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时,为保证此行的机密,没有任何人来送行,只是前一晚在行辕,封敬亭请了几个水军将官吃饭,席上殷殷嘱托,并祝愿凯旋而归。又嘱咐徐海,务必好好照顾郭文莺,保证她的安全。

徐海总觉王爷想多了,郭文莺哪有他想象中那么娇气,以她的聪明,就算他死了,她也未必死。在西北那么多年,将官那么多,唯一一个没受过伤的就是她了。再看旁人,哪个身上不是伤疤罗着伤疤,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虽心里这么想,面上去不敢露,喏喏领命,回头指挥人把指挥使用的各种东西都搬上船。

郭文莺看看徐茂给自己准备的东西,大包小包的装了两大箱子,连尿盆都装进去了。她忽然很觉头疼,自己又不是出去旅游,准备这么齐全做什么?

徐茂脸上一直挂着笑,随她怎么抱怨,也不肯把东西搬下去,只说王爷吩咐,若是让她吃一点苦,便把他脑袋拧下来。

郭文莺无奈,只得任人把两个箱子搬进自己船舱。暗想着,封敬亭何时变得这么婆妈了?

士兵们陆续把粮食和淡水搬上船,巨峰号和响螺号终于起航了。

一路上顺风顺水,不两日就到了泉州海域,眼看着能看到泉州的海岸线,郭文莺下令放下炮舱盖板,并升起了西班牙人的旗帜。

这旗帜是上回上岸后她让人赶做的,海上航行危险,朝廷又禁海,过早暴露身份对他们没好处。索性做了这面旗,可以冒充一下西班牙船队。即便被泉州附近驻守的江太平水军发现,也能蒙蔽一阵子。

果然,船队走到泉州湾,一艘挂着南陵军旗帜的军船向这边而来,他们初时以为这是两艘货船,并没有立时攻击,只想接舷检查。

等到离得够近,看清巨峰好好响螺号侧舷有十几孔炮舱时,已经来不及了。

郭文莺下令掀起盖板,火炮射出,轰隆隆的炮声大响,他们在甲板上的人给霰弹打死了很多。那只船想转舵逃走,被士兵用拍竿把它定住了,前后夹击,不一会儿便在海中沉没了。

初战告捷,船上的水兵都很兴奋。郭文莺用千里眼观察着泉州方向动静,吩咐船加速,火速赶往石清。这边船毁了,想必泉州水营很快会得到消息,查看怎么回事,他们这时绝对不能泄露任何行踪。

船行了一日半,终于摆脱泉州水营的追捕,到达了石清。经过一番寻找,也看见了那座传说中的清和岛。

清和岛距离石清很远,岛并不算很大,还没前些时日见到的双屿岛更大些。

整座岛看着静悄悄的,没有标识的旗帜,也没多少停靠的船只,一时无法判断岛上究竟有没有倭寇。

郭文莺派出两艘双桅船带着三只冲锋舟靠近水岸,在夜色中悄悄潜上岛。

这些水兵夜间游泳最是拿手的,由校尉郭达带领,在黑暗中用丝绳联络,带领十七人躲开岛上岗哨,进了岛中山林藏身。

深夜中,郭达带着人光着脚在岛上奔跑,这座岛看着小,上面空间却比想象中大得多,他们途中穿过两道流水,一堆乱石和一小片野玫瑰丛。在涉水的时候他们发现岛上有人,距离太近,为了跑步声不被对方听到,他们这一队人就一直没有穿鞋。

他拉过两个水兵,其中一个是伍长,低声道:“你们去瞧瞧那些是什么人,什么旗帜?”

一个水兵去后不久,回来禀报,“一面紫的,四面青的带白边。具体什么人看不大出来,不是南齐军队。”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水兵伍长跑回来,低叫道:“校尉大人,四个哨,一千多人…赶快撤!”

郭达拉住他,“你带队去海边,尽量别弄出声音。留十支大号火铳,我得耽搁他们一下。”

那水兵伍长点点头就向林子里跑去,后面跟着的火铳兵一声不吭的集中,有的跟他走了,有的则留下来跟着徐达。

不到一袋烟功夫,伍长已经把人带出林子,坐着小船出来了。

等他们返回大船,郭文莺放下千里镜,问他们怎么回事。

伍长把前后发生的事都说,只道岛上大约有上千人,天太黑,还不确定是不是倭寇。又说校尉郭达还在岛上。

郭文莺皱皱眉,这时候不回来,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好?有心叫人下水去救,可大批人行动终究动作太大,只能暂时观察一下情况。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郭达带着七八个人回来,他手里拿着一把倭刀,浑身上下溅了不少血,显然是与倭寇正面冲突了。

郭达爬上大船,对郭文莺行了一礼,“大人,都是倭寇,一千多人都是倭寇,且武器精良。这倭刀是从他们手中夺来的。”

郭文莺把倭刀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倭寇的倭刀与中原的刀不一样,造型独特,且甚是锋利,比她用精铁锻造的刀还要亮许多。听说这种刀护养很不易,必须每过两天用油泡着,也不知是不是身的。不过刀身上隐隐泛着蓝光,显然是抹了剧毒。

她问道:“可有人受了伤?是被倭刀所伤的?”

郭达道:“有一个已经死了,两个受了轻伤。”

她吩咐,“去叫军医看看,听说倭寇刀上抹了剧毒很厉害,看看能不能治。”

郭达应声去找军营去了。

这会儿徐海已经搭着舢板从响螺号上过来,问郭文莺:“大人可要进攻吗?”

郭文莺摇摇头,虽然郭达他们上岛探查了一番,但由于穿的都是渔民衣服,倭寇并一定能料定他们是来围剿的。

在情况尚不明了之时,还需从长计议,贸然进攻恐折损人马。便下令船退出十海里外,并派小船在岛四周监视。

目前她派到泉州的人也没回来,还是先等等再说。

巨峰号和响螺号船队在夜色中,一路往南而行,刚走出五六海里,忽然看见一只单桅船飘在海上,船上挂着一只昏暗的灯,隐隐约约一个女孩模样的人跳来跳去似在求救。

第二百四十五章 女孩

郭文莺让人坐小船过去看看,不一会儿船上的女孩被救上了巨峰号,那女孩浑身都湿透了,抱着肩瑟瑟发抖。她长得倒很是标致,不过十七八岁,身材也凹凸有致,湿衣服贴在身上更显前凸后翘,一张小脸莹白白的,一点也不像常年在海上的渔家女。

郭文莺目光闪了闪,正要问话,那边周琪已经叫起来,“这不是和徐大人比赛游泳的女孩吗?”

女孩看了看他,终于认出了和响螺号一模样的船,还有徐海,她微抿嘴,只看着徐海一言不发。

徐海轻咳一声,脸上颇有些不自在。

郭文莺看他那神色,就知道他还在在意那日在海中被浪拍晕了的事,便低声道:“姑娘,你大晚上怎么一个人在海上?你父母呢?”

那女孩顿时呜呜哭了起来,说他们本来要去石清,昨天在海上遇上了倭寇,父母都被他们杀了,她跳进海里,才幸免于难。在水里泡了一天,直到倭寇走后她才找到自家的船,在船上等人救援。

在盐水里泡了太久,身子肯定不舒服,郭文莺让云墨带她去洗澡,又换了一身她的衣服。

都收拾好后,那女孩一面擦着**的头发一面走出来,她身高不如郭文莺,衣服在她身上略显大,算不得哐当,勉强合身吧。她并没有穿鞋,光着一双白生生的脚走在甲板上,那怡然舒适的模样看得让人羡慕。

郭文莺不由多看了几眼她的脚,比起那些豪门大户里的小姐,这个女孩活得更加潇洒适意。

看见郭文莺盯着她看,女孩脸微微红了一下,福身拜了拜,“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郭文莺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鸢儿,姓杜。”

她们俩一个叫莺,一个叫鸢,倒也是有缘。

同样是女人,郭文莺知道做女人不易,尤其是在海上讨生活,所以对她格外温柔。

“你父母都不在了,你打算以后如何生活?”

鸢儿咬着唇,神情有些忧伤,“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我们这样的渔民每日在海上捕鱼,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本就危险万分。尤其亲眼看见父母惨死,我再也不想在海上捕鱼了。”

郭文莺很喜欢她的性格,直爽洒脱,还带着点小女儿的娇态。见她只是一个女孩,比自己还略小些,确实不易,便道:“你可愿跟着我吗?我身边还缺一个侍女,你若不嫌本官粗鄙,便留在我身边吧。”

鸢儿看着她英气勃发,俊美的好似天仙的脸,不由心中大跳,忙不迭地点头,福身下拜,“鸢儿多谢公子收留,鸢儿愿意跟着公子。”

郭文莺笑笑,那笑容在夜色更显沉静柔和,不带丝毫杂质的眼神望着她,让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顿时羞涩起来。心里暗道,这位大人真是好看,怕是天下就没比他好看的人了。

不同于对徐海的冷脸,那女孩对她也甚是依赖,一直绕在她身边,对于徐海连看都懒得看。

倒是徐海不时的偷偷瞟她,也不肯回自己的响螺号上去,在郭文莺这儿磨磨唧唧的转磨磨。

郭文莺知道这小子八成关心人家姑娘,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她也不是牵红线的红娘,可没空管他的那点小心思。便只问拉着鸢儿在一旁,问她对倭寇了解多少。

她本是随口一问,谁想鸢儿自小生活在东南海域,竟然颇有些了解。

她说倭寇就盘踞在清和岛上已经有七八年了,他们在岛上修了工事,又从西班牙人手里买了火炮,铸了炮台,清和岛甚是易守难攻。岛上倭寇有几千人,经常抢劫过往船只,也常从石清和泉州两地登陆,抢劫陆上的村庄市镇,许多人家都没活路了。泉州和石清两座城池早就是十室九空,就连内陆的杭州、苏州都遭到过倭寇的劫掠。

他们听一些从内陆逃到海上的人说起过,许多人在陆上活不下去,不得已出海,却在海上又遭到袭击,最后身首异处,埋骨他乡,甚是凄凉。

其实,岛上的倭寇并不都是倭国人,也有一些走私的武装和倭寇联合,还有一些渔民没了生计,所幸投了倭寇。

这些人越集越多,到最后形成了不可小觑的势力,说起来真的倭人也就占了十之三四,大部人还是齐人,还有一小部分是外国流浪人。这些都是亡命之徒,烧伤抢掠,无恶不作。

这其中有倭寇自行势力发展,也有江太平的放纵,他盘踞东南十几年,早就和倭寇达成了共识。虽然大部分沿海渔民都不知道南陵公私下里和倭寇结交,但鸢儿自小常在这片海域,偶尔也去双屿岛,就曾经见过南齐军营的船上岛。

郭文莺听着,不由冷笑,往常总疑心江太平和倭寇勾结,这下倒是证实了。

两天之后,郭文莺派往泉州的人回来,他们扮成百姓深处泉州腹地探听消息,由校尉薛采带队,去了二十个,回来只有八个。

薛采道:“大人,泉州百姓大多逃亡,倭寇烧毁了民居、店铺,到处抢掠一空,真是惨不忍睹。”他们二十个人进了城,不到一天就遇上烧杀的倭寇,与倭寇打了一架,好容易才逃了出来。

郭文莺问:“泉州的倭寇有多少人?”

“他们都是分批活动的,数量一时不好探查,约莫人数在两千以上。不过咱们找到了倭寇停船的地方。就在泉州湾的西岸,有不少人把守着,船有十几只之多,咱们探听清楚后便不敢再留,匆忙回来报信了。”

郭文莺大喜,当即命徐海带同薛采去泉州,先把倭寇的船炸了。且等他们收拾了清和岛上的倭寇,再回泉州收拾这帮兔崽子。并吩咐徐海炸了船不要急着上岸,立刻回程。

徐海领命而去,响螺号趁夜奔泉州去了。

等天亮之时,巨峰号开始准备作战。郭文莺和几个将官商量着这仗怎么打。

这岛是长方形,纵深太长,火炮不好运下船,而从船上开火,火力不够摧毁对方堡垒,须得选个最好的位置,再用火炮进攻。

第二百四十六章 烧岛

而最实用的办法,就是把倭寇都引出来。若实在不行,只能火烧岛了。此刻东南风,火势蔓延很快。几个将官都同意烧岛,对于这些心狠手辣之徒,不斩草除根留着终是祸患。

入夜之后,郭文莺让四队水兵分四个不同方向潜进岛上,埋设炸药和引火之物。他们主力两千人则选了北面之地设伏,把倭寇大批人马吸引过来。随后水兵在岛上四面开始放火,而四面之地都设有伏兵,不仅陆上,还有水上,形成一个密密匝匝的网,决不让倭寇钻出来。

子时刚过,派出引火的铳兵回来报信,说引火之物已经备好,炸药也埋妥。虽然有一队人被倭寇发现,发生了一场激烈战斗,不过最终任务完成还算顺利。

郭文莺听着一队队人马的汇报,轻吁了口气,岛上人数不过千余人,就算知道自己被围,想要突破他们五千人冲出来也绝对不易。

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紫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两千水军伴随着晨起第一道阳光爬上了清和岛,郭文莺派一队铳兵约莫两百人去把倭寇引出来,其余的则在北面林子里布了铁蒺藜和绊马索。

此时天刚刚亮,虽是一夜未眠,大伙儿精神还算好,郭文莺嘴里叼着个馒头,手忙脚乱的爬上一棵树,底下有兵丁看见她笨拙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都抿着嘴看着。

郭文莺丝毫没觉不好意思,她本就身手不好,打仗靠的是脑子,又不全是武力。

坐在树上,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拉开千里镜望着小路尽头的拐角处。远处有尘土扬起,隐隐可以看见倭寇的堡垒,安全是用巨石打造的堡垒,果然坚固非常。

再看下面,郭达正用一根大棒子打着铁蒺藜,打一个粘一个。木棒上已粘着六七个了。

看他们布好陷阱,郭文莺才从树上跳下来。她在四处检查了一下,见士兵们都埋伏好了,这才施施然退到最后面,找个地方藏起来。

她打仗这几年,之所以没过重伤,唯一的秘诀就是远离危险,凡事不往上冲,能在后面的时候绝不在前面。

片刻之后,忽然有人冲上了山坡。

“倭寇!”有水兵看清了冲在最前面人手中刀的样式。好几个水兵拔刀向他扑去,愤怒的眼睛在盾牌上面闪闪发亮。

郭达扣下了扳机。

“咣!”火铳铅子击中头盔的声音十分响亮,把出膛的“砰”声也掩盖了。一股烟雾喷出的同时,郭达扔下枪,拼命往坡上跑。倭寇们纷纷跨过两个掩面倒下的同伴,在后面紧紧追赶。

离设伏的那株大树只有两步了,郭文莺伏身取出短铳,大吼一声:“开火!”喊完立刻埋下头去。两只喇叭口离她很近,几乎把她的脑袋当枪架了,能听到火绳引燃的咝咝声。

“砰!砰!”火铳队开火,漫天弥漫着火药味儿,又是一片惨叫哀号,前面冲上来的倭寇全部倒了下去。

有人隐隐骂着,说着听不懂的倭语,也有人则用汉语问着:“这些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谁也搞不清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所有水兵上岛之时都没穿军服,他们根本认不住来,更不知道究竟是谁能有如此强大的火力和兵力?

郭文莺望着那些如没头苍蝇般的人们,忽然眼珠子转了转,对身边几个亲卫耳语了几句。

张强和陈七立刻放开嗓门大叫起来,“抓住他们,剿灭这些倭寇,南陵公大大有赏。”

“南陵公威武——”

“南陵公一统天下。”

喊声一片片传来,那些倭寇都面面相觑,都不禁暗想,这难道是南陵公派来的人吗?是啊,整个东南谁有这般海上的实力,若不是南陵公又是谁呢?

郭文莺抿嘴笑着,江太平不是数度阴她吗?今日也被她阴一回,就让这些人以为他们是南陵公的人。怀疑的种子已布下,冤有头债无主,死了做了鬼也不知谁杀了他们。若是侥幸逃脱,也只会找江太平报仇。

皮小三看着她巧笑嫣然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头儿可真是越来越有王爷无耻的样子了,这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吗?

郭文莺看着倭寇冲上来的队形,高声下令:“轮流打,直到他们想起绕道包抄,我们再撤!”

这时倭寇那边有个人乱吼乱叫,大路上的队伍渐渐退到另一边的山坡。密集的箭远远射了过来,力尽而落,到处都是,有水兵捡了一只箭,发现居然是不常见的狼牙雕翎。打过仗的都知道这种狼牙雕翎有多贵,一只顶普通箭矢十只,可见这帮人真是有钱的。

这些倭寇虽是凶残,行动却不如正规训练的军队行进有素,随着那领头的倭寇一阵鸟语嚷嚷,右边的十几个倭寇刀牌兵一点点往这边蹭,被连续四铳打退了几步,暂时停了下来。

校尉郭达北四面看看,他们背后不知何时也上来了倭寇。他是离倭寇最近的一批,见情势不好,带着几十个人一起后退,翻过山坡往左转,跑进一片长草中。

许多刀牌兵围上来,铳兵专找人密的地方冲,逼到面对面的距离,砰砰砰砰火铳打去。倭寇不得不向两边跑,让开正面,用朴刀跟火铳正面对上,明显是火铳更占优势。

右边抄过来的是群倭寇的弓箭手,他们排好了队向前逼,还没走到可以开弓的距离,“砰”的给一个高个子水兵手中长铳干掉了。那指挥的倭寇眼看着冲不上来,约是不想为难属下,竟似乎下令要退回了安全地带。

此时郭文莺岂容他们逃了,眼看着他们已接近火炮射程范围内,忙下令撤退,与此同时,几十发炮弹对着倭寇轰了过去。

随着一发发铁弹炸开,轰隆隆的声响震得大地都颤抖,满天皆是尘土,一时间倭寇死伤无数。

他们想撤已经来不及了,火铳队随后跟上,一排排火铳密密集集的摆在眼前,铳筒冲外,那铁管发出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百四十七章 洗劫

郭文莺已经返回巨峰号,按照约定时间,不一会儿火就起来了,岛四面都起了大火,“噼噼啪啪”烧灼的响声不断传来,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烟气,呛的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越来越多的倭寇受不了烟气从密林中钻出来,都被埋伏外面的铳兵射杀了。

五千对一千,再加上强大的火炮和火铳,这场仗打得并没太大悬念,这些倭寇还以为是南陵公把他们赶尽杀绝,一时间咒骂江太平之声不断。

北面火力太强,他们向东西南三个方向逃去,可郭文莺早做好准备,东西南三方都埋好了火药,一见到倭寇突围,便点燃火捻,爆炸声四起,巨大的响声轰的整座岛都颤抖起来。

郭文莺打定主意不让这帮凶残的家伙活命,火药用的量很大,整个岛都差点炸平了。

这一场仗直打到晚上还没结束,岛上烟气太大,士兵们冲不过去,只能在外围围着,而那些倭寇似乎意识到外面危险大于里面,一时间竟龟缩着不出了。

这座岛面积不小,总有火烧不到的地方,那些倭寇躲在岛中的壁垒里,无论他们如何引诱都不肯出来了。

这场火烧了一天一夜,终于天上下起雨来,临近秋日,海上雨水大,能有连续三天的大晴已经算是老天的厚待了。

随着大雨倾盆,岛上的火逐渐熄灭,密密的山林都被烧光了,露出一片焦黑残垣,看起来甚是凄凉。

郭文莺站在岛上,注视着远处的高墙碉堡,那一处建在高地,似乎大火并没造成太大影响。也不知里面究竟藏了多少人,不过根据死伤的倭寇数量看,怕是还有四五百还活着。

这时一个亲卫来报,说是徐海已经回程了。

郭文莺点点头,让人传令徐海,从右侧登岛,她从左侧进攻,对清和岛形成合围之势。

徐海领命,一个时辰后,攻坚战打响了。

四千水军冲到岛上,前面火铳队开路,后面是弓箭手,每个人身上都别着一把大刀,鲜红的绸缎在刀柄上飘荡。真正经历过大战的新南军,无论何时何地都异常勇猛霸气。

在距离碉堡五百步的的时候,倭寇的炮台开炮了,炮弹在几步外炸开,轰隆隆的响声不断。

郭文莺在最后压阵,她注意观察这些西班牙所造的火炮,与她设计的火炮不同,威力不小,但似乎准确度不高,瞄准之后备不住在哪儿炸开。虽是如此,如此强势的火炮供给,还是阻了士兵们的脚步,冲了两次都冲不上去。

倭寇的火炮似乎有四门,两门对东,两门对西。

郭文莺思索片刻,让人绕到南、北方向去,让徐海先攻南方,吸引四门火炮同时转向南,然后他们趁机从北侧冲上去。

这个方法若是平时并不凑效,因为北面是山林,南面则被高墙挡隔了,不过现在大火烧岛,林子烧了,而高墙也处于半坍塌状态,正可利用地势进攻。

徐海领命,当即命人转向南,从坍塌的高墙上爬过去,因一半墙挡着,倭寇火炮打过来,炸得烟尘满天,伤亡却并不大。

此时郭文莺下令猛攻,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冲上去,倭寇火炮来不及转向,一时势如破竹,竟冲到碉堡之前。

眼前喊杀声一片,倭寇挺着倭刀冲出来,与最前面的火铳队相遇,一阵枪响躺倒一片。

对接下来的战况,郭文莺基本上没怎么看,只背着手闲闲地在后面站着。四千对四百,还有火铳助威,这场仗打得实在没什么看头。

不一会儿徐海也带人冲上来,碉堡被占领,里面倭寇逃的逃,死的死,半个都不剩了。

郭文莺早下令不用留活口,还真是没留,一片躺倒的都是死尸。她踩着一地血缓步向前,低头瞧了一眼真正的倭国人,除了长得矮点,看着丑点,跟汉人也没太大区别。

妈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小日本啊。她抬脚踢中一个倭寇的脸,踢了一脚还不解气,又补了一脚,就当是为几百年之后的侵华战争提前报仇了。

徐海带人在碉堡里搜了一遍,里面有不少金银财宝,还有大量食物。看来如果他们不放火烧岛,这些倭寇在这里窝半年都没问题。

郭文莺让人把所有东西都搬上船,连着倭寇的倭刀也捡了许多。她整天跟邓久成在一起,多少也学到了他的一点精华,有自然好东西一概不放过。

地毯式的搜查了一遍,完毕后留下部分人清理战场,剩下的则回到船上。

郭文莺看着那一箱箱的珠宝,乐得都何不拢嘴了。像这种无主的东西,又没有数目登记,身为统军将领,是有权利分配一部分的。她命人留了三箱,两箱给了徐海,让他回头给弟兄们分一分,一箱留着给自己,剩下的等回去交给封敬亭充作军费了。

一干将官和士兵都得了好处,自是欢欣不已,当夜在船上举行了庆功仪式,灯火通明,一群人在甲板上又唱又跳。

鸢儿自小在海上长大,最会唱歌,一群大兵中就这么一个美娇娘,便有人缠着她,非要让她唱歌来听。

鸢儿也不胆怯,站在甲板上就开始唱:“天是湖,云是舟,撒下丝网垂金斗。云里游,天上走,画中人家笑声流…”

她的声音清灵,嗓音高亢,真正唱出了海上打渔人的欢声笑语。

可惜对于长久在海上生活的人来说,却是着实的苦,陆上种地的农民苦,面朝黄土,背朝天。而海中打渔的渔民更苦,连续十几网下去有时候一无所获,还要担着生命危险,海上的风浪,凶恶的倭寇,都能要了他们的命。或者有一天,开了海禁,建了码头,造出越来越多能抵抗风浪的船,等到倭寇再不来犯,这些渔民才能真正的欢声笑语吧。

郭文莺一个人站在甲板上,面朝大海,心中思绪万千。她没穿官衣,只着了件普通袍子,头发披散着,在头顶挽了个发髻,海风吹拂她的发丝,在后面飘飘扬扬的,宽袍也被吹的鼓鼓荡荡。整个人好像随时都能飞到天上去。

鸢儿在后面注视她许久,忽的“噗嗤”笑起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回程

听到笑声,郭文莺回过头,对她露齿一笑,“你怎么不跟他们玩乐去了?”

鸢儿笑道:“一帮臭大兵,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倒是大人,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刚才远远瞧着你,还以为你要飞升成仙呢?”

郭文莺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在海上呼吸着海风,嗅着这淡淡的潮湿腥气,看着这片宽广的水域,她真有一种想飞上天的感觉。

她道:“在海上自由自在的也挺好,做一只海鸥,在海上环绕飞行,可以去很远的地方,可以见更多的世面,我现在倒巴不得能给我插上一对翅膀。”

鸢儿抿嘴笑着,“大人真会说笑,做人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做鸟呢?”

“人有人的好,鸟有鸟的好,世间万物皆是如此,喜欢羡慕别人的生活。”

她本是顺嘴一说,没想到鸢儿居然慎重的点了点头,“大人说得是,就像大人和我,我羡慕大人身为男儿可以扬名天下,建功立业,想必大人还羡慕我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做什么吧。”

郭文莺好笑,这姑娘还真是聪明伶俐的厉害,这么就把许多人琢磨了一生的道理都领会了。

两人正说着话,徐海忽然走过来,他似有些胆怯,犹犹豫豫的想过来又不敢过来,在几步远的地方打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