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清“啊”了一声,心说他什么时候有病来着?就算病那也是一个多月之前,和现在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也不敢说自己没病,哼哈着说自己身体大好,劳皇上挂心了。

封敬亭也没看他,在人群里找郭文莺,一眼瞧见郭文莺站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拼命用帕子挡住脸,不由磨了磨牙,这臭丫头,他好容易得了个空去找她,居然跑到这儿来了。害得他在那宅子里空等了一天,还得劳动大驾亲自过来请她。

卢俊清迎着皇上进去,看皇上穿着私服,也不像是来探病的,不由心中更是狐疑,这位爷到底上这儿干嘛来了?

他虚虚道:“皇上,您这儿来得不巧,府里刚摆上席面,正准备吃饭呢。”

封敬亭“哦”了一声,“那就叨扰卢大人一顿了,都是自家人,原也没什么。”

卢俊清有些发怔,心说,他什么时候和皇上成自家人了?

皇上都开了口,自然不能不请进去,便在前面带路引着进了饭堂。这会儿丫鬟和下人们刚把一桌子饭菜摆上,本来就是要吃饭了,皇上要不来,这会儿他们已经吃上了。

迎着皇上坐上主座,卢俊清在下首相陪,封敬亭睃一眼还想往后躲的郭文莺,忽然笑起来,“文莺,你躲什么?你跟朕又不是不认识,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

郭文莺躲不住,只得出来拜见,心里怄的要死,左等他不来,右等他不来,偏偏赶在这时候来了,还跑到舅舅家来。两人若露出什么马脚,这以后舅舅和舅母怎么看她?老大个姑娘,还没成亲,就和男人有过肌肤之亲,她还怎么见人啊?

封敬亭笑着看她那纠结的不行的小脸,忍不住在她脸蛋上掐了一把,“朕等了你一日,你把朕撂在一边,真是没良心。”

就这一句,卢俊清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往常总有人传郭文莺和皇上关系不一般,没亲眼看见,还真不知道不一般成什么样。这会儿见两人谈话亲昵之极,宛若夫妻,心里顿觉有些恼火。他本就是保守之人,最见不惯大庭广众之下调戏女子,尤其这还是他外甥女。

刚想发火,后面卢新玉直拽他袖子,对他接连使眼色,他也知道自己爹的脾气,存不住话,真备不住冒出什么大不敬的。这冒犯皇上,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卢俊清强压着怒火,冷冷道:“皇上既然来了,尝尝咱们家的菜,只是粗茶淡饭的怕不合皇上胃口。”

封敬亭轻笑,“无妨。”

他眼睛看向哪个菜,向郭文莺一示意,郭文莺只能认命的给他夹过去。以前他吃饭从不会让她伺候的,心里知道他今天是故意的,这是摆明了做给卢俊清看的,无非变相的表示两人之间的与众不同。

卢俊清道:“皇上,这咱们君臣叙话,不如让妇道人家们都先退下去。”

封敬亭一脸不在乎,“留下也无妨,从前没见过贵夫人,今日瞧见了,长得倒也不俗。”

卢大太太忙站起来跪谢,嘴里说着妾身不敢之类云云。

封敬亭又道:“听说大人有三位公子,不知在何处?”

皇上一句闲话那也是圣旨,卢新玉也领着卢一钰和卢明辉兄弟三人出来拜见,封敬亭倒是很客气的勉励了几句,问卢新玉任的何职?又问卢一钰开春后的恩科准备的怎么样了。

两人都有条不紊的答了。

卢俊清越看皇上越觉奇怪,这倒真不像对待普通臣子,倒像是亲戚之间的问询,当年先皇进曹国舅府里时,怕也不过如此吧?

本来挺好的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的,席上之人虽也没敢怎么下筷子,卢新玉三兄弟连座位都没敢做,只站在父母身后,时不时的伺候下碗碟。

第四百三十二章 意好

卢俊清不舒服,郭文莺也不舒服,只觉浑身上下有跳蚤似得,弄得他坐立不安。不过封敬亭倒是胃口甚好,吃了不少菜,还喝了大半碗的腊八粥。

过腊八喝腊八粥,本就是传统,各家各户煮出来的都差不多,也不一定多好吃,不过皇上进的香,这让周围人也多少松了口气。

吃完饭,封敬亭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向郭文莺睃了一眼,郭文莺忙跟上去。那边卢俊清带着阖府相送,卢大太太忍不住在后面拽住她,低声道:“文莺,这到底怎么回事?”

郭文莺摇摇头,此时也不好细说,只道:“改日再说给舅母知道。”

这会儿封敬亭已经上了车,郭文莺忙跟着上去,看着远远而行的滚滚车轮,卢明辉突然咂舌道:“爹,咱们家是不是要当皇亲国戚了?”

卢俊清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卢明辉撅嘴,“我哪儿胡说了,你看皇上对表姐那亲密样,两人分明是早有首尾,皇上不是要娶表姐又是干什么?”

卢俊清大怒,“好好的从哪儿学的这么烂词?”

卢新玉道:“爹,此次皇上来得确实蹊跷,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他这是打算要娶妹妹吗?”

卢俊清沉着脸不说话,先前宫中还传出说皇上要立严贵妃为后的事,虽然到现在还没成,但绝不会空穴来风。既然皇上都准备立后了,还招惹他家文莺做什么?他一点都不觉得嫁给皇上有什么好,倒不如嫁个普通人家,还自由些。

卢大太太道:“行了,你们别乱猜测了,等下回文莺来了,问问她就是了。”

在马车上,郭文莺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封敬亭。

封敬亭忍不住摸摸脸,“怎么?觉得朕突然长帅了?”

郭文莺叹气,“皇上怎么会突然移驾到这儿了?”

“朕等你等你无聊,就来了,正好也跟你舅舅打个招呼。”

他这招呼打的,能把人吓掉半条命去。

郭文莺在叹气,封敬亭见她叹的眉毛都皱起来了,不由在她白净的脸蛋上掐了一把,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丫头好像比从前胖了点,脸上的肉都嘟嘟起来了。

他笑道:“小没良心的,朕一直记挂着你,你倒嫌弃朕来了。”

郭文莺不语,她哪是嫌弃他来,她是怕了他这样突然袭击。舅舅性子倔强,一时半会儿怕受不了。

封敬亭又换了个脸蛋掐了一把,越掐越上瘾了,口中笑道:“娇娇,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怎么谢朕?”

郭文莺诧异,“什么消息?”

“等过了年,你就去工部报到吧,旨意已经下了,在朕的御书房里,等过了十五就宣旨。先给你个工部郎中做做,毕竟第一次,不宜官职太高,回头工部左侍郎那个位置给你留着。”

郭文莺大喜,“这是真的?你如何说服满朝文武的?”

“这是于阁老举荐的,说你手艺不凡,正适合在工部任职,等开了春新的军器处和火器处都要建起来了,到时候还得让你劳心劳力。”

郭文莺真的高兴死了,她没想到她一个女儿身,还有再次做官的一天,这下是真正的皇命,不是她女扮男装的假冒男人,能真正立于朝堂做自己喜欢的事,真是再好不过。

她问道:“朝中就没人反对吗?”

“反对?谁反对?”封敬亭挑眉,“你放心,朕是一国之君,没人敢反对的。”

封敬亭说的轻松,但事实上因为郭文莺要入朝之事,在朝堂上发生了很大的争执,于凤阳都亲自上朝说合,为郭文莺作保。因为满朝文武反对者众,还摔了根拐杖,闹着要在大殿之上,撞死在蟠龙金柱上。朝堂上那些反对厉害的几个老学究,也闹着要撞死,一时间几个老头差点打了起来。

面对于凤阳都是这样的三朝元老这种情形,若是换了别人更镇不住了。这也要感谢这位老人家,肯为郭文莺豁出这条老命去。不过后来还是他力挽狂澜,当庭发作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大臣,又让几个老学究告老还乡,才把局面给稳住了。

其实在廷议之前,他就已经把那些会反对的大臣给拔除了不少。所幸严云谷倒是老老实实的未发一言,他一点点剪去严云谷的爪子,现在的他只是一只没牙的老虎,他该担心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而不是去质疑郭文莺该不该做官。

想到前些日的那番吵闹,顿觉头痛,面对那些顽固不化的大臣,还真不如让他再上战场,打一次仗痛快呢。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他心爱的丫头不肯进宫,他也算是豁出脸面不要了。

这般筹谋费心,不讨点代价回来,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娇娇,到这里来坐。”

今天的封敬亭穿着一身白衣,很简单的剪裁,纯白色,没有任何缀饰,披着白色狐裘,让他整个人看着纯净又善良。很少见他穿白,可这一身打扮再配上脸上的笑容,让人很觉可亲。不过郭文莺觉得,他这样子实在只是装蒜而已。

就像有些人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而他就是再穿白色也没有翩翩公子的飘逸清雅之感,有那一张俊脸衬着虽不显得别扭,却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他没事瞎装样。

车厢里点着一炉香,不是龙涎香,也说不出是什么,只觉淡淡的味道很是好闻。在角落里还放置两个很大的暖炉,暖的车厢里热气腾腾的。

郭文莺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长裙,配着同色系的狐裘,只是领子开的有些靠下,露出衣领上银色的闪线,层层叠叠的绣上了几朵黄菊花,在一片紫色中显得格外注目,裙领由两条银色织锦细带交叉挂颈的样子,精巧动人的锁骨不偏不倚的露了出来。

如丝绸般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身后,用由紫白水晶珠穿起的珠链,轻轻环绕着如墨般的青丝。她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带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当真好看极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绵绵

封敬亭眯眼看了许久,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过来。”声音都带了两声低哑。

郭文莺迟疑一下,手扒紧车门不愿移动。

黑眸看,声音里多了一股危险的味道,“娇娇,没听到吗?”他轻轻皱了皱眉,又拍了拍的膝盖。

郭文莺只得挪了位置,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不过考虑到他今天为她带了这么大个惊喜,还是不要负了他的意好,只能坐在了他的膝上。

他摸着她的秀发,“今天谁给你梳的头?”

“是奶娘。”

“好看,过年了就该喜气,回头朕再赏你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专给你过年的时候戴。”他赞一声,在她头发上摸了良久,似在查看那簪子插在哪儿合适。

郭文莺想着他从前送她的那些首饰,不是让她拿去送人,就是不知道放哪儿去了,首饰这东西在她这儿真是没什么用的。她不好这些,给了也是浪费。

她闪神的时候,他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一只腿扳,成为一种跨姿。

她被迫与他面面相对。

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他,连他脸上的毛孔都看得很清楚。而离得越近越他实在长得太好。皮肤也嫩嫩的,好像一把能掐出水来,只是那表情…这么邪恶…?

这个念头刚起,他已经在剥她的衣服,他动作迅速,紫色的裙摆转眼已经被高高撩起来,身体完全袒露在空气中,让车厢里飘荡着一股妖冶的气息。

封敬亭的黑眸投注在她的身上,“你刚说的,要如何答谢朕?”

郭文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他所想的还是那回事,非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吗?若不为答谢他,他就不做了吗?可这样的话又不能说,只能眼望向别处,双颊也不争气的染上一抹晕红。

一转头忽瞧见座位底下有一本摊开的书,仔细看似乎不是一般的书,而是一本春图,摊开的画面上的姿势与他们现在所摆的一般无二。

她脸红的几欲滴血,暗想着,他不会研究了许多天这上面的姿势吧?

封敬亭确实研究了一天这春图,他在朱子街等了她许久都不见她回来,闲极无聊就翻出了这本春图。这据说是哪个知名的画家所绘,里面的人物惟妙惟肖,就像真的一样,还是河南巡抚送上来的贡品,给皇上把玩的。

那河南巡抚也是个色中饕餮,惯会游戏,手里也有不少珍品,他本是打发时间在宅子里翻翻的,结果越翻越干渴,身体几乎爆了,后来实在忍不下去了,才干脆来找郭文莺。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他自制力极强了。

此刻面对着早就有些难耐,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每一寸肌肤,黑眸中专注的神情突然慢慢转暗,强烈的火在他美丽的瞳仁里绽放。

“来,乖乖的,脱掉了。”他轻声诱惑着。

郭文莺犹豫着不想动,不过也真怕他用力撕扯,会变成她没衣服可穿的可怕结局,只好听话的解着衣襟的带子。一件件脱下来,最后只剩下一条粉色的肚兜,还勉强遮住胸前。他只轻轻一拽,那肚兜立刻与她分离,被扔到车厢的某个角落。

她浑身都赤着,车厢虽然放着几个暖炉,可还是有点冷,她的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冰凉的刺激使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喜欢将她剥个干净,然后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的慌乱,乐此不疲。

封敬亭手心里有着牛奶般柔软的触感,冰眸轻轻地眯起,“你…觉得从哪吃起好呢?”

郭文莺咬牙,或者被他磨的很难受,也或者看他一身白衣纯净自己却光溜溜的很有气,她动手开始扯他的衣服,直到与她一样光裸才满足的叹息一声。这样果然顺眼多了。

封敬亭含笑看着她,他喜欢她这个样子,虽有些报复的情绪在里面,可这种急切让他很觉兴奋。

马车行走在街道上,这一段路似乎有些颠簸,每一次颤动都使他们更贴近一些。他们滚在一处,在晃荡的车厢里摇摆不定,这种颠簸带来一种巨大的感受,两人都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郭文莺开始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找这样的路,故意颠来颠去,故意他们不得不更紧凑…

她有些坏心的想,若是马车颠散了,车厢敞开,他们突然展现在众人之前,不知是谁更难堪一些?

“你在笑什么?”看她面容笑容,封敬亭不由在她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郭文莺摇摇头抿嘴笑着,怎么也不肯说,像这样的恶趣味还是自己留着琢磨的好。

封敬亭拿一条宽大毛毯把两人一起包裹起来,他们一时懒得动,便让马车停在路边,就这么在这里躺着。

他的御制马车自是极为宽大舒服的,外面虽是寒冬,但马车里却是另一个天地,暖烘烘的,让人忍不住想闭眼。

郭文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皇上,我什么时候能去工部?”

“你这么着急?”

“也不是,老爷子前几日回浔阳去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觉得无聊罢了。”

“那朕陪着你,除了三十和初一朕要在宫里,其余时候朕都陪着你如何?”

她心中一喜,“当真?”

看他点头,她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几乎惊叫起来。

封敬亭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心,还以为她不在乎他的陪伴,却原来…

他心里甜甜的,忽然心中一动,“文莺,咱们成亲吧。”

郭文莺吃惊地看他,“你让我进宫?”

“你不想进宫可以咱们不进,咱们先成亲,就像民间的夫妻一样,去冰人馆登记,签订婚书,然后洞房花烛。朕要顾些颜面,虽然不能三媒六聘,大肆宣扬,但其余的都是可以做的。”

郭文莺眨眼,“那我招你个上门女婿也可以吗?”

封敬亭哼一声,“朕现在跟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

郭文莺想说当然有区别啊,不过看他那眼神,可不敢捋虎须,只虚虚一笑,“你要签婚书,婚书上怎么写?南齐皇帝陛下?”

第四百三十四章 宫宴

封敬亭得意一笑,“朕想好了,就写封元曦,用朕的表字。至于身份前任云南总督之重孙。”

郭文莺傻了一下,听说太祖当年未得天下之前做的就是云南总督,这重孙之说还真没错,只是她怎么觉得这么怪异呢?

封敬亭似乎很为自己的主意赞了一下,竟一时有些兴奋起来,高声叫着徐茂,让他转车去冰人馆,竟似要现在就把这事给办了。

后来徐茂说这会儿个衙门办差的地方都放假了,他才作罢。不过这也没熄了他的热情,居然说一等出了正月十五,他们就去。

郭文莺也开始想这件事的可能,成亲啊,像民间夫妻一样,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只是他的身份就算成了亲也得藏着掖着,见不得人,否则御史们参奏起来,还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有心想拒绝,但从本心而言,她也真的很想要个名分,或许这样也是解决目前尴尬身份的唯一办法,至于别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脑子里瞎琢磨着,忽然问道:“那我能请一些兄弟朋友来喝喜酒吗?”

封敬亭笑笑,“自然能,只是朕就不陪酒了。”

郭文莺自然不会叫他陪酒,就算他肯,那些人也不敢喝啊?她已经开始盘算着成亲要请多少酒,准备哪些东西,还有舅舅和舅母知道时候是什么表情了。想必知道之后,也会很吃惊吧,就如她对封敬亭的话同样的反应。

他们在车上又躺了一会儿,眼看天渐黑了,两人才穿衣服起来。其实郭文莺真有些怕啊,要是碰上巡街的搜查起来,这可真是丢了大人了。

封敬亭自然不怕的,他车厢周围明理暗里护卫无数,谁能靠近五步之内?不过这会儿天越来越凉了,在外面待着容易受寒。

回到朱子街的新宅,两人手牵着下了车,奶娘许氏早在等候了,看见两人同时回来,先是怔了怔,随后完全把封敬亭当空气一样忽视了。

她追着问郭文莺,“可见到舅舅和舅母了?”

郭文莺点点头,“三十那天伯父让我去家里过年。”

“那是应该的。”许氏说着往里走,上前面给他们预备茶水、洗漱去了。

郭文莺和封敬亭则回到房里,两人说了会儿子话,便都宽衣入睡了。白日里折腾狠了,这一夜倒是相安无事。

第二日,封敬亭果然在府里陪了她一天,两人也没做什么,只是坐在一起说说话,讲讲这些时日发生的日,就觉一天过得很快。快傍晚的时候,封敬亭才离开,说是过了初五再来陪她。

郭文莺笑道:“三十这天,宫中赐宴,外命妇都要进宫拜见的。”

她本来想说,“没准你能见着我。”后来一想,自己又没品级,若不逢特召,也入不得宫。

封敬亭却知道她的意思,只道:“每天宫里都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你若没事少进宫去。”

郭文莺点点头,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她现在虽是暂时脱了危险,但宫里那两位娘娘怕是早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好。

转眼就到了三十这天,这一日太后和太妃们起的比平时要早,妃子也在黎明时分来到殿上,公主们天不亮就已梳洗打扮完毕。

外命妇和各府的贵女在申时进宫,向太后和众妃嫔拜年。

众人的服色与寻常不同,妃子、长公主等都穿官服,头戴珠翠,身穿衬衣,外罩红青长褂,宝石挂钮,耳戴坠子。公主、郡主们仍是大红氅衣,只是人人头上加戴做成福寿二字的红绒花。

太后率着众太妃最后出来,升座后,由贵妃率领妃子们制作佛前的供花,长平公主则率领公主等布置佛前供品,直到午膳才忙完。

皇后亲自写了二十张三尺见方的福、寿字。她看着很好,也让大伙跟着写。有的公主提起大笔写起来,众家闺秀、贵女也跟着一起写,一时间笑声不断。

到了下午,封敬亭率领近支宗室、王公及一二品大员,至宁寿宫给太后和太妃们行辞岁礼。这种礼节是旧俗,不过因为太后不是皇上生母,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江太后虽是面上含笑,但眉角高挑着,显然是动了气。这么敷衍她一个老太太,明显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皇上退去后,贵妃也率众人来行礼,由礼司女赞礼官唱导。最后是宫女、太监等叩头。太后命打赏,每人赏银十两。

礼数完毕,太后和太妃们退回寝室休息。

此时,贤妃又率领长公主、公主、命妇等给贵妃行礼。

贤妃虽只是行了半礼,却很是不情不愿的,严玉兰其实也不过是个后宫嫔妃,凭什么就要给她行礼?不过谁让皇上命贵妃主持年典呢,这礼哪怕是只行一半,也是要行的。

严玉兰今日倒是难得大度,也没计较她们行礼是否规矩,只微微笑着令她们退下。

接着王妃、命妇等,又向妃子行礼。其次,王妃、命妇再分长幼,互相行礼辞岁。贵女们也向长辈请安辞岁。凡是晚辈给长辈辞岁的,如贵女、宫女、太监等个个都能要得百八十两。

郭文莺平白得了八十两银子,倒也很是开心,只是在宫里待了这些时日,实在憋闷的难受。不过现在舅舅、舅母、伯父、伯母都在宫里,她也不可能独自出去,只能跟着把这些礼数都行完。

等这些繁琐的礼节行完,天也擦黑了。

晚上,封敬亭在永和宫大宴,皇亲国戚,一二品大员全都参加。

这会儿年夜宴会已经开始了。

大宴桌上的菜点由外到里分成八路,有各式荤素甜咸点心,有冷膳,有热膳,共六十三品,还有两副雕漆果盒,四座苏糕、鲍螺等果品、面食。大菜之外有果钟八品,及、小点心、炉食、鸭子馅包子、米面点心等小吃分东西排列,还有四品南北小菜。

皇宫中的规矩,各个嫔妃都有自己的饮食标准,平时单独开伙。但是年夜饭,妃嫔们也有幸来陪皇上吃饭。

第四百三十五章 庆隆

除了皇帝的家室之外,还有六桌陪客,分别坐着楚唐等外戚,还有朝廷正一品的大员。每桌冷热菜点一共二十四品,比起皇上少很多,而且盛菜的碗也降格为瓷碗了。剩下的朝臣基本是在殿外,惦着脚尖瞧,没准能看见里面皇上的身影。还是豆大的那种。

一切准备就绪后,随着鼓乐声,皇帝和妃嫔入座。徐茂站在封敬亭身边,先伺候他进汤膳。汤膳用对盒盛装,“对盒”即两盒合一,取成双成对吉祥之意。皇上的对盒是两副,左一盒为燕窝红白鸭子腰烫膳一品,粳米乾膳一品。右一盒为燕窝鸭腰汤一品,鸭子豆腐汤一品。两盒汤膳都用温火炖足了时辰,香味勾得人哈喇子都出来了。

封敬亭每样尝了一口,觉得好吃的,便用手指轻轻点一点,然后瞧了眼远远站在八丈外,连殿门都进不来的郭文莺。

徐茂会意,立刻叫人把皇上钦点的菜送出去,在殿外是不敢吃的,也只能叫人送出去,带回府才能享用。

接着,太监们给嫔妃们送汤,虽然也用对盒,但数量减半,每人一副,内装粳米膳一品,羊肉卧蛋粉汤一品。

汤品用过后,奏乐停止,开始转宴。所谓转宴,就是将宴席上的各类膳品、陈设,从皇帝桌前开始,在陪桌上转一遍,意为全家共同享用。转宴之后,摆酒宴。皇帝酒膳一桌分五路共四十品,后妃酒膳每桌十五品。皇帝在丹升大东乐声中进第一杯酒,后妃接次一一进酒。酒后进果茶,接着后妃起座,皇帝离宴,祝颂之乐奏起,家宴始告结束。

这之后皇上下令把自己吃过的饭甚至连盘子、碗、碟子、勺子、筷子一块儿都赏给亲近的大臣和各王爷、郡王们。大家一起等着观看“庆隆舞”。

随着音乐的响起,猎人扮相八名武士一拥而出,开始狂舞起来。他们背着箭筒,踩高跷,骑假马,表现着老祖宗们的狩猎生活。他们穿的也是兽皮,上身全裸着,露出结实的胸肌,每一下舞动身上的肌肉都微微抖动,有一种狂野的美感。

大殿里的女眷都不禁用扇子或手帕挡上脸,可眼睛却露在外面,一副很想看却不敢看的样子。

领舞者手持钢叉一个纵身跃进舞团,随着节拍一起跳了起来,把舞蹈的精髓表现的淋漓尽致。他下身穿了件皮裙,露出上身精壮的身体,看着很有一种原始的阳刚之气。

他本就长得俊美,只一出场立刻惊艳一片,有些娘子手中的帕子都飞了,眼珠子瞪得老大,根本忘了遮挡为何物。后宫嫔妃还算矜持,不过眼睛也都亮晶晶的。

郭文莺和一干贵女都站在殿外,有人忍不住扒着殿门往里看,不禁小声窃窃私语,都询问那领舞之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