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大姑娘柔顺应道,完全没有半点公主的姿态,她也没那个底气。

秦纮、谢知同儿子、儿媳一起用完早膳,带他们去给大人、阿娘请安。秦家子嗣繁茂,但秦家目前大部分女眷都在高句丽,男人在外面领兵,所以大姑娘只见到了阿锦和在家守孝的秦六娘。谢知和秦纮别的养女都被谢知送到女院读书,平时不怎么出现。

阿锦年纪还小,睡意朦胧的被谢兰因搂在怀里,她仰头甜甜叫了大姑娘一声阿嫂。

大姑娘给了她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她知道阿锦是谢知的养女,但她生父母是家翁和阿家的弟妹,也是祖父母的亲孙女,家翁、阿家又无亲女,阿锦跟两人亲生的也没区别。今早阿姨特地提点过自己,要好好跟这小姑相处,她精心准备了讨小娘子欢心的礼物。

阿锦很喜欢阿嫂送的礼物,扭头对祖母笑,谢兰因疼爱得揉揉孙女发顶,心中暗忖既然拓跋曜都死了,阿菀也不必在有顾虑,她可以再生个女儿,正好跟阿藤一起长大,她也多个小孙女疼。

大姑娘又去拜见秦六娘,秦六娘对大姑娘柔柔一笑,态度和善,但又带了几分疏远,她是寡居在娘家的寡妇,除了天天给谢兰因请安外,她平时连院门都不出,只专心在家教养儿女。

大姑娘双目微垂,她再不懂事也没听过有皇家女眷可以带着孩子在家守孝的,她深刻认识到祖父去世后,他们拓跋家似乎瞬间变了。

秦宗言和秦纮只把大姑娘当家里的摆设,不会特地跟她说话,但也不会为难她。谢兰因不甚满意孙媳妇,这孩子容貌、才华没半点出挑的地方,根本配不上她孙子,可她也不会为难孙媳妇,这亲事也不是孙媳妇愿意的。

秦宗言这些天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儿子、孙子都回到自己身边,他便笑得合不拢嘴,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棺椁被儿子用了,他对秦纮、阿生道:“你们跟我去书房。”

秦纮、阿生顺从的跟在秦宗言身后,谢知生怕大姑娘不自在,也让她先回房里休息,这些天也累着她了,小孩子家家居然连黑眼圈都出来了。秦六娘也识趣的告退,谢兰因搂着孙女,斜睨着女儿问:“怎么了?又想我做什么事?”

谢知问谢兰因:“阿娘,阿耶那边怎么样?大嫂、二嫂还闹吗?”

谢兰因说:“就你操心,你阿耶还能有什么事?谢家又不是非要她们当儿媳,她们想走随时可以走,孩子她们乐意都能带走。”除去长子、次子,独孤氏和两个妾给谢灏生了十五个儿子,高平公主和广安郡主再傻都知道她们不可能用子嗣牵制谢灏,加上连太皇太后都对秦家弯腰,她们自然也只敢乖乖听话。

谢知道:“大哥、二哥跟大嫂、二嫂向来恩爱,我怕他们心里对阿耶有隔阂。”

谢兰因莞尔,“有隔阂又如何?你阿耶又不止他们两个儿子?他现在还有了嫡子,他跟独孤氏感情又好,你大哥、二哥若聪明,就乖乖听你阿耶的,不然谢家还缺两个孩子?”谢家现在做主的还是阿耶和大兄,她两个老实侄子还能翻天不成?

比起早逝的前任大嫂,谢兰因更喜欢现任大嫂,独孤氏或许出身不高、不通文墨,可她身体好,伺候大哥也精心,关键是她还给谢家开枝散叶,让她有那么多侄子,她对独孤氏的印象是越来越好。当然弟妹谢兰因也喜欢,她跟阿虎夫妻恩爱,阿虎开心比什么都好,他们孩子生的也不少。

谢知:“…”好吧,阿耶对她太疼爱,她都忘了阿耶是怎么对自己亲儿子的了,“阿娘我回房了。”她想回去补眠,昨天睡得太晚。

谢兰因喊住她,“等等。”

谢知偏头问:“怎么了?”

谢兰因斟酌了下说,“等到了京城,阿狼难免会有些应酬,外人送些碍眼的东西也是有的,你…”

谢兰因还没说完,就被谢知打断,她问谢兰因:“阿娘,是有人给五哥送人了?五哥怎么处理的?”

谢兰因见女儿神色没什么波动,心头微松,她就知道阿菀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把人转手送手下了。”谢兰因顿了顿,劝女儿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事,可以后这些事还是你自己处理为好。”随着秦家地位上升,官场上难免有护送姬妾的事,难道以后这些事都让秦纮来处理?这样女儿还能完全掌控内院吗?

谢知莞尔,“我知道了。”不过等秦纮回来,谢知也没提这件事,既然五哥乐意处理这些事,她干嘛插手?五哥不想要可以直接转送人,她接手过来怎么处理?转送人还要通过五哥,不送人,她留下做什么?她对后院的控制也不需要体现在这方面,她那些暗卫又不是白养的。

大姑娘和阿生的婚礼也就热闹了两天,两天后秦家众人就准备入京,这时秦家分散到各地平乱的儿子们也陆续回来了,留在平城的官员们这会才慢慢看到秦家所展现实力的冰山一角,众人暗暗心惊,如果陛下不死,秦家执意造反,恐怕他们也没马上平定的实力。

秦宗言意气风发的率领大军先入京城,他凯旋归来,本应马上回京,为了孙子婚礼已经耽搁两天,这会不能再耽搁了,他也希望早日入京掌控大局。秦纮、谢知、谢兰因慢行一步,他们要打点后续。京城那边有秦绍和谢灏坐镇,暂时也不会出太大问题。

秦绍在拓跋曜来平城时,就奉父亲私命暗中来京,等拓跋曜一死,京中大乱,他立刻带兵入京,也正是有他在,秦纮才能从京城回来。拓跋曜把秦绍留在建康时已经收走他的所有兵权,他手下的兵也被拓跋曜打散,分入别人营中,可以说是把秦绍彻底架空,众人都没想到秦绍居然手下还私藏了这么多军队。

其实秦绍手下除了几个私卫之外,确实没兵了,这些兵一部分是谢知养在南梁的民兵,大部分是秦家临时从南梁军队里收拢来的。永泰帝这些年也算励精图治,他皇位是杀侄篡位而来,他特别想证明自己是明君,对军队管束也上心,若不是遇上拓跋曜,说不定他也能实现收复南梁部分领土的愿望。

永泰帝逃亡后,南梁军队四分五裂,拓跋曜让人收复了部分,大半成了流寇,拓跋曜不是不知道这些流兵是隐患,可秦家隐患更重,所以他想收拾完秦家再整治南梁,没想他最后死在长子手中,南梁这些流寇就被秦绍收拢,最后用来对付他死前指定的继承人。

魏国新帝拓跋怀看到秦绍突然出现在京城不奇怪,秦绍是秦家除秦宗言以外,这些年唯一露在明面上的重臣,他对朝堂局势了解甚深,由他坐镇京城比秦纮好,秦纮官职低微,迄今又无战功在身,很难服众。

可他没有想到谢家居然也叛变了,谢灏甚至随秦纮一并入京,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京中事宜,俨然把自己当成秦家谋士。他不可置信问谢灏:“先生,您为何要叛变?”以先生的君子之风,怎么会甘愿屈居秦家这等武夫之下。

谢灏淡淡一笑:“我没有叛变。”他从未投诚,又何来叛变?天下能让自己献上忠心的只有一人,他死了,死后还被人污蔑,所以他要扶植他后人上位,洗清他身上所有污名。

正文 第260章 暂时的安定(二)

谢灏、崔远和郭彦是随秦纮一起入京,崔远是崔家人, 虽在郭彦的说服下向秦家投诚, 可到底还算外人, 他很识趣的避嫌, 不跟郭彦、谢灏争权夺利。郭彦也清楚自己身份, 郭家三代都是秦家谋士,属秦家下臣,谢灏是将军的连襟, 郎君的岳父,他自不会跟谢灏争权,秦家还没登顶,他们还不需要如此。

崔远和郭彦的退让,一下把谢灏推倒了风尖浪口, 在秦宗言和秦纮尚未回京前,谢家的门庭比秦绍家还热闹。秦绍带兵到达京城后就闭门不出,无论谁登门拜访都不见,他妻子是于阗国公主,妻族皆远在于阗国,身边仅有的几个侍妾也都是尉迟氏从于阗国带来的, 众人连个突破口都没有,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将军府紧闭的大门,将目标转向谢灏。

谢灏虽在朝堂理事, 可私下也跟秦绍一样紧闭谢家大门, 只是谢家在魏国多年, 亲眷众多,他倒是不能像秦绍那般谁都不见,但也只仅见几位近亲,对于众人试探性的提问,谢灏总是避而不答。

谢修和谢俨这些天经历过的事比他们之前三十多年加起来还多,两人迄今仍处在陛下暴毙的茫然中,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向来英明神武的陛下会被大皇子暗杀,而父亲居然会暗杀陛下!即使谢灏从来没承认过谢家有参与大皇子的暗杀事件,所有人都认为谢家肯定牵扯其中,尤其是身为平城郡守的谢灏。

没有谢灏在暗中打点,大皇子怎么可能刺杀成功?秦家和谢家那些亲眷又怎么可能顺利逃离禁卫军的追捕?更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永安侯的突然暴毙。这些年谢家跟永安侯几乎断了联系,即使他先后娶了两个谢氏女,他们都看不上这姑父。可看不上不代表他们想让永安侯死。永安侯死了,是不是代表他们的妻子也要死?

永安侯的突然暴毙让众人都在传谢家想把儿媳、女婿都弄死,好让女儿能守寡改嫁。这谣言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谢灏逃离时将儿媳、孙子女都抛下了,谢简又在平城稍稍安定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让三女同范阳王(拓跋贺)离婚、跟丧妻多年的崔远定亲,这种种的迹象都在表明,谢家想要断了同拓跋氏的姻亲关系,为儿女另换成亲对象。

谢俨和谢修成亲多年,两人又无侍妾,跟妻子感情很好,他们甚至都不敢想若父亲逼着他们跟妻子离婚,甚至要害死他们的妻子儿女,他们该怎么劝服父亲?两人相视苦笑,两人都已过而立之年,因有家族庇护,他们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自觉自己能支撑门庭,可真正遇到这些事,他们才清楚认识到,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手里的一切都不是靠他们自己得来的。

谢灏心细如发,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只是他们也不是孩子了,想要什么不说出来,难道还要他来猜不成?是故他懒得理会这两个孩子,他已经够忙了,他现在更关注的是初一。谢灏放下茶盏,神色冷凝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小子,语气平静的问:“你弑父。谁给你的胆子?”

永安侯不是病死的,可也不是谢家人用手,而是他亲儿子下的手。就算狠辣如谢灏得知事情真相时都吃了一惊,这小子才几岁?就敢对亲父动手,阿菀别养出一条白眼狼出来。

初一低头跪在大舅面前,“我没想给阿姊添麻烦,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凑巧。”他计划做的很完善,可惜运气不好,居然让老头子死在这风尖浪口,大舅为了谢家名声都要把这件事查到底,这不就露陷了?其实谢灏也没有确实证据表明永安侯是死在初一手里,可他又不是大理寺卿,断案不需要证据,他只要确定这件事初一做的即可。

谢灏听着初一的话不由挑眉,他这是死不悔改?只后悔选得时机不对?“你为何要弑父?”

“父亲要废世子。他说我长得太吓人,贺楼氏丢不起这脸,我觉得他太烦人,所以才让他闭嘴。”初一觉得自己生父真蠢,有阿姊在,他怎么可能把自己废掉?他不见自己继母都没提这件事吗?他活着,自己在京城办事难免束手束脚,他还是死了好。

谢灏问:“你是怕世子之位旁落?”

“不是,我是嫌他麻烦,他有了我,还能把爵位传给谁?”初一很自信的说。

谢灏:“…”他也是见多识广,可初一这种性情的人他也就见过一人,他是第二个,谢灏眸色微沉,淡淡道:“我没教养过你,也管不了你。”谢灏的话没让初一放松,反而让他绷紧了身体。谢灏不动声色的将初一细微的身体动作看在眼里,他继续道:“等你阿姊来了——”

“大舅不要!”初一这下真慌了,阿姊向来心善,她怎么可能接受自己弑父,“您杀了我吧!不要告诉阿姊这件事!”初一从来不在乎自己生死,他早该死了,活了这么多年他也够本了。

谢灏见状,紧抿的唇角微松,心中的杀意这时才真正消退,还知道感恩就好,他冷眼看着跪趴在自己面前的初一继续说,“你这种污糟事我也不想跟你阿姊说,让你姊夫来管你。”

初一听说是告诉姊夫,他心头一松,不告诉阿姊就好,姊夫肯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阿姊的。

谢灏被这小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笑了,他呵斥道:“还不滚!”

初一很听话的滚了。

“回来。”谢灏又叫住了他。

初一顿步,垂着双手等谢灏吩咐。

谢灏吩咐他说:“你去给我查查贺兰英雄。”这小子能力不错,给他点事干,省得一天到晚闯祸,他叮嘱初一说:“既然你爹死了,就不许再动别人了。”

“母亲是阿姊的六姑,我不会。”初一说,继母是谢氏女,初一还没傻到对谢氏女动手,他杀自己老子,外祖父和大舅不一定会把自己怎么样,他要动了继母,他们肯定会教训自己,他还想平平安安给阿姊办事。

谢灏轻哼一声:“知道分寸就好。”都说这小子脑子不好,文不成武不就,没想他开了这方面的歪才。若是控制得当,他倒可以当阿菀一把好刀,谢灏端着茶盏想着初一将来的安排。

谢知还不知道自己疼爱的弟弟居然弑了自己亲父,她正带着女眷们慢慢的朝京城进发,秦宗言和秦纮已先行一步去京城,秦二、秦三带兵如临大敌的保护女眷们安危。这队女眷里不止有重伤垂危的太皇太后,还有谢兰因和谢知,这两位才是保护的重中之重,不过除了精神上紧绷些以外,他们这趟行程比以往都轻松,两人不禁感慨,有个能干的弟媳真好。

谢知这些年平城、怀荒、建德三地跑,远行经验丰富,即使这次人多,她也把众人安排的妥妥当当,就算是拿着挑剔目光看她的太皇太后女官都服气,她们来的时候都没这么舒服过。只是她们来的时候是位高权重的太皇太后,陛下还在,如今她们却是一队老弱病残,连生命都要求人怜惜才能活下去,太皇太后的价值在主持完清河公主和秦显的婚礼后就没了。

宫人惯会见风使舵,眼见太皇太后不行了,对她伺候就怠慢了,若不是谢知时不时的会关心她们,恐怕太皇太后在路上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将心比心,女官自问若谢知和太皇太后眼下情况对调,恐怕太皇太后早下令赐死谢知了,都说谢娘子心慈手软,传言果然不假,女官心中默默算盘自己的退路。

她对太皇太后的忠心毋庸置疑,太皇太后假若在秦显婚后就被害死,她肯定毫不犹豫的跟太皇太后一起死。可现在谢知不仅没杀太皇太后,还愿意善待太皇太后,甚至许诺不让太皇太后回宫,让她在别宫安享晚年,女官就对她提的条件心动了。她不是要自己背叛太皇太后,只要自己配合她收拢內宫势力即可。横竖她们也不可能回宫了,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全交给谢知好了…

“姑娘,您这样太委屈了。”玉娘替谢知不平,“宫里女官又不是她一人,何必为了她委屈自己?”玉娘这些跟谢知一起长大的暗卫永远记得,当年姑娘脖子上那道深深勒痕,他们那时力量微薄,没法替姑娘报仇,可现在他们有这个本事了,为何姑娘不许他们杀太皇太后?

谢知失笑,“我没有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觉得她委屈,“我本来就没想杀她。”崔老太都瘫痪了,连话都不能说,还能翻什么风浪?谢知本就没想杀她,来自后世的她,到底有着比时下人更严苛的道德观,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动杀念,“太皇太后在宫中经营多年,內宫的底蕴之深,不是我们一朝一夕可以摸透的。女官是她的心腹,有她配合,我们计划能顺利很多,这不就让我免受很多委屈?”

“可是她当年逼得你差点——”玉娘终究没说后面两个字“去死”,她自己百无禁忌,可不会对姑娘如此。

“所以我才要她活着。”谢知轻叹,“她现在的病,活着才是折磨,她也活不长了。”她若处在太皇太后这情况,她不会苟活。颈椎断了,一辈子就起不来了,古代又没有各种药物,活着就是折磨,可即便如此,太皇太后求生欲望还是很强烈,这老太太一辈子争强好胜,临死都不例外。

玉娘闻言一想也是,崔老太的病活着就是折磨,她眼珠子转了转说:“姑娘放心,我会催着太医好好医治太皇太后的。”

谢知微笑点头,他们也是心疼自己,她有何必扫兴?她问玉娘,“宁馨现在情况如何?”祖父不顾陈留祖母和宁馨的哭求,硬逼着拓跋贺写下离婚书,拓跋贺带着几个孩子回京城,宁馨这几天茶饭不思,陈留祖母担心她,母女两人都瘦了一大圈。

玉娘说:“还是老样子。”

谢知沉吟了一会吩咐道:“你安排下,我下午跟宁馨谈谈。”

“喏。”玉娘应声。

谢知看着窗外摇晃而过的景色,自古政权更替,男人无论生死总是名留青史,却从来不会在意他们身后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正文 第261章 暂时的安定(三)

谢知一行在赶路, 谢知不会因为私事让大队人马停下, 所以她让玉娘去传讯,是想下午跟宁馨乘坐一车, 跟宁馨好好聊聊。要换了别的姑姑, 谢知肯定不会插手这种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外嫁女,参与这种事只会里外不是人, 并不会有人感激自己。可宁馨不一样, 她对自己和阿娘一直很好,她若袖手不管,就太凉薄了。

谢知要去找宁馨的事也不瞒谢兰因,谢兰因懒洋洋的支颐看着女儿在马车上换衣服,“你去了也白去。”谢知乘坐马车宽大舒适,轮子上都裹了层层牛皮防震,这种防震方法很有用,也很奢侈,因为车轮上的牛皮磨上一两天就破了, 要时常换。谢兰因太了解女儿抠门的性子, 要两人单独乘坐马车, 女儿肯定舍不得轮子上裹牛皮, 她单独外出从来不用牛皮, 干脆拉着女儿一起坐车。路上行程无聊, 有女儿作伴也不无聊。

谢知换衣服的手一顿,她偏头看着情绪不高的阿娘,心中思量一会小心翼翼的对阿娘说:“我去看看就回来,不多管。”阿娘肯定是想起当年被祖父逼着嫁给大人的往事,即使阿娘现在跟大人夫妻恩爱,也不能掩盖她当年是被大人和祖父联手逼迫嫁人的。

谢兰因哂笑,“照你祖父的脾气,他会把不情愿的女儿嫁到崔家吗?他想跟崔家结亲又不是结仇,宁馨根本不用你哄,她肯定早被说服了。这会不肯吃喝,估计是跟你祖父撒娇,要他把自己孩子弄到身边。”谢兰因太了解自己亲爹,就他无利不起早的个性,怎么会让宁馨心不甘情不愿的嫁到崔家?若宁馨不能跟崔远和睦相处,这联姻没有任何意义,他肯定早把她哄好了。

谢知:“…”阿娘太了解大父了,谢知之所以没插手这件事,一来这是谢家的家事,不是她一个外嫁女可以参与的;二来也是觉得宁馨固然会伤心一段时间,可绝对不会因为拓跋贺而忤逆父母。阿娘何等心计,照样被大父权衡利弊,劝得心甘情愿嫁了,宁馨又怎么可能例外?

谢兰因神情淡淡道:“你去一趟也好,免得你大母觉得你太凉薄,她可是你祖父的心头肉。”谢兰因做梦都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如此护着继母,按照他唯利是图的个性,不应该马上跟继母离婚吗?横竖继母也没生儿子。他不仅没离婚,反而逼着女儿离婚,拓跋贺算什么?谢家有她跟阿菀在,还需要跟别人联姻?他逼宁馨嫁崔远,不就是为继母打算吗?

谢知仔细琢磨着阿娘的话,阿娘这是吃醋了?吃醋大父对陈留祖母上心?“您也知道大父的性子,崔远身份不一般,我侄女年纪太小,崔远不乐意娶,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除了宁馨也没别人合适。”祖父逼宁馨离婚,一方面是为祖母打算,但最主要的是还是为了谢家。拓跋贺已是废棋,祖父不是别人,他了解秦家底蕴,明白这天下迟早要改姓秦。谢家虽是秦家的姻亲,可不是一开始就追随秦家的家族,这些家族同秦家常年在怀荒这种封闭环境,早形成盘根错节姻亲关系。

随着秦氏崛起,这些家族将来肯定是朝廷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谢家即使有她跟阿娘在,也不可能融入这股势力,常年封闭的环境注定了这股势力对内不一定和睦,但对外肯定是一致排外的。阿耶常年在平城,大父对秦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与其尽力融入怀荒圈,还不如跟崔家联合。崔家有太皇太后多年打底,在魏国的势力不容小觑,若不是之前碍着拓跋曜,大父早想跟崔家联姻了。这会机会难得,大父不抓紧这次机会才怪。

谢兰因似笑非笑,“你放心,我没多想。”

没多想才怪。谢知暗暗腹诽,就算是大舅看到祖父逃亡时还不忘带着陈留祖母和宁馨,心里都不舒服了好长一段时间。可陈留大母对大父那么好,如果大父轻而易举就弃了大母,换谁都会心寒。不过阿娘会吃醋也正常,谁让她是祖父亲女儿,谢知暗忖等到京城就好了,有大人哄阿娘,不怕阿娘胡思乱想。

谢兰因也只是一时感慨,父母当年可是瞬间就决定离婚,然后各自成家的,若他们中有一人跟继母一样,他们几个是不是就不会失去父母了?这念头在谢兰因脑中也只是一晃而过,转眼她就莞尔,当年那情况父母离婚、各自成家是最好的选择,两人勉强在一起最后也是怨偶。父亲现在能跟继母恩爱,是因为他老了。

谢知去找宁馨时,不意外的看到她正被陈留大母搂在怀里吃饭,而祖父则坐在一旁给女儿挟菜,一面挟菜一面还语气柔和的哄女儿道:“你放心,不出半年,我一定让你跟孩子们团聚。”

“真的吗?”宁馨这些天是真瘦了,原本饱满的面颊都瘪了下去。

谢简说:“我何时骗过你?”

宁馨嘀咕的说:“谁让您一直不让我见孩儿。”

谢简道:“然后让拓跋贺抓着孩子不放手?”历来女子离婚就没有带孩子的说法,若不是女儿舍不得,那几个孩子又是在他和陈留跟前长大,他跟陈留也放不下,谢简才不会想法把孩子接到谢家来。

陈留说:“你听你阿耶的话,我们什么时候害过你?”

宁馨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好。”

谢知看到这里,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现在这情况不适合她出面,大母和大父就把宁馨哄得很好,可没想到陈留却喊住了谢知:“阿菀。”

“大父、大母。”谢知转身给他跟陈留行礼。

陈留目光慈爱的看着谢知:“你跟你三姑好好聊聊。”

谢知双目微抬的看了陈留一眼,心中叹息,终究一切都不一样了。大母以前对自己慈爱不会如此溢于言表,不过谢知早有准备,大母是拓跋家的公主,即使当初拓跋曜出事,他追究谢家责任时没有避开大母,可现在拓跋曜已经死了,拓跋家也显而易见的没落了,经历过拓跋家最辉煌时期的大母心里能甘心?

陈留是不好受,她毕竟是拓跋家的公主,眼见自己的母家一朝从顶端跌落,她心中百味杂陈。可没有谁比在宫廷长大的陈留更清楚什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是公主,可公主的身份没有给自己带来尊荣,反而让年轻的自己嫁了一个变态残废。

她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谢简给她的,谢简为了谢家要支持秦家、要女儿离婚,陈留舍不得外孙,可也就不舍了几天就答应了,外孙再亲也没有女儿亲,她只要女儿好。阿菀是个重感情的,她肯愿意过来劝宁馨,陈留心里感激,私心更想让她们姑侄感情更增几分,将来秦家登顶,宁馨也能多得几分好处。

“阿菀。”宁馨明显没有陈留这么深的城府,对上谢知时总带了几分不自在,她倒不是怪谢知,男人在外面做事,她们女人又不能阻止。她不自在是因为被谢知看到自己那么大年纪,还被父母哄着进食,怪难为情的。

谢知见宁馨满脸窘迫,忍不住微笑,还是宁馨最单纯,看到她这样,自己心情都忍不住好了,谢知心情一好,就忍不住逗宁馨,她满脸严肃的看着宁馨,语气沉重的说:“阿姑,你老了。”

“什么?”宁馨大惊失色的捂着脸,“我脸上有皱纹了?”谢家女人都爱美,宁馨也不例外,她平时最注重保养自己。

“不是,是你瘦了,脸都瘪下去了。”谢知说,过了三十的女人,只要保养得宜,脸上是不大可能有明显的皱纹的,最烦恼的大约就是法令纹和脸部干瘪,所以谢知从来不节食减肥,她只靠运动维持体型,还每天坚持按摩,不让法令纹出来。

宁馨听到“瘦了”,她原本被父母哄出的淡淡笑意一下又收敛了,“阿菀,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势力?”

“势力?”谢知偏头看着宁馨,“这话怎么说?”

“我跟拓跋贺离婚了。”宁馨以为谢知不知道自己离婚的事,“大家都以为是阿耶逼着我们离婚的,其实——”宁馨顿了顿,困难的说:“其实我心里也是愿意的,就是舍不下孩子。”所以当父亲许诺,一定会把孩子接到谢府后,宁馨连胃口都开了。

“这算什么势力?”谢知失笑,“你只是做了最好的选择。”

宁馨苦涩道:“是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她抛弃了拓跋贺。

“你没有抛弃他。”谢知摇头说,“你以后会不管拓跋贺吗?”

宁馨脱口道:“当然不会。”她或许此生都不会再见拓跋贺,但她绝对不会不管他。

“那算什么抛弃?拓跋贺的前途已经注定了,你还有谢家,难道跟他共同沉没才是没抛弃他?外面都说谢家忘恩负义,拓跋贺即使现在不这么认为,将来时间久了,看到自己跟以前处境完全不同,他也会这么认为的。届时他不敢怪别人,还不能怪你吗?”谢知冷静的说,人心是会变的,不止拓跋贺如此,就算是宁馨也会变。

她以前是谢中书的嫡女、范阳王妃,以后就是前朝皇室女眷,这样的身份落差她能接受得了?届时她也会对拓跋贺有所埋怨,夫妻相互埋怨,时间不长就能成怨偶。哪对中年夫妻不会遭遇中年感情危机?只不过程度有轻有重。宁馨和拓跋贺本就不是能担起大事的人。

他们以前是在众人呵护下生活的巨婴,前途由谢简、拓跋曜操持、孩子由陈留照顾,如今一朝环境大变,哪怕拓跋贺瞬间成熟起来,环境也不给他成长的机会。谢知一点都不看好他们的将来,离婚对她来说并非坏事。崔远是政客,也是成熟男人,只要谢家和秦家不倒,宁馨嫁给崔远后日子就不会不好过。

宁馨默然,片刻后低声道:“阿娘让我趁着年轻,先跟崔远生个孩子,我…”她即使接受了跟拓跋贺离婚,暂时也没法子接受他以外的男人,她真一点都不想跟崔远生孩子。

陈留大母不愧是经历过数朝宫廷争斗的老人,谢知暗暗感慨,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宫里活的很好,谢知安抚宁馨说:“你不愿意就算。崔远愿意娶你是因为谢家和秦家,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不会对你如何的。”大母让宁馨跟崔远生孩子是为了外孙考虑,父母不能照顾儿女一辈子,宁馨的孩子姓拓跋,注定没有太大前程,等他们都走了,这些拓跋姓的孩子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兄弟。

宁馨轻叹一声,“再看吧。”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母亲催她生孩子的缘故,她也舍不得自己孩子。她出神的看着谢知,如果是阿菀,她遇到这种事肯定有别的解决法子吧?不会跟她一样吧?

谢知不知道宁馨心中所想,如果知道她也不会回答宁馨,可她在看到崔明珠努力延迟生产,结果还是被太皇太后赐死后,她就深刻认识到古代比现代深刻多的阶级差异,她在那时候就决定做人上人,她不想让别人来主宰自己生活。她跟五哥做的还算成功,至少他们年轻时能顺利成亲,如今又保住了自己的家。

正文 第262章 暂时的安定(四)

谢知和宁馨没聊多久, 毕竟宁馨自己都想开了, 谢知也没久留。舒适的马车没几辆, 谢知来了, 陈留就只能跟女官坐一车,她年纪大了,谢知也不忍心让她多颠簸。趁着中途休息, 她回到自己的马车。

谢兰因正在闭目眼神,见女儿来了,她眼睛都没睁,“来了?”

谢知在车厢小隔间里换过衣服、洗了手脸,才钻进车厢里在谢兰因身边躺下,“宁馨就是舍不得自己孩子。”

谢兰因轻笑一声,“等她生下崔远的孩子,就不会想那些孩子了。”

谢知默然, 头靠在阿娘的手臂上,她虽说嘴上劝宁馨不想生就不生,可她估计要不了一年就能怀上了吧?她不是阿娘,阿娘心志坚定, 说不生就不生, 而宁馨是不可能的, 不说大父,单崔远就能把她哄得忘了拓跋贺, “她这样挺好的。”万事不操心。

谢兰因道:“你可不能这么教我孙女。”她情愿孙女清醒的面对一切痛苦, 也不想让她如莬丝花般靠人呵护才能活下去。

“你孙女?”谢知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你说阿锦?我当然不会。”柔娘和小八都是聪明人,阿锦又有她跟五哥教导,肯定不会养成宁馨那种脾气。

“我说的是你给我生的孙女。”谢兰因没好气道,“阿锦不用你操心,等她成亲了,丢给她亲爹娘就是。”秦家都走到这一步了,登顶只是早晚问题,扶桑和革岛是秦家不可能放弃的地方,谢兰因曾听秦宗言说过,他想分几个儿子去扶桑、革岛驻守,高句丽也会派人,有这两个地方支持,秦家在中原就能更稳。

谢知问:“大人想以后分封诸侯王?”

谢兰因微微颔首,谢兰因很少管秦宗言怎么安排儿子,可这件事跟别的不同,这事关女儿和女婿的天下,她眉心微蹙的说:“都是他儿子,他肯定不想厚此薄彼,可我担心以后…”

“您担心八王之乱吗?如果我们的后代不争气,没有他们也有别人,我倒觉得大人这想法不错,就不知道有几个兄弟愿意分出去吃苦。”谢知倒是赞同分封实权诸侯王。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中央政权所能控制的范围也就那么多,很多边境领土都是一会属中央政权、一会属独立政权。与其让那些地方只挂个名被管束,还不如让秦家兄弟过去治理,当然前提是有人肯乐意去穷乡僻壤吃苦。

谢兰因有时真看不透宝贝女儿到底再想什么,旁人都觉得女儿温柔和善、与世无争,即使是大兄都觉女儿淡泊名利,可谢兰因明白女儿离淡泊名利这四字很远。秦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大程度是女儿一手推上来的,日后秦纮登基,可想而知女儿也不会甘愿做个待在深宫的皇后,她肯定会插手前朝政权。

可要说女儿真有什么权利欲又不对,她不像阿耶那般唯利是图,又不像崔老太和李老太那样把权利当命,不然她肯定不会赞同秦宗言分封诸侯王。“如果分封了诸侯王,哪怕将来不会重现八王之乱,他们也不一定会向你们称臣,尤其是——”谢兰因顿了顿才道:“小八他们。”小八肯定会是扶桑王,他也愿意留在扶桑和革岛,就算小八有柔娘看着,不会动独立的心思,他和柔娘的后代呢?

谢知莞尔,“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和阿兄估计是看不到了,既然都看不到了,还管身后事做什么?”她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诚然分封诸侯王会有很多不好的下场,可像明朝那样把太子以外的皇子当猪养,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既然没有完美结局,那就照着自己的想法来。

谢兰因定定的看着女儿,半晌后笑道,“你这样最好。”只管自己活着痛快,不顾后来巨浪滔天,这跟她阿耶完全都不一样,阿兄就是太重自己名声了…

谢宁馨和崔远的婚事在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就低调办了,只有谢家和崔家几名近亲参加,谢兰因和谢知因自家身份敏感没去,悔婚另嫁的事在世家中屡见不鲜,可到底不是什么好名声,两人一去,全京城注意力都会在这门亲事上,谢简和崔远都无意高调。

宁馨的婚事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京城的局势也没有跟很多人预测的那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秦宗言和秦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安分,两人平静的上朝、处理公务,看起来跟寻常臣子没有任何不同。就是拓跋怀都很惊讶,他一直紧绷的心,在两人如同寻常的表现中渐渐平静下来,只要他们不想现在造反,他总有翻盘的机会。

秦宗言和秦绍来京城当天,拓跋怀就亲自出城迎接他们,秦宗言和秦纮也丝毫没有张扬得意之态,对拓跋怀也恪守君臣之道,若不是两人身后只听从秦家父子的大军,任何人都会觉得这两人是帝国的忠臣。

拓跋怀在平城时见过秦宗言和秦纮,那时的秦宗言是个拖着残腿、垂垂老矣的老人,秦纮不过是个大腹便便、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可如今的秦宗言却是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中年武将,秦纮则风度翩翩,容貌风采在京城都是翘数。拓跋怀心沉到谷底,他们若不是早有反心,为何先前如此示弱?

恐怕他当初看到的秦纮根本不是本人,他不信一个人能在短短数月之内改变如此巨大,难怪父亲坚持要除掉秦家。只可惜老大太蠢,居然害死了父亲,父亲若不死,他们拓跋家何必沦落至此?拓跋怀心中满腔悲愤,可面上还是跟秦宗言虚与委蛇,把他当成长辈那般尊敬,事事都要过分秦宗言。

拓跋怀自觉忍辱负重,在秦宗言和秦纮看来就是一个笑话,两人之所以现在不动手,只是因为时机未到。秦宗言还没到京城,就接到崔远要娶谢宁馨的消息,他哂笑一声,谢简这老狐狸还真会抓机会,他随意扫了一眼,就将谍报递给儿子,“谢简这老小子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换女婿。”虽然秦宗言不愿意承认,他也是谢简换过的女婿之一。

秦纮听到“换女婿”二字,眉头动了动,他倒是没想到谢宁馨,他想到的是被亲儿子弄死的永安侯,他都死了,谢六娘肯定会再嫁,这可不是换女婿吗?他不止一次的听阿菀担忧的提过初一的性情,阿菀说初一性情跟常人不同,稍有不慎就会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要自己多关注他,结果这小子才离开自己没多久,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秦纮头疼的揉揉眉头,难怪阿菀一直担心这小子,他还当阿菀杞人忧天了。

秦宗言说:“让老大去给崔家送份礼。”

秦纮这会才想起崔远和谢宁馨的亲事,“他们已经要成亲了?”

秦宗言说:“又不是什么大事,等他们一到就成亲。”

“阿菀她们快到京城了?”秦纮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件事,阿菀因带着太皇太后,路上花费了比寻常多一倍的时间,秦纮这些天就数着日子等妻子来京,“父亲,我——”

“你做梦。”秦宗言毫不留情的打破儿子美梦,“现在是什么时候?岂可整天沉溺儿女情长,你给我乖乖留在京城。”

秦纮摸了摸鼻子想反驳老子,可想到那副被自己用掉的棺材,又有些心虚,这些天还是顺着老子心思比较好。免得老爷子得知这件事后气火攻心,他年纪大了,最好别受太大刺激。

秦宗言训斥完儿子,又将公务全部交给儿子处理,“我要出京几天,你好好看着他们。”

“您要去哪里?”秦纮问,他心中隐约有个答案,但又不愿意相信。

“我出京接你母亲。”秦宗言坦然自若的说,俨然忘了刚才他还训斥儿子沉溺儿女情长。他出京是有正事的,谢简逼着次女离婚,也不知阿镜是不是想起了往事,他当初是逼着阿镜,可也足足等了她一年,她可不能迁怒自己。直觉告诉秦宗言,他越快见到妻子越好,不然等妻子对自己发火,他就要睡书房了。

秦纮:“…”

秦宗言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偏头问秦纮,“我记得你跟阿菀有几个养女已经到了婚嫁年纪了?”

秦纮道:“是。”他跟阿菀只有两个儿子,两人知道以后联姻必不可少,领养了好几个族中孤女,这些孩子就是为了联姻而存在的,各年龄段的都有,最大的几个都快十五了。

秦宗言吩咐说:“选一个聪明的入宫。”这事本应该是阿镜和儿媳做的事,可两人向来心软,那几个女孩子虽说不是两人亲手养大,可也一直承欢膝下,就是小猫小狗养这么多年都有感情,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也不想两人为难,干脆他跟儿子做了这恶人。

“我对她们不熟悉,等阿菀来了以后让她选。”几个养女都是阿菀在养,秦纮也就在她们幼时见过几面,连她们长大后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更别说性情,他也不想随意找一个,送个没用的进去,还不如不送。秦纮很信任妻子的能力,他们收养女儿就为了联姻,阿菀养这些女孩子前就该有心理准备了,他越过阿菀直接选孩子,反而会让阿菀不开心。

秦宗言看了儿子一眼,“别告诉你母亲。”

秦纮暗想,你都送人入宫了,还想母亲不知道吗?不过他肯定不会把这话说出来扫兴,“孩子入宫前母亲不会知道的。”

秦宗言这才满意的离去,他跟妻子分别比秦纮、谢知更久,不止秦纮想老婆,他也想。

秦纮盯着老爷子远去的背影好一会,想着阿生也成亲了,成亲以后就是大人了,等阿生入京就该他给自己分忧了,就像他给老爷子分忧一样。

正文 第263章 暂时的安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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