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司瑜言满意了,眉毛一扬笑得颠倒众生,“说吧,叫我做什么?”

脉脉迟疑地发出邀请:“你,和我看,吗?”她又用手比划了一下,表示是那个软软小小的玩意儿。

“看个头!”

司瑜言脸色古怪扭曲,慢慢的脸都红透了,红到了脖子根。他陡然咆哮一声,紧接着摔门进了连翘院。

脉脉一脸茫然,在门口站了片刻便带着满脑子的不解默默离开了。

才生下来的小驺虞很可爱啊,死鱼眼为什么这么生气?

难道…他怕驺虞?!

脉脉由衷感慨:真是孱弱的男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辛复哥哥是情敌!!!

昨天有童鞋猜对了,神秘生物就是滚滚!大熊猫!驺虞是传说中的神兽,白虎黑纹,不食生物,也有人认为是古代人对大熊猫的称呼,所以这里就用这个名字啦。因为脉脉对“驺虞”的发音有困难(她说话很不顺畅有木有!),所以她采用了“那个软软、小小、粉红色的”来形容刚出生的滚滚~~~

放心,脉脉以后会在小孔雀的努力下让舌头灵活的!你们懂得![表想歪!!!

第六章 灵药

6、灵药

施妙手果然言出必行,翌日清晨来到连翘苑。

司瑜言听闻宋西来报方醒,懒懒起床更衣,刻意磨蹭了半个时辰才露面。

“妙手先生,您来得真早啊。”

司瑜言姗姗来迟,见到施妙手坐在轮椅上,腿上落了几瓣丁香,药童春砂背着药箱,静静站在他身后。

施妙手很有涵养地微微一笑:“君子重约。”

“在下也是守约的人,不过,”司瑜言丝毫不为自己的无礼傲慢而羞愧,还很大方朗朗地说:“药王谷的女儿红实在醉人,我略饮了几杯就起不来了。”

施妙手一听皱起了眉头:“是谁予公子的酒?”

既来求医,病因未明之际,病患不能饮酒。谁这么大胆偷偷送酒给他喝?

司瑜言瞧他神色,不知怎的就没有把脉脉“供出来”,而是下巴朝着隔壁一扬:“芳邻同好美酒,乃志同道合之人。”

木槿苑的辛复?

施妙手倒不好再说什么,示意春砂把脉枕拿出来,只道:“公子不该饮酒。”说罢他扬起手指,再抬眼看向司瑜言。

司瑜言心领神会,挽起袖子把手腕搭在脉枕之上。

施妙手专心听脉的同时,司瑜言故意找他说话。

“听闻施翁座下各弟子的医术各有所长,不知妙手先生最擅长的是什么?”

施妙手淡淡道:“脏腑沉疴。”

“哦,原来先生专治五脏六腑都坏透了的人,佩服佩服。”司瑜言不便抱拳,单手做了个钦佩的手势,又问:“那回春先生呢?”

“骨伤。”施妙手微微凝眉。

司瑜言若有所思:“嗯…若是被打断了手脚,那就要去求回春先生了。常言道医者不自医,如果回春先生自己伤筋断骨,他能不能自己治好?”

施妙手瞭眼看了他一回,没有搭腔。

司瑜言轻轻地笑,又道:“药王五医名扬天下,在下昨日有幸结识了阁下与回春先生,那么其余三位分别是悬壶先生、济世先生,和…”他专门顿了顿,噙笑向施妙手发问,“和脉脉姑娘吗?”

“不是。”施妙手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指,“另有其人。”

司瑜言仿佛才想起来似的,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是灵药姑娘才对。辛公子说过了,只是不知道灵药姑娘擅长医哪方面的顽疾?”

施妙手一副不怎么想搭理他的样子,只顾埋头写字开方。而此时经过连翘苑门口的女子听到对话,不请自入。

“我只会皮毛而已。”

说话的少女走进来,对施妙手见礼:“见过大师兄。”

司瑜言抬眼打量她,只见她十八-九岁年纪,穿着碧绿色的衣衫,容颜秀丽眉眼清冷,而她垂在袖子底下的左手,少了一根小拇指。

药王五医,施翁爱徒,九指灵药。她是施灵药。

施灵药在被人打量的同时也毫不客气地看回去,目光冷静如无澜古井,只是在扫过司瑜言脸庞的那刻有一瞬的惊艳,但很快恢复如常。

司瑜言对自己的相貌一向很有信心,他破天荒站起来,彬彬有礼:“在下司瑜言。”

施灵药极为冷淡:“施灵药。”连敷衍的笑容也懒得露一个。

司瑜言一反常态,保持着风度翩翩的笑容,那样子说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可他脑子里不知怎么就钻出另外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来,小聋子一见他就笑得甜滋滋的,还亲昵地拉他的手,怎么看都比这个冷冰冰的施灵药可爱多了。

“妙手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不等施妙手写好方子,司瑜言忽然开口:“我想请灵药姑娘为我诊治。”他懒洋洋勾起了唇角,“这样我的病一定会好得快一点。”

当众被人要求替换应该是很尴尬的事,但施妙手十分沉得住气,把方子往春砂手里一搁,不咸不淡地说:“公子的病,灵药治不了,在下也治不了。”

司瑜言不以为然地笑:“药王高徒都治不了,看来药王谷这笔买卖是赔定了?”

施妙手平静地收拾脉枕:“司公子你胸腔里的东西靠近心脉,若是早三个月来药王谷求医,在下可以用汤药化解。但是如今异物渐大且挺而弥坚,药石已是无灵,唯一的办法是开胸取物,但成功的把握不到一成。两相比较之下,不如任由其留在体内,辅以缓痛汤药,至少还能活半年。就算药王谷真的沦落到要变卖田产来还债的地步,那也是公子身后之事,你无须操心。”

“公子…”宋西一听司瑜言只有半年可活,吓得就快哭出来了。反倒是司瑜言这个当事人没甚么反应,好像命短的人不是他一般。

“这样啊。”司瑜言耸耸肩,“那在我死之前,一定会亲眼看见药王谷更名改姓才瞑目。宋西,送客。”

宋西立即把手往门口一摊:“诸位请。”

春砂推着施妙手离开了,施灵药却在那里站了片刻,临走之前目光扫过司瑜言漂亮的脸庞,眼神冰冷而锋利。

司瑜言毫不在意。

只消半天的时间,药王谷即将更换主人的传闻就传遍了山庄,众人都说司家小公子是故意来找茬的,明知道身患绝症活不长了,却故意跟施翁打赌,目的就是在死之前侵吞药王谷的产业。你瞧谁看个病还带那么多仆从的?这哪儿是求医,这摆明了是搬家啊。

而司瑜言好像还有意坐实这样的传言,在他的授意下,司家卫队在天堑间架起两根铁索供人行走,除此而外,工匠们已经在测量土地,打算在山脚下修建一所别院。

这些流言都是宋西下山取东西的时候听来的,因为山庄多数人还没有见过司瑜言真容,自然也不认得他这位贴身小厮,所以很乐意把小道消息都说出来跟他分享。除此而外,他还知道了其他的传言:比如辛复公子和灵药姑娘两情相悦,妙手先生其实是个面冷心善的好人,回春先生暗恋药房的抓药寡妇…当然,宋西最关心的人是施一脉。

所有人都说脉脉姑娘是山庄里最讨人喜欢的女孩儿。虽然她名义上是施翁弟子,也跟着诸位师兄师姐学习医术,却不曾单独出诊,所以这也是施翁明明有六个徒弟,外面人却只听说过药王五医的缘故。

宋西觉得难过,公子好不容易盼来了春天,却是在生命的尽头,那他到底要不要撮合脉脉姑娘与公子呢?从私心来说他肯定是希望两人相好的,男未婚女未嫁,多么般配啊!但是相爱不能相守,这又是多么的残酷!

带着这样的矛盾,宋西慢悠悠回到连翘苑,赫然发现他“朝思暮想”的脉脉姑娘已经来了,正在和他“牵肠挂肚”的公子说话。

啊!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俩人谈情说爱!

于是宋西悄悄拉上了门,然后一脸正气地坐在门口。阻挡一切可能前来打扰的人和事。

院子里,脉脉气急败坏地指着司瑜言,说话吞吞吐吐:“你!为什么,要抢走,这里?!”

司瑜言慵懒地坐在那里,双手抱胸:“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脉脉很生气:“师父的、心血,师兄、师姐、住这里,我的家…你抢走,坏蛋!”

司瑜言看她气得脸红跳脚的样子,觉得格外有趣,两手一摊笑着说:“没办法,你师父和我打赌,愿赌服输。”

脉脉一怔:“赌,什么?”

司瑜言指着自己胸口,扬眉浅笑:“治病。如果药王谷治不好我的病,就要用山庄抵债。”

脉脉两眼发亮,嘴唇一动:“治好了呢?”

“治不好——”司瑜言悠悠扬扬地说,“你大师兄,妙手先生说药石无灵,我最多有半年可活,所以我现在是在等死。”脉脉读懂了他的话,顿时一副错愕惊诧的表情,他很高兴吓到了这个小聋子,又说:“我只不过是在死之前找些乐子罢了。小聋子,如果你做了我的家仆,我会考虑让你陪葬的。”

在这个时代,少数世家还保留着活人殉葬的传统,所以司瑜言也不算是危言耸听。

但显然药王谷长大的脉脉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好奇地跟着他唇形发音:“陪、葬?”

“就是我死的时候,把你也一起埋了。”司瑜言“好心”跟她解释,笑得寒恻恻的,“活、埋。”

怕了吧?还吓不死你这小色魔!

脉脉低头绞着衣袖,贝齿咬唇面露难色,她这副怯生生的样子让司瑜言无比畅快,不自觉薄唇翘起,隐隐在笑。

“司公子…”脉脉突然开口喊人,顿时接受到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

司瑜言眯眼:“你喊我什么?”

脉脉这才反应过来喊错了,结结巴巴说:“言…言哥哥,你跟我,赌,好吗?”

司瑜言怔了怔,随即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嗤笑反问:“跟你赌?赌什么?”

“治、病。”脉脉很认真地指着他胸口,“我治好,山庄,还给师父。”

小聋子哪儿来的自信?司瑜言目光鄙夷:“那你治不好呢?”

“我给你,陪葬。”

司瑜言愕然垂眸,看见脉脉仰首送来恳求的目光,并不像说笑。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启唇一字一句地重复:“治不好,我、陪葬。”

本来应该拒绝她,甚至嘲笑她打击她,可是司瑜言落进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脉脉紧张地扯了扯他袖子,几乎是哀求地问:“好不好?”

“呵…”司瑜言忽然挑起她的下巴,蛊惑般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脉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愿意。”

嫣红的小嘴唇一张一合,说话的时候吐出一股芬芳,司瑜言紧紧盯着脉脉的嘴,有些出神。

上次她亲他的时候,这里似乎很甜很软…

司瑜言着魔了一般,不自觉俯身低下头,却在即将碰到脉脉嘴唇的时候如梦初醒,赶紧推开她。

脉脉差点被他搡在地上,踉跄后退两步稳住身子,愠怒地瞪着他。

司瑜言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袖子,垂眸避开她的目光:“一言为定。”

“宋西——”

守在门口的宋西听见司瑜言喊他,急忙推门进去:“公子有何吩咐?”

司瑜言把要求简单说了一遍,宋西听了赶紧研墨写赌约文书,然后取来了印泥。脉脉尚在研究写得对不对,司瑜言已经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抹了印泥按在文书上面,落下一个鲜红小巧的指印。

宋西此刻只关心一件事:公子又主动摸脉脉姑娘的手了!

司瑜言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轻快而愉悦:“小聋子你记着,你现在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其实就是一个大夫和病人之间不得不说的JQ故事,主打言情,但是也有剧情!事关一盘很大的棋!

脉脉:从明天开始,咱们进行治病的第一步。【严肃正经脸(⊙_⊙)

小孔雀:是不是脱光了检查身体?好啊好啊!【欢喜雀跃脸\(^o^)/~

酒叔:呸!你想得美!先扎针!戳你戳你戳你~【幸灾乐祸脸(*^__^*)

小孔雀:戳?这个姿势不是只有我能做吗?有作案工具不解释!【傲娇脸╭(╯^╰)╮

第七章 脉象

7、脉象

让脉脉签了所谓的“卖身契”,司瑜言看药王谷里的一草一木都顺眼起来,他甚至颇有兴致的让宋西在院子里搭了一个葡萄架,然后不知从哪里移来现成的葡萄藤缠上去,变出一方碧玉天地。

司瑜言优哉游哉躺在葡萄藤下面,竹椅摇曳咯吱,他望着头顶未熟的绿葡萄,噙笑道:“以后本公子就在这儿接见小聋子,宋西,你觉得怎么样?”

宋西正在给新栽的藤蔓浇水,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进屋里去?”

幽会什么的,果断是房间里更好一些啊公子!

“你不觉得——”司瑜言随手拈起一片藤叶,翠绿映着红唇更加冶艳,“这里别有一番趣味么?”

宋西恍然大悟:“哦——公子,小的明白了,嘿嘿。”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幕天席地,半遮半掩…公子这颗不开花的千年铁树终于开窍了!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无师自通的高手啊高手。

司瑜言淡淡地笑,把藤叶遮上眼睛,打起瞌睡来。

隔壁的辛复是个很低调的人,司瑜言跟他做了好几日的邻居,鲜少听到他那边的动静,唯独一样——辛复似乎很爱豢养飞禽,木槿苑里有不少鸟雀,常来偷吃他这儿未熟的葡萄。

宋西现在每天除了挥赶小偷鸟雀,还要清扫院子里的鸟粪。饶是脾气再好任劳任怨如他,此时也喋喋不休地抱怨:“烦死了烦死了!”

司瑜言对仆人的暴躁视若无睹,而是指使他:“去门口看看。”

宋西明白他的意思,放下扫帚走出连翘苑,沿着山路往下,“偶遇”了提着篮子上山的脉脉。

“脉脉姑娘!”宋西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主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您总算来了,咱们快走吧,公子都等了好久了。”

脉脉对这个风风火火的小厮很有好感,冲他笑着点点头,然后指着篮子说:“小心,里面有,粥…鱼。”

宋西一听赶紧宝贝似的把竹篮抱在怀中。

哎呀呀这么快就送来爱意绵绵的食物了,公子追姑娘有一手哟!

回到连翘苑,司瑜言已经坐在葡萄架下了,手边一盏茶。他装作不经意地瞟了眼跨进门的灰色小身影,轻轻哼了一声。

同是药王谷的女弟子,别人施灵药就穿得清丽水灵,把本来七分的样貌衬出九分,小聋子其实也不难看,怎么就不懂得好好拾掇自个儿?灰不溜秋一个,跟只小耗子似的。

宋西本以为情人见面分外甜蜜,可瞅见司瑜言摆出一副别人欠了他钱的臭脸,而脉脉扭扭捏捏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的样子更是让他暗叫不妙。

“公子,您看脉脉姑娘给您送什么来了!”宋西这小厮当得辛苦,竟做起了月老,他急忙小跑上去把竹篮奉给司瑜言,挤眉弄眼地笑,“粥和鱼,专门给您的。”

他背对着脉脉,脉脉没看见他说什么。

司瑜言听罢紧绷的脸缓了缓:“嗯…搁那儿吧。”

哼,算她有心。

“小聋子,过来。”司瑜言冲脉脉招手,脉脉再次不甘心地看了眼木槿苑紧闭的大门,叹气朝他走去。

司瑜言挪了挪身子,腾出竹榻上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脉脉很自觉地坐上去,歪着头看他。

司瑜言接受过太多惊艳赞叹的目光,可偏偏被她纯得不能再纯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起来,他咳了一声问她:“先把脉?”

他把手腕递过去。

门神宋西看见忍不住要大叫一声好:英明神武的公子真是高见,又可以明目张胆地摸脉脉姑娘的手了!

哪知脉脉却把他的手轻轻一推,摇头道:“大师兄,已经把过,不用、再看。”也许是觉得说话沟通太慢,脉脉干脆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摸出纸笔,蜷着身子在榻上写了起来。

“春初发生,有枝无叶,故脉弦以象之。夏令繁盛,枝叶畅茂,故脉洪以象之。秋令整肃,草木黄落,故脉毛以象之。冬令闭藏,水土坚凝,故脉石以象之。五脏之脉,各有本象,反常则为病。”

写了一段脉脉有些手酸,停歇片刻,司瑜言读完她一手漂亮小楷,勾起嘴唇:“脉应四时,递相判别;春弦夏洪,秋毛冬石。这些都是医书上的东西,我也略知一二,但这跟我的病又有何关系?”

脉脉继续写:心脉浮大,肺脉浮涩,肝脉沉弦,肾脉沉实。今乃夏暮秋初,汝胸内有疾,气血虚脱,故心脉应兼有散象,但并非如此…

写到这里脉脉皱起了眉头,干脆抬头说:“很奇怪,大师兄说,你的脉象、很差,四动一止,油尽灯枯,但是这里…”她伸手抚上他的胸口,感受到胸腔内的跳动,“很有力气。”

施妙手从脉象断定司瑜言命不久矣,但脉脉作为亲手摸过司瑜言胸口的人,却觉得他的心脉并不像受损的样子,跳动依然很有力气。只是如果他心脏没有受损,胸口里那团东西又是怎么长出来的呢?她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