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江太平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势力,名声也不太显,她之所以记住这名字,只是觉得有意思,江太平?这人的爹得多希望天下太平,才会给儿子取个这样的名字啊。

只可惜,太平,太平,此人却成了天下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合该起个名叫江祸乱更贴切些。

封敬亭思索片刻,“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江太平借你父亲的手给谁送过礼?”

“约是这样吧,总归六年前江太平还没反心,旁人也不知他野心勃勃,偶尔有人攀交也无可厚非。”她这话却是在给郭义显开脱,虽然恨透了自己这个爹,但也不好真给他送个和谋逆之人交往过甚的罪名。

封敬亭也没多计较,只反复琢磨她说的话,口中道:“这意思是如果傅冬平是江太平的人,那么很有可能傅冬彦也被收买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咱们在杭州这几日,傅冬彦都在往闽地传递消息。”

郭文莺道:“这只是推测而已,我想不明白的是,傅家大老爷傅冬乾分明是醇亲王的人,他身为傅家人,有什么理由非得鞍前马后的一直和王爷套近乎?还几乎每天都守着王爷,若说献殷勤,也未免太殷勤了。”

封敬亭叹息道:“你说的是,现在咱们是热锅上烹油,什么人都得防啊。”

他在心里梳理了一遍别人有可能从这里得到的消息,觉得哪个可能造成威胁,又采取什么应对之策,都反复想了又想。

世事变化莫测,最后想了半天也只总结出一句话,那就是:后面的路怕不好走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乌鸦嘴

三日之后钦差队伍进入浙江与福建的交界处,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跳脱出来时,他们终于进入了闽地。

士兵们戒备了一夜,到早上太阳初升时,都显出一些疲惫之色。这几日草木皆兵,士兵轮流值守,日夜不休,这一通折腾下来,人都折腾瘦了。他们每日都处在紧张气氛中,每个人心里那根弦都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个疏忽命丧于此。

封敬亭昨晚一夜没睡好,他预感那些人动手就是这一两天了,就算是久经战争的,在这个时候也不免有些紧张。

倒是郭文莺,一夜好眠,就在刚刚才从睡梦中醒来,一副精神大好的样子。

她起来洗漱,吃了点东西,对他道:“王爷在车上躺会儿吧,这会儿天亮了该是没事。”

封敬亭“嗯”了一声,真觉有些累了,便盖着披风躺下来。

郭文莺看他睡下,便下了马车,到外面和路怀东询问防卫的事。

路怀东脸上也隐有疲色,闻言道:“防卫是没问题的,就算两三千人进攻也该能抵住,只是总这么绷着,他们再不来,咱们自己倒先趴下了。”

郭文莺心知这是敌人的疑兵之计,他们一路上故意泄露各种消息,让你察觉出蛛丝马迹,以为他们要进攻,却又拖拖拉拉不肯动手,无非是在消磨他们的意志。

敌在暗,他们在明,又摸不清对方情况,本来就处于极大劣势,也难怪连西北军这些惯在战场的老油条,也被折腾的有些疲了。

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慰,便笑道:“你也不用紧张,生死就是那么一锤子买卖,没准人一会儿就来了呢。”

路怀东睨她一眼,“你可别乱说话啊。”

她是西北营有名的乌鸦嘴,通常好的不灵坏的灵。

郭文莺忙闭了嘴,不过事实证明,她再一次乌鸦嘴的说中了。

车队行出不过小半个时辰,在一处密林密布的官道之中,他们遭遇了自出京以来最大的袭击。

密林内射出无数箭矢,箭若飞蝗,如雨注,车队最前面的骑兵纵马过去,他们在马上竖起盾牌,箭至,随着沉闷的箭镞入体的声音,战马惨嘶,士兵悲号…

这是损失惨重的一幕,只一瞬间便有百十个士兵倒在马下,人畜接二连三的中箭扑到,无数只起落有秩的马蹄顿时把他们践踏的血肉模糊。

密林中一通乱箭后,约有两三千山匪打扮的人一涌而出,他们都穿着各色凌乱的衣服,身上裹着兽皮,手里拿的武器却是闪亮亮的,极为锋利,一看便知是精铁打造。

随着一声呼哨,山匪们迅速散开,把车队团团包围起来。

“来啊,抢了这帮当官的。”山匪头子大喊一声,山匪们已经开始组队准备冲锋。

这是军队里惯用的狙击方式,这些人更不可能是什么山匪。好在路怀东早有准备,盾牌兵护着火铳队团团护住马车。

这会儿封敬亭已经醒了,他从车上跳下来,狠嗤一声抽出了佩刀,揽住郭文莺的肩膀将她护在身前。

“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走。”封敬亭附在她耳畔低声叮嘱,攥紧刀柄的手泛起了几簇惨白。

短短几个字带着沉重的分量撞击在郭文莺的心房之上,熟悉的幽香直入鼻息,迅速消融着她身体里的恐惧。她深吸一口气,沉沉的“嗯”了声,右手伸入怀中握紧了那只火铳。

寒意顺着手心上袭,心房随之战栗着,既然对方派了这么多人,这般大规模的围剿,今日想要脱身怕是很难了。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山匪的骑兵开始冲锋,本来就不是很宽敞的道路,这许多人混打在一处,马匹根本冲不开,大多数人跳下马来,刀剑碰撞声,箭矢飞动声,火铳的响声,众多声响夹杂在一起,不时传出几声惨呼。

现场打斗热闹,一时凄惨无比。如此近距离对战,对方又多是武功高强之人,对他们的队伍很是不利。众人都极力拼杀着,西北军和锦衣卫并肩作战,与山匪混打在一处,不时便有人在身旁倒下,死伤极为严重。

封敬亭挥着大刀,犹如地狱里钻出的阎王,杀的浑身是血,他一边拼杀一边把郭文莺紧紧护在身后。他俊秀的面孔,此刻满是狰狞之色,额头的青筋根根绷起,整个人阴沉的吓人。

在这种近距离作战,郭文莺手中的短柄火铳还是发挥了不小威力,不时射出一发,打的都是对方高手。

可那些人前仆后继,死了一个,涌上来的人却越来越多,再这么打下去,他们一个也活不了。她低声道对封敬亭道:“王爷,你先走吧。”

封敬亭抿着嘴,紧紧拉着她,“不行,要走一起走。”

齐进带着几个亲卫一直护在封敬亭左近,张强等几个亲卫也在其中,此刻见抵挡不住,都不禁叫起来,“王爷,郭大人,你们一起走,咱们兄弟们挡得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封敬亭深吸口气,“有劳兄弟们了。”

他也知此时不是什么同生共死,耍豪杰英雄的意气之时,便让齐进带人在前面开路,一队火铳射出,登时冲开一个口子。

张强带过一匹马,让两人共乘一骑,从冲开的口子中疾奔出去。

有人看见马走了,高声呼喊:“狗王爷跑了,狗王爷跑…”话未说完,身子便被一刀劈开,再发不出半点声息了。

亲卫虽是极力抵抗,还是有山匪追了上去,十几匹战马抽动马鞭极力追赶。

两人一骑,怎么跑得过单人独骑,不一刻便追了上来。封敬亭也不急,身子微微伏低,带过马头,一刀向冲到最前面的马腿上砍去,一声急嘶之声,马滚翻在地,随后再一刀飞过,一颗人头已经飞了起来,带着满腔热血喷射而出。

这个场景让郭文莺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他也是一刀砍了一个瓦剌人的脑袋,那血兜头兜脑灌了她一脸。

第一百七十二章 穷光蛋

封敬亭平时虽然很少亲自打仗,但他的武功却绝对不弱,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富贵公子,却不知他的功夫在整个西北二十万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他的刀法大开大阖,隐有峭壁千轫,风雷之声!

刀锋所过之处,头颅横飞,断肢身残,浓稠的血液漫天飞溅,他的坐骑和他自己遍身浴血。

追上来的人马何曾想得到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会有这等厉害的刀法,他仿佛来自地府的修罗,杀戮血腥之气漫天遍野,让人看着竟生出一种胆颤的寒气。

不一刻冲上来的十几个人都被他斩杀在马下,有人情急间吹响了哨子,被他一刀砍过,连脑袋带哨子一起落入林中。

他杀的兴起,不由长啸一声,“江太平,你就这点本事吗?也不过如此。”

郭文莺皱皱眉,他们好容易逃出来,再耽搁下去,第二批追上来的人就到了,就算他武功高强,能抵得住几波攻击?

她带过两匹马,“王爷快走吧。”

封敬亭正在兴中,大笑着把她抱起来,脸上的血迹蹭在她白净的脸上,血腥之气很是令人作呕,他也不答话,张嘴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下,随后跳上马,抱着她打马扬鞭而去。

郭文莺在马上被他横抱着,身被颠的七荤八素,不由心中暗忖,这人骨子里果然是有魔性的,如此杀戮倒把他弑杀之气给激发了,看来“活阎王”的称号真的不是白来的。

封敬亭拍马走出很远,才慢慢压下心中的浮躁之气,刚才全靠这股气强撑着,这会儿气息渐稳,一张脸竟泛起了白色。

郭文莺察觉有异,不由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封敬亭喘着粗气,把她放下马,轻声道:“爷怕是走不了了。”

郭文莺站起身子,这才发现他身上中了一刀,刀口很深,汩汩往外冒着血,也真难为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一声不吭。

还好军中之人伤药是常备的,她掏出药瓶,撕了自己的中衣给他包裹了伤口,又给他服了止血的药丸。

包扎完伤口,起身查看地形,一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本来他们就是纵马乱跑,这一跑离官道甚远,却是再也找不着路了。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找身衣服换下来,否则这么一身是血的走在路上,太引人注目了。

扶着他上了马,这回是他在前,她在后,倒变成她抱着他了,封敬亭似乎很享受这种待遇,不时用头在她身上蹭蹭,颇有些撒娇耍赖的意思。嘴里还喃喃着:“有你在,真好。”

郭文莺心里一阵膈应,如果他今年五岁,又是一身奶香味,她或许还会喜欢,可他一个老大不小的汉子,又一身臭气血腥气味儿,熏得人直想吐,再卖起萌来,就只会叫人更加肠胃不适了。

她强忍着把他扔下马的冲动,低喝道:“爷,你老实点,否则休怪文莺无礼了…”

那咬紧牙的样子甚是骇人,封敬亭心知她不是什么柔弱白莲花,今天死在她火铳下的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人,便再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坐好。

心里嘀嘀咕咕,找个太狠的女人做媳妇,看来也不是多愉快的事。

骑马又走了一阵,前面出现一个村庄,村口几间房前,有妇人在晾衣服。

郭文莺跳下马,把封敬亭放在地上,便推门进了院子,那妇人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进来,骇的惊叫出声,“你,你要什么?”

郭文莺道:“这位大姐休要惊慌,咱们只想要两身衣服。”

“好,你等着。”那妇人咬咬牙,家里男人不在,她家住的地方又离村子有段距离,也不敢乱叫,只得到房里拿了两身自家男人的旧衣服出来。

出房门时抄起一把菜刀,戒备的挡在胸前,随手把那一团衣服抛过去,“给你,你赶紧走,否则我就叫人了。”

郭文莺也不想白要她的,想从怀里摸点钱,可摸了半天一个大子都没有,这才想起自己所有的钱都被封敬亭给搜刮光了。

心里微有些尴尬,也不答话,拿了衣服转身就走了,心说抢就抢了,又不是没抢过?在浔阳她抢的富户都够车拉了。

到了外面,找了个避风的土墙,看四下无人,让封敬亭把血衣换下来,她也换了身上血衣,穿上农户的衣服,随后把两身血衣塞进土墙的缝隙里。

两人容貌都太过出色,就算穿上粗麻衣服也不像农户,这个样子根本不足以掩人耳目。

郭文莺想起封敬亭曾让云墨给过她一个易容的木盒,便调着她惯用抹脸的猪油和着黄土给他涂在脸上,又在嘴唇下巴处抹了点黑粉,倒像是胡茬一样。

随后她也如法炮制,把自己也装扮了一番,这么一弄,两人都像两个面皮土黄的粗汉子,除了眉目仍显俊秀之外,再也寻不到原本如皎月白玉般的形象了。

看着她那张难看的黄脸皮,封敬亭不禁摸摸自己的脸,“你是不是把爷弄得跟你一样丑了?”

郭文莺嗤道:“王爷是想要命还是要脸,选一样好了。”

封敬亭轻笑起来,这丫头还真是伶牙俐齿的半点不肯吃亏。这一笑,带动他身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既然逃了出来,两人也不想再回去了,索性就这样乔装改扮的到福州去,那江太平的根据地正在福州,那里也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怕那农妇大叫喊人,两人换了衣服就匆匆骑着马离开了村子。

可走是可以,但问题是…?

郭文莺忍了几下,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你有钱吗?”

封敬亭有些发怔,看他那表情,郭文莺就知道自己多余问了。

王爷那是什么身份?你什么时候看见王爷出门带着很多钱的?身边有管家,有下人,钱袋子也是被他们保管的。所以…什么也别说了,抱着脸哭会儿吧。

两个分文没有的穷光蛋,终于再次上路了。

他们骑的这匹是军中战马,太过扎眼,也不敢再骑,出了村子就给放走了。这种马自然也卖不得,屁股上烙着军中记号,放到哪儿也没人敢买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同床

南方的天气,虽是三月,却还带着几分冷意,两人揣着手,迈着小步一点点往前走。不是不想走快点,肚子里没食,实在饿得慌。

一路上郭文莺盘算着怎么弄点钱,他们又不是强盗,不可能一路抢过去,何况要隐藏身份,抢劫太过高调,所以也只能凭本事挣钱了。

两人清点了一下身上带的东西,郭文莺身上有两瓶伤药,一把火铳和为数不多的子弹,一个易容盒,还有在车上雕的那只玉蝉,一把雕刀。对,还有头上那根方云棠亲手给她插的玉簪子。

至于封敬亭身上则是一瓶伤药,一个火折子,还有一块雕龙玉佩,一看便知身份不凡的那种。

他身上的东西自然都是不能卖的,只有郭文莺雕的那只玉蝉和玉簪子还算值点钱。

本来卖玉簪子能卖更多钱,那簪子在齐宝阁里值五十两,到当铺里十两还是当的出来的。可毕竟是心爱之物,又是方云棠送的,一时有些舍不得。那玉蝉也是上好白玉,是郭文莺在王府里随便翻来的,王府的玉自然没有坏的。两人到了市镇,找了家当铺把玉蝉当了,换了二两银子。

有了银子买了些干粮放在身边,又花了一两银子雇了辆马车,送他们到宁化去,此处距离宁化不是太远,一两银子也尽够了。

封敬亭长这么大何曾为钱犯过愁,银子在他手里完全没概念。不过郭文莺却是从小在庄子里长大,自小便会管家了,也懂得赚钱不易,一文钱都花的格外小心。

好在封敬亭是军人出身,锦衣玉食能享,苦也能吃,没得吃粗粮也能咽下去,给睡就睡,大通铺也能熬一夜,所有花销全凭郭文莺做主,一时倒也顺畅。

只是晚上住店睡大通铺时,他总喜欢把她圈在身下,防备极严,不让任何人碰到她。这样虽避免了被那些粗人碰触,但被他压着,经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尤其是他火热的身子总对她蹭来蹭去,一不小心擦枪出火,身上总有个硬硬的东西顶得她难受。

郭文莺推也推不开他,他身上有伤,也不敢太过用力,强辩也没用,虽觉自己吃了大亏,却也没办法。好在她在军营待了许多年,对男女之防看得没那么重,碰一下,亲一下,尚在她能接受范围之内,只要他不得寸进尺,也不会真给他两耳刮子。若是换了旁的闺阁女子,被他这样对待,怕早就上吊自杀以全清白了。

就这样一路上挨挨蹭蹭的到了宁化,身上就只剩下一钱银子了,便是连住店钱都不够。

一连几日肚里都没什么油水封敬亭抚着肚子,大叫着:“真是饿死爷了,天天吃馒头,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郭文莺看他一副惫懒模样,好险没笑出来,他这样子哪点像个领兵的王爷,整个就一市井之徒,就是他爹来了也未必瞧得出这是自己儿子。

她知道封敬亭这些日子一直忍着,他本就是重口腹之人,行军打仗在外身边都带着好几个会做各地菜肴的厨子。这样天天馒头面汤的,也难怪他受不了。

她也觉得嘴里有些淡,便寻思着怎么弄点钱来。

她最拿手的还是机关术,这里虽然没有让她大展身手的地方,弄些木头小人出来卖还是不错的。用那一钱银子买了几块不错的下脚料木头,还有一些铁丝细小零件,用手帕包了带回来,就寻了个地方开始雕刻起来。

学了一些日子的玉雕,对木雕也有了一些心得,这几个小人雕的活灵活现,与往日粗粗大概的人形完全不同,鼻子眼睛都被她勾画的甚是玲珑。

五个小人雕好,往地上一放,封敬亭看得大为惊叹,“阿莺,你这手艺都可以媲美大师了。”

似乎自这几日两人在大通铺“同床共枕”之后,他对她的称呼更进了一步,自发的由文英改成了阿莺,她纠正了几次未果,也只能任他随意叫了。反正现在是在外面,他不是王爷,她也不是将军,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不过他让她唤他阿亭,她可唤不出,只随便喊一声,“爷。”即便这样,也足以让他捧着自己脸笑得开怀了。

此刻虽明知他的话有些浮夸,郭文莺不禁还是有些飘飘然,笑道:“你说我这手艺自己开了铺子做些小物件卖可使得?”

“使得,自然使得。爷的阿莺可是最厉害的。”

看他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郭文莺翻了个白眼,鬼才是他家阿莺。

其实比起做什么三品官,她更得意的却是自己这手出神入化的机关术和雕刻术,若是以后真能做成大师全国扬名,再收一堆徒弟,可比做官更得她的心。

她脸上笑容如花,虽是涂了一层土黄之色,依然美得晃人眼睛。封敬亭看得一阵心动,这些时日与她整日在一处,虽过得异常开心,却也深深考验他的忍耐力,他真怕哪日忍不住了,直接剥光了她。

强摁下身下涌起的燥热,低声道:“这就完了吗?咱们一会儿可是去街上卖这小人?”

郭文莺笑道:“哪里就完了,还没设置机关,也不过是普通木头人而已。你等着瞧吧,一会儿就大变样。”她说着已经动手在木头人后面掏开一个口子,然后手脚卸下,用金属线连接起来,随后在小人背后设置了一个开关,又把掏开的部位合上,严丝合缝,若不仔细瞧,真瞧不出来。

都做好了,她把小人放在地上,拧动开关上了劲儿,小人便动了起来,抬手抬脚,迈步,还能耍几下武功路数。

封敬亭虽已二十来岁,却也觉甚是好玩,不禁拿着在手,上下把玩着,越看越爱,笑道:“你哪日也做一个送给爷吧。”

郭文莺道:“这有何难,回头寻一块好玉,我给你做个玉的。”

封敬亭大喜,突然揽过她伸嘴在她唇上咗了一下,笑得甚是得意,“咱们一言为定,这是定钱,回头你要是反悔,就把定钱还了我。”

第一百七十四章 洗澡

郭文莺怔了一下,土黄色的脸上也不禁染上抹红色,心说,你娘的色痞,有拿亲嘴当定钱的吗?做与不做横竖都是她吃亏了。

心里有气,也不再理他,迅速把另外几个小人都掏空做好,她这手做小人的手艺甚是熟练,旁人怕是要做几日才能做好,她不过一日便做好五个。

找了个盒子把五个小人装进去,都收拾好了,两人便去了市集。

此时已是下午,市集将散未散,人并不多。

两人铺了件衣服在地上,摆了个小摊子,把五个小人拿出来,一时机关全开,五个小人对打,刀枪剑戟,打得甚是热闹。

集市上来往之人都觉新奇,不一会儿摊子前便围了几人。

郭文莺笑着对众人作了个罗圈揖,“诸位乡亲,在下乃是鲁班后人,今日路过此地,拿师门传授的小玩意给众人赏玩一些,有识货的给个赏钱。”

这年头稍微会点木工活的都敢自称鲁班传人,真传人假传人也没人较真,不过她这小人做得实在精巧万分,很多人都喜欢,便有人道:“小哥,你这木人卖多少钱?”

“十两银子一个,一盒五个要五十两。”

众人听得咂舌,一个就要十两,这也太贵了。

郭文莺也不着急,横竖得碰个识货的,就算今天卖不出去,他们最多露宿街头,明天继续再卖也没什么。

一圈人都只问价,没一个下手的,又等了一会儿,日头西斜了,市集也开始散去,好多摊位都开始收摊了。

封敬亭找了块砖头,一直坐在旁边稍远的地方,低着头,两只袖子拢在一起,那样子瞧不出半点王爷做派,乍一看上去活脱一个市井泼皮。此刻看天色将晚,他便道:“阿莺,明日再卖吧。”

“好。”郭文莺应了一声,正要动手收拾摊子,忽然人群中闪过一个人,冷声问道:“这木头人是你做的?”

郭文莺点点头,看那人穿着一身皂衣,看年纪有二十五六岁,长得还算周正,只眉宇间隐有愁容,双眉深皱,隐形成个川字,倒是白瞎了一副好相貌。

那人拿在手里摆弄来了一会儿,问她,“你这要卖吗?”

郭文莺点头,“卖,五十两五个。”

那人二话没说,从怀里掏了三个银锭子,两个二十两,一个十两的递给她。

郭文莺心中奇怪,她东西虽做的好,却也不过是个玩意,真会掏钱买的,要么是豪富之家,要么是有急用的,看这人穿着也不像个极有钱的,也不知他要这个做什么?

别人的事也不便多问,她收了钱,把盒子递上去。

那年轻人拿了盒子却没急着走,只问:“小哥可是本地人?”

“不是。”

“那今晚可投店吗?”

这话问得奇怪,郭文莺虽心中有疑,还是点了点头。

那人也没再问什么,抱着盒子匆匆走了,真是来也冲冲,去也匆匆。

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郭文莺和封敬亭都很高兴,两人找了家饭庄大吃了一顿,随后找了客栈投店。

有了钱,今晚终于不用睡大通铺了。两人心中欢喜,齐齐冲到柜台前,“小二,来两间上房。”“小二,来一间上房。”

两人同时发声,小二为难的看着他们,“两位客官,到底是两间还是一间?”

“两间。”

“一间。”

郭文莺瞪他,“我不要跟你睡了。”

封敬亭则灿笑,“阿莺,咱们得省钱啊。”

小二古怪地看着两人,怎么觉得这两个这么不正常呢?两个男人黏黏嗒嗒的,真是让人瞧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道:“两位客官也别争了,小店只有一间上房了,通铺倒是能住两人,要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