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往下移,当她看到那人的ID时,面上的血色立刻褪去。

行尽青溪不见人!

他居然叫“行尽青溪不见人”!

回头望向微微,她的脸色也不好,两人就这么沉默良久,微微迟疑着问:“我们…要不要去?”

司徒婧苦笑:“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即使,明知道是陷阱,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们也要去试一试。

大城市里太浮华,只有到了古典小镇,才会感觉到江南水乡的味道。

城里还是艳阳天,而云水镇却下着绵绵细雨,击打在重重叠叠的瓦片上,叮叮咚咚,如同古筝轻响,在瓦槽中汇成一缕,空中氤氲着薄薄的雾气,仿佛为古镇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不少身穿蓝布衣衫的女子在小河中洗衣服,伴随着衣锤击打声,唱着歌谣,歌喉甜糯得不知是什么年月的风景。

两个女孩乘着一叶小舟,划船的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他看了看前方,说:“再拐一个弯就到青黛堂了。”

微微点头:“谢谢您,师傅。”

老师傅迟疑了一阵,欲言又止,司徒婧奇怪地问:“师傅,怎么了?”

他顿了顿,说:“你们如果要去那家旅馆住宿,最好小心一些。”

两个女孩互望一眼,异口同声问:“难道那间旅馆是黑店?”

老师傅笑起来,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司徒婧追问:“那是怎么回事?”老师傅摇了摇头,不愿在别人背后说是非。两个女孩不肯罢休,缠着他磨了很久,他才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5】

青黛堂建于明代后期,是非常典型的明代建筑,据说是当时一位朝廷官员修给自己继室的别苑,青黛便是那位女子的闺名。后来官员死于明末抗清战争,这位继室孤苦无依,便带着孩子在此隐居。从那时开始,镇子上便有了这女子的传言,据说有人看到她施用奇怪的法术。没过多久,青黛去世了,很多人都说她是被法术反噬,七窍流血而死。

不久之后,替她收殓的下人们传出一个秘密,青黛死时怀中抱着一幅仕女画,画中人正是她自己。一个下人想偷那画儿,谁知在展开画轴时,却看见画中人的眼睛闪起青光。那下人当时就被吓疯了,青家人将他关了起来,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后来倒是无事,只是建国之后镇子上又开始有鬼画显灵的传闻,大家对他们是又惧又怕,文革时革命小将们谁家都敢抄,青黛堂却连进都不敢进。改革开放之后,青黛堂的后代也死的死,散的散,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儿子,就将它改成了古风旅馆,古色古香,倒是吸引了不少游客,也没出什么大事。

只是十几年前,一个小女孩住进青黛堂,她妈妈半夜时发现她不见了,到处寻找,发现她昏倒在大厅。青家人连忙将她送进医院,女孩醒过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目光呆滞,仿佛丢了魂魄。青黛的仕女画就挂在大厅,大家都传说那小女孩半夜看见画中女子眼放青光,才吓疯的。女孩的妈妈很快就带她离开了,青家也将仕女图收了起来。

之后,青黛堂安静了十多年。

两个女孩听得后背发冷,原来青黛堂竟是个闹鬼的屋子,只是这座鬼屋的过去,是否与染血青丝以及朱翊泓二人的失踪有关系?

“你们看,到了。”老师傅撑住船蒿,停在一处石头阶梯前,两个女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座江南小院立在岸边,门楣上挂着一块红色的牌匾,用隶书写着三个大字。

青黛堂。

女孩们走进门去,老师傅的眼神复杂起来,他在小舟内缓缓地坐下,拿出一只纸盒子,用颤抖的手打开,里面竟然躺着一大把青丝长发,用鲜红的丝带一圈圈缠着。看着那束头发,一滴浊泪落下,隐入发丝之间,再也不见。

“青儿,我的青儿。”老师傅捧着长发哭起来,呜咽得像一只受了伤的狼。

和很多江南院子一样,青黛堂也充满了水乡细腻的味道,两人刚一进门,一个中年妇女就迎了出来,胖胖的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两位小姐,住店吗?”

“是的,先带我们看看房间吧。”司徒婧说,中年妇女连忙点头,带着两人走进后院的厢房,她叫陈侬,是青家的媳妇,丈夫长年在外打工,青黛堂只有她和公公一起住。

院子很小,种着一棵桃树,似乎很有些年头了,有两米多高,花还没谢,一树繁华。看到那棵树,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它和白色汉服上的那些夹岸桃花非常相似。

房间很漂亮,各色家具都是古董,古色古香,两人挑了间采光很好,可以看见桃树的房间住下,陈侬殷勤地端茶递水,司徒婧觉得她烦,便将她打发了出去。

微微到树下看桃花,却看见角落里有一间客房,门上的漆已经斑驳,门环上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锁。这里的客人只有她们俩,其他客房都不用上锁,为何就那一间锁起来了呢?看样子也不像是库房。

她走过去,从镂着花草鱼鸟的门往里看,心猛地跳了一下,竟然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站在屋中,背对着她,高绾着一顶发髻,插着一根玉钗,身材非常婀娜妩媚。

微微拼命咬着下唇不叫出来,她是谁?门不是锁着的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微微尖叫一声,猛地转过身,看见一张满是树皮的脸,吓得差点坐地上去。

那是一个穿着蓝布中山装的老人,衣服很干净,只是洗得有些发白,他看见微微的脸,竟然也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恐。

“老爷爷,你没事吧?”微微连忙过去扶,却被他猛地推开,恶狠狠地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祸害!你是个祸害!”

微微嘴角抽动了两下,老人家,我不记得和你有仇啊?

“爸!”陈侬跑过来,不耐烦地拉住自己的公公,“你又在发什么疯!”

老人似乎没看见她,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着她的脸颊,继续咬牙切齿地说:“有这颗克夫痣的人都是祸害!是给咱们青家带来灾难的祸害!”

克夫痣?

微微脾气再好也不禁大怒,她腮边的分明是滴泪痣好不好,什么克夫,都是什么年代的老古董了!

陈侬大怒,粗鲁地拽着公公的胳膊:“你这个老不死的,还不快给我回厨房去帮忙!”说着便朝微微笑,“微微小姐,抱歉,我公公的精神有些问题,您多担待。”

这下子微微倒不好说什么了,看着她将老人拖走,心里很不是滋味,哪有这样对长辈的。

忽然记起了什么,微微回过头,再次往屋子里望,那个白衣女人已经不见了,她皱起眉头,拉了拉窗户,一动不动。

她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门窗都锁好了,那个女人是怎么出去的?

【6】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甜糯的歌声,吟唱着一首从未听过的歌谣。微微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

清冷的月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在地板上打出繁复的花纹,诡丽而妖异。歌声隐隐约约传来,有些像是呜咽,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这么晚了,是谁在唱歌?而且听方向,似乎是那间锁起来的房间。

她推了推身边的司徒婧,小婧翻了下身子,又睡着了,微微急得直想骂人,这个司徒婧,每当重要时刻就要出问题!

下了床,她凑到窗边,远远地看见那间锁起来的房间点着蜡烛,光线明明灭灭。在那闪烁恍惚的烛光中,仿佛有一位女子在梳妆,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至极,像是从画上走下的古代仕女。

那是谁?青黛?

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冷得直发抖。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的时候,灯火却突然灭了,像是被那女子吹熄了蜡烛。微微的心也跟着一跳,咬了咬牙,打开房门。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一个人影从院墙上跳了下来,步履有些蹒跚,她连忙躲在门后,看着人影跑到那诡异的房间前,随后便传来铁锁摩擦的声音,微微一惊,莫非是小偷?

过了大概十分钟,铁锁终于发出喀的一声轻响,开了,那人影闪了进去。微微竟然忘记了害怕,小心翼翼地跑到那虚掩的门前,正要朝里张望,却突然听见一声惨叫。

她浑身一抖,那声音很熟悉,似乎今天才刚刚听过。

也顾不得许多了,她使劲推开门,月光倾泻进去,照见那躺在地上的一个苍老人影。微微将他扶起来,竟然是早上为她们撑船的老师傅。

手上一阵温暖,微微借着月光看了看,竟然满是鲜血,她吓得连忙喊道:“老师傅,你没事吧?您快醒醒!”

那老人家微微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艰难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件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微微的脸立刻惨白如纸,那竟然是一大把头发,用红丝带裹着,沾了老师傅的血,显得特别诡异狰狞。

“青…青儿…”好不容易从喉咙里吐出这两个字,他双眼一翻,手垂了下去。微微吓得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摸了摸他的脖子,还好,还有脉象。

她大声呼救,终于把陈侬和司徒婧给吵醒了,两人一见这老师傅,脸色就变了,手忙脚乱地抬进旁边一间客房,微微说要报警,陈侬立刻给她跪下,哭道:“微微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因为闹鬼的事,咱们‘青黛堂’已经够冷清了,现在出了这事儿,以后可叫我们怎么活呀。”

司徒婧脸色一黑:“那这位老师傅怎么办?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死?”

“我以前就是护士。”陈侬连忙说,“这是刘叔,我认识,他只是后脑勺受了钝物撞击,没什么大碍的,我帮他包扎一下,如果明天醒了就没事了。”

两个女孩互望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不相信,但经不起陈侬的声泪俱下,只得答应,但若是明天不醒,就只能送医院。陈侬千恩万谢地救治刘叔去了,两个女孩见没什么能帮的,出了门,正好遇见缓步走来的青家老人,他依然一脸的防备和仇恨,紧紧盯着微微腮边的痣。

微微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生气地说:“今天晚上的事可不怪我…”

“我知道。”青家老人冷冷地说,“这是姓刘的欠我们青家的!”

两个女孩一惊,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的目光扫过两人,说:“跟我来吧,我说给你们听。”

他居然带着她们回到那间怪异的屋子,用火柴点燃墙上的壁灯,烛火明明灭灭,就和刚刚微微所看到的一样,她心里直发冷,迫不及待地说:“老人家,您要跟我们说什么?”

“我们青家和刘家本来是儿女亲家。”他在生了一层厚厚灰尘的圆桌旁坐了下来,“刘胜云的女儿刘青是我儿子的第一个媳妇。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那个丫头,她长着一颗克夫痣。自从几百年前的那个女人之后,我们青家向来就最忌讳这个。可青峦那小子偏不信邪,和那女孩成了婚,外出打工,没两年就摔断了一条手臂,这分明就是那个丫头克的!”说着,他愤怒地一拍桌子,震得两个女孩都吓了一跳,“青峦似乎也信了那颗克夫痣,回来后就不怎么理刘青,没过多久刘青就失踪了。刘胜云来我家找过几次,都没找到,居然蛮不讲理,要我们还他一个女儿!我看那丫头分明是自己跟野男人跑了!”

微微皱了皱眉头,拿出那把缠着红丝带的头发,说:“老人家,您看看,这是不是刘青的。”

青家老人一愣:“这不是刘青出嫁前剪下来的头发吗?我们这里的风俗,女孩儿出嫁,要把头发留给娘家,以示报答养育之恩。刘青喜欢红丝带,喜欢用红丝带绑头发。这东西怎么在你的手上?”

两个女孩全身发冷,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良久,微微才把收藏的两缕头发取出来:“那这个…您认得么?”

青家老人猛地站起来,冷冷地盯着两人的脸,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们究竟是谁?是不是见过那个克夫的贱女人?”

【7】

微微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的两个朋友失踪了,这是在他们失踪现场找到的。”顿了顿,她的眼神变得愤怒,“里面有血。”

青家老人颤抖了一下,脸色有些惨白,一双皱纹密布的老手不停地颤抖,微微眉头一皱:“刘青是被你杀的吧?”

青家老人像是受了雷击,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双目微凸,恶狠狠地瞪着她,吼道:“胡说!你胡说!那丫头分明是被青黛上了身,自己失踪的!那天晚上她来偷画儿,我本来想狠狠教训她一顿,谁知她竟然无缘无故消失了!她一定是青黛的转世!是个女妖怪!”

他歇斯底里地吼,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两个女孩都被他的模样吓得后退了几步,这通话一吼完,青老头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得叹了口气,说:“从我第一次看见你们,就知道你们不只是普通的游客。既然你们认为朋友的失踪与我媳妇有关,我也就不怕告诉你们。”

说罢,他颤巍巍地走到其中一堵墙壁前,用手将其中一块墙皮翻了过来,两人一愣,看见一位身穿白色汉服的美丽女子,高绾着发髻,斜插着一支檀香木的发钗,手执绘着水墨丹青的团扇,巧笑倩兮,腮边的那颗滴泪痣妖娆而妩媚。

那身白色汉服,与微微所收到的那件,一模一样。

原来,那不是墙皮,而是一幅古画,宣纸已经泛黄了,在昏暗的烛光下,与墙壁几乎是一种颜色。

“这就是咱们青家的传家之宝。”青老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仿佛爱恨交加,“也让咱们青家在本镇成了过街老鼠!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咱们青家,数代单传,家业一代不如一代!”

司徒婧对他的家业不感兴趣,冷冷地问:“你媳妇是不是也会用什么妖术?”

青老头冷笑:“那贱人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哪有什么本事学妖术!她整天就惦记着我的画儿呢,说这画儿能卖大钱!我不肯卖,她就去偷,两年前,我半夜听见后院有声音,以为进了贼,就跑出来看,远远地看见这间屋子点着蜡烛,一个穿白衣的女人在里面梳头,那模样像极了青黛!刚开始我以为青黛显灵,后来才觉得不对,说不定是刘青那小贱人在偷画儿呢!我气得浑身发抖,抄起一根木棍就冲过去,蜡烛突然熄了!铁锁好好地锁着,打开门,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那天晚上,刘青失踪了!”

“你说你从外面看见了屋子里的人影?”司徒婧满脸不屑的笑,“拜托,就算要撒谎也请你敬业一点!这屋子里只有一盏烛台,而且是镶嵌在靠窗的墙壁上,就算屋子里点着蜡烛,也不可能把屋里人的影子打在窗户上面!”

微微猛地打了个寒战,她刚刚不也看到映在窗户上的影子么?难道…那真的是鬼?

她的身体晃了晃,几乎没站稳,青老头的反应比她还大,抓着司徒婧的双肩,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那天晚上看到的是什么?你告诉我,我看到的是什么东西?”他面色突然一窒,直直地望着两人身后,像是中了邪,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两个女孩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见他缓缓抬起胳膊,指向她们的身后,她们脊背一阵发凉,齐齐回过头,看见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青老头的指头所指的,正是院子里的那棵开满了桃花的桃树!

“喂,你在指什么?”司徒婧一把抓住他,他的嘴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突然往后一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两个女孩脸色大变,连忙冲过去扶住他,使劲掐他的人中,但无论怎么掐,他都一动不动。微微惨白着一张脸,说:“我去叫陈侬。”

待她跌跌撞撞地带着陈侬回来时,司徒婧已经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青老头的脸上。

“他,已经死了。”短短的五个字,司徒婧说得万分艰难,微微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陈侬大叫一声,扑上去,伏在青老头身上痛哭。

微微强撑着去安慰她,她哭得有气无力,眼神空洞地望着她们,像是丢了魂儿。什么话也不说,自顾自地收拾公公的遗体。

“老板娘,报案吧!”微微说,陈侬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抓着她们的衣服,双眼瞪得溜圆,“不能报,不能报!两年前刘青失踪了,就是因为我老公报了案,他连腿也摔断了一条!青黛堂是青黛的家,她不允许不相干的人来破坏她的家!即使是警察和她的后代子孙也不能!”

两个女孩都皱起每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她们特别想念朱翊泓,这位社长见多识广,鬼点子最多,又很有担待,若是他在,必定能把这事处理得很好吧。

“那…至少该通知你丈夫吧。”微微说。

听到丈夫两个字,陈侬浑身一颤,满脸恐惧地吼道:“我丈夫他回不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说完,丢下公公的尸身跑了出去,两个女孩全都被她可怕的眼神和表情吓得不能动弹。她是什么意思?丈夫永远都不能回来了?

莫非,他已经…

恐惧膨胀起来,几乎将她们的胸膛撑破,微微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去,看向那幅仕女画,画中的女子唇角上勾,仿佛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微微觉得,那个笑容,非常可怕。

【8】

陈侬失踪了。

第二天早上没有人送早饭,两个女孩觉得有些不对,找遍了整座青黛堂,依然没有找到那位中年女子的身影。刘青的父亲还在昏迷,他们不由自主地想到那间陈放着青老头尸体的房间,莫非连陈侬也…

昨晚房门并没有锁上,在那扇虚掩的门前,两个女孩都不由自主地迟疑了一下,如果看到了陈侬的尸体,她们该怎么办?报警么?

如果让警察介入,朱翊泓和王清,会不会有危险?

司徒婧的胆子比微微大,狠狠地推开房门,顿时愣在那里,微微跟在她身后,也傻了眼。

这间诡异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不仅没有陈侬,连青老头都不见了!

冷汗从每一个毛孔里往外冒,难道是陈侬将青老头的尸体带走了?但她一介弱女子,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况且,她要一具尸体做什么?

仕女画还好好地挂在墙上,画中的女子,似乎在望着两人神秘地笑。

微微觉得心脏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转过身冲进院子,靠在桃花树下粗重地喘气,司徒婧白着一张脸走过来,说:“你没事吧?”

微微摇了摇头,她很想逃,现在就逃,可是她说不出口,没有找到朱翊泓和王清,谁都不能离开。

今天的阳光很好,艳阳高照,但两个女孩的心都是冰冷的。

忽然,一道冰冷的光芒闪过,耀花了微微的眼睛,她愣了愣,看见杂草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着钻石一般的光泽,她奇怪地走过去,捡起那东西,是一块玻璃碎片,她惊讶地望了望四周,为了追求古朴,青黛堂里的窗户都是糊的窗纱,并没有玻璃。

难道…

她抬起头,望着繁花锦簇的桃花树枝,沉吟了一下,说:“小婧,你能帮我到树上看看吗?”

“看什么?”司徒婧满脸疑惑。

“绳子捆绑过的痕迹。”

司徒婧脱下鞋子,轻松爬上树去,在树枝之间仔细找了找,惊道:“果然有被麻绳捆绑过的痕迹,不过这和这次的奇怪事件有关吗?”

“当然有关。”微微有些激动,“这种玻璃我见过,是专业投影仪的专用玻璃!”

投影仪?

司徒婧大惊,差点从树上掉下来,难道说昨晚微微所看到的梳头女子并不是来自那间上锁的屋子,而是藏在树中的投影仪所投下的影像?

这确实可以解释为什么壁灯在窗户旁,却能在窗户上打下屋中人的影子,可是…如果当初屋内没人,那刘师傅又是被谁打伤的?

两人对望一眼,眼神交汇之间已经明白对方心内的疑惑,沉默良久,司徒婧突然用不确定的口气道:“微微,你说,刘师傅的伤…是不是他自己干的?”

微微脸色一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徒婧的脸色沉下来,一字一顿地说:“故弄玄虚!”

话还没说完,她的表情就凝固在脸上,瞳孔迅速放大,像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微微后背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小婧,你没事吧?”

司徒婧被她一惊,一个没站稳,竟然摔了下来,幸好树下是草坪,才不至于受伤,但也痛得直抽冷气。

微微扶起她,有些生气:“小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看到一个人。”司徒婧的脸色很难看,像堆积着厚厚的雪,微微一愣,“是谁?”小婧抬起手,手指有些颤抖地指向刘师傅所在的那间房:“我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深衣的男人,像是…朱翊弘!”

“社长?”微微尖叫起来,拉起司徒婧,一起冲进那间屋子,看见空空如也的床铺。

刘师傅也不见了!

“小婧,你真的看见社长了吗?”微微抓住好友的双肩,司徒婧的脸白得毫无血色,目光有些呆滞,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我…我也没看清,只远远地看见一个背影,无论身材、发型还是衣服都和社长一模一样!”

“不可能的!”微微抱着自己的头,“这些事情不会是社长做的,他人那么好,而且,他有什么动机?”

司徒婧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看着痛苦的微微,似乎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拉着她冲回自己的房间,翻出那件绘着水墨丹青的白色汉服,又回到挂着青黛仕女画的屋子,说:“微微,所有的事情都起源于这件衣服,我相信,解开一切的谜题就在衣服里!”

【9】

天色渐渐暗下来,今天的风很大,桃花纷飞,像蝴蝶一般飘进屋子里来,司徒婧捧着襦裙冥思苦想,微微却坐在窗户前对着桃树发呆。

昨晚青老头就是看见窗外的某样东西被吓死的,那么,他看见的究竟是什么呢?

青老头最害怕的莫过于青黛,他将这位祖先敬若神明,又怕若魔鬼,如果她出现了,别说这位青老头,连她们恐怕都得被吓晕。

可是,青黛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啊!难道是凶手假扮成青黛,目的就是吓死青老头?

这么说来,凶手应该是个女人?会是陈侬吗?但她是青老头的媳妇,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有认不出她来的道理?

她回过头来,看向那幅泛黄的仕女画,青家的所有灾难,都源于这幅闹鬼的古画,传说画中人的眼睛能放出青光,十多年前有个小女孩就是半夜看到青光被吓疯的。

她正打算去仔细看看那幅画,忽然一阵大风卷进来,吹熄了墙上的蜡烛,两人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找火柴,却看见两束冰冷的光朝她们射过来,如芒在背。

青光!传说中的青光!

国画中的美丽女子,双眼射出两道青色的光,如同地狱里的恶鬼,冷冷地盯着两人,仿佛要看到她们的灵魂深处。司徒婧吓得撞翻了脚下的凳子,听见“碰”地一声响。

她一愣,一时间竟然顾不得什么青光,俯下身去敲了敲地板,下面发出空荡荡的声响,她抽了口冷气,说:“微微,你快来看!”

叫了半天没动静,她抬起头,看见微微站在古画前,伸手去抚摸画中女子的双眸,她的心猛地一跳:“微微,小心!”

“放心。”微微的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找出火柴点燃壁灯,“小婧,我解开青光之谜了。”

司徒婧凑过去,看见那双眸子竟然是深蓝色的,她奇怪地望了望好友:“难道青黛是外国人?”

“不,这是一种很特殊的颜料。”微微炫耀道,“我曾经在书上看过,明代曾有一种名叫‘青黛’的颜料流传于贵族之中,相传那种颜料在白天的时候吸尽了光,晚上就能发出青色的光束来。这幅画长期藏在阴暗处,昨晚我们看到时并没有吸光,所以也就没有看见光束。今天‘青黛’吸了一整天光,传说中的‘青光鬼眼’也就出现了!”

“原来如此。”司徒婧恍然大悟,“这么说三百多年前和十多年前那小女孩都是看见了这颜料的光芒。”

“正确。”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