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有些不解,问道:“她们怎么这么热乎起来了?”

“那当然了,谁让我这个粗人突然间就得到京中名媛的赏识了?”林江月自嘲笑道,顾元玥姐妹俩刚从外地返京,正欲在京中社交圈站稳脚跟,而她正巧被孙文清邀请,按照蒋氏的性子,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倒是不厌恶这样的人,因为他们想要的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并且能放下身段去争取,总比那些整天怨天怨地又不思努力或者是端着架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强多了,在这一点上,顾元瑶比起顾元玥差太多了,林江月可以断言,将来顾元玥不管嫁给什么人,日子都不会过得太苦。

没过多久,顾元瑶又一个人折返回来,向林江月道歉:“……二姐姐说要逛园子玩雪,我没想她竟然要过这边来,叨扰到林姐姐你了,我真是过意不去。”

林江月难得地软下声音道:“叨扰我到不算什么,反正我这个人也不怕打扰,倒是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能推掉?”

“都是姐妹,推掉多不好。”顾元瑶诧异道,“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什么才是算得上大事?”丽江月反问,“若今日我真的不喜你们不请自来,若二姑娘以你的名义让我赴宴带上你们,我看在你是我未来亲小姑的份上,勉强带你们去了,惹得主家不高兴了,你说这事我会算到谁头上?”

顾元瑶愣了愣,林江月的假设不无道理,她不是笨蛋,自然知道顾元玥的小心思,可她真没想到那么多,而且焦氏平常也教导她姐妹间要和睦相处。

“日子过得太平顺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回去仔细想想,若是你跟二姑娘一样有一个庶出的姐妹,你还会如现在这般想么?”林江月说道。

顾元瑶一脸恍惚地离开了清风楼。

林江月摇头,焦氏人品正,可就是有些迂,把女儿教得这么呆,以后出嫁了吃了亏指不定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呢。

顾宗珵每天都去方家聆听方旃阳的指点,方旃阳细细看了他写字的习惯,将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才让顾宗珵回家自己练,等过了年再过去。

顾宗珵带着从方家带的点心来看林江月,林江月正在院子里练功,她伸着隔壁,一动不动地平握着剑,双目紧闭,寒冷之中她的额头竟然渗出了密汗,守门的小丫头将顾宗珵迎进门,小心翼翼道:“姑娘这样子好久了,一动不动的,怪吓唬人的。”

顾宗珵好奇地看了看,脚步很轻地向一边的沉香走去,沉香扫了他一眼,鼻子动了动,两眼直直地盯着他手里的袋子,他无奈地将点心交给她,沉香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接过去。

“你们姑娘还要练多久?”顾宗珵问道。

“不一定,看情况。”沉香随口答道。

顾宗珵又问道:“功夫都是这么练的吗?一动不动的,练的什么功夫?”

沉香直接答了一句“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姑娘的功夫是阁主亲自教的,谁也不知道姑娘究竟练成什么样子,不过看阁主把姑娘闭关的时间越定越长这一点来看,姑娘大概练得不怎么样。

顾宗珵闻言更加好奇了,就这么举着剑能练出什么来?

此时此刻,林江月正群神贯注地领悟着剑意,凌霄剑法比其他门派的剑法略胜一筹之处就在于其剑意深邃,师父曾告诉她,若她哪日领悟到一分剑意,那她就能在莽盟之中崭露头角,若她领悟到三分剑意,那她就是江湖上一流的剑客,若她领悟到八分的剑意,那她在莽盟就难逢对手,而林清音是五代阁主里唯一能练到八分的人,就足以与玄月宫争夺盟首之位,可见凌霄剑法之深。

若是一般人听到这话,就会老老实实,加倍努力去练功,可偏偏林江月不一般,她上辈子获得那么辛苦,这辈子哪里肯老老实实吃苦?她一来不打算去当什么莽盟盟主,二来她是阁主师妹,就算有敌杀到也会有人帮着挡,所以干脆就做了一个实验,把剑法分为内力、招法、剑意三个部分来练。

哪个剑客不是练了几十年的剑,在招与招对抗的杀意中感受到剑意?林江灵见林江月如此胡闹,大发雷霆,狠狠罚了林江月一顿,后来见林江月死性不改,干脆就罚她闭关悔过,不改正就不放她出关,一直关到了林江灵失踪。

原本林江月只是想试一试,但到了现在,根本就不容许她推倒重来一点一点地从头练起,而且京城根本就不是一个适合练功的地方,她决定一条道走到黑,指不定真的让她领悟到剑意来,那她就多了一分胜利的筹码。

因为一直没跟人练过剑,林江月选择感受剑意的方法便是以剑观天,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内力送到剑尖上,感受剑尖周遭的变化。

这听起来荒谬,但从林江灵教她凌霄亲传剑法开始,她练了差不多六年,从一开始只感受到了手酸力竭,到后来能感觉到雨滴,到能感受毛毛虫的爬行,到微风吹拂,到蝴蝶的停驻,而现在,她正努力感受雪花的飘落。

一直练到了内力枯竭,林江月才睁开眼,收了剑,沉香嗖地窜过去递帕子,林江月拿过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抬眼就看到顾宗珵,她一顿,问道:“你怎么来了?不必去练字?”

“先生说年后再去。”顾宗珵老实道,“我是来给你送规矩的,你帮我看看吧,我都写好了。”

规矩?林江月想了一下,才想起前几日跟他说过要在院里立规矩的事来,一时好奇他会立什么规矩,便伸出手去,顾宗珵立刻拿出纸张递过来,林江月抖开一看,无语了,这不就是直接照搬她的规矩,只改了名字和院名而已吗?侵权啊喂!

第五十回 ...

好在顾宗珵还不算笨蛋,好歹记得把不同的地方做了修改,不然林江月肯定要给他一个爆栗子,她面无表情道:“你的记性还真不错。”先前也只让他看了一遍,他就默写了大半出来。

“我也就这点长处了。”顾宗珵不好意思道,“你看这空着的位置我该填上谁的名字好呢?”

这是催着她给人了,林江月将帕子丢回给沉香,问道:“你那边事忙吗?”

“这要过年了,院子里里外外都要收拾,而且我也想在年前把规矩定下来。”顾宗珵说道,年后他就要去国子监跟着先生练字念书了,先生也说到时必然会结识很多人,若他没把自己的院子管好,将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笑话来,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林江月便问他沉香平香两个他要选哪个:“两个都是利落的人,只要她们出面,保准铁面无私,保准帮你把人制得夫妇体贴的。。”

顾宗珵看了旁边的沉香一眼,问道:“春娇春荷不可以吗?”

林江月挑眉,而正一脸垂涎地看着纸袋的的沉香也不服气地瞪过来。

顾宗珵摸了摸脖子,不好意思道:“沉香平香两位姑娘当然再好不过来,可春娇春荷是从老太太院里出来的,其他丫头都要敬她们三分,她们两个过去会更有体面些。”

这是要借老太太的名头事半功倍呢,还是不想让她来担这个恶名?林江月念头一转,问道:“你院里那个大丫鬟什么性子?”

顾宗珵回了“善解人意,无微不至”八个字,林江月心中暗哼,真要应了这八个字,怎么会让同伴如此失礼?她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春荷过去帮忙吧,两个人性格相近,也好相处。”

顾宗珵面上一喜,郑重跟林江月道谢,然后说道:“清风你帮我了这么多,还不求回报,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谁说我不求回报的?”

顾宗珵立刻追问:“你想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我能做的,一定做,不能做的,我也想办法给你做。”

“京中元宵节不是有灯会吗?”林江月玩心大起,“你去帮我问问,往年哪个铺子的花灯做得好,再帮我问问,他们那晚是怎么摆灯的。”

“你……想做什么?”顾宗珵不解道。

林江月表情一敛,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盯着他,语带埋怨:“刚才是谁说得的一定帮我做的?这么点小事你都不愿意帮?”

“我去,我亲自去问还不成么?”顾宗珵无奈道,“我就是好奇你想做什么?”

“我要展灯啊。”林江月饶有兴致道,“赏灯猜灯谜未免枯燥,我弄个新奇的,我原来从书中看到一个灯阵,据说十人里九人破不了阵,我想试一试。”

顾宗珵头一次听到灯阵,心里倒是挺想见识的,可想着花灯明火,以花灯布阵,难免会有走水之险,他将自己的顾虑一说。

林江月这次想不惊讶都难了,先前只是觉得顾宗珵生性宽厚,善于为他人着想罢了,现在他听到灯阵就意识到安全隐患的问题,这对一个没干过实务的公子哥来说,真是极为难得。

“走火一事倒不必担心,灯阵会有一个阵眼,位于正中高出,到时候沉香会站在上面,目视全场,一旦走火,她会立刻将人送出来,你放心,以沉香的功夫,这点事难不到她。”林江月解释。

顾宗珵一听就放下心来了,答应明日出去帮她打听灯铺的事,然后林江月就叫了春荷下来,让她去外院帮忙的事说了,问她可愿意去帮忙。

春荷看了顾宗珵一眼,面色有些犹豫。

“就是白日去帮四爷院里的晴菊分担点活儿,晚上还是要回来的,你不必多想。”林江月安抚道。

春荷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应下了,她真生怕姑娘让她去笼络住四爷的。

林江月又叮嘱道:“去了四爷院里,你只要按照规矩来就好,该管的不必手软,不该管的不必心软,至于旁的人要求你什么事,你自己掂量着办。还有,别仗着你是从老太太院里出来的就仗势欺人,小心我罚你月例。”

“春荷明白。”春荷嘴角微微一笑。

林江月这才让顾宗珵把人带回去,等顾宗珵走远了,她才冷下脸,哼了一声,道:“沉香,你打算把那袋吃的藏到什么时候,我都闻到了,说桂花糕。”

“明明是如意糕。”沉香嘀咕道,慢吞吞地将袋子献出来。

顾宗珵回到外院,院里的几个小丫头看着他身后敛眉顺目的春荷发愣,顾宗珵面色闪过不快,快步走到正房,晴菊迎出来,刚要说话,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顿了顿才道:“四爷回来了?”

“你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顾宗珵直接说道。

晴菊心口一跳,瞟了春荷一眼,春荷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晴菊才移步去叫人。

待得所有人都聚齐了,顾宗珵扫了一眼全部人,难得地板着脸道:“这是从前在老太太院里当差的春荷,往后会到院里来帮忙,位同晴菊,她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要仔细听她吩咐。”

晴菊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眼睛往小丫头里扫了一眼,立刻有一个三等的丫鬟问道:“那晴菊姐姐和春荷姐姐两个若是都安排事,我们该听谁的?”

顾宗珵看向春荷,春荷对着顾宗珵微微屈膝,转身面对众人,柔声解释道:“四爷说院里的人与事有些乱,晴菊一个人忙不过来,让我过来帮忙理一理,待事都理清楚了,什么人该做什么事,什么活该是什么人做的,一清二楚,自然就不会有不知道该听谁的事了。”

那个丫鬟没再说话,春荷便请顾宗珵随意,她让晴菊帮忙搬一张椅子,又借了纸笔,然后将每个人的名字、岁数、现在做什么事都写下来,等全部人都问了,发现很多人的活儿都重复了,还有的活却说不清究竟是谁的,而跟四爷相关的活都让晴菊一个人揽了,春荷比着清风楼的规矩,将所有的活儿都打乱了,重新分了下去,原来晴梅的活儿分了一些给晴菊,其余大半都分给了两个二等丫鬟白雯和白柔。

“你看我这样分有没有什么不妥当?”春荷将名单递给晴菊。

晴菊看了一眼,柔柔一笑道:“再合适不过了,哪里会有不妥当?春荷姐姐不愧是老太太院里出来的,就是能干,我要跟姐姐好好学学才是呢。”

“不过是为主子分担罢了。”春荷谦虚答道,“既然你也觉得没问题,那就暂且先这样安排吧,有什么不妥再改过来。”

于是她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顾宗珵早前写的规矩从头念了一遍,然后将又将所有的活儿都安排下去,最后严肃道:“规矩要立起来了,我给你们三天熟悉,过了三天,如果你们还记不住,那我就要罚了,这也是四爷的意思,你们别想着跟四爷求情了,如果罚了你们还犯,那这个院里就留不下你们了,你们从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这院里不缺你们。”

众人纷纷看向晴菊,见晴菊仍旧笑眯眯的,都没说话。

春荷把规矩都贴在了墙上,让所有人好好记一记,然后留了怀南怀北细问书房里的规矩,怀南怀北一问三不知,春荷脸微微一僵,又搬出清风楼书房里的规矩,细细叮嘱他们,说得怀南怀北一身冷汗。

春荷一直忙到了晚上,二门落锁前终于赶回了清风楼,林江月已经睡下了,她不必进去请安,回了东厢房休息。

春娇见她一脸疲色,忙问她事情办得怎么样。

“别提了,四爷真的太心软了,院里一塌糊涂,什么规矩都没有。”春荷叹气道,“幸好四爷下定决心要立规矩,不然等日后姑娘进门,不知道要发落多少人呢。”

春娇声音低了低,道:“那四爷院里那个,见你去了,什么态度?”

“能有什么态度?”春荷不屑道,“明明脸都青了,偏还要挤出一副笑脸来,整个院里的人都看她脸色办事呢,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只怕是盯着那个位置呢。”春娇暗示道。

春荷嗯了一声,没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春荷小声问道:“春娇,你……是怎么想的?”

“反正不是那个位置。”春娇不假思索道,顿了顿又道,“就算以前想过,现在看姑娘这样子,想也不敢想了。”

“你能这样明白我就放心了。”春荷低声道,“我们俩可千万不能做糊涂的事。”

两人又说了些话才安置,根本不知道两人的对话根本没瞒住正房和西厢的那三个人。

第二日,林江月问了春荷几句,赏了她一个绞银镯子,又让她去外院当差了,然后让春娇带她去东府那边的藏书阁看看,既然要弄灯阵,那花灯上的谜面就要好好找一找了。

“带上纸和笔吧,没准要抄写文章。”林江月随口吩咐道。

春娇便利落地用篮子装了纸墨笔砚,然后找出一件素色的披风给林江月披上,林江月摸着披风边上的软毛,自嘲道:“幸好江湖人守孝没那么多规矩,不然真像这京中之人那般讲究,我不知道犯了多少呢。”

古人特别讲究孝道,特别是当官的,如果家中长辈过世了,要辞官回家守孝,服满之前,不能外出应酬,不能饮酒,不能吃肉,夫妻不能同房,不能洗澡,不能剃头,不能更衣……

江湖人除了必须素服,不能办喜事,不能杀生之外,其余并不需要禁忌,幸好如此,不然照她现在的身高,再二十七个月不能吃肉,那这辈子就别指望长多高了,想到前世的高个儿与大长腿,再看看现在的小身板,林江月再次伤感了。

第五十一回 ...

因为林江月身份的特殊,守在两府的通门的婆子根本没敢拦她,她就这么畅通无阻地去到了顾家的藏书阁,顾家总算是号称簪缨几百年的世家,虽然到了本朝没落了许多,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现存的藏书多有上千册,仔细地归置好,有专人打理。

林江月直接找了藏书书目来看,然后让照看藏书阁的小厮把她想要的书找出来,她就坐在藏书阁临窗的书桌上誊抄,春娇便在旁边伺候着,大冬天的对着窗户的冷风写字,可真考验意志,幸好她有点内功暖身。

刚抄了没几句,就听到楼梯那边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又停下了,过了好一会儿人才迈步进来,林江月看过去,看到顾宗璞掀开帘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提着书篮的清俊小厮。

“林姑娘,没想到你也在,真是巧了。”顾宗璞一脸意外,然后对林江月微微一笑。

林江月回了一笑,继续回头抄她的书。

顾宗璞也没打扰,吩咐小厮将此前借的书还回去,然后又找管书人问了书目,装模装样地提了几本古籍的书名,管书人回答说没有,他长吁短叹了一番,转而再找其他书。

“到底我们家书阁的藏书还是不够,日后还要靠我辈多收集。”顾宗璞叹道,然后话题一转,问道,“不知道林姑娘平常都喜欢看些什么书?”

林江月手一顿,说:“我喜欢舞刀弄剑,不喜欢看书。”

顾宗璞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然后讪讪地转身找书去了,林江月也没管他,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不多时,顾宗璞便跟着小厮走了,随后管书人递了一个汤婆子过来给林江月,说是大房五爷留下来给她暖手的。

林江月嗤笑一声,想要装暖男?道行还差得远呢,直接就将汤婆子赏给管书人了。

接连几日,林江月去了藏书阁抄书时总会碰到顾宗璞,顾宗璞总会找机会跟她搭话,还总是想办法让她知道他的才识,但林江月是什么人啊,曾经金融系的系草在她宿舍楼下摆心形蜡烛告白都被她拿着灭火器喷灭呢,这点小手段根本就入不到她的眼,所以她抄完想要的诗句,就没再去顾宗璞了。

顾宗璞接连三天扑了空,使人去打探,得知林江月正呆在清风楼,似乎不打算再来,心中暗恨,凭借他这个相貌,不知多少姑娘家曾对他暗送秋波,偏这个林江月真是油盐不进!

顾元玥依旧没死心,林江月不去藏书阁后,她每日都会过来拜访,有时候是她自己,有时候会带上顾元璐,林江月客客气气地把人迎进来,喝了杯茶,说了会儿话就把人打发走了,顾元玥也不恼,来得反倒更勤快了。

顾元瑶矜持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说了那一番话的缘故,林江月没放在心上,她一心想着灯阵的事,她是在一本奇门遁甲的书上看到的,原本是石头阵,而且用的是文言文,语焉不详,很多细节没法推敲,她现在要改成灯阵,还要变一变阵图,这需要做大量的数学计算,幸好穿过来之后她发觉自己在诗词歌赋方面确实毫无天分,便果断地翻起算学典籍,没把从前的专业忘掉。

在她拿着炭笔算得天昏地暗时,顾宗珵过来回话,见她握着炭笔在纸上密密麻麻地画着什么,他不免好奇,正要追问,林江月已经将纸卷起来丢在一边,期待地问道:“如何?”

“我去打听过了,去年花灯做得最好的丁家铺子,他们铺子能做一百九十八种灯,前三年花灯大笔,都拿了头名,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把册子给你带进来了,这本是册子,这本是价目。”顾宗珵将两个册子递过来,“掌柜的还说,如果要定做,现在差不多就可以做了,时间有点紧。”

林江月打开册子,上面用细笔画着灯样,她仔细看了一遍,最后挑了一款简单大方的蝴蝶灯当阵列,阵心则用了这个铺子的招牌灯——金鳞龙灯,她把所需的数量告诉了顾宗珵。

顾宗珵默记下来,然后又问道:“不需要题字吗?”

“我自由安排。”林江月说道,“你且去安排他们做灯,莫要耽搁。”

顾宗珵点头,收起册子就要走,林江月叫住他,笑骂道:“你这个呆头鹅,你不付定金,人家如何肯帮你做?”

顾宗珵连忙摆手:“你定的这款灯所费不高,我身上还有些银钱的。”

“哪里用你自己掏银子?”林江月嗔了一句,道,“你直接去找老太爷,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出银子。”

顾宗珵有些犹豫,让他去找祖父问银子,还不如他自己出呢。

“这事对顾家可大有好处呢,你祖父肯定乐意掏这个银子的。”林江月又说了一句。

对顾家还有好处?顾宗珵满头雾水地去了安平院找老太爷,顾之铭听了,闭闭眼,挥挥手对顾大管事说:“去,给四爷支银子。”

顾大管事看了顾宗珵一眼,鞠了一躬,转身去了账房,留下祖孙俩你看我,我看你。

顾之铭问了顾宗珵一些学问上的问题,然后就沉默了,先前他对这个不起眼的孙子并不上心,现在孙子拜了一个好师父,他心里是高兴的,可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最后憋出几句让他好好听师父教导的话,幸好顾大管事很快就拿着银票回来了。

顾宗珵自然知道祖父的尴尬,拿了银票就告辞了。

顾之铭对顾大管事长吁短叹了半天,说没想到以前不重视的孙子现在有了前程,可见自己先前错得多离谱云云,顾大管事很有眼色地不做任何评论,自从林姑娘进府之后,老太爷隔几天就要如此一回,他已经习惯了。

因为要过年了,小宋氏再也拖不了了,顾宗琅去庄子把人接了回来,袁氏原本还说两句,可见了小宋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宋氏瘦了一圈,面色焦黄,似乎真生了一场大病一般,老太太见了人,当场泪流,连忙差人请大夫。

大夫来了把脉问诊,只说是邪风入体,营卫失和所致,须得精细养着。

人都病成这样了,袁氏也不好再拿捏小宋氏,打发她回院子好生养着,当然还借机塞了两个美貌的丫鬟过去,小宋氏竟然没拒绝,袁氏只觉得意外之喜,晚上等二老爷顾文杨回了正房后,便跟他商量着要给大儿张罗妾室的事。

顾文杨皱眉:“尚未有嫡子,这只怕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大郎媳妇这病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难道让我们大郎一直受委屈?你当然是不在意的,反正你也是要做祖父了,可怜我的大郎……”袁氏一顿好哭。

顾文杨最怕袁氏提庶子的事了,立刻说道:“这事还得跟老太太商量吧?”

“有什么好商量的,?她进门都三年了,肚子一点消息还没有,换了别人家不知道塞了多少个丫鬟过去了,我现在才提,已经给老太太足够的面子了,宋家那边也挑不出毛病来。”袁氏哼了一声。

顾文杨无奈道:“随你吧,可一切还得看大郎的意思,你不可逼着他。”

“瞧你说的,我还能压着他洞房吗?”袁氏没好气道。

“我可跟你说了,”顾文杨想到一件事,“不许把你那个远方的外甥女塞过去,别给大郎媳妇难做。”婆母的外甥女当妾室,那不是来当贵妾的么?

“你放心,我那外甥女还有更好的前程呢。”袁氏笑道,“绝对不当妾。”

小宋氏回府后,女眷们免不了要去探病,见到小宋氏如此憔悴,个个都红了眼眶,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

林江月是第三天才去探病的,小宋氏见了她,便打发了所有的下人,坐了起来,神情哪里还有先前的病气怏怏?

“这几日的感觉如何?”林江月问道。

“不好受。”小宋氏忍不住抱怨道,“你那个方子实在太苦了,我还要吃多久?”

“既然已经回府了,就吃府上大夫的,不必吃我那副了。”林江月说道,先前她考虑到要回府过年的事,就留了方子给小宋氏,让她吃了方子装病回来。

正说着,顾宗琅就进来了,见了林江月,他表情有些许不自然,林江月没多说什么,伸手给顾宗琅把了脉,调了一下方子,继续吃着,还说如果他不信她的医术,可以找其他大夫看。

顾宗琅哪敢说不相信她?他曾匿名去找了京中有名的大夫看过,的确证实了他的身子确实有恙,想着既然林江月最先发现的,便还是老老实实吃她的方子吧。

“不知我还要吃多久的药?”顾宗琅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吃着吧。”林江月说道。

“妹妹这么帮着我们夫妻俩,这份大恩大德我们真是无以为报,”小宋氏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妹妹日后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嫂子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林江月随口说道,“日后我嫁入顾家,嫂子多提点我便好了。”

“那是一定的。”小宋氏连忙答应。

顾宗琅亲自将林江月送出去,秋叶见状便对木蓉说道:“大奶奶怎么跟这个林姑娘关系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