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把这些人清理出去,但人数太重,一时又找不到替换的人,还真是无从下手。

她跟邓久成说了这事,打算不仅在这两局,在朝廷十二局里都举行一次技术比拼,凡是技术不过关的,一律从十二局清理出去。并跟邓久成提出,把原先在东南的那些工匠都找回来,虽有一些年岁大了,但技术都是过硬的。

邓久成其实早想过把工匠调回京的事,只是他刚升任工部右侍郎,许多实权都在齐怀山手里握着。而且京城这种地方都是论资历,讲身份的,像他这样贫民出身,又没经过科举,直接一跃为工部侍郎,本就十分遭人嫉恨,他想做什么事通常只是想想而已,别人根本不会听他的。

不过这回郭文莺来了就好了,她虽然是个五品侍中,不过说话办事都比他有力的。她身份本就不凡,别人又忌惮她和皇上的关系,即便不乐意也要让着她两分,说句话也比他管用多了。

果然,此事被郭文莺一提,蒋明河立刻说会向皇上禀报,只是十二局同时技术比拼,未免动静太大,不如先从其中挑选两个比完技术,再选另外的局,也好给其他几个局做个缓冲。

郭文莺自然同意,便说先从军器局和火器局开始。这是明显在拿白玉生开刀了。齐怀山与白玉生关系不错,之后便把此事告诉他,两人自去商量对策去了。

郭文莺自然知道这事进行的不会讨顺利,南齐的官场到处藏污纳垢,有些事不亲身经历,根本不知道究竟,就算是封敬亭他所看到的也只是冰山的一角,对其中的黑暗面根本无从知道。

而一旦上了手,郭文莺要做成一件事有多难,怪不得邓久成到工部几个月都没一点建设,其原因便在这里。

再加上邓久成此人本就性子有些绵软,让他听命于人办事可以,真要轮到他做主的时候,却又各种无措,所幸郭文莺在这儿,他就找到了主心骨。倒也不介意像从前一样,做着比她高的官,却给她打下手。

从东南调工匠的事办起来并不费力,曾经皇上已经下令调过来一批,但没得到重用,散落到各个局,到最后全都销声匿迹了。

所以这一次都是郭文莺自行处理的,她跟蒋明河请了令,倒给了她不少特权,从工匠调来到技术培训,安排入岗都是她一手包办的。并且与此同时,对两局的考试也在如火如荼的展开着。

这回所调来的工匠也有一些船场的技术工人,朝廷有意在东南建海军,把现在的新南军重新改编组合,成立南齐海军,此次军器局所造兵器也是多偏向于海军使用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春色

船场工人熟悉船体结构,在在造船上面颇有建树,对两局的工作推动甚为有力。

把工人都安排妥了,郭文莺想起上次百工大赛绘制的那批船图,便邓久成都拿出来给她看看。她主要想瞧瞧这些船图,找一些灵感,万一有构思好的,还能拿来借鉴一下。

郭文莺在一堆船图中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家画的那张,不由道:“参赛的船图都在这里了吗?”

邓久成点头,“自然,这些图后来都是我收存的,绝不可能丢失。”

郭文莺道:“不对啊,我亲手绘的那张就不见了。”

把当时登记船图的人找来,那人对郭文莺还有印象,便道:“禀大人,当时大人确实交了船图,下官也确实封存了,只是后来所有船图都交给了白大人,获奖的船图也是白大人和几位技师选出来的。”

郭文莺心里明白,自己绘的船图,多半被人给扔了。她看了彭城的杰作,说实话只能用狗屁两字来形容,只随便略翻翻,就有一两副比他好的,更不用说她画那幅了。

图都已经没了,这会儿根本没证据证明自己那幅是最好,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心里窝着火,只能又回家重新画了一幅,交给邓久成,由军器局核实了,再交给船场开始批量制造。

她这些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管封敬亭,两人正式成亲也有十来日了,除了新婚之夜外,其实时间都没在一起过。

她没进过宫,两人连面也没见过一次。皇上也曾派人召过她一回,只是那时候她忙的不可开交,转过脸来就给忘脑袋后头了。反正她也知道封敬亭找她,横竖也没什么大事,也便没太过放在心上,只让太监代为传话,等得了空就去见驾。只是她虽这么说着,往脑后一抛就三四日过去了,再没想起来。

这一日,蒋明河拿了一本奏折让她送进去宫里去,她刚出了公事房,瞧见两名官员走过来,一见她便道:“郭大人可是进宫?咱们也有件事想请皇上批复的。”

郭文莺皱皱眉,她又不是信使,怎么递折子的事都交给她呢?

蒋明河给她的折子都是例行公事,基本就是汇报一下,没有批复不批复之说,他们这折子又说什么?

一个官员道:“是这样,马上开春了,京城护城河水道和地下水道都要通一通,只是这方面拨的银子不够,想请旨再给拨付一些。”

郭文莺一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每天沟挖渠,通下水道的时候都要扯一次皮,要么是钱不给够,要么是糊弄了事,工部管着这差事,每年也不好做,水道通不了,到最后担干系的还是他们这些工部官员。若是能多要出点钱来,也是好的。

她应下了,便拿着两个折子进宫,两个官员不放心也跟着她一起。

平常人进御书房不好进,郭文莺进御书房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都有特权。

老远看见她,徐茂便笑着迎上来,“哟,我的大人唉,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主子可要火了。”

郭文莺点点头,向里面努嘴,“万岁爷看着今儿还好吗?”

“好什么,昨个还发了脾气,刚才还把礼部的官员给骂了,大人进去可小心点。”

郭文莺一听就觉头皮发麻,他传召她,她撂爪就给忘了,这都三五天了,都没进过宫,今儿个被他抓个正着,还不定怎么收拾她呢。

悄悄推了殿门,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脚步轻的跟猫似得。

封敬亭正在批着奏折,他也不知是不是头顶上长着眼呢,竟从她迈进第一步就察觉出来,冷冷道:“郭大人,你还真是贵人事忙,这就忘了自己是成了亲的了?”

郭文莺虚虚一笑,“这哪儿能啊,不过是这几天忙,一时大意了,今儿个特意来给皇上请罚的。”

他抬起头睃她,眉角微微上挑,“朕倒要瞧瞧你请个什么罚?是罚你不遵皇命,还是罚你不听夫婿?”

郭文莺忙道:“当然是罚不听夫婿的。”开玩笑,不尊皇命,那是杀头的罪。不听相公的话,最多被打一顿就算了。

其实封敬亭也不是真找她算账,这些时日他也是忙的不可开交,也没时间出宫去,所以才想着召她过来,两人说说话,看看她这段时日过得好不好。只是让他郁闷的是,没想到这丫头是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往后推推也就算了,居然还给忘了。

他堂堂一国之君,让人这么不放在心上,这丫头还真是欠揍啊。

此刻见她缩在一边,一副怕怕的样子,他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郭文莺垂着头慢慢挪着,还没走到已被他抢步抱在怀里。

“朕想你了。”他充满欲念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隐隐觉得今天要遭,可能会上演一场香艳喷鼻血的御书房春画图了,还是实战派的。

她苦着一张脸,“皇上,微臣有事要禀奏。”

“朕的事比这重要。”封敬亭说着已抱起她大步踏进后面的休息间。

御书房里一直有个休息间,方便皇上劳累时可以在上面躺一会儿。可现在郭文莺忽然很恨建这房子的人,这根本就是方便皇帝开展办公奸情,支持他在闲暇时对下属官员动手动脚。而很不巧,现在那个下属官员就是她。

推开内间的门,封敬亭就松开手,她的脚刚刚站稳,只听“嘶”的一声,她的官服已经被扒开,底下的裤子已经被撕裂,破布一样在空中飞舞起来。也是他顾虑着一会儿要出去,才没给都扯烂了,否则这会儿她早就片布不剩了。

随着衣衫被褪尽抛出,她惊呼一声,第一反应就是并紧双腿蹲下去。见他半天无动静,她偷偷地抬头,被他黑眸中兽一样的东西吓到。心里不由腹诽,这些日也没饿着他,怎的这般急切了?

她一会儿还要办公事,不想被他折腾的走不了路,转过身子,也顾不得未着雨缕,就向门口逃去。刚一举步便一头撞在封敬亭的怀里,抬起头,看到那张脸,她几乎崩溃。他是如何那么迅速地超过了她,堵住了她的去路?

第四百五十五章 火器局

对于不会轻功,也跑不快的三脚猫身手,她甚感羞愧,从前没好好练功的结果,就是在这个时候连逃跑都逃跑不了。她一脸哀怨的看着他,那祈求的眼神不仅没获得同情,倒好像更勾起了他几分兴致。

“以后朕传唤,再敢磨蹭,下场就是这样。”他咬住她的耳朵,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郭文莺暗地里磨牙不止,却又止不住一波波的,最后如一滩水一样化倒在他怀里,累得连小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从殿里出去的时候,都觉得两条腿都是抖的,几个官员还在等她,瞧见她出来,还关切地问:“郭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很不舒服的样子?”

郭文莺摇摇头,强挤出一丝笑,“我没事,你们说的事皇上已经准了。”

其实封敬亭根本没问她什么事,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按在榻上,然后等出来时,他就一句“你看着办吧”,便让她离开了。让她总有种错觉,好像就是陪了他一场换了句承诺似得,这种感觉真是不爽极了。

几个官员却没看出她脸色不好,依旧在赞着:“还是郭大人厉害,郭大人一去果然就马到成功。”

郭文莺脸色半阴半阳的,迈步往前走,忽觉下身凉飕飕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裤子早被扯烂了,她穿的实际上是条破裤子,也幸亏有官袍遮着看不出来。但这种感觉实在糟透了,就好像夏天穿裙子,却忘了穿底裤一样,总怕被人从下面瞧见。

她走路都小心翼翼,不敢跑,不敢迈大步,生怕劲儿大了,裤子再给掉下来。正急急走着,突然和前面一个人撞了一下,那人胸口被撞个正着,本欲开骂,一抬眼看见郭文莺,“文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那人正是路维新,还好是熟人。郭文莺摇摇头,“有点事,有点急。”她急着回家换衣服。

路维新道:“看你脸色不太好,我送你回去吧。”

郭文莺忙摇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她说着已经快速跑了。

路唯新看她夹着腿往前跑,不由暗忖,莫不是她来女人那啥了?其实他也刚知道女人有那啥的,他爹觉得他对女人了解太少,特意给他上了一课,并把一身追妞秘诀全传授给他。

只是现在才传他似乎晚了点,你说,这好肉怎么都叫狗给叼走了?呸,骂皇上是狗,这也有点那啥了。

郭文莺出了宫也没回衙门,直接奔回家去,重新换了身衣服才又出来,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在皇上的御书房里放几身替换的衣服。他们两人上下官的,见面的日子不少,要是哪天他兴致一来,再像今天一样玩一场,要是不小心露出点什么,她也不用活了。

军器局和火器局的技术比赛定在两日后,即便齐怀山极不主张这种比赛,还是在蒋明河的压力下主持了这场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技术比武。

郭文莺以现代人的思想来衡量,其实技术比武无论在现代任何单位都是很流行的,她从前任职的公司就喜欢搞这么技术比武,还有奖金可拿,许多人都很欢欣的。只不过朝廷目前资金短缺,各部都争抢着从国库里多拿点钱,连修地下水道的钱都不好拨付,更别说支持这种没意义的技术比拼了。在那些官员眼里,郭文莺就是胡闹,只不过碍于皇上宠爱她,一时不愿跟她对着干罢了。

郭文莺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只一心把这次比武办好,虽不求评出什么胜负,但最起码整一整两个局的风气。

比武场就设在火器局的空地上,这火器局在南齐从来都是徒有其名的,里面根本没什么真正会造火器的,大部分都是在这儿混日子。虽然那年郭义潜曾西北调过来一批工匠,但数量不多,这里风气又不正,搞了一年多,别说造火炮了,就是从前的技术也给丢了不少。整个比武比她预想的还要差,军器局也还罢了,最起码的简单箭矢、刀剑总是能打造的,但火器局连火炮筒多粗多宽都不知道,真不知道这些工匠平时都是干什么吃的。

她曾跟封敬亭建议,在西北多设几个炮台,还要在东南沿海的一条海线上设立炮台,火炮所需数量甚巨,还有建立水军的船舰炮都不是随随便便能造出来的。以现在的火器局的水平,别说火炮了,火筒都不一定造的出来。

她一脸阴沉的看着那一个个工匠,若是白玉生这会儿在这儿,她早忿他了,管了这么多的火器局,就管成这奶奶样吗?

齐怀山脸上也不怎么好看,他本来还信誓旦旦的说着白大人管辖之下绝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下真是妥妥打脸了。

郭文莺冷声道:“侍郎大人,就按照咱们先前所说的,所有不过关的全部驱逐出去吧。”

齐怀山咂嘴,“这怎么行,郭大人以为找工匠容易吗?做女人的自然也不懂这个。”

郭文莺脸一沉,她最讨厌别人拿她是女人来说事,一句“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便抹杀了她所有的努力。她冷冷一笑,“齐大人,说话最好注意点,我郭文莺是什么人,岂容你随意诋毁的?”

齐怀山更是愤恨不已,怒瞪着郭文莺,他素来瞧不起女人,尤其是这种靠着和皇上暧昧关系爬上去的,更让他瞧不起。

郭文莺是战场上打过滚的,又怎么会怕他?冷冷哼一声,“此事就这么定了,侍郎大人要不满意,咱们就去找尚书大人,实在不行还有皇上。要是逼着皇上下旨,我也不介意。”

齐怀山一甩袍袖走了,那怒气冲冲的样子,显然气得不轻。

他刚一走,邓久成走过来,“文莺,你得罪他真的好吗?这人最小心眼,平时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小心下回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郭文莺笑道:“你放心,对付这种人我有办法。这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你越给他好脸色,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邓久成闻言不由哼哼两声,“也就是你吧,你有皇上撑腰,有什么好怕的,何况你做的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怕他做什么?”

第四百五十六章 沟渠

郭文莺自然是不怕的,倒不是因为封敬亭会为她站腰,只是她做的本就是利国利民的事,比起那些为一己私利而谋私的,自然是理直气壮。

齐怀山自然不敢明面上报复郭文莺,不过他是上官,背地里耍耍小动作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一日他把郭文莺叫到跟前,一脸假笑道:“郭大人,这眼看开春了,地下水道也该通通了。前儿个负责此事的董大人告假,这事就由你负责吧。”

正所谓臭沟开,举子来,每年春闱临近之时,就是开臭沟的时候。一到这几日,京都上下总是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熏得人都不愿上街。谁都知道开臭沟不是什么好差事,臭沟年年开,年年堵,里面扔进去的银子海了去了。这活儿脏累不说,还不讨好,自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往常派到谁身上,谁不乐意。今年倒好,竟落到了郭文莺头上。

郭文莺自然知道这是针对她的,齐怀山憋着满肚子火,自然要想办法找补,不让他发泄出来还不行。她也不想事事找封敬亭告状,也便只能答应下来。

从公事房出来,几个大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有那好心的,悄声道:“郭大人,通地下水道的事,大人意思意思就算了,也别太较真了。”

郭文莺“哦”了一声,“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左右看看,低声道:“实话跟你说,每天承包水道工程就那么一两个人,都是四九城有些势力的,哪个都不好惹,大人悠着点,可别惹祸上身。”

郭文莺也知道这人是好心提点她,不过她还真不怕什么地痞流氓,哼,四九城的势力,也难怪这地沟年年通,年年堵了。要么就别让她管,只要让她管了,就别怪她下手狠了,她倒要杀杀这歪风,倒要瞧瞧这地沟死活通不了的事到底能不能治。

跟邓久成说了,叫他安排人跟她去视察地下水道,邓久成好歹是个右侍郎,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当即找了两个主簿,又派了几个差役跟着。

云墨和徐英怕自家大人出事,自也在后面跟着,云墨还叫人去通知暗卫,加派人手保护,以防不测。

封敬亭自也知道郭文莺平时做事直来直去的,得罪人多了,他不免也不放心,所以才会派专人盯着她的行踪,以便随时保护。

郭文莺也自知道这点,行事倒比从前大胆了许多,她带着一行人去了京中的几处地沟所在。

作为齐王朝的政治中心,京城的排水设施当然也不例外地具有区域和等级之别。内城尤其是东部城区,多是官仓和达官贵人的宅邸,这里修建有完善的下水道,通往排水主干渠。一般居民区的排水设施则相对较差。

主要的是内城沿东西城墙内侧各开明沟一条、外城三里河以东从大石桥至广渠门内的明沟以及崇文门东南横贯东西的花市街明沟。

郭文莺带着人转了一圈,果然到处都淤堵的厉害,看那淤堵之处淤泥的厚度,根本不是一两年都累积下来的。看来至少长达十年,这地沟就没好好清理过。虽表面上是年年开沟,但实际上那些钱还不定被谁中饱私囊了。

她正看着呢,突然一个胖子小步跑着颠过来,身上肉太多,一边跑一边抖着,那一身肥油看着就腻得慌。

那胖子跑近了,立刻笑起来,“哎呦,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这地方又脏又臭的,没的再脏了你的鞋。”

郭文莺看那人忽然觉得挺眼熟,一时也忘了在哪儿见过,便问道:“此人是谁?”

一个主簿道:“回大人,此人就是每年包揽地沟工程的贾老板。”

那胖子见郭文莺望着自己,忙笑道:“跟大人回,小的贾大鹏见过大人。”

他这一笑,郭文莺倒想起来了,她确实见过此人,只是在刑部大牢路。那掰着秦玉燕的腿,往里面使劲的形象太过猥琐,以至于她光注意他的运动情况,都忘了他脸长什么样了。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膈应,这贾大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能做出那等龌龊事的,早就脏心烂肺了。

贾大鹏一时也没认出郭文莺,郭文莺这会儿和在狱中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一个押在牢中的女囚,一个高高在上的朝廷官员,其间的差距太大,让人想记住都不容易。

这贾大鹏是贾家南货店的老板,平时做些皮货生意,运送些珠宝瓷器的出境,家里还开着京城最大的南货店,每天还承包一些工部交托过的一些事物,本来这样的事也轮不到他,只是他出手大方,又颇有些人脉,工部许多官员都被他围住了,每年单从这项工程上就能赚上几万两银子。

听说郭文莺来巡视地沟,贾大鹏立刻屁颠屁颠的赶来拍马屁,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赛上来一张银票,低声道:“这是孝敬大人的。”

郭文莺睃他一眼,并没伸手接,只半真半假道:“贾老板这本生意赚的不少啊,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好大方啊。”

贾大鹏一时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往常吏部官员来,给一份孝敬都是惯例,大家心照不宣,都是塞进袖子里笑纳了,还没见过这么推辞不收的。

她这是什么意思?

郭文莺也不接那银票,只冷冷看着他,“贾老板还是专心把沟渠通好吧,别把心思用在旁的上面,小心出什么纰漏弥补不了。”

贾大鹏被她说得一怔,见她转身扬长而去,不由暗自找人打听,这位郭大人到底什么来头?

有相熟的告诉他,“跟你说,这位大人可了不起,别看现在只是个五品郎中,那从前可是正三品的指挥使,听说和朝中许多大员关系都不错,就连皇上也很恩宠呢,不然怎么一个女人就能做了官了?”

贾大鹏一时愣住,“她是个女人?”

那人嗤一声,“你傻了,没看见胸前两个鼓鼓囊囊的吗?不是女人能有那玩意?”

贾大鹏果然觉得自己有些犯傻了,刚才他光注意对方的脸蛋,觉得是他生平所见的最美的,似乎还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在哪儿见过了。一时愣怔,还真没注意她是个女人。

第四百五十七章 调人

他隐隐觉得这次要不好,这么一个来头大的人物监督沟渠的工程,想背地里做点什么都不易,她又不肯收钱,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自忧愁不已,郭文莺也在想着他。

看见贾大鹏,她就想起秦玉燕,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被这么一个恶心人渣给糟蹋了,真是想想都觉胃里不舒服。

尤其是今天一天走下来,她发现这些年朝廷拨过来的修沟渠的银子全白瞎了,这些人拿了银子,根本不干活,说是每年通一通,其实只是挖两三下意思意思罢了。她让工匠下去看过,那里面的淤泥都堆积的老厚,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怕是十几年都未真正的疏通过。

既然她管了这事,就干脆好好给通一次,也省得一到下雨天街上就被水淹,淤泥一片,让百姓出行都不便。原来她住的甜水街就是这样,下水道堵了不说,一到阴天反上来的味儿熏得人脑仁疼。说起来都是工部官员不作为,让无良奸商钻了空子。

她想着怎么治治这帮无良奸商,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也不知在哪儿看过,好像明朝的某个官员就曾让承包工程的工头钻下水道,他在上面用步子量,时间到了还钻不出来就把闸门封死了。

这也算是前人的经验,虽是阴损些,但对付贾大鹏这样的人渣却是再合适不过。

她打定主意,第二天想从工部衙门要来一些差役,可齐怀山故意刁难她,一会儿说差事太多,差役不够用,一会儿又说她这般能干,还要手下帮忙做什么?还说她一个人便能把所有事做成。

那故意打官腔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讨厌。

郭文莺心中怒极,差点把他的办公房给掀了,若不是邓久成急忙跑过来拦着,她就敢当时给他一脚。

她郭文莺是什么人,这辈子除了让封敬亭气得吐血,气得没辙外,还从没甘心受过第二人的气。对封敬亭她是没办法,那人处处都能治她一头,就连不要脸也比她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可对待齐怀山这样的,她能受得了他这般闲气?

邓久成怕她打了人太难看,不停地在一旁劝,“文莺,消消气,跟这种人置气值不当的,你要人,哥哥给你找,成不?”

郭文莺睃了他一眼,“用不着,我想要人,别说皇宫亲卫了,就是锦衣卫照样也能调的出来。”

她说着转身就走,自己到锦衣卫指挥所去找路唯新,跟他借二十个锦衣卫出来。

路唯新是锦衣卫佥事,本就管着锦衣卫调度,一听说她要用人,二话没说就拨了二十个给她,还免费奉送一个特大笑容。他笑道:“文莺,你有段时日没跟兄弟们喝酒了,改天咱们去明月楼坐坐,兄弟们还想找你打球呢。”

郭文莺白他一眼,“什么兄弟们打球,你老实说是不是又遇上陈赞,跟他打赌打球了?”

路唯新惊诧地望着她,眼睛瞪得老大,“阿莺,你是看见了还是怎的?你都快成我肚里的蛔虫了?”

郭文莺懒得理他,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见过几回他主动打马球,每次若不是陈赞挑拨他,他根本想不起来还有马球这回事。

她道:“那陈赞最会玩了,花花公子一个,你整天跟他混一块干什么?”

路唯新哼一声,“谁想跟他混啊,还不是前两天在酒楼碰见了,被他说了几句,然后…”

“然后就让人鼓动的打马球了是不是?”郭文莺嗤一声,“你也是的,老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轻易就被人挑拨了?”

她从前数落惯他了,这会儿还跟从前一样有啥说啥,一时也没注意这是锦衣卫指挥所,有路过的悄悄瞅一眼,都十分惊诧他们佥事大人竟然乖的跟只小猫似地。

路唯新脾气不大好,点火就着,平常在这里跟个炸毛狮子似地,逮谁吼谁,就连指挥使大人,他若不高兴了也敢对着尥蹶子,他老爹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在郭文莺面前,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乖乖听着,还真乖顺的宛如一只小猫咪,也难怪这些人差点把眼珠子瞪掉了。

郭文莺说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往外面看看那一个个探头探脑的,顿觉尴尬起来。她一时气愤,还以为这是西北大营呢,倒忘了现在路唯新身份不一样了。

她一个五品郎中,这般指责他,实在太不像样。只是这会儿语气已经这样了,再想收回也不好收了。

路唯新倒是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只依旧笑道:“下回我看见他不再理他就是了,横竖现在不是在西北,他的官阶也没比我高了多少,我又在锦衣卫,他也不敢把我怎么着。只是这一回既然应下了,总不好再反悔,要不你还是跟我去一回。”

“不去。”郭文莺果断拒绝了,她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打马球啊。就算她肯,封敬亭也未必愿意,他整天逼着她喝药,还指望她今年能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让她做这种危险运动?

路唯新见说服不了她,只能叹口气,又道:“明个楚唐在府里请客,你去不去?咱们回了京里,也没到楚府去拜望过,方大奶奶可是问过好几回了,还有楚秦和楚通两个,从前最喜欢和你玩,你总不能这会儿不理人家了吧?”

一提起方大奶奶,郭文莺略觉得尴尬,她和方云棠的事总是心里一个梗,她怎么好意思去楚家?更不敢去见方大奶奶了。

上回楚唐到她家里,她都没敢跟他多说几句话,怕他不经意间提起方云棠。不过好在楚唐还知道轻重,不会乱说话。

见路唯新问起,便道:“横竖楚唐也没单独请我,我这般巴巴的自己上门算怎么回事?他若有心就自己下了帖子,否则我才不去凑这个热闹呢。”

路唯新“哦”了一声,随后又笑起来,“你说得对,我家阿莺是谁,自然不是随便就能请的。”

本来他因为郭文莺成亲,着实失落了一阵,不过后来发现他和郭文莺相处着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便也放下了,依旧每天开开心心的,也如从前一般待她。

第四百五十八章 吓尿

这会儿两人说着说着又都高兴起来,路唯新还说明天跟着她一起去监督通水道。

郭文莺倒也没拒绝,他要来便来,有他镇着,量那贾大鹏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郭文莺才走了,随后第二日一早路唯新就带着锦衣卫到了大石桥等着郭文莺。

路唯新也真够大方的,这回不止带了二十个锦衣卫,看那一排排的怕是有七八十之多。等郭文莺带着两个工部主簿赶来时,都看得有点傻眼。

眼前两排人皆是身着鱼尾服,腰挎绣春刀,往那儿一站真是威风凛凛,煞气腾腾,吓得大石桥附近有过路的都绕道走,生怕沾着锦衣卫的边,再给莫名其妙的咔嚓了。

那两个跟郭文莺来的主簿吓得手都抖了,刚初初一见,还以为他们犯什么事了,若不是郭文莺在后面一个劲儿的说着“别怕”,两人几乎差点尿了裤子。

路唯新一见郭文莺,便含笑着迎上来,傲气地一昂头,“阿莺,你瞧瞧,我把今天不当值的全调来了,怎么样?够不够给你壮威?”

郭文莺点点头,壮威?当然壮威,都壮大发了。让旁人看了,还不定疑心这儿出了多大案子,让这么多锦衣卫都出动了?不过这样也好,保管吓贾大鹏一个屁滚尿流。

贾大鹏今日带着二十几个打手,又带了百十号工人一起来的,他本来想一个女人能咋地,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今天给她个下马威先镇住了,接下来想办什么都好说了。

他今天特意来迟了一会儿,就是为了抻着点劲儿,让她着着急,想着要是郭文莺看见他们这一帮子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没准能吓得哭出来,没想到等到这儿来,才发现吓得哭出来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