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对神庙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其实源于一件奇怪的事。在他童年时随手写写画画,居然画出了一幅完整的寺庙图画。爷爷看了之后很惊讶,告诉他这是卡久拉霍神庙。他当然不敢告诉爷爷真相,撒了个谎说是从书上看到模仿着画出来的。自此,他坚信神庙冥冥之中和他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神庙早在1839年由东印度公司的波特军官打猎时发现,历经了将近两个世纪,实在没有太多的考古价值。如果不是艾弗森的家族声望,根本不可能得到赞助,所以装备、人数、资金都少得可怜。不过艾弗森却信心十足,他坚信,一旦发现了神庙建成的秘密,必将是考古界的巨大发现,在全球产生轰动。

然而被研究了近二百年的古迹,要有所发现谈何容易。开始几天,队员们还兴致盎然,新鲜劲过去之后,大家都没了兴趣,除了每天的例行公事,晚上就在营帐里喝酒打牌。精力旺盛的约瑟夫更是每天晚上都溜出营地寻欢作乐,第二天早晨才脚步虚浮地回来。

除了艾弗森和乔安娜,所有人都对此次考古不抱希望,索性当成不花钱的旅游。

就在这时,一件极其诡异的事件引出了神庙的秘密。

凌晨三点多,队员们都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营地里有人突然喊:“艾弗森先生!我…我…”

艾弗森从梦中惊醒。他早就对约瑟夫不满。印度是个多宗教国家,日常行为有着许多禁忌,约瑟夫每天晚上出去寻花问柳,很容易出现问题。他也单独警告过,可是约瑟夫总是耸耸肩膀,满脸不在乎地吹着口哨。

当他穿好衣服出了帐篷时,除了乔安娜,其余五个人都聚集在营地中央。他奇怪地四处张望:“约瑟夫呢?”

“没有人。”阿伦小声说道。

他这才发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慌的神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约瑟夫的声音,我们就出来了,可是营地里没有约瑟夫。”阿伦在胸口不停地画着十字架。

“那是谁在说话?难道是鬼魂吗?”艾弗森本来就因为一无所获而烦躁不堪,忍不住暴怒道。

“艾弗森先生,我在这里。”约瑟夫的声音又一次在营地响起。

这一次,艾弗森也意识到出了问题!

几个人拿着手电四处照着,笔直的光柱扫来扫去,根本没有约瑟夫的人影。

忽然,乔安娜的帐篷里一阵乱响,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四处扑腾,似乎要急着出来。

艾弗森松了口气,看来约瑟夫这个色鬼躲在乔安娜帐篷里,但他很快推翻了这个判断。

两个人偷情,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而且乔安娜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轰!”帐篷突然塌了,篷布兜着空气鼓起了圆圆的气泡,随着空气散尽,篷布慢慢贴在地上,显露出一个人的形状。

“救救我…”约瑟夫在篷布里呻吟着。

事情虽然诡异,但是考古队员们长年和坟墓、干尸打交道,胆子倒也不小。几个人连忙掀起篷布,看清楚了里面那个“人”,才真的倒吸一口凉气!

阿伦直接跪在地上,背诵着《圣经》。

躺在帐篷里的,是一具真人大小的雕像。从他根本不能动的嘴里,传出了和约瑟夫完全相同的声音:“救救我。”

艾弗森用手电照向雕像的脑袋,是约瑟夫的脸!

队员们呆住了!

“诅咒。”阿伦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晕了过去。

考古队刚驻扎的时候,曾经来过一个奇怪的人。他虽然穿着僧侣的衣服,头上却围着伊斯兰的白色头巾,更好笑的是,脖子上还挂着十字架。

“你们打扰象头神的休息,必将成为神灵座下之奴隶。”

队员们正忙着安扎营地,没有人对他说的话感兴趣。

“你们的身体将变成雕像,终生侍奉于卡久拉霍。”

艾弗森放下手中的活,给了约瑟夫二十卢布,让他去把那个奇怪的人打发走。在考古过程中,经常会出现打扮怪异的当地土著,说出一连串类似于诅咒的语言,无非是想混点钱用。

果然,那个人收了钱,二话不说就消失在丛林里。

考古队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直到约瑟夫变成了雕像,队员们才想起来。

诅咒真的应验了!

连串的诡异事件让大家都来不及思考,营地里安静得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艾弗森拿出电话,拨通了当地警局的号码,话筒里传出“沙沙”的杂音。

“乔安娜在哪里?”艾弗森故意做出漫不经心的姿态,这种时候他需要用冷静让队员保持平静。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吃了晚饭队员们就各自回帐篷,唯一的女性乔安娜也不例外。

“啊!”乔安娜的叫声从神庙方向响起。

“作为考古工作者,我们必须随时保持镇定!”艾弗森身体绷得笔直,挨个看着已经吓破胆子的队员,“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会是考古界最重大的发现,只要我们能坚持住活下来。”

简单的几句话并没有给队伍带来勇气,两名队员正在给阿伦进行急救,其余的人仍然盯着变成雕像的约瑟夫瑟瑟发抖。

阿伦苏醒了,侧头看到约瑟夫的雕像,一激灵爬了起来尖声叫着。艾弗森没有责怪队员,如果他不是队长,可能也早就陷入恐慌中。在那一瞬间,他做出了判断:六个人带好装备,向乔安娜发出呼救的方向出发。

没人同意,也没人反对,队员们机械地准备着装备,似乎已经被恐惧夺走了灵魂。

艾弗森的目光穿过茂密的树林,仿佛要看清楚神庙的一切。乔安娜再没发出声音,约瑟夫的雕像右手笔直地伸向丛林深处,半张的嘴摆成○形。

家族血统唤醒了艾弗森冒险的勇气,他迅速布置着,六个人按照他的指示,三人成排,进了密林。

密林距离神庙大约五十米,可是每个人都走得小心翼翼。几道笔直的手电光柱在树木的阻碍中时长时短,使得气氛更加诡异。

艾弗森走在最后面,这是考古队的行动标准——队长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月光把队员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如同贴在地上的鬼魂。

他默算着距离,还有大概二十米就能穿过着该死的树林。到了神庙,不管是凶是吉,总比在营地里自己把自己吓死要好。

擦了擦手心的汗,又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住了,一股寒意从后背冒起!

他听见身后“嚓嚓”的脚步声!

队员们依然在前面走着,艾弗森定了定神,想尽量用镇定的语调招呼队员停下来,当他正准备张口说话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艾弗森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挣出眼眶。这是约瑟夫的声音!

“你早就想开除我对吗?”约瑟夫的手渐渐用力,艾弗森只觉得牙床“咯咯”作响,剧痛让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肘向后击出。

胳膊肘击中约瑟夫的小腹,如同撞在一块石板上,艾弗森疼得浑身大汗,感觉小臂的尺骨被撞碎了。

一记重击砸在他的后脑上,艾弗森眼前一黑,向前扑倒。约瑟夫笑着,一脚一脚跺着他的后背,内脏在体腔里翻腾不已,他忍着痛大声呼救。

可是队员们没有人回头,依旧机械地向神庙走着。

“我们都被选作侍奉卡久拉霍的使者,我们的身体将永恒于神庙之中。”约瑟夫把艾弗森踢得翻了个滚。强忍着晕眩,艾弗森看到在冰冷的月光下,一具雕像簌簌掉着碎石,向他慢慢走来。

队员们已经走出密林,胆小的阿伦忽然回过头,冷漠地看着艾弗森。

经历过数次考古历险的艾弗森终于崩溃了!他甚至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慢慢靠近的约瑟夫,惊恐地看着!

无数条暗青色的虚线从阿伦的皮肤里长出,“咯噔咯噔”响个不停,就像是一锤砸在坚硬的岩石表面产生的裂痕。虚线相互连接,如同无数只蚯蚓相互纠缠着,皮肤翻腾着脓泡,鼓到葡萄大小,“啵”地破裂,一截截烂皮耷拉在脸上。伤口里的肌肉纤维变成了灰白色,蓝色的眼睛凝固不动,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阿伦变成了石头的塑像!

阿伦的嘴已经石化,根本张不开,却依然清晰地说:“队长,我们不等你了。”

“你不是卡久拉霍的选择。”早已变成石头人的约瑟夫丢下艾弗森,跟着队伍走出密林,来到神庙前。

顺着密林的缝隙,艾弗森依稀看到象头神雕像前横放着赤裸的乔安娜。

艾弗森起身想跑,全身骨骼剧痛不已,根本无法行动。他掏出手机,疯狂地打电话,话筒里依然是“沙沙”的杂音!

“汝等愿侍奉神灵终生,此祭品为神灵供奉,可得永生。”穿得稀奇古怪的土著人从神庙中走出,手里拿着蛇头权杖。

变成石头人的队员们跪倒在地,跟着土著人重复同样的话。

土著人把蛇杖对着乔安娜额头点了点,念了一串音节奇怪的语言。乔安娜睁开眼睛,茫然地站起,赤裸的身体在月光下如同象牙一样白,缓缓走向象头神。

土著人抬高声音,乔安娜全身抖动着波浪般的肉纹,亲吻着象头神的鼻子,伸出舌头舔舐。粉红的舌头被灰土染得乌黑,乔安娜咽了口肮脏的口水,继续舔着。

直到象头神长长的鼻子被舔得干干净净,泛着暗红色的幽光。土著人把蛇杖抛到半空,扭动着身体,摆出一个个人类根本无法完成的瑜伽动作。雕像们也跟着做着同样的动作,紧接着断裂声不断响起,一段段肢体、躯干碎裂,砸在地上,荡起大片的沙土。

阿伦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动着,撞到神庙台阶上停了下来,灰蒙蒙的石头眼睛透过密林,冷森森地盯着艾弗森!

乔安娜拥抱着象头神,像发情的蛇扭动着。土著人拾起蛇杖,像一名烧尸工一样,用锤子砸着从焚化炉里运出的没有烧干净的骸骨,把队员们的石头残体击个粉碎。

他捧起石屑,撒在乔安娜金色的长发上。乔安娜双手接着石屑,大口大口吞咽。

“汝之身体,为神灵之选。”土著人举起蛇杖,点着乔安娜的额头。一丝淡淡的黑气,钻进她的鼻孔。

艾弗森双手抠着潮湿的地面,指甲缝里渗出鲜血,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土著人消失在神庙里,乔安娜又一次晕倒。远山传来了鸡鸣声,一缕阳光透过山峦,为黑暗的卡久拉霍神庙披上了金色的纱丽。

艾弗森吃力地爬起,跌跌撞撞地来到神庙前。象头神底座,那几个突出的头像,竟然都变成了队员们的模样,摆出形态各异的痛苦表情,似乎能从张开的嘴中听到他们的惨叫。

他数了数头像,一共八个,只有一个头像,还没有变化。他摸着脸,心里惊恐不已:难道我也会变成象头神底座的石像?

乔安娜醒了,呆滞地四处看,发现自己赤裸着身体,捂着胸惊叫:“这是哪儿?”

艾弗森讲完这段诡异的事情,整个人已经处于半崩溃状态。月饼给他灌了几口威士忌,他才喘着粗气,抹着嘴角的口水,慢慢恢复了镇定。

“我想到报警,可是电话打不通。而且,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话。”艾弗森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乔安娜醒了之后,完全失去了记忆,不断重复着‘我是德安拉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她送进了疯人院。”

月饼故意伸了个懒腰,起身整理背包:“谢谢你给我讲了这么动听的故事,不过我不感兴趣。如果你有别的目的,很抱歉,你找错人了。我想我该走了。”

艾弗森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灌了几口威士忌,苍白的脸庞浮起一抹微醺的红晕:“我就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知道你的疑惑在哪里。给你看样东西,或许就会明白。”

月饼摸出桃木钉,用匕首削着尖锐的钉头:“希望看到之后不会失望。”

艾弗森双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全身“咯噔咯噔”响个不停,解开了上衣的扣子:“自己看吧。”

月饼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幽暗的灯光中,艾弗森胸口往下的身体被蛇鳞状的石片层层覆盖着。

艾弗森敲了敲石鳞:“从那天开始,我就起了变化。正如你看到的,我快要变成石头人了。所以,我只能待在这里寻找神庙的秘密,或许可以破除诅咒。”

月饼经历过的诡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长满石鳞的人倒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甚至怀疑艾弗森得了奇怪的皮肤病。

“你可以靠近看看。”艾弗森把上衣脱掉,转了个身。

月饼往前走了几步,眯着眼观察。每片石鳞都是半透明的,足有巴掌大小,相互间结合得很紧密,乍一看倒像是披了层玉质的铠甲。再仔细看,隐隐能看到血管在鳞片里一鼓一瘪地起伏。

“现在你相信了吗?”艾弗森扳着鳞片用力撕扯,居然生生拽掉一片,捧在手里递给月饼。

月饼皱了皱眉头,还是接到手里,掂了掂重量,对着灯光照着,油润的鳞片里似乎有水波在流动。

“东陵石?”

艾弗森身上的伤口涌出了一层血珠,相互融合,很快又长成了新的石鳞。艾弗森嘲弄地拍着石鳞:“这是顶级的印度玉——东陵石,如果不被石化,我完全可以靠这个变成亿万富翁。你们中国有句成语叫‘点石成金’,我却是‘肉身成玉’。”

“那我等你完全玉化之后,可以卖个好价钱。”月饼扬了扬眉毛,把玉片随手一丢,“不过我更想多个朋友,而不是钞票。我应该怎么帮你?”

“我也不知道,或许和这个有关。”月饼的话似乎让艾弗森很感动,他想了想,拿出笔记本,“你可以看看。”

月饼翻着笔记本,整齐漂亮的文字是英国贵族最喜欢用的花体字,记录着关于卡久拉霍性爱神庙的由来。

公元7世纪之后,印度北部地区列强争霸,其中一支重要力量是拉杰普特人,这是由入侵印度的雅利安人与原住民长期融合而形成的封建王族,笃信印度教,酷爱自由,骁勇善战,但内部不团结,家族之间纷争不断,常常兵戎相见。

在公元9世纪的时候,拉杰普特人中的一支,也就是由昌德拉瓦尔玛王领导的家族建立了昌德拉王朝,其都城就设在卡久拉霍。

王朝的都城本没有名字,但因为有两株非常茂盛的金色枣椰树(the Khajur)拱卫着城门,而得名卡久拉霍(Khajuraho)。

相传,昌德拉瓦尔玛的母亲十六岁的时候,出落成了远近闻名的美女,可惜她的丈夫在迎娶当天就接到了出征命令,再没有回来,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个夏夜,她热得睡不着,老觉得有什么事情,于是就到莲花池去洗澡。

月明星稀,池水闪烁,美丽的胴体把月神昌德拉玛迷住了。他下凡来到人世,紧紧地抱住了她,打动了她,融化了她。一整夜,他和她都在缠绵,直到黎明将至,月神不得不离去。她舍不得月神走,于是月神说:“别骂我,可爱的人儿。高兴一点吧,因为你孕育的是国王。他将无比强大,统治整个世界,他的子孙将成千上万。”

“可是我未婚生子,将名誉扫地。”

“别怕,可爱的人儿。你的儿子将在十六岁的时候成为国王,并为你洗掉耻辱。”说完一番话,月神消失了。

当男孩出生时,月神遍邀诸神前往庆贺,并给新生子起名昌德拉瓦尔玛。昌德拉瓦尔玛不负众望,勇敢果断,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十六岁的时候,他用石块打死一只老虎和一头狮子,顺顺当当地当上了国王。

他为母亲建造了八十五座寺庙,雕刻了大量男女缠绵的场面。印度教认为,想要通往“摩克沙”(即常说的“解脱”),有四个途径——责任、钱财、瑜伽和性爱。而这些雕刻就是用来帮助人们达到“解脱”的目的,人可以从中获得解脱和救赎。昌德拉瓦尔玛想通过这个方式来为母亲正名。

合起本子,月饼想了片刻:“这个传说好像和你遇到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如果有,说明你有事情没有告诉我。对吗?”

“你很聪明。”艾弗森眼中透出赞许的神色,“在疯人院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太一样,而且值得信任。我发现了神庙的秘密!这个秘密如果公布于世,必然会引起全球轰动,我也会名垂考古界。”

艾弗森讲述了队员石化后被土著人捣碎,发现乔安娜疯了之后的事情。

被吓破胆子的艾弗森犹豫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靠近又昏迷过去的乔安娜。看着她赤裸的身体,艾弗森忽然意识到,如果能解开其中的秘密,绝对是考古学的重大发现。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不已,一时间忘记了身处危境,急切地想唤醒乔安娜,看看能不能有更多发现。可是无论他用何种办法,乔安娜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他沮丧地靠着象头神坐下,乔安娜完美的身体甚至没有勾起他一丝欲望。望了望神庙,他又不敢进去寻找那个可怕的手持蛇杖的土著人。

“嘿嘿。”身后有人笑了,一只冰凉的手摸着他的腰,又飞快地缩回。

他心里一惊,连忙向前躲闪,脚脖子又被抓了一把,重心不稳,扑在乔安娜身上。压着乔安娜充满弹性的身体,艾弗森忽然觉得身体某处的变化,渐渐坚硬滚烫。

“你终于回来找我了吗?”乔安娜长长的金色睫毛颤动着张开,深蓝色的眼睛如同一汪潭水,深深地注视着艾弗森。

艾弗森呼吸急促,胸前弹性惊人的压迫感让他完全失去了理智,脑海中浮现出神庙雕像上各种奇异的性爱姿势,任由乔安娜像八爪鱼把他紧紧抱住。

“昌德拉玛,我等了你很久,终于把你等回来了。”乔安娜在艾弗森耳边呵着气,呢喃着。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中艾弗森,他身体瞬间冰冷,猛地挣脱,向后退去,脑袋撞到象头神的鼻子上。晕眩中,他看到乔安娜站了起来,微笑地注视着他:“昌德拉玛,虽然你爱着德安拉玛,可你为什么要躲避我?难道我已经不美丽了吗?”

笑声又从身边响起,艾弗森慌乱间看得真切,那几个变成队员模样的头像,正贪婪地望着乔安娜,淫邪地笑着。

“咔嗒咔嗒”的声音从象头神底座传出,被乔安娜舔舐得干干净净的红色象鼻向空中翘起,象头神逆时针旋转着,把有头像的一面转到后方,露出底座下长方形的土坑。

两具被玉片紧紧包裹的人形物体并排躺着,如同两个巨大的蚕蛹。

乔安娜盯着土坑,空洞的眼睛忽然变得惊恐,狠狠抓着脸喊道:“昌德拉玛,你死了吗?你就在我身边死了吗?”

突变让艾弗森几乎无法呼吸,眼睁睁看着乔安娜疯了般扑进土坑,搂着其中一个玉蛹痛哭,声音越来越微弱,再次晕了过去。象头神的底座又响起机关转动的声音,眼看就要把乔安娜压在坑里。艾弗森这才反应过来,把她拖出土坑。底座和土坑严丝合缝地闭合,挤出一蓬尘土,呛得艾弗森咳嗽不止。

队员的雕像们昂着头,似乎要从底座挣脱出来,脖颈和底座相连的地方迸出一道道裂痕。就在这时,神庙所有的雕像似乎都活了,犹如被锁住的恶灵,凄厉地号叫着,痛苦地扭动身体挣扎,拼命要摆脱墙壁的束缚!

直到象头神的鼻子恢复原状,所有的雕像才静止不动。

艾弗森打了个寒战,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都是活人变成的?神庙把他们的恶灵束缚在墙壁里?

一切恢复了安静,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耳朵里仍回荡着恶灵的惨叫。他再也忍受不住,爬起身要跑,又重重地摔倒。他发现双脚沉重得不听使唤,变得冰冷坚硬。

“乔安娜被恶灵附身?”月饼摸着鼻子,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几步,“德安拉玛是谁?”

“笔记中昌德拉瓦尔玛的母亲,”艾弗森显得很疲惫,耷拉着眼皮,皮肤长出一道道青色的丝斑,“突然觉得好困。”

月饼默默地注视着正在变成玉蛹的艾弗森,没有言语,紧了紧背包,出了帐篷。

仰望着星空,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潮湿的青草气息让他精神一振,无数个画面在眼前飞速旋转:疯人院的乔安娜画着和神庙雕像完全相同的画,长着暗红色鼻子的象头神,考古队员的照片,底座上的人脸,刚刚在帐篷里变成了玉蛹的艾弗森。

这或许是他来到印度之后最诡异最凶险的经历。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林,卡久拉霍神庙就在前方,几十米的路程,却很漫长。

他安静地抽着烟,直觉中他并不相信艾弗森的话,却又理不出一点头绪。尤其当艾弗森变成了玉蛹,饅更让他心生寒意。卡久拉霍性爱神庙到底隐藏着什么可怕的诅咒?

但是他不得不去,因为在看到象头神触摸了和乔安娜一模一样的头像时,最边上的头像,变成了他的模样。

踩灭烟头,穿过树林,他再次来到了神庙前。黝黑的庙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透着森森寒气,随时都会活过来把他生吞活剥。黑暗中,墙上的雕像仿佛都活了过来,从墙上挣出,落到地上,缓缓向他嘶叫着爬动。

他下意识地跺了跺脚,并没有发生艾弗森所说的石化现象,心里略略踏实,走到象头神前。七个考古队员和他的脸并排在底座上,和白天看到时没有什么不同,粗大的象鼻子泛着暗红色的光,宛如男性的林枷。

他戴上户外手套,扳动象鼻,底座传出沉闷的转轴声。

月饼向后跃出三四米,直到底座完全翻转,露出冒着湿气的土坑。隔着这段距离,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只听见从坑里响起奇怪的声音。借着月光,他看到一双手从中探出,黑黑的指甲里满是泥垢,用力抓住坑沿向外爬。当那个“人”的脑袋探出来的时候,月饼瞬间怔住了!

沾满湿泥和杂草头发下面,是一张爬满白色蛆虫、淌着尸液的脸。整张脸早已经腐烂,一只手指粗细的蜈蚣从烂掉的鼻孔中钻进,又从黏糊糊的眼眶中钻出。

这张脸月饼异常熟悉,就在刚才,还和他讲了神庙的故事!

艾弗森!

“你来了。如果没有你,八部众就不能凑全,我和德安拉玛再不能复活。等了千年了,终于等到了。”神庙的阴影里闪出手拿蛇杖、穿着不伦不类、戴着青铜面具的土著人,“我是昌德拉玛。”

“月神?”

“那只是昌德拉瓦尔玛为了隐藏我和德安拉玛纯洁的爱情而编造的谎言而已。”昌德拉玛憎恨地瞥着艾弗森腐烂的活尸,举起蛇杖,对着象头神的后脑点了点,“作为八部众最后一个归属者,阿修罗,你有权利知道一切。”

象头神忽然抬起左腿,重重地踩踏着底座,地面颤动着,震波传递到神庙的墙上,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雕像,如同被静止的电影画面重新摁下播放键,动了起来。

“嘭”的一声巨响,神庙墙像一张电影屏幕,所有的雕像都活了,如同在表演一场盛大的古印度电影。

月饼从包里摸出一把东西,悄悄洒在象头神底座上,然后装作惊诧不已的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雕像群演绎着千年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