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还对那段日子感到恐惧,十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展翔耐着性子安慰了她好半天,她才终于开了口,缓缓地讲述那件发生在渔船上的恐怖事件。

那天是苏绣的好朋友张帆的生日,来了好几个朋友,大家一起吃了顿午饭,玩得很开心。也不知道是谁出了个主意,说大家可以去租条小渔船,沿着海岸线航行,一边钓鱼一边欣赏城市的夜景。在这群朋友中,方舫出生渔民家庭,曾多次跟父亲一起出海,对船上的一切都很熟悉。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一行五人就这样开车来到渔港边,进了一家船舶出租店。

店主是个白胡子老头,听了他们的来意后,有些为难,说很不巧,船都租出去了。当医生的陈熙眼尖,指着窗户外那艘停泊在港口的白色小渔船,说:“那是什么?”

老头有些尴尬,说:“那艘船出过事,不出租。”

几个年轻人年少气盛,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死缠烂打了很久,老店主无法,只得带着他们来到那艘船上。船保养得很好,方舫检查了它的性能,汽油是满的,即使出海航行好几天都不会有问题。

老店主见他们是真的想租,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凝重地说:“年轻人,我必须告诉你们,这艘船很邪门,三年前它第一次下海,离开海岸线之后没过多久就和陆地失去了联系,我们出动了很多船只去找它,都无功而返。一星期后它自己回来了,船上的食物和水都在,可是渔民都不见了,到现在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他的话一说完,一向大大咧咧的雷鸣就笑了起来:“那不是和幽灵船差不多吗?”

一听到“幽灵船”三个字,老店主的脸色就变了,他狠狠地望了五人一眼,说:“既然你们实在要租,我也没办法,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我,绝不出海,只沿着海岸线航行,明天一早就把船还给我。”

五人满口答应,交了押金,开着船欢天喜地地走了,老店主望着一点一点离开港口的小渔船,深深地叹了口气。

“希望你们明天能活着回来。”

这个下午他们玩得很开心,船沿着海岸线,开得很慢。方舫在驾驶室开船,其他四人就坐在甲板上一边打闹一边钓鱼,整整一个下午都毫无收获。就在天擦黑的时候,陈熙的鱼线突然沉重起来。

“鱼!有鱼!”她激动得叫起来,其他几人连忙丢下手里的钓鱼杆,跑过来和她一起拉。也不知道是什么鱼,竟然非常沉重,四人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把它拉出海面。雷鸣开玩笑地说:“不会是个人吧?”

话一出口,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从海里钓上活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可是如果是具尸体呢?

这个念头让他们的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几人之间蔓延。就在这个时候,鱼线忽然一缩,一条两尺长的大鱼啪地跳出海面。雷鸣见不是尸体,兴奋得大叫,“快!快把它拉上来。”

几人拼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那条少见的大鱼捞上了甲板。大鱼在空气中跳动了几下,不动了。

那是一条非常奇怪的鱼,眼睛是绿色的,死死地盯着天空,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苏绣始终觉得它在望着自己,毫无光彩的眼睛里充满了阴毒,这种感觉令她浑身不舒服,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能说出这条鱼的名字,方舫设置了自动航行,也跑来看热闹,他捧着鱼尸看了半天,说:“这种鱼我也没见过,也许是深海鱼吧。不过真是奇怪…”

“什么奇怪?”张帆问。

“如果是深海鱼的话,被硬生生拖出海面,随着水压的降低,内脏会从嘴里挤出来,可是这条鱼却好好的,难道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新品种?”他挠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惊讶地说。

“管他呢。”张帆显得很高兴,“反正今天晚上我们有海鲜吃了。”

大家一齐欢呼起来,苏绣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她默默地望着那条鱼,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他们钓上来的,真的是一具人的尸体,只是被海水泡久了,才成了鱼。

天空完全暗下来,看不见星辰,五个年轻人坐在船舱里聚餐,桌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熟食,陈熙和雷鸣两人一起托着一只大盘子,兴冲冲地从厨房跑过来,将盘子放在桌子中间,说:“来啦,红烧怪鱼!”

浓烈的香味从盘子里汹涌而出,让人不由自主地流口水,张帆嘴馋,夹起一块就往嘴里送,苏绣拉住她,说:“这鱼没问题吗?要是有毒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陈熙拍着胸脯说,“我已经仔细地检查过了,没有毒,也没有工业污染物,可以放心食用。”

她话音刚落,几块鱼肉已经进了众人的肚子,雷鸣夹了一块放在她碗里,说:“不要杞人忧天了,一条鱼,吃不死人的。”

苏绣看了看碗里的鱼肉,想起它临死前的眼神,怎么也吃不下去,却又不想扫大家的兴,只好咬了咬牙,猛地将它塞进嘴里。

鱼肉很鲜美,入口即化,像活生生的鱼一般游进她的肚子,她觉得有些恶心,放下了筷子。就在大家吃得正高兴的时候,忽然有人说:“如果班长在就好了,他最喜欢吃鱼。”

原本热闹的船舱立刻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有点变。良久,张帆问:“刚才…是谁提到班长的?”

没有人回答,谁都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张帆脸色阴沉地说:“对班长的过世我们也很难过,不过今天是我生日,就不要再提这些伤心事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高中时代五人都是一个班的,高雄是班长,和大家关系很好,毕业之后就失去联系了。上个月大家聚会时才突然接到通知,说班长因病去世。

这个消息对大家都是一个打击,苏绣一边吃东西一边瞄着其他四人,不过刚刚是谁说的呢?听声音好像很陌生。

忽然,张帆捂着脑袋倒了下来,大家都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她,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苏绣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世界仿佛在剧烈地抖动,她抱着自己的脑袋,看见桌子上那盘还剩一半的鱼肉,难道…难道是那些鱼…

一阵天旋地转,黑暗终于崩塌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绣幽幽醒转,窗外的天空已经亮了,太阳高悬,阳光晃得人眼睛微微生疼。

船舱里的众人都渐渐醒了过来,他们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互相对望,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鱼。”方舫说,“一定是那条鱼!”

“可是我检查过,鱼里没毒啊。”陈熙有些不快,雷鸣马上接口道,“虽然没毒,但也很可能致人昏睡,大家没事就好。”

方舫忽然一惊:“是谁在开船?”

“你不是设置了自动行驶吗?”

“即使设置了自动航行,如果一个晚上不管不问,船只也极有可能会偏离航线。”他冲出舱去,大家也急匆匆跟出去,却看见他惨白的脸。

大海,一望无垠的大海将他们的船只紧紧包围,遥远的海平线与蔚蓝的天空相接,看不到任何陆地。

“我…我们这是在哪儿?”陈熙的声音在轻轻颤抖,她话音未落,方舫就冲进了驾驶室,他紧张地摆弄那些仪器,满头大汗。

“怎么样?可以确定经纬度吗?”雷鸣也紧张起来,方舫没有答话,良久,才终于虚脱似地抬起身,眼神茫然地望向远方,“完了,我们完了。这艘船的所有仪器都失灵了。”

“失灵!”陈熙尖叫起来,“怎么会失灵?昨天我们出发时不是都检查过了吗?”

“这些仪器…是被人破坏的。”方舫脸色惨白,雷鸣惊讶地问:“是谁?”

“等等,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苏绣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其他三人都望向她,看见她面如白纸,“张帆…张帆在哪里?”

沉默。

“难道是张帆在和我们开玩笑?”陈熙说。

“不可能,她根本不会开船,况且仪器坏了,她也逃不出去。”方舫立刻否定了她的想法。

“不管怎样,还是先找到她比较好。”雷鸣提议。

四个人开始在渔船上寻找张帆,船并不大,几分钟就可以找完,可是依然没人看见她的影子,直到打开厨房的门,一股浓烈的焦味扑鼻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灶台上开着火,锅里煮着汤,微波炉里也烤着面包,也许是时间太长的缘故,食物都焦了,锅底变得一片漆黑。

依然没有张帆的身影。

方舫关上火,陈熙不解地问:“这些东西是谁煮的?难道是张帆?可是她人哪儿去了?”

雷鸣颤抖了一下,看了看众人,说:“你们听说过幽灵船的传说吗?”

“幽灵船?”这三个字像紧箍咒,缠在几人的心里,一阵缩紧。

“1855年2月28日,英国三桅帆船‘马拉顿’号的船员在北大西洋上,看到了美国三桅帆船‘图瑞姆斯·切斯捷尔’号。英国船员发现,这艘美国货船风帆落下,无人驾驶,在大海中随波逐流。他们登上这艘船以后,只见船只完好无损,货物丝毫未动,食物、淡水充足,也没有任何搏斗和暴力的痕迹,只是不见一个人影。”雷鸣缓缓讲述,身体却在发抖,“他们在船长室里发现了航海日志和正在煮的食物,但日志上一切正常,只是到某一天忽然就断了。当时船上唯一的活物是三只饥饿的猫,谁也不知道,那些船员到哪里去了。”

“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也上了‘幽灵船’,张帆就凭空消失了?”陈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开什么玩笑!”

“你们看,这是什么?”苏绣从厨房角落里捡起一本日记本,翻开,扉页上竟然写着张帆的名字,“真奇怪,张帆有记日记的习惯吗?”

“怎么可能,她那么懒!”陈熙一页一页翻下去,脸色越来越白,每天的日记都只写了日期和天气,内容一片空白,直到翻到昨天的日记,却被撕掉了。

再往下翻,是四幅图,每幅图上都有一具尸体,以不同的姿势不同的方法,死去。

陈熙尖叫一声,扔掉那本日记本,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疯了!张帆疯了!”

“不,这些画未必是张帆画的。”方舫紧皱着眉头,“大家赶快回到船舱去,我想我们都陷入可怕的危险中了。”

四个人聚在不大的船舱里,脸色都很难看。

陈熙沉默了半晌,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张帆真的被幽灵船给吞了?”

“不。”方舫摇头,“我估计,还是昨天那条鱼出了问题。”雷鸣连忙接口道,“没错,我以前看过一部科幻小说,就是讲的幽灵船的故事,里面说船上的人都是吃了一种绿眼睛鱼的鱼卵,产生了幻觉,才自己跳进了海里。说不定昨天张帆正好吃了鱼卵…”

“那厨房里的食物和日记是怎么回事?”苏绣焦躁地说,“难道幻觉能让她画图?”

“现在我们要关心的不是这个。”方舫站起来,在船舱里不停地来回度步,“船上没有多少食物,淡水也很少,撑不了几天,如果我们不能遇到其他船只,就只能干渴而死!”

船舱里又安静下来,四个人脸色惨白,几乎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

“其实,我听过另一个传说。”陈熙突然说,她放在双膝上的手微微颤抖,“据说幽灵船上失踪的人,是听了海妖的歌声,跳进了海里,被海妖给吃了。”

“胡说八道!”方舫有些愤怒,“什么海妖!你几十年的唯物主义教育白受了!我看你是被吓糊涂了!”

听到“海妖”两个字,苏绣莫名地恐惧起来,大海有太多的秘密,远不是人类能够想象的,也许,这里真的有妖怪。

就在这个时候,音乐忽然响了起来,大家都吓了一跳,一起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才发现它来自天花板角落里的小喇叭。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放起音乐来了?”雷鸣大声说。

“这个喇叭连着驾驶室的录音机,有人在驾驶室里!”方舫向舱门冲去,“你们都呆在这里,我去看看!”

他刚一出舱,原本舒缓的音乐突然变了,变得非常诡异,就好像有人按了快进,歌手的声音也扭曲起来。

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着某种穿透力,刺进人的耳膜,直接进入大脑。当三人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他们抱着脑袋,在这无处不在的魔音中痛苦惨叫,几乎站不起来,争先恐后地往舱门的方向爬。

可是他们没能爬出舱门就晕了过去,在晕倒之前,苏绣听到陈熙用一种诡异得令人颤抖的声音说:“海妖的歌声…”

苏绣是被雷鸣摇醒的,她的头还是很痛,伴有轻微的耳鸣,有些想吐。

“我们…还活着吗?”她问雷鸣和陈熙。两人对望一眼,声音沙哑:“绣绣,方舫不见了。”

“什么?”苏绣惊讶地看着他们,雷鸣紧皱着眉头,说,“我们醒来之后没看到他,以为他在驾驶室晕倒了,但是那里没人。我们把整艘船仔细地找了一遍,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他一定是被船给吞了。”陈熙浑身颤抖起来,歇斯底里地吼道,“这是一艘幽灵船,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啪。”一个耳光狠狠地落在她的脸上,她惊惶地望着脸色如同白纸的雷鸣,他一把抱住她,说,“不会的,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我会保护你们。”

陈熙在他怀里嘤嘤地哭起来,苏绣也想哭,眼睛却干涩得发痛。她移开眼睛,突然看到沙发的角落里放着那本日记。

“这本日记本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地拿起本子,“是你们拿过来的吗?”

雷鸣和陈熙一起摇头,苏绣翻开日记,脸色刹时惨白,仅剩的四幅杀人图,又被撕了一幅!

“這么说来,日记本里的五幅杀人图,是为我们准备的了?”苏绣三人围坐在桌子旁,雷鸣一边抽烟一边说。

苏绣翻开第三幅杀人图,上面绘着一个女子,双眼圆睁,脖子上缠着一条麻绳:“若真是这样,下一个死的,就是我,或者…”

“是我!”陈熙缩在沙发里,浑身颤抖,“一定是我,我不想死…”

雷鸣正要安慰她,却听苏绣喃喃道:“报应…这一定是报应…”

雷鸣和陈熙脸色忽地一变,齐齐望向她:“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报应?”

“难道你们忘了吗?”苏绣惨白着脸,“班长的事…”

“住口!”陈熙忽然跳了起来,一个耳光重重甩在她的脸上,“别忘了,当年的事,你也有份!”

“我…我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泪夺眶而出,苏绣哭得像个小孩子,雷鸣拉住陈熙,阴沉着脸,说,“当年的事谁都不要提了,高雄是病死的,和我们无关。”

没有人再说话,船舱里一片沉默。

天色渐渐暗下来,陈熙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雷鸣一直抱着她,苏绣则硬撑着去厨房拿了些罐头,食物越来越少,最多只能撑过两天,若是两天之后还没能遇到其他船只…

她不敢再想下去,吃了晚饭,也许是太累的缘故,竟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有细碎的声音响起,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船舱里黑漆漆的,窗外有柔和的月光洒进来。

在那片月光中,陈熙忽然从睡着的雷鸣怀里站了起来,朝舱外走去,苏绣打了个冷战,陈熙的样子太过怪异,眼神迷离,表情呆滞,就好像…好像在梦游!

苏绣轻轻叫了她几声,她没有回答,转眼已走出了舱外,苏绣咬了咬牙,跟了上去,见她走进驾驶室,心忽然狂跳起来,难道…难道张帆和方舫都是被她梦游时杀死的么?

她跟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朝里张望,却忽然心里一冷,差点尖叫起来。在驾驶室正中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绳套,绳套下摆好了凳子,陈熙仿佛接受了某种死亡召唤一般,站上凳子,将头伸进绳套之中。

“不!”苏绣惨叫,凳子翻滚,陈熙重重地落下来,吊在空中缓慢地旋转。

她猛地坐了起来,冷汗湿透了衣服,沉睡的雷鸣被她惊醒,惊慌地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是梦。”苏绣长长地舒了口气,正要安慰受惊的雷鸣,忽然脸色一窒,直愣愣地望着对面的沙发,雷鸣似乎也发现了,脸色变得煞白。

陈熙不见了!

愣了两秒,雷鸣猛地抓起桌上的日记本,翻到第三幅杀人图,那一页已经被人撕去了,苏绣脸色铁青地站起来,不由分说便向驾驶室跑去。

驾驶室的门虚掩着,苏绣突然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她害怕,害怕看到那吊在半空的尸体。

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推开了门,她的心忽地停跳了两秒,抬起头,却并没有看到陈熙的尸体,整个驾驶室空空如也。

“陈熙没在这里。”雷鸣在她身后说,声音沙哑,苏绣脸色更加难看,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更担心。

陈熙就这样失踪了,和张帆以及方舫一样,消失在这片永无尽头的海里,就好像被船吞噬了一般。

仅剩的两人对座在船舱里,杀人日记就放在两人的面前,剩下的两幅杀人图,一幅是被杖击而死,另一幅却画着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睛被夸张地放大,几乎占去了整张脸的二分之一。它呆呆地望着画外的人,眼神里一片空白。

但是苏绣觉得它很恐怖,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那双巨大的眼睛就缠绕着她,阴魂不散,让她产生了奇怪的错觉,仿佛那双眼睛,是长在自己的身上。

剩下的两幅图看不出男女,雷鸣目光呆滞地盯着它,像被吸走了魂魄。苏绣被他的模样吓到了,战战兢兢地说:“雷鸣…你,你没事吧?”

雷鸣没有回答。

苏绣心里一紧,难道他受了刺激,精神失常?

恐惧再一次弥漫上她的心头,她往后靠了靠,在这种时候精神失常,必定攻击性极强,她可不想还未被幽灵船吞噬,先被雷鸣给杀了。

“你看出这两幅图的含义了吗?”雷鸣突然开口,吓了苏绣一跳,她定了定神,说,“没有…”

“这一定是这艘幽灵船留给我们的信息。”雷鸣激动地抬起头,望向她,“我们之中,有一个会活下来!”

苏绣心里一凉,她已经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脸色惨白,站起来便往舱外冲去,奈何速度不够,雷鸣猛地扑上来,将她压在地上,双手猛地卡住她的脖子。

“只要杀了你,我就能活下来了。”他的眼睛露出凶光,苏绣感觉到一种近乎野兽的疯狂,“这是幽灵船的旨意!只有我能活下来!”

他尖声大笑,苏绣的胸口一片冰凉,他果然疯了。没想到,到最后,他还是死在了朋友的手里。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她感觉肺里的气息越来越少,那两片肺叶就像两只破掉的风箱,发出刺耳的轰鸣。

她就要死了吗?

忽然之间,她愣住了,直勾勾地望着雷鸣的背后,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宛如鬼魅。

不可能!是她!竟然是她!

手腕般粗细的木棍敲下,雷鸣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了下来,压在苏绣的身上,苏绣推开他,猛地咳嗽起来,洁白的脖子现出青紫的勒痕。

咳了好一会,她终于缓过气来,抬起头,看向那个人影,声音沙哑地说:“原来是你。”

耀眼的日光灯下,张帆的脸异常明媚妖异。

“没错,是我。”她唇角勾起一道若有似无的笑,丢下木棒,双手抄到雷鸣的腋下,将他拖出船舱,苏绣坐在地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舱门外,不久,甲板上便传来重物落水的巨响。

她的心,随着那巨响跳动,汗如雨下。

她早就应该想到是她的,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幽灵船,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失踪,必然是人为,这个船上自然不可能有其他人,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最先失踪的人,躲在船的某个角落里,操纵了一切。

脚步声传来,张帆重新站在她的面前,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她。她不敢置信地回望,过了很久,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不会是我?”张帆反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绣颤抖着说,“我们不是很要好的同学吗?”

“是啊,我们是很要好的同学,要好得连作恶都在一起。”张帆的表情忽然扭曲起来,“你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件事吗?”

一年前!

苏绣浑身一颤,她当然记得,这一年来,她没有一天忘记。

一年前,同学们高三毕业,最要好的五人以及班长高雄一起找了间小馆子喝酒庆祝,那天大家都很高兴,刚开始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灌了高雄很多白酒,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根本不胜酒力。

高雄醉了,也不知是谁提议,其他五人打算跟班长开一个恶劣的玩笑,将他拖到教学楼顶楼,锁上门,关了他整整一夜。

那晚半夜就下起了大雨,但大家都有了醉意,回家后睡得很死,没有人记得,还有一个人在雨里。

第二天发现高雄时他已经发起了高烧,住进了医院,五人开始害怕,约定好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谁也不能说,然后,各自分道扬镳。

“你知道高雄为什么会死吗?”张帆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以为这只是个玩笑,所以才没有阻止他们,这一年来,我因为忍受不了负罪感的折磨,去医院照顾他。他病得真的很重,是非常严重的肺炎,拖了整整一年,还是没能治好,我看着他一天天消瘦,最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我们杀了他!我们是凶手!”

苏绣开始战栗,张帆也疯了,在照顾高雄的这一年里,想必她已经对他产生的感情吧,负罪感和爱情,已经让她疯狂。

“我…我什么也没做…”苏绣说,“我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张帆狞笑:“我知道你只是看着,所以画了最后一幅画给你,我要你睁着那双冷漠的眼睛,就像一年前看着我们杀高雄一样,看着我的复仇。”

原来,所谓的生日宴会,不过是一个陷阱,将他们引向死亡的可怖陷阱!

“那条鱼…”苏绣突然想起所有恐怖的源头,张帆冷笑道,“不过是条普通的鱼罢了,只是凑巧长着一双绿眼睛。你们会晕倒,并不是鱼里的毒,而是我所下的安眠药。”

寒意顺着苏绣的血脉游走,直至四肢百骸,她突然明白,没有什么比静静地看着还要让人恐惧。

“别忘了,你也是凶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大声叫道,张帆的神情却万分平静,轻轻一笑,“是啊,我也是凶手,所以我也必须接受惩罚。”

她站起身来,在苏绣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出船舱,苏绣连忙跟上去,看见她越过甲板上的栏杆,站在外面不足五十厘米的空隙里,一身白裙迎着海风飘扬。

“张帆!你…”

张帆回过头来,朝她凄然一笑:“好好看着吧,高雄的仇,已经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