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反正也不是什么无伤大雅的事,真要揪出来,她不过一句下人弄错了就脱了干洗,反倒显得我锱铢必较,索性我也不爱喝茶,由得她吧。”林江月无所谓道。

内宅就是这样,不会有什么大风大浪,总是一些小打小闹,袁氏作为顾家的主母,虽然老太爷明确说不能得罪林江月,她就明捧暗踩,林江月总不能拿着顾家的把柄去提那么小的要求吧?她就拿准了林江月不会这么做才如此肆无忌惮,小宋氏暗觉可惜,林江月太不了解内宅台面下的手段了,很容易吃暗亏。

林江月不是不懂,只是懒得管罢了,所以她的反抗会很直接。

“嫂子对管家一事有什么看法?”林江月问道。

小宋氏手指动了动,反问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就跟嫂子说几句掏心的话吧。”林江月使了一个眼色,旁边的下人立刻退下,秋叶略微犹豫,被木蓉拉走了,林江月才道,“那一位住进来也有好几天了吧?你们家太太是什么打算嫂子应该明白,虽说这事不是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该管的,可这府上就嫂子对我好一点,我实在不忍心看嫂子这样难。”

小宋氏叹息一声,拍拍林江月的手背,道:“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主张。”

“嫂子想的,我大体猜得出来。”林江月说道,“你就是赌琅大爷肯不肯跟你一条心呢。”

小宋氏一时沉默。

“嫂子可曾想过,若是等到琏二/奶奶生了长孙,二太太突然把管家权交给你,让你管帐理家,你可怎么办?”林江月问道。

小宋氏皱眉,袁氏让她管家以致她分身乏术,无暇照顾顾宗琅,找借口塞人这件事她是想过的,她跟老太太说过,老太太答应会把跟前最得力的嬷嬷送过来帮她,而且她之前也是管过家的,木蓉又是算账的一个好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这些她并不想跟林江月说。

林江月挑眉:“嫂子不会以为我说的是塞人的事吧?”

“不是这事?”小宋氏不解,除了塞人,还能有什么事呢?

“我若是二太太……”林江月顿了顿,微微一笑,“本想让寄予厚望的长子娶娘家的侄女,可不想被婆婆压了一头,娶了婆婆的侄孙女,从前要看婆婆脸色,现在还要受儿媳的气,更可恨这个儿媳嫁进来三年无生养,还是个妒妇,不肯给长子纳通房纳妾,偏儿子还中了妒妇的蛊,不听自己的话,更火上浇油的是,眼中钉的庶子媳妇竟然生下了长孙,以后纵然长子生了嫡子,也被这个心头刺压了一头,自己的孙子竟然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种压了一头,一切都是儿媳的错!如果我是二太太,我就会让儿媳管家,然后想办法对长孙下黑手,再嫁祸给儿媳……”

小宋氏看着林江月嘴角的笑意,不寒而栗。

“如此,我既拔掉了心头刺,还除掉儿媳,就算休不掉她,也能让她关在家庙一辈子,这样我再将自家侄女迎进门当二房……”林江月看了小宋氏一眼,道,“当然,这只是我瞎说的,二太太怎么可能会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她对琏二爷可是视如己出,精心教养呢,听说比起嫡出的琤五爷还要悉心照顾。”

小宋氏莫名一抖。

当然,小宋氏便发起了高烧,乱说着胡话,急得顾宗琅立刻打发下人去请大夫,连正院和寿安堂都惊动了,大夫过来开了方子,煎了药喂下,直到天亮烧才退了。

林江月垂下了眸子,小宋氏果然一点就通,接下来就看小宋氏能不能让她如愿了。

正想着,院门一阵惊呼,只见顾宗琅冲进来,满脸怒容,冲着她大喊:“林江月,你究竟跟慧娘说了什么?”

第三十一回 ...

面对顾宗琅的怒火,林江月不急不忙道:“我不过是去跟大奶奶拉拉家常罢了,能说什么?”

“不是你说了什么,慧娘好好的,怎么就发了急病?”顾宗琅一副怀疑的态度。

“我在你们顾家想横着走没人敢叫我竖着走,”林江月表情倨傲道,“我要看谁不顺眼,只需说一声,想你家长辈肯定会帮我处置的,何须如此拐弯抹角?”

顾宗琅一怔。

“何况,大奶奶跟我无怨无仇,我为何要为难她?”林江月又说道,“我看她是忧虑过甚,病发出来也好,省得憋在心里憋出大病来。”

顾宗琅当即明白过来,这段时间母亲明着暗着都在劝他抬屋里人,他虽然很羡慕二弟,但却不愿庶子当长子,因此答应了小宋氏的要求,一旦她和母亲起了冲突,要适时避开,在他看来,这不啻于给小宋氏一个保证,没想到小宋氏非但没安心,反而憋出病来,他忽然想到林江月是会医术的,立刻问道:“慧娘的身子现下如何?”

“不过郁结于心罢了,让她别多想就好了。”林江月随口答道,然后问道,“都过了那么些天了,万荃荆怎么还不给我回复?你打发人去镇抚司帮我问问。”

顾宗琅表情有异。

“怎么?”林江月目露凶光,“你们敢扣我的信?”

顾宗琅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磨磨蹭蹭地递过来,这信前晚就交到老太爷手上了,老太爷思虑了一个晚上也没敢拆来看,交给他,让他送过来,刚好遇到慧娘这事,他就给忘了。

林江月看了一眼封口完整的火漆,拆开信匆忙一扫,顾宗琅倒是也想看,可惜没那么胆子。

万荃荆在信上说锦衣卫这边只查得到蒙面人所用的武器是从大同军卫所来的,军库掌管武器的一个百里两日前畏罪自杀了,至于那批蒙面人身份不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徐家对门的那个院子原本的人家,一家人都被杀害了,尸首就埋在院中,而京兆府衙从院中吃食的供给查下去,也没查到有价值的线索。

这伙人为了盯住她,可谓不择手段,林江月为之皱眉,而万荃荆在信上也提到这帮人能插手军中,能在京城能躲开锦衣卫的探子的耳目,做到如此滴水不漏,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提醒林江月不要小心为妙,不要引火上身,更不要玩火自/焚。

林江月轻笑,这不是她想不玩就不玩的游戏,她从接任凌霄阁掌门之位起,就成为对方的目标了,她如果不主动参与,就只是对方用以钓出林江灵的诱饵,等林江灵出现了,她的小命也就没价值了,所以她不仅要主动参与,还要把局面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才有翻身的机会。

顾宗琅从林江月的脸色中猜测不出信件的内容,满脸着急,林江月看了他一眼,转手将信件递给他,他一愣,生怕林江月会反悔一般,接过后一目十行地览读,然后面色大变——这帮人如此歹徒,若真的是冲着林江月来的,那顾家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这可是关乎家族安危的大事!

“不必那么着急,对方不会动你们顾家的。”林江月不急不忙道。

顾宗琅僵硬道:“你何以保证?”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拿你们顾家来威胁我,也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林江月一本正经的解释,“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你们,相反,如果他们动了你们,露出的破绽就越多,就越容易被我抓住。”

顾宗琅心口一堵,这话说得,敢情他们顾家还要感激她的漠视不成?

林江月见他一脸不快,立刻反问道:“怎么,你们还指望我会看重你们顾家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当初在鄱阳城,你想把我推给淮南王府三公子那边去,可惜偷鱼不成,反倒惹了一身腥,差点惹祸上身,活该!”

顾宗琅想起自己曾经的天真与轻视,在林江月的取笑中落荒而逃,直接去了安平院,而正好他爹,顾家二老爷顾文杨休沐,正在安平院跟老太爷谈话呢,顾宗琅把万荃荆的话一说,祖孙父子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齐齐长叹。

“这要命的祖宗,究竟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然连锦衣卫都查不出来。”顾之铭拍拍大腿,苦着脸道,“该不会是他们凌霄阁的仇家吧?”

顾文杨捋了捋胡子,沉吟道:“这有点说不通啊,若是仇家,那该找那师姐去,干嘛要来找无关紧要的师妹,再说,要找师妹,也该来我们顾家门前打埋伏,对方怎么会料到人会去徐家而提前数月在那边设伏?”

想到淮南王府的事,顾宗琅大胆猜测:“会不会是这个林江月自己得罪的人?”

“屁话,她一个小丫头胆再肥,能惹多大的祸?”顾之铭没好气道,“我问过宿宇了,这林江月从从就呆在凌霄山上,从没下过山,没离开过凌霄阁,根本没见过外人。”

顾文杨父子面面相觑,顾宗琅怀疑道:“祖父,这话您相信吗?”

就林江月那老道狠辣的做派,像是从没下过山,从未离开过凌霄阁吗?

顾之铭无言以对,然后叹了一口老气,林江月一来,他就三天两头叹气,这事儿看来得跟东府那边商量商量了。

“父亲,那我们是不是该请她出去住?”顾文杨问道。

顾之铭有气无力地挥手:“就那惹事的性子,还是留在家里看着比较放心,真要放出去,哪天惹出什么滔天大祸来,我们还不知道呢。”

顾文杨默然。

顾宗琅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秋叶迎出来,抬手要帮他宽衣,他不耐烦地挥到一边,问道:“大奶奶怎么样了?”

“刚喝了药,木蓉正在里面伺候着呢。”秋叶小心打量着顾宗琅的脸色,仔细地回答着。

顾宗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掀开正房的门帘,看到小宋氏白着脸,病怏怏地歪在靠枕上,由着木蓉拿帕子给她擦手。

见到他,木蓉收了帕子,恭谨地屈膝行礼,然后端着水盆低头出去了,小宋氏对顾宗琅招招手,顾宗琅走过去,坐在床边,拉起她的手,柔声问道:“好点了吗?”

“吃过药,好多了。”小宋氏气弱道,“昨晚真是辛苦你了。”

顾宗琅拍拍她的手,说道:“说这些话做什么?赶紧好起来才是正理。”

小宋氏勉强笑了笑,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大郎,你觉得秋叶怎么样?”

顾宗琅一愣,皱眉。

“在我心里,木蓉是再合适不过的人,可我不舍得,”小宋氏低着头,不敢看顾宗琅,低声说道,“秋叶本分老实,家里人也不是会来事的人,人长得也讨喜……你就纳了她吧。”

“说什么胡话呢?”顾宗琅怒斥道,“先前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先不谈这事吗?”

“可万一、万一我真的……”泪珠倏然从小宋氏苍白的脸上滑落,她赶紧用帕子掩着脸,哽咽着不敢把话说完,在这一刻,不管她先前的算计和考量是什么,此时此刻的惶恐与害怕都是真真切切的,所以她的泪颜才会那样刺痛顾宗琅的心。

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又一起在鄱阳毫无干扰的地生活了两年,正是情浓意蜜之时,虽然袁氏在顾宗琅面前提过多次,但顾宗琅却始终未对小宋氏说过一句,小宋氏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不甘心,越发想要自己生出孩子来,才对得起顾宗琅这份情意。

顾宗琅见到妻子的哀戚之色,想到林江月对他说那一句话,便拉着小宋氏的手:“慧娘,索性我们去京郊的庄子住一段时间吧,反正你也不管家,等到了年前我们再回来。”

“哪里有父母在家,子女外出享受的?再说,六叔一家就要回京述职了,到时候还要你去接人呢,哪里走得开?”小宋氏擦了擦泪痕,打起精神道,“我看还是我自己去我陪嫁的庄子住几天,等病气过了再回来吧……到时候,若太太那边有什么安排,我也不必亲眼见着。”

“我答应过你的事你忘了,别瞎想了。”顾宗琅怕小宋氏说着说着又要自怨自艾起来,果断道,“回头我跟母亲说一声,然后我跟你一块去,等六叔回来,我再回来。”

“大郎……”

木蓉在门口站了站,然后端着茶折身回去,在院门撞到了秋叶,秋叶便问:“木蓉姐姐,你这茶怎么又端回来了?是大奶奶不合口吗?要不要我再去沏一壶茶来?”

“不必了,你去忙你的吧,大奶奶那里不用你伺候。”木蓉板着脸道。

秋叶笑着应下了,等木蓉走远了,才呸了一声,不屑道:“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不过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在她看来,木蓉绝对是个面憨心刁的,不然之前在大奶奶跟前很得器重,长得又出众的木莲怎么会被留在鄱阳没回来?绝对是被木蓉挤兑下去的。别看大奶奶现在犟着,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大奶奶迟早要给大爷抬通房的,人选自然就是木蓉了,年纪大,没什么姿势,套不住大爷的心,还是家生子,好拿捏,木蓉肯定也这样认为,所以整天才把自己当主子一样神气。

当晚顾宗琅就去给袁氏说了此事,袁氏勃然大怒,这小宋氏不会生还敢这么折腾,府里哪个人没生过病,有谁特意跑出去养病的?这让外头人知道了,还以为顾家怎么折腾她呢。

顾宗琅心平气和地跟袁氏讲道理,现在天大地大都没有小宋氏养好身子重要,养好了身子正好过年,来年生个胖小子。

袁氏说了几句,都被顾宗琅拿话顶了回来,正要发火,转念却想到小宋氏出去养病,顾宗琅总不能一直陪着吧,到时候她找个借口把人塞过去,年轻人血气方刚,她就不信他能忍得住,等小宋氏回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如此想着,她便假意又驳了几句,待得顾宗琅哀求不已时才一脸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顾宗琅连连道谢,然后一脸笑意地出去了。

袁氏沉默了半晌,幽幽道:“可怜我儿,怎么偏就摊上了这个没用的宋家女,若是当初……”

“太太!”袁嬷嬷赶紧提醒。

“我就是不甘心!”袁氏恨恨道,“若是当初娶了我那侄女,现在孙子都满地跑了!”

“太太的心愿总会了遂的。”袁嬷嬷宽慰道。

“但愿日后阿琅能明白我这一番苦心。”袁氏幽幽道。

顾宗琅把消息告诉了小宋氏,小宋氏喜极而泣,哭完了就打发木蓉和秋叶收拾东西,然后次日便向长辈们辞行,如此迫不及待,让袁氏又好生气了一回,而老太太宋氏不明真相,以为小宋氏真是被袁氏逼得避开不见了,心中不免埋怨小宋氏不争气。

且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小宋氏在顾宗琅的陪同下离开了顾家,马车驶出顾家时,她掀开帘子回看,满腹惆怅,也不知道等她回来,这个家是什么光景。

婆婆想要为难儿媳,借口多的是,才过了三天,袁氏就打发人去请顾宗琅回府,说是年末祭祖的一些事必须要他回来商议,顾宗琅推不得,只能带着歉意从庄子回京。

顾宗琅前脚刚走,小宋氏后脚就让下人带着信回府送到寿安堂给老太太,老太太看了信,思虑了许久,才让跟前的嬷嬷去请林江月过来。

“老太太的意思是让我去庄子那边给琅大嫂子把把脉?”林江月一脸疑惑,“可京中名医众多,我这点功夫可上不了台面,事关重大,老太太还是另请高明吧。”

宋氏何尝不是这么想呢?可小宋氏信中言之灼灼,说林江月上次给她把脉很对症,就认准了林江月,宋氏虽半信半疑,但京中名医小宋氏看了不少,一直没什么起色,林江月是江湖出身,没准真有什么偏方呢。

“既然老太太如此要求,那江月再拒绝就不恭了。”林江月无奈说道,“我先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再过去。”

回到清风楼,林江月对四位婢女说道:“事已经成了,明天就按我之前说的办,不要紧张,该干嘛就干嘛,出了错还有我兜着呢。”

“是。”四位婢女异口同声道。

第三十二回 ...

次日一早,林江月带着平香、沉香及春荷出门了,留了王大寿家的,也就是魏嬷嬷和春娇看家。

袁氏得了消息,哼了一声,转身就让人把娘家远房外甥女王芝兰请过来。

这次依旧是大元驾车,边上坐了小宋氏的一个陪房引路,一行人出了顾家不远,拐弯的时候,沉香跳窗而出,三下两下翻上了墙头,躲入旁边的人家中,马车没停歇,继续往前走。

林江月直接去了小宋氏的庄子,细细给小宋氏把脉,问了很多私密的问题,在这个没有仪器测量的时代,有很多原发性的先天的问题是无法得知的,排除这些因素不考虑,林江月没发觉小宋氏有什么问题,但她并未说什么,给小宋氏开了些安神定气的方子,还施了回针,说明天再过来。

因为回城早,林江月先去西城区最大的药铺转了一圈,接着去天香楼吃了一顿好的才回了顾家,而沉香等在门口,上了马车一起进了顾家。

回到清风楼,沉香一一禀告道:“我刚出发就被人跟上了,中途绕了两拳,甩开人了,结果到了乐仙居找张三的时候又被盯上了。”

林江月面色一沉,果然不出所料,只怕他们一入京就被人盯上了,沉香去找张三的事自然也瞒不过,幸好张三这人还有点脑筋,一进京就把底下的兄弟散开,这帮人都是不起眼的蝇头人物,对方应该没看在眼里。

“姑娘,那我们现下应该如何办呢?”平香问道。

“不管他们,反正只要师姐一天没出现,我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必须想办法在他们之前找到师姐……不,得让师姐自己来找我……”林江月沉吟着,抬头看着忧心忡忡的平香沉香,安慰道,“别多想了,明日还如今日一般,早些歇吧。”

二香只能退下。

春娇春荷随后端着热水进来给林江月净面洗漱,解发宽衣,林江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模糊的面容,随口说道:“真是难为你们了,跟我这样的主子,让你们日日担惊受怕的,特别是春娇,那日吓到了吧?”

春娇手一顿,挤出一个怯生生的笑来:“姑娘这话说笑了,只有主子挑下人的,做下人的怎么有资格挑主子呢?再说当天姑娘不是让大元护了我么?”而且林江月回来之后就赏了银子安抚她,还让她把先前琅大奶奶送过来的料子分了半匹带回家,家里头的小妹见了可高兴了。

“放心吧。”林江月说道,“以后出去尽量带平香和沉香两个出去,不牵涉你们,那内宅的事就由你们多费心了。”

春娇春荷受宠若惊地应下了。

服侍林江月睡下之后,春娇和春荷回了东厢房安置,春荷忍不住开口问道:“春娇,你说姑娘是不是惹了什么大事?”

春娇沉默片刻,叹气道:“这就难说了,毕竟姑娘是从江湖来的,江湖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

“不过我看姑娘还挺好相处的。”春荷说道,“没什么架子,也不挑剔,就算做错事也不会责罚,今日去天香楼还让我们几个跟她一起上桌,比其他院里的主子不知道好服侍多少呢。”

春娇听了春荷的话,非但没笑,反而皱眉道:“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当心了,姑娘这样,说好听点就随性,说难听点就是没规矩了,将来成亲了出去应酬,家里人没说什么,难道外面的人不会说闲话吗?我们当下人的,可不能总事事捧着姑娘,姑娘做的不对的,我们该说的还得说,不然将来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

春荷一想,可不是么,主子有错,受苦的总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不敢再抱有侥幸之心,努力回想最近姑娘的一举一动。

而西厢房那边,沉香听着东厢房那边已经安置下了,直接撇撇嘴道:“在内宅当下人可真不容易。”

“在哪里当下人又容易?”平香答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睡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沉香不服气,想要说什么,那边平香直接吹灯睡了,她只能将话咽了回去,闷闷不乐地躺下,然后无法抑制地想起了凌霄阁的生活,在山上,没那么多规矩,也没那么多束缚,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在这里呆着。

次日,林江月同昨日一个时辰出门,带的人还是一样,沉香依旧在拐弯处下车,而她继续去给小宋氏施针,回城后继续去药铺抓药,然后去天香楼用膳。

第三日,依旧如此。

第四日,同样如此。

第五日,车子经过拐弯处时一个沉香钻出来,轻车熟路地翻进旁边的院子里,车子继续往前走,等了片刻,沉香从院子另一头翻出,理了理姿容,从容不怕地走出巷子,钻进了街道的人群中,东拐西拐,然后雇了一辆马车。

马车出发后,身后监视的人立刻跟了上来。

马车在乐仙居侧门不远处停下来,沉香直接从侧门旁边的窗户钻进去,直接上了二楼敲开张三的厢房。

张三开了门,两眼微睁,四下看了看,将沉香拉了进去。

对面一个房间里坐着一个人,正小心地从开了一条缝儿的窗户看出去,没多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前者对后者笑道:“跑累了吧?歇会儿吧,不到申时不会出来的。”

后者没好气道:“天天跑大老远过来,也不知道躲在房里折腾什么!”

“孤男寡女躲在房里能做什么?”前者挤眉弄眼道。

“人家窗开着呢,你瞎想什么?”后者没好气道,“真不知道主上怎么想的,直接一锅端捉回来不就好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主子的心思我们怎么会懂?照做就是了,哪来的废话?”

那边,张三拉了人进去,照例开了窗,然后对林江月道:“姑娘,请背坐这边。”

“他们就在对面?”林江月挑眉,这一路过来她没发觉有人跟踪,跟沉香比起来,她真的是差太多了,也不转头去看,直接就坐在张三指定的位置,正好背对着窗户,然后对张三道,“繁文缛节就免了,平常你和沉香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吧。”

张三闻言点头,然后转身打开门出去,没多一会儿便提着一个篮子回来,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出来,红烧肘子、水晶饺子、叫化鸡……

林江月嘴角抽了抽,沉香这嘴真是管不住了,她努力保持着面上的严肃,开口道:“想必沉香已经把事情都跟你说了。”

“单凭姑娘吩咐。”张三一脸郑重道。

“你先给我说说,你对这京中了解的事有多少。”林江月吩咐道。

张三不敢多瞒着,立刻将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消息如数告知林江月:虽然整个京城对莽盟之人管辖森严,入京都要通行令,但各大门派在京中都留有人手,京城也按坊市分为了各门派的地盘,各门派在各自地盘上经营各种营生,乐仙居表面上是市痞马顺开的,但马顺实际上是天线山庄的外门弟子,其他门派差不多也如此,基本上京中的青楼、赌坊、酒肆绝大部分都跟门派有不可告人的联系,为了让这些营生更安稳,通常也会找位高权重的人入股。

目前地盘最大的是金翼会,钱赚得最多的是神火门,跟京中贵胄关系最亲的是无相教,但最得势的还是玄月宫,玄月宫宫主元德胜的女儿元初华十年前嫁入汉王府为侧妃,曾经引得京中一片热议。

林江月忿忿不平,十年前就有江湖人家给王府这种先例,干嘛顾家看她就跟见到鬼一般?

随后她又问了几个问题,张三仔细回答了,林江月才说了今日过来的来意:“沉香藏不住事,我也不想第三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亲自过来了,你给我找一个女人,不要太漂亮,要心思深的,能哄住人,最好会过日子的,找个机会,送到金刀门在京中的那个管事家里去。”

张三眼皮一跳:“姑娘的打算是……”

“没什么打算,不必她做什么危险的事,只要她帮我做个眼梢就好,”林江月说道,“哪天金刀门的门主来了,或是来了什么稀罕人物,留个心就好。”

这不算什么难事,张三当即应下了。

“还有,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搭上这几个大门派的人,招抚司和汉王府也想想办法。”林江月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从中取出一叠票子放在桌上,“你有那么多兄弟要养活,我不能让你白做事,这些银子你拿着,看什么路子能赚大钱,赚了是你的,赔了再找我。”

张三想要拒绝,可那叠票子的诱惑又那么大,整个人一时僵住。

林江月也不管张三的脸色,看看天色,又道:“你赶紧找人上来,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