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作客,又怎好持利器,万一惊扰到他人,我岂不是成了恶客登门?”林江月解释道,“几位前辈的功夫必然高出小女许多,不知几位持此剑可否一剑杀人?”沉香本是带着那把紫玉剑,出门前她留了个心眼,让沉香换了这把无刃剑,没想到歪打正着,救了自己一把。

金翼会的三人顿时面如土色,刚才话说得太满,现在被对方反将一军,心里顿生一股闷火,看着林江月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三人越发不舒服,三人中圆脸的那位开口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利器?”

沉香憋了许久,忍无可忍,开口冷笑:“无凭无据,就知道含血喷人,所谓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你们这么死皮赖脸地冤枉我们,该不会是别有目的吧?别看我们凌霄阁现在不如你们金翼会人多势大,可真要计较起来,你们掌门还得尊称我们姑娘一声师叔!”

沉香扯出了金翼会的掌门,本就被落了面子的三人更是恼羞成怒:“什么叫含血喷人?虽然我们找不到直接证据证明你们就是杀人凶手,可你们也没有旁证证明你们不是凶手,你们的嫌疑依旧是最大的。王妃,按在下看,兹事体大,还应快刀斩乱麻,将此主仆二人送官审问吧。”

淮南王妃看看林江月,又看看小宋氏,心里已是许了的,可又顾忌着顾家,虽说林江月只是顾家的远房亲戚,可毕竟也是亲戚,若顾家真的是恼了,淮南王府也讨不到什么好。

罗夫人之前对林江月有多期待,现在就对林江月有多厌恶,见王妃面带犹豫,稍微思索便猜到王妃的顾虑,便小声道:“王妃不必忌惮顾家,英儿昨日曾跟我透露,顾家二房的长孙顾宗琅曾暗示他要把那姓林的留下来,若真是在乎,何必要送到咱们府上?何况方才小宋氏的大丫鬟都帮着指控姓林的呢……”

在场的几位习武之人耳力不凡,罗夫人自以为私密的话,全都被几人听得一清二楚,林江月意味深长地看向顾宗琅,大家门庭里,子孙事事以长辈为准,这个主意顾之铭肯定知道并同意了,不然顾宗琅胆肯定没那么肥……顾宗琅天真就算了,没想到顾之铭都那么大岁数了,竟然还以为把她打发出去,凌霄阁跟顾家的事就一了百了,且不说顾家祖宗的坟墓之事,只说师父临去前给她的东西,就够顾家吃好大一壶的了……如此推断,顾之铭大约不知道那件事,毕竟他不是长子,亦或者……连顾之锋都不知道,不过这些往后再算账吧,现下还是先度过这一关再说。

淮南王妃打定了主意,刚想开口,却被林江月抢先了:“看来若不洗脱这份怀疑,我今天是没法离开了,也罢,性命当前,还有什么顾虑呢?王妃,我可以证明谷雨与宛娘遇害时我并未在场。”

罗夫人和金翼会的三人脸上皆闪过厉色,想要开口阻拦,顾宗琅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当即开口道:“林妹妹,不要担心,王妃公正严明,定然不会让你蒙受冤屈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林江月配合得补了一句。

被顾宗琅这么一说,淮南王妃不答应也得答应啊,只能问道:“如何证明?”

“还得请府上六姑娘过来。”林江月说道。

王妃面色一僵,心中微怒,怎么跟小六扯上了关系?奉六是她的亲生女儿,虽然比不上大姑娘的贵重,可也是她的心头肉,若是林江月为自保,扯上小六,她定然饶不了对方。

奉六很快就过来,打量着周围的气氛,心中忐忑地给王妃请了安,王妃让她坐在自己旁边,亲昵地拉着奉六的手,眼睛如箭般射向林江月:“六姑娘来了,你有何话可说。”

“我之所以甩掉谷雨,是不想被她发现我的秘密……六姑娘,实在抱歉,事出突然,我不得不毁约了,望你不要怪罪于我。”林江月对着奉六作揖行礼,然后说道,“事实上,我借口去净房,其实是为了跟六姑娘私下说点事,因为六姑娘初入皆带着婢女,我们便相约在假山处见面,交谈了约莫两刻钟,才回来。”

奉六一开始不明白林江月说什么,可一听到“假山”两个字,她一个激灵,知道自己和外男私会的事被林江月发现了。

王妃立刻看向奉六,问道:“小六,林姑娘说的可属实?”

奉六看了林江月一眼,心中既怕又怒,但还是无可奈何地点头说是,她密会表哥一事,连贴身丫鬟都不知道,要是林江月说错了,不只她要挨罚,只怕表哥也要受牵连。

“那你们都说了什么?”王妃又问。

奉六见母亲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急中生智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是我常听三哥说起江湖女侠的轶事,心中好奇,可又怕丫鬟知道了要告诉母亲,母亲必将责罚,所以……”

王妃一听,立刻瞪向罗夫人,要不是她那个不争气地儿子,自己女儿又怎么会做出这些荒唐事来?心中对罗夫人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母亲切勿生气,女儿再也不敢了。”奉六立刻说道。

“迟些再教训你!”王妃板着脸道。

既然奉六已经配合她了,林江月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自辩道:“从我离开戏台子到回来,不过半个时辰,而走完全程约莫需要一刻钟,跟六姑娘交谈两刻钟,剩下这一刻钟是在路上耽搁的,而去临水阁催花绑人,再将人带到假山杀死,然后再吊死谷雨,还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仅一刻钟如何实现?”

第十一回 ...

奉六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被牵涉进命案之中,心中登时无波惶恐,暗暗后悔帮了林江月开脱,林江月自然觑到她脸色微变,可这会儿没工夫解释。

既无作案工具也无作案时间,又找不出她的作案动机,再加上顾宗琅的催促,罗夫人和金翼会的三位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奈作罢,因丧命的四人都是罗夫人的人,王妃自然不会多加纠缠,只吩咐管家继续追查,看能否早日破案,了结了这事,只是这件事从菊花被毁到四条人命,牵涉太多,估计很难查清。

顾宗琅见事情已经揭过了,恨不得马上离开王府,当即对小宋氏使眼色,小宋氏会意,便对王妃辞别。发生了那么多事,王妃精疲心累,也不好多留他们,便说今日招待不周,让他们改日再过府一聚。

谁还敢来啊,小宋氏暗自嘀咕。

离去前,林江月却提出一个奇怪的要求,想要看一下那枚花钿,王妃的表情就跟见到鬼一般,林江月便笑道:“我们江湖人不太讲究,让王妃见笑了,我只是觉得奇怪,我第一次登贵府作客,怎么这么巧就会有我们凌霄阁的饰品?”

“谁知道真凶是不是你。”罗夫人低声说了一句。

林江月闻言,不怒反笑:“多谢夫人的关心。”罗夫人顿时如鲠在喉,无言以对。

王妃见林江月又气了罗夫人一把,心中大悦,索性便让人把花钿呈上来交给林江月,林江月并没接手,而是让对方捧着给她看就好了,仔细一看,心猛然一沉,这多花钿的样式与师姐的一模一样,五瓣的凌霄花,那是阁主的标志,一般人戴的都是六瓣的凌霄花。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伸手从发间取下自己的发饰,解释道:“原来是误会,那个花钿并不是我们门派的,王妃您看,我们的凌霄花都是六瓣的,源于开宗祖师取六合之意,特意把五瓣改了六瓣。”

大家仔细一看,还真是六瓣。

“也不知道我是得罪了谁,非要这样陷害我,”林江月做出一副庆幸的样子,“还好王妃明察秋毫,不然我就真的委屈死了。”一双眼睛明晃晃地看向罗夫人身后金翼会的三人。

罗夫人和那三人气得胃疼,王妃见状,心情更好了,林江月见好就收,趁机告辞。

罗夫人借口送人,跟着林江月出来,咬牙切齿地警告道:“别以为跟王妃搭上话了,我就拿你没办法。”

林江月微微摇头,叹气道:“罗夫人,我今天帮了你大忙,你非但不感激,反而还记恨于我,是何道理?”

“你帮我大忙?你就差没直接打我的脸了。”罗夫人火冒三丈。

“您先别生气,仔细想想,我刚遇到三公子,宛娘又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她的?”林江月观察着罗夫人的表情,见到她一愣,知道她听进去了,便继续道,“按说三公子喜好结交江湖武人,跟我多说几句话实属平常,宛娘为何会醋劲大发?必是有人在她耳边暗示了什么让她误会我会威胁到她的地位,这个人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而且,我是夫人邀请进府的,如若我做实了摧花行凶这两个罪名,王妃会放过这个机会吗?到时候王爷会怎么看?三公子会怎么看?”

罗夫人想得比林江月更多,是她吩咐谷雨让林江月和英儿在花房相遇的,花房的人都是她的人,通风告密的人肯定不是奉六,就是薛家姐妹,她马上又想到了王妃好几次提到了英儿的婚事,那么巧薛家两个姐妹平白无故上门作客那么久……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罗夫人突然一阵后怕。

“我言已至此,罗夫人自己想想看吧。”林江月留下一话,快步离开,沉香快步跟上。

花钿的出现说明师姐的失踪不仅不是意外,对方甚至还将主意打在她身上,可见师姐惹上的并不是个人恩怨,要么师姐藏匿起来了,对方想从她这里下手,找到师姐,要么是对方控制了师姐却没达到目的,于是想从她这里获得答案,那么这件事必然跟凌霄阁有关,可按照师父的临终遗言来看,凌霄阁的秘密并不算得上什么秘密,究竟是为何?

阴谋诡计既未得逞,暗中之人又怎会甘心空手而归?只怕对方还有后招,林江月眉头微蹙,回首望着偌大的淮南王府,此次京城之行,只怕跟这深深庭院一般,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林江月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到了上了马车,慢慢地驶出了王府大门。

众人的思绪还沉浸在之前的疾风骤雨之中,而林江月的沉默让氛围更加沉重,沉香见状便给林江月斟了一杯茶:“姑娘,喝杯茶润润口吧。”

木莲倏然惊醒,赶紧也给小宋氏斟茶,神色恭谨地奉上,小宋氏却没有接,任由木莲这么举着茶,最后是木蓉从她手中接过茶杯,递到小宋氏面前,小宋氏才接过。

“大奶奶……”木莲表情惶恐,欲要自辩,木蓉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摆,对她使了使眼神,她委屈地低下了头。

这样没眼色的人是怎么混到大丫头的位置的?林江月冷眼看着这对离心的主仆,猜想着小宋氏要怎么处置木莲,正想着呢,马车忽然一个急停,小宋氏主仆三人身子一倾,几欲扑倒。

来了!林江月和沉香对视一眼。

木蓉将小宋氏扶好,木莲则连忙掀开帘子,向骑马在外的顾宗琅笑道:“大爷,发生什么事了?”

顾宗琅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对车夫道:“下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回大爷,人晕过去了。”车夫抱怨道,“这人平白无故冒出来,该不会想讹我们吧?”

小宋氏听了就想掀开帘子去看,手还没动呢,一边的林江月突然伸出手来,按住她的后脑勺,猛然一按,瞬间就把她按倒,她连带着将旁边的木蓉推到一边,而木莲就没那么好了,直接被沉香挥手打翻。

小宋氏爬起来刚想质问,一把长剑从外刺进来,堪堪擦过林江月的耳边,钉在她原来倚靠的地方,若不是林江月按倒她,她就是这剑上的肉串了,她顿时吓得腿软,不敢再动。

沉香破窗而出,跟对方对了几招,对方丝毫不恋战,讨不到好就跑,沉香刚想追上去,被林江月叫住了:“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沉香虽不甘心,可姑娘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

顾宗琅回过神,手忙脚乱地下了马,扑过来着急问道:“娘子,你没事吧?”

小宋氏见到顾宗琅,就像找到靠山一样,心一下子稳了不少,但面上仍带着心有余悸之色:“夫君,妾并无受伤,只是……”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顾宗琅喃喃道,接着吩咐两个丫鬟照顾好大奶奶,然后看向林江月。

林江月凝眉道:“回府再说。”

车夫也吓到了,扬鞭策马,火速赶回了顾家,满心雀跃地出门,惊魂未定地归来,管家一看就知道发生大事了,急忙让人去通报老太爷和老太太。

等人进了正房,还不等众人问安,老太太急忙问道:“听说其他人家早早就离开了,你们怎么拖那么晚?”

顾宗琅对小宋氏道:“你先回去休息吧,祖父祖母有我伺候就好。”小宋氏温顺地向老祖宗老太太行了礼,带着两个丫鬟离开了。

“这怎么回事?”顾之铭不动声色地问道。

顾宗琅看了林江月一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交代清楚,饶是顾之铭听了,心里也起了不小的波澜,更不要说只在内宅生活的顾老太太了,目定口呆,喃喃不语。

顾之铭将事情在心中过了好几遍,还是弄不清此时的因由,也看不来究竟是冲着林江月来的,还是冲着他们顾家来的。若说是冲着林江月来的,可她去王府只是临时起意,顾宗琅只提前一天跟三公子提了此事,对方如何能在一日之内潜入王府设彀藏阄?可若是针对顾家,那为什么要拿林江月当目标?以顾宗琅夫妇为目标,效果岂不是更好?

顾之铭想不通,林江月也不打算把想法跟他沟通,只是现在她在明,对方在暗,鄱阳城又不是她的地盘,她既不想让敌人有机可趁,也不想牵连到顾家,为今之计便是尽早前往京城——京城大约是所有武林人既向往又厌恶之地,那里是权势的中心,也是武人的囚笼。

顾之铭的想法跟林江月不谋而合,但他却还多此一举地问了林江月意见:“依你看来,该怎么才好?”

“客随主便,一切由您做主。”林江月不疾不徐道,“只是我觉得对方此次未得逞,指不定还会有下次,日后大家行事还需多加小心些。”

说了也白说,顾之铭暗哼,随后沉吟些许,便对顾宗琅吩咐道:“你去跟管家说一声,明日便收拾行囊,尽早上京,族学那边的事,你赶紧跟族叔们交接清楚,切勿因匆忙而有所疏漏。”

“孙儿谨记。”顾宗琅领命后便出去了,留下林江月主仆面对着顾之铭夫妇。

林江月开口打破沉默:“上京后就能把婚事定下来了吧?”

提起这件事,老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老太太开口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此事等上京后再仔细商议吧。”

“反正你们也不喜欢我,就把最不喜欢的那个孙子指给我就好了。”林江月随意道。

老太太气得额角直抽动,什么叫最不喜欢的孙子?她膝下孙子六个,个个都是顶顶地好,个个她都疼爱。

“如果你们迟迟不给我结果,”林江月无奈道,“那我只好自己去挑了,到时候就别再说我不懂礼数没规矩这样的话了。”

“你、你、你!”老太太何曾被一个小辈这样说过?手指都气得发抖了,怒道,“但凡是个懂事的,哪个姑娘会随便把婚事放在嘴上?”

“那是你们名门大家才有的规矩,江湖儿女谁不是两情相悦,自己给自己做主?”林江月斜睨他们,“所以说,你们最好按照你们的规矩快点给我指人,不然我就按照我的规矩来了,还有,你们别以为像这次一样,随便就想把我推出去给别人,小心你们家祖宗从棺材里蹦出来骂你!”

顾之铭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来收账的呢。

林江月威胁了顾之铭之后,心情爽快了不少,直接回到芙蕖轩,钟嬷嬷和平香早就等得焦急了,林江月安抚了几句后,便跟她们说了很快就上京这个好消息,然后让钟嬷嬷去跟林星河说一声。

“对了,沉香,你去跟顾大奶奶说一声,明天薛四姑娘会登门拜访我,让她提前准备一下。”林江月吩咐道。

沉香一脸茫然:“姑娘,你何时跟薛四姑娘约好的?我怎的不知?”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

“为何?”

“因为我是姑娘,你是丫鬟。”

莫名其妙地被捉弄了一番,沉香气呼呼地去小宋氏那边了,林江月叹了一口气,拿起搁在桌上的佩剑,轻轻拔出,白色的刃光映在她的眸间,寒光冷冽,杀气逼人,幸好今天没让沉香带这把紫玉剑,不然她就惨了。

钟嬷嬷回来时还把林星河带了回来,林江月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大约林星河从顾家下人那里知道了他们今日摊上大事了,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的。

“姑娘,你们今日去淮南王府,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林星河果然问道。

林江月觉得这事应该让他们知道,便将事情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这帮人只为了对付我们,就拿四条人命来做局,可见人命在他们眼中不过蝼蚁,我真担心师姐的情况,也不知道她现在是生是死。”

林星河听了,陷入了沉思:“先是让人撩拨宛娘,然后用菊花和人命来做局,最后又路上行刺……这几件事之间的关联是什么?我总觉得毁花一事过于奇怪。”

“撩拨宛娘和毁花之事不是他们做的,只是某个人想让我出丑罢了,”林江月分析道,“没想到后面竟然被人利用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对方更加深不可测。”

薛羽芙撩拨宛娘,又想栽赃她毁花这件事,只是偶然事件,对方竟然能察觉到此事,并顺水推舟设下那个惊人的大局,可见对方的能力,这也是她最忌惮的地方。

林星河沉吟许久,突然道:“对方的目的,会不会是在试探姑娘的功夫?”

第十二回 ...

林江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假若沉香今日带的是紫玉剑,假若她不是那么巧就遇到奉六私会外男,那她毫无疑问是今日最大的嫌疑人,淮南王府是绝对不会放她离开的,到时候她会怎么做?多半会是如同对方所愿的那般,直接动武,先逃离王府再图后计,自然地,她的功底多少会露出来,而归途遇刺时,对方想引开沉香也是同个目的,可惜她叫住了沉香,而他们也不好光天化日在大街上行凶,只好作罢。

凌霄阁的功法分内功和外法两种,顾名思义,内功是内门弟子学的,外法是钟嬷嬷及平香沉香这些外门仆役学的,而阁主亲传的功法却跟这二者都不同,是只有阁主及未来阁主才能习练,为此阁中的长老都颇有微词,当初林清音受伤闭关,林江灵接任阁主时,韦长老和宋长老倚老卖老,还想逼迫林江灵公开阁主亲传的功法,幸而另外长老强烈反对才了结了此事。

林星河看着林江月一脸沉默,忍不住开口问了大家都很想问的问题:“敢问阁主,对自己的武功有多大的把握?”

钟嬷嬷几人顿时目光炯炯地看向林江月,自林江灵的徒弟林惜彤因少女情思,追寻情郎而去后,林江灵便亲自教导林江月的功夫,俨然把她视为接班人,后来林江灵还强制要求林江月闭关练功,谁也不让见,一关就是好几年,谁也没真正见识过林江月的身手,不免好奇。

“这个……不太好把握啊。”林江月一脸菜色。

这是不怎么样的意思了,大伙儿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这祖宗哪里是静得下心来学武的料?早些年一直折腾着想要酿什么葡萄酒弄什么玻璃,后来又吵着要学医,要不是大阁主把她丢到后山强迫她闭关练武,不过关就不给出关,这小祖宗不知道还要折腾什么呢。

林江月也无奈啊,凡是穿越者,哪个不想投机取巧不想走捷径?她也想学那些穿越小说的女主角,抖一抖王八之气,开一开无敌外挂,征服天下啊,谁知道小说都是骗人的,白白浪费了她几年时间却还是一事无成,后来林江灵要她练亲传功法又不肯提点她,只让她自己琢磨,她琢磨来琢磨去,就琢磨歪了。

打个比方,习练这个亲传功夫就跟建一个九层四方高塔一样,第一层是入门功夫,第九层是无敌天下的功夫,一般人都是先打地基,然后自下而上地一层一层地建上去,她却是一面一面地建,先把一面从底下砌到顶,然后再折回底部再建第二面……所以,她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阶段。

因此,她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如此看来,我决定隐藏阁主的身份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因为林江灵失踪一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因而她接任阁主之位的事只有阁里的人才知道,对外她还是自称是阁主的师妹。

大家心中都有很多疑惑,但这一切却都无从解答,希望到了京城能获得新的线索,林江月叮嘱了几句之后让大家散了。

林江月再次回想今日之事,心中一股沉重油然而生,说不定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试探她的功夫呢,还要将她逼进京城,毕竟能在淮南王府如鱼得水的人,想必在京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平香见林江月一面忧色,便劝道:“姑娘,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何必自寻烦恼呢。”

林江月闻言一笑:“你说得对。”

次日上午,薛家四姑娘果然派人送帖子过来,得了小宋氏的回复后,下午人就过来了。

钟嬷嬷把薛徵芙迎进院子后,林江月站起来招呼道:“薛四姑娘,请坐。”平香和沉香对薛徵芙微微屈膝,然后退下去准备茶与点心。

薛徵芙坐下后一直沉默着,等到平香沉香上了茶,搁好点心,她看了林江月一眼,对自己带过来的两个婢女说道:“你们先跟这两位姐姐出去逛逛吧,我和林妹妹有些事要谈。”

两个丫鬟略微犹豫,但还是退了出去,而林江月也点头让自己的两个丫头出去,待得房间里只剩下她二人后,薛徵芙才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今日来的目的。”

“昨日情急之下借六姑娘来解围,实属无奈,但我这样做,实际上是一举两得,不是么?”林江月不动声色道,“只要六姑娘死咬着不松口,日后就算有人想要找麻烦,也无可奈何。”

薛徵芙抿抿嘴,道:“若你是清白的,那才算一举两得,可谁实际内情究竟如何我们谁又知道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林江月微微一笑,“若我真是行凶者,我杀了人,真要知道六姑娘就在旁边,难道不会怀疑六姑娘是否知道些什么?为掩人耳目,你觉得我会放过六姑娘?”

林江月说得很有道理,薛徵芙一时陷入了沉默,她跟六姑娘意气相投,见六姑娘一直担心自己与表哥的谈话全被林江月偷听完了,薛徵芙知道六姑娘怕林江月日后拿这件事做什么文章,便自告奋勇前来试探。

林江月看小姑娘相信了自己的话,便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上,轻轻推过去:“我林江月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六姑娘帮了我大忙,我自然不会让六姑娘吃亏,这是我今早特意让人去查的。”

查什么?薛徵芙犹豫了片刻,拿起信封,从中拿出一张纸,打开一看,目光触及上首那个名字,顿时如同被烫到一般,猛然将纸折回来,惊怒道:“你竟然、竟然去查文公子……”

“他若光明磊落,我查了又如何?”林江月不以为意,“反正我查到的都写在上面了,你自己决定要不要交给六姑娘。”

薛徵芙知道纸上必然写的不是好话,可六姑娘对文公子情根深种,她若把这信交上去,六姑娘迁怒于她该怎么办呢?可若是不交,万一六姑娘痴情不改,哄得王妃同意,那她岂不是误了六姑娘?

林江月见薛徵芙脸色青白交错,猜到她的顾虑,便开口道:“薛姑娘,其实做父母的,没有不关心子女的,你若拿不定主意,可以找王妃问问意见。”

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林江月看来就是个屁,但这样的时代背景,女子若是真的私相授受,自择婚事,那无疑会成为悲剧,所以奉六的行为在林江月看来就是作死,一旦暴露,薛徵芙也会被打上“帮凶”的标签,何必呢?还不如直接告诉王妃,努力一把,没准真的能心想事成呢。

薛徵芙忐忑不安地来,心事重重地离开,怀中多了一封烫手山芋的信,林江月送她出去,随口到:“薛姑娘,我很佩服你的义气,可你贸贸然来试探我,是不是过于冒失了?这种事日后还是不做为妙吧。”

薛徵芙白着脸离开。

沉香不解道:“姑娘,你干嘛对她那么好?”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对她好了?”林江月反问。

昨天她拿奉六来当挡箭牌那只是权宜之计,将来若是王妃发现奉六的私情,翻回旧账,那她就是给自己招了一个强敌,与其等将来王妃来恨她,她不如借薛徵芙的手将这件事捅到王妃那儿,将功补过,毕竟几个下人的命在王妃的眼里根本不能和自己宝贝女儿的前程相比的,同时也让薛徵芙免受牵连不说,还能在王妃跟前立功,这样薛徵芙的婚事就更有保证了,嫁到京城去时也就会更底气……

好吧,她就是想报复薛羽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啪啪啪打人几百个耳光!既然找不到那个幕后主谋,那就拿薛羽芙来出出气吧,竟然敢陷害她?

从薛家姐妹的穿着和气度上,再加上薛羽芙对王府三公子的在意,林江月肯定薛徵芙是薛家的嫡女,而薛羽芙则是庶女——王妃是不可能让自己姐妹的嫡女去勾引为自己所厌的庶子的。

林江月不敢打包票说嫡庶一定不和,可薛羽芙绝对不是那种甘心给嫡女当绿叶的庶女,不然不会跟薛徵芙来王府谋求婚事,可经过自己对罗夫人最后那一番提点,罗夫人必然会有所提防,自然也不会让她得逞,而她没达到目的,那她对王妃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她还能讨到什么好脸色?若在此时,王妃对她本就嫉妒的嫡姐青睐有加,那对她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一个人一旦愤怒,往往会失去理智,做出平常不会做的事来,那后果自然是……自寻死路咯。

“得罪谁不好,偏来得罪我。”林江月嘀咕道,“不知道我心眼比针眼还小吗?”

想到薛羽芙那张尖酸的脸,林江月心情变得大好,因而面对顾家仆人的指指点点特别宽容,只是让沉香用无刃剑吓吓对方就算了,甚至当她觉得秋风送爽天气不错,想搬个竹椅到院子来晒晒暖,却被突然冲进来就跪在她面前的木莲败了兴致时,她依旧没生气,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挑眉问道:“哟,这是怎么了?”

“林姑娘,我给你磕头了!”木莲拼命给林江月磕了几个响头,然后红着眼睛道,“婢子前几日被猪油蒙了心,说错了话,差一点害了您,您就看在婢子有口无心的份上,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婢子吧?”

林江月暗笑,有口无心?哼,之前沉香问她认不认识宛娘,她分明说了不认识,结果王妃问起的时候,却肯定地说她认识,还说给了自己知道,若不是她如此一口咬定,自己又如何会落得差点跳入黄河也洗不清的地步?居然还有脸来求自己大人有大量?痴人说梦呢。

林江月回来后没去追究这件事,就是想看看顾家是怎么打算的,若是处置得不当,她不介意劳苦点帮忙处理的,很显然,小宋氏终于出手了。

“我原谅你如何,不原谅你又如何?”林江月问道。

“林姑娘若是原谅小的,小的以后给您做牛做马,若是不肯原谅小的,那……那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木莲挺着腰板,昂着头,倔强地看着林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