫,是想让我为娘娘治病?”

“是的。”张姑姑道:“娘娘的病一直反复,太医们束手无策,皇上早说要广贴告示,从民间召集能人异士来为娘娘治病,只是娘娘总说这是小疾,不愿意大肆昭告,这才拖到了今天。”

那怎么会叫了自己来,傅卿和有些诧异。

“刚巧有人像圣上举荐您,说傅家的三小姐医术高超,皇上跟娘娘说了,娘娘之前见过您,觉得您奉上来的风油精很好用,就答应了。”张尚仪面带期望:“三小姐,娘娘的病就摆脱您了。”

“张姑姑别着急,我自当尽力。”傅卿和道:“我先去看看娘娘再说。”

张尚仪带了傅卿和进入内殿,在门口禀报:“皇上,娘娘,三小姐来了。”

里面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进来吧。”

“是。”张尚仪对傅卿和道:“三小姐,请随我进去。”

进入内殿,傅卿和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皇后躺在榻上,皇帝坐在床头拉着她的手。

都说帝后和睦,中宫无子却无人敢小觑,今天傅卿和方信了。

拜见完毕,皇帝主动让出了位置:“来人,服侍三小姐给皇后请脉。”

宫女迅速搬来椅子,拿来脉枕,傅卿和坐在床边,只见皇后娘娘脸色蜡黄,精神很差。

每一天都腹泻,持续了两年之久,别说是个女人,便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受不了。

皇后冲傅卿和点点头。

傅卿和道:“娘娘,我现在给您诊脉。”

说着,手就搭到了皇后的手腕上。

诊脉结束,傅卿和收回手。

皇帝立马问:“怎么样?你心里可知道这是什么病?”

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没有号脉之前傅卿和就知道了一些,刚才号脉结束,傅卿和就可以断定了。

皇后是腹泻,但又不单单是腹泻,她这个病,类似于在现代医学里面的慢性结肠炎。

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引起的原因却十分复杂,皇后娘娘这病又拖了两年之久,情况就更为复杂了。

不过,傅卿和还是有把握的。

“回陛下,娘娘的病,我能治。”

“哦!”听傅卿和这么说,皇帝反而平静了下来,这句话他听了太多次了,最后都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那你说说,这病该怎么治?”

傅卿和隐隐有些激动,皇后的病,她是有把握的,一旦她治好了皇后的病,那么她在傅家的情况就会好很多,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

这是她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她不急不缓说道:“皇上,之前给娘娘治病的大夫,是不是说娘娘体内有湿热,然后给娘娘用的是清热化湿的方子?”

皇帝听了不由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你说得没错,之前太医是这么说过。”

“那太医用药之后,娘娘是不是当时止住了腹泻,过段时间又坏了?”

“却是如此。”

傅卿和点点头道:“是不是还有人按照脾肾阳虚的法子来治过,但也跟之前一样,当时有效,过几天就没用了?”

皇帝这下子十分重视了,傅家的这位小姐年纪轻轻,居然如此厉害,连皇后之前用了什么药都能知道。

看来,皇后的病这下子有希望了。

他点点头道:“是的,你有什么想法?”

傅卿和道:“我想问问皇后娘娘,除了腹泻,肠鸣,胸闷之外,是不是带下也有问题,就是月事越来越少?”

皇帝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皇后,腹泻跟月事有什么关系?

皇后娘娘却感觉傅卿和说到了点子上:“三小姐说的没错,我腹泻半年之后,月事就越来越少了。”

“皇上,皇后娘娘的病拖了两年之久,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寒或者热来区分了,娘娘体内寒热错杂,肝欺脾胃,用药必须补脾胃,疏肝气,中和寒热方可。”

皇帝听了,略一沉吟道:“寒热错杂我知道,这肝欺脾胃是什么意思?”

“皇上,皇后娘娘两年前定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导致她肝气郁结,心情不畅。肝属木,脾属土,木又克土。人心志不疏,饮食就会下降,导致肝气强而脾胃弱,久而久之,肝气就会欺压脾胃,这便是我说的肝欺脾胃了。”

皇帝没有说话,脸色却变了又变,眸中流露出一股悲伤的情绪。

傅卿和也不催他,只静静地等待。

皇后躺在床上,双目微阖,好像睡着了,可是微微抖动的眼皮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帝后显然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