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微微一笑,既然他们要问,索性就显摆显摆吧。她道:“人会制造使用工具,而动物不会。”

于凤阳笑起来,“还有这个说法吗?”

郭文莺侃侃道:“自盘古开天以来,人类能成为大地的主人,其主要原因就是人能制造工具。而这个工具指的就是技术,技术就是科技的一种,就是制造,就是创新。所以我建议在南齐开办术局,鼓励发明创造,走科技兴国之路。”

于凤阳“啧”了一声,“你这话倒有点意思,科技兴国,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过。”

郭文莺道:“老师说的是,这说法确实新鲜,不过却是绝对不会错的。”

封敬亭道:“一个术局而已,倒也当不得什么,此事便交给郭大人办了。这术局由谁主持,你可有人选?”

郭文莺禀奏,“臣举荐一人,此人在保定府,名叫梁若愚,倒是个喜好研究的人,术局由此人主持当可无忧。”

“朕准了。”封敬亭摆摆手,让她先行退下去,她身上衣服穿得少,省得在外面待久了再着了凉。

从皇宫中出来,郭文莺才发觉身上起了一身的汗,刚才她虽是表面镇定,心里却紧张之极。她身上没穿内衣,总觉得好像是在光着身子站着,尤其是封敬亭投过来的若有似无的探究眼神,更让她无所适从,总有种错觉,这丫的一定在欣赏她的窘态。

不过还好,一切都应付过去,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把这一身换下来,每次穿官服进宫穿成透心凉的,也只有她了。

出了宫,便直奔朱子街回家去了,刚到二门,便见徐英迎上来,“小姐,家里来客人了,在花厅里发酒疯呢,嚷嚷着非得要见小姐。”

郭文莺皱皱眉,这会儿还不到傍晚,也不知谁这么无聊跑到这儿来闹事?

她没心情,本来想先去后院换了衣服再说,刚走了几步,就见厅里转出个人,一见她,便扯着嗓子大喊:“郭文莺,你给我进来。”

郭文莺一见那正是路维新,他也真是喝多了,走路都晃悠着,离得老远就闻得见浓重的酒气。

她不由暗恼,这小子真是长本事了,居然到她家里来耍酒疯?不过到底跟他关系不一般,他喝成这样也不能放任不管,也只好走过去扶住他摇摇欲晃的身子,皱眉道:“你跟谁喝酒了?大白天的怎么喝了这么多?”

路唯新死死拽着她的手不放,先是大声吼了她几句“你没良心”,后来居然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郭文莺见这样子,差点笑出来,跟他认识这么久,还没见他哭过,也没见他醉的这么厉害,合着他喝醉了,就跟个大姑娘似的?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怕叫人瞧见他一个大男人哭鼻子不好看,便把他扶进厅里,让徐英叫红香准备一盆热水端进来。

过了一会儿,红香端着脸盆进来,看见路唯新大半个身子歪在椅子上,小姐在一旁喂他水喝,不由道:“小姐,他都臭成这样了,你还靠那么近?”

郭文莺横她一眼,“费什么话,路大人这都来了多久了,怎么也没见你们上前伺候,把个醉酒的人扔在这儿,还有理了?”

红香撇撇嘴,“这哪儿能怨咱们,是路大人不让人靠近,说是小姐不来,不与别人碰他,谁靠近他就打谁。刚才鸢儿过来扶他,被他一脚踹膝盖骨上,这会儿还爬不起来呢。他嘴里还骂呢,说什么天下女人都不是好东西,除了…除了…”

路唯新本来说的是除了他家文莺,只是她这会儿还真不好意思说出来,他们那位主子爷是个吃醋没跑的,这要是传出去可是好大的麻烦。

郭文莺摆摆手让她退下,路唯新平日里是脾气不小,可也没有随便打人的习惯,这是在哪儿受了刺激了不成?

她伸手在盆里拧了条热毛巾给他擦脸,路唯新今年还不到二十,嘴角微有些绒毛,平时还不觉得,这会儿闭着眼安静的样子还真有些稚气。

热热的帕巾在他脸上一滚,路唯新就有些清醒点了,他睁开眼看了看郭文莺,又看看四周,一脸懵圈,问道:“我这是在哪儿啊?”

郭文莺好笑,在这儿耍了半天酒疯了,居然连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喝的这么多酒?”

一提起这个,路唯新立刻脸色大变,紧张的抓着她的手,“文莺,我爹逼我成亲,你救救我。”

郭文莺差点乐出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岁数不小了,成亲有什么不对?”

“可我不喜欢那些女人,那些女人都娘娘气气的,一点也不好,长得不好看,也不豪气,不会骑马打马球,也不会上战场杀敌,我一个也不喜欢。”

郭文莺好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能上战场的母夜叉?”她倒不知道他有这癖好,喜欢粗暴的姑娘。

路唯新定定地眼神看着她,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吓得郭文莺手里的帕巾也甩了出去。

她不由一怔,“唯子,你干什么?”

路唯新没说话,只把她一把带进怀里,紧紧抱着她,紧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若是平时,借路唯新一个胆儿也不敢这么做的,他其实打心眼里有些怵郭文莺的,就因为喜欢,便愈发小心翼翼,怕她生气,怕她难过,从来不敢做她不愿意的事。

第四百七十三章 摸着

可今日他喝醉了酒,正是酒撞怂人胆,再加上受了些刺激,从前不敢做的事,也便做了。而事后问他这一刻的感受,他冷着脸不肯提,只是后来私下里说起,那一刻能摸那一把,便是死了也甘愿了。

他那一把摸得,每每郭文莺想起来都有想弄死他的心。

她被路唯新抱着,根本挣脱不开,路唯新是练武的,力气也大。从前她都把他当成孩子一样,而到了这会儿才觉出男女之间的差距来了,对于女人来说,头也算身材修长,长得高的,可在他怀里,却好像只小猫一样,被摁到他胸口上,再也抬不起头来。

路唯新借着酒劲抱住她,温香软玉入怀,嗅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女儿香,越发不能自持了。他抱起她,抵在厅中的梁柱上,嘴里喃喃道:“文莺,我喜欢你好久了,我不想要那些女人,我一个都不喜欢,只喜欢你。”

他说着低下头找她的唇,想要吻上去,一双大掌,在她身上摸索着,不知怎么的,竟从撩开的官袍里摸进去,在触手那软绵的那一刻,身子忽然一震,脸上表情如遭雷击,竟愣愣的冒出一句,“你,你里头什么都没穿吗?”

郭文莺瞬间清醒过来,一时羞恼过度,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她刚才顾着照顾他,早忘了回去换衣服的事,否则又怎么能被他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路唯新也有发傻,张着手呆呆的,心里一时也不知是喜是惊,他摸到了,竟然摸到了,那触手滑腻销魂的美妙感觉,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他居然摸到她的胸,真的是直直接接的碰到的,没隔着任何衣料,到现在似还能感觉到在他手心里跳动的触感。他,不对,她,没想到她看着瘦瘦的,居然这么有料。没想到女人的胸居然是这么的,那滋味儿,真的好想再摸一下。

他傻呆呆站着,一脸陶醉痴傻的模样,让郭文莺看着格外长气,抬腿对着他膝盖踢了一脚。

这一脚踢得颇重,路唯新竟一点不觉疼,依旧傻傻笑着。

郭文莺紧张的看看厅外,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在柱子后面,似乎没有人看见,不由暗吁口气。随即转过脸来,厉声警告他,“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

路唯新傻傻的点点头,这会儿他的酒也醒了一半了,若是全部清醒时,约莫会惊慌失措,责怪自己不该鲁莽冒犯她。可现在,他只觉得好美好,好想再摸一把。

郭文莺懒得再跟他这个醉酒计较下去,转身就要走,却被路唯新一把抓住。

郭文莺喝道:“你还要做什么?你觉今日闹得还不够吗?”

路唯新被她一瞪,却半点不惧,依旧道:“文莺,我今日是错了,可你却也怪不得我,你我相交多年,我一直心中有你,你为何不能回头一顾?我究竟比那个人,哪里差了?是身份不及他高贵吗?”

这些时日他一直压抑压抑着,到了今日满腹的悲愤才终于发泄出来。他总在想,为什么是封敬亭,而不是他?

郭文莺甩开他的手,“你别闹了,你今日醉酒做下的糊涂事,我不与你计较,想与我说话,且等你酒醒了再说。”

从前她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疯的时候,这小子喝醉了酒真是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做。

她转身走了,到了外面看见徐英,叫他赶紧把人送回去,并吩咐下去,以后谁要是醉了酒,决不许迈进府门半步。

路唯新依旧不肯走,仗着酒意跟徐英蛮缠,还不停叫着郭文莺的名字。徐英忍不住暗叹,这位爷真是个混的,这般闹下去,让那一位知道了,可有他好果子吃吗?

他道:“路大人,你赶紧回去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跑到咱们府里来做什么?”

路唯新打了个酒嗝,其实他也搞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爹路怀东逼着他要娶亲,还给他专门安排了一个百花宴,借了楚唐家的花园,由大长公主出面邀了许多京中名门佳丽来跟他相亲。虽然表面上说是什么饮宴,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只要他能相中谁,路怀东倒是巴不得他能赶紧入洞房,省得他一天到晚惦记着别人媳妇。

这些名门闺秀大多也知道内情,谁让路唯新是京中排名前三的金龟婿。路家虽不是名门,却大受皇宠,路怀东又封了侯,说起来这也是侯府世子了,且加上路唯新这小伙本身长得帅气,又精通武艺,立了许多战功,又在锦衣卫任要职,那也是皇上亲近的人。这样的一门好亲,自有许多人家恨不得巴上他。但是他看着那些女人一个个擦脂抹粉的脸,尤其闻到浓重的脂粉味儿,就觉得恶心,可能跟郭文莺在一起久了,越发看不上这些浓妆艳抹,娇滴滴的小娘子,一个个说话拿腔拿调的,个个一双小脚,走几步路都晃晃悠悠地,好像风一吹就倒。

本来郭文莺成亲,他还没觉得那么难受的厉害,这会儿一比较,心里膈应的如吞了几只苍蝇。心情烦乱之下,就多喝了几杯,从前还觉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恋一枝花,现在一比较才知道那朵花有多么可贵。天底下也只有一个郭文莺,可恶,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表白呢,就被狼给叼走了。

他喝醉了酒,也不管什么赏花宴,更不理会他爹在后面叫,借着酒劲就直奔郭文莺这儿来了。先前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发了一顿脾气,好容易再见心上人,哪还忍得住,竟一时想用强了。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做过这种事,这会儿虽闹得欢,可酒醒之后自是懊恼不已,又上门专门给郭文莺赔罪,小心翼翼地哄了半天,才把心上人哄得不跟他计较了。只是那一掌的触感,怕是他永生都不会忘了。软软的,绵绵的,妈的,原来喜欢的女人是这种滋味儿啊。

徐英费了半天劲儿,才把路唯新给弄出院子,找了辆车把人送回去,才又去向郭文莺禀报。

第四百七十四章 矜持

郭文莺随意“嗯”了一声,心神却不知飞哪儿去了。

她从前跟路唯新在一起,总当他是兄弟,是哥们,从没往男女方面想,竟不知道他对她还有这样的心思。想想被他碰触的感觉,不由想起封敬亭,同样是男人,怎么会觉得这么不一样呢?

钟怀也曾经想摸她,虽然没摸上,可只要一想就觉得恶心,至于封敬亭,那厮总有办法挑拨的她浑身敏感,不由自主的跟随他,最后彻底沦陷。而路唯新,她只觉得惊慌,却并没觉得难受,好像和别人都不同,或者从内心来讲,她也是喜欢路唯新的吧。那样一个至诚至情的性子,若不是因为她跟了封敬亭,怕也会有一天被他感动的吧。

额,一不小心想多了,也不知某人知道了会不会吃醋?

今天遇上的事太多,心情并不怎么佳,吩咐人烧水洗了个热水澡,随意吃了点东西,她就上床躺着去了。

让红香找了新的肚兜和亵衣出来,她却忽然不想穿,总不由想起御书房屏风后面扔着的,就觉别扭不已,脸上热烫烫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她光着身子钻进被子,这会儿天还不算晚,外面刚擦黑,她也并不怎么睡得着,只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寐着。

也不知躺了多一会儿,忽然觉得身上一凉,她立时便惊醒了,不用睁眼就能猜到是谁,这个时间能悄无声息摸上她的床的,也只有那位全无德行的色痞皇帝了。

随后果然一个温热的身子贴上了她,把她整个圈进怀里,耳边听到他低低地声音道:“娇娇,你怎的不穿肚兜,这是在等着朕吗?”

郭文莺对着墙翻了个白眼,谁在等着他?若不是他在御书房里荒唐,非要纠缠她,她怎么会毫不防备的被路唯新摸了一把,现在看见肚兜,都有些发怵了。

封敬亭见她不语,也知道她没睡着,不由掀起被子,随后被看到的景象惊艳了一把。

郭文莺虽在生气,可两只软绵却是一颤一颤的,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中,因为空气的清冷,而一点一点地跳动,似乎仍在对他做着邀约。

封敬亭看得眸色发深,他今日被她勾引的难受,见她走了,恨不得立时跟着她一起归家,若不是被几位臣子缠着非得说东南之事,他早就跟着她过来了。

随后好容易把人都打发走了,这才巴巴地出宫找她,这会儿瞧见她光裸着躺在被子里,哪里忍得住?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郭文莺知道他在脱衣服,下意识背脊绷紧了,双手更是环抱着前胸,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封敬亭脱得干净,转回身抱她,看她这样,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不舒服?朕也知道今日委屈你了,以后再不在御书房里对你那样了好不好?”

郭文莺依旧不语,他又道:“你别气了,是朕错了好不好?谁让你长得这般娇美,便是说话时身上光芒四射的,朕一时把持不住,才会动了心。下次不做就是了,不会再让你出丑。何况你今日也没出丑,于凤阳还赞你有大智慧,是个可造之才。陆启方也说你是难得的人才,还要举荐你做高官呢。”

他难得这么伏低做小的抚慰,郭文莺虽有些怨气,却也发作不得,何况那种事本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自己抵不住他的诱惑,被她宽了衣服,这又能如何?若她抵死不从,他还能真强了她不成?

虽然他这种事不是没干过,但后来也多半是她乐意的,实也怨不得别人。

封敬亭小心哄着她,虽不是温柔小意,却也甜言蜜语的很,一时哄的她放松了。

在他扳过来她身子的那一瞬,郭文莺脑中不由便想起刚才所想的问题,自己到底是怎么就对这个男人上了心了?人都说男人只要占了女人的身子,就能得了她的心,这话用在别人身上不知道好不好使,但用在她身上却是出奇的好用。这男人还真是一身的好活,先前还觉疼痛,现在却侍弄的她欲罢不能了,只被他碰着便觉无限美好,忍不住沉溺在他所构陷的情潮之中。

呃,好痛,却又好舒服,身体疲惫不堪,身上无处不酸痛难耐,这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用不完的精力与她厮缠,可以让她即使累得没有一丝力气,仍旧销魂的想永远沉溺在他的身体之下。

她忍不住掩脸,真的好羞人,她竟是让这个男人用身体给虏获住的。她的矜持,她的羞耻感,在他身下几乎全成了零,忍不住便被他牵引着,想要的更多更多。

封敬亭被没有在这儿留多久了,赶在宫中下钥之前就匆匆离开了,他事务繁忙,今天也不能留在这儿过夜,安抚了她几句,让她独自歇下,便匆匆起驾了。

郭文莺拥着被子依然在害羞着,两人虽然不是第一回,可不知为什么,今天总觉得味道不对了,她好像越发越放纵自己沉溺在他的温柔之中,由迷上他的身体到迷上他的人,这中间的曲折到底让她一个性情保守的女人如何自处啊?

封敬亭从房里出来,见外面月光中暗二正在等他,这暗卫是专门保护郭文莺的,平时不会出现。

他微微蹙眉,“可是出什么事了?”

暗二一时犹豫,不知要不要告诉皇上,今天有个男人在他的可可小心肝胸上摸了一把的事,若是暗一在,绝对会添油加醋的描绘出来,不过他还真不好这口。本来也不算多大的事,若是不小心说了,没准还给自己找麻烦。

他犹豫了一下,终道:“启禀皇上,府里一切安好,奴才只是向皇上汇报一声。”

封敬亭点点头,也没当回事,迈步往外走,起驾回宫了。

暗二对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想,你都摸了这老半天了,摸那一下早该讨回来了,就当啥事都没发生吧。阿弥陀佛,不是他多有善心,实在是怕出了什么暴力事件,再喷他一脸的血。

第二日一早,郭文莺如常的去工部上工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改革

她和邓久成商量了两天把一些现在对进出入账的管理制度都用在这里,以防止官员在暗地里做手脚。同时想改变登记入账的变法,把这种流水账似的记账方式进行改革。后世会计学中的复式记账法虽然好用,不过要普及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她一个工科出身的,还真不懂财务方便的事,只是在现有的记账方式下,增加一些条理罢了。不过这样一来,效果还算显著,至少某些数据看起来清楚明了多了。

郭文莺改革了记账方法,又开始对河工和一些京城园林的修建工程下手,梳理了一些日常开销的出入库情况,尤其是对河工银子,这是一笔大项开销,每年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往里扔。南齐国库收入单薄,收上来的银子也不过才几百万,倒有四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的钱都拿来修河道赈灾了。

齐怀山的贪腐之案查出了许多问题,其中最大的收入就是从这修河的银子中出的,说到底就是亏了国家,肥了他们个人的腰包。

像这样的事要想禁止是禁止不了,只能想办法从源头上减少贪腐的可能。

郭文莺想了个主意,规定每一项主要材料和辅助材料的报价,制定一个范围的报价表,按照报价表入账,凡是有超出报价范围的一概严查。这样一来,做账的时候,最起码不会胡乱编一个数都敢往上写了。

只是工部工程量大,所涉及到的材料物资太多,想一一统计报价并不容易。不过邓久成是这方面的老手,郭文莺便把此事交给他,以他锱铢必究的个性谈什么价钱都能谈出个低价来,以后工部这些官员们怕要叫苦不迭了。

这些事做完,最重要的重头工作还是军器局和火器局的各种军器制造,她是这方面的行家,这种事自然要亲自做了才放心。

白玉生因齐怀山之案受到牵连被抓后,许多千机门的门人都受到了影响,目前千机门正处于群龙无首状态,正是人心涣散,惶惶不可终日,不少人生怕受到牵连。原先收的那些徒弟,一时都想和他撇清关系。

白玉生做千机门掌门的时候,就搜罗了一帮善于溜须拍马的弟子,真正有能耐的并不算多。且千机门门徒众多,多散布在各地,要想从中挑拣出可用之人,量才而用,也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郭文莺想着自己师傅怎么说也算千机门出身,又连得了几届机关魁首,现在许多人提起耿云奎来都是多有敬意,便让师傅出面重整千机门,选出真正有本事的为朝廷所用。

耿云奎虽然身有残疾,但到底志气不减,对机关术的满腔热情也没有浇灭。否则这些年也不会念念不忘让郭文莺再得魁首,一听郭文莺说让他重整千机门,竟真有些心动了。

只是他毕竟已不是千机门中之人,这些江湖帮派也是官府衙门随便辖制的,没有名分总归是个事。耿云奎思量许久,这事说到底还得千机门的原掌门李福同出面。

只是这些年师叔一直处于隐居生活,根本不管俗事,要让他出山并不容易。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只略略思着便不由自主脸红了起来,这许多年没见,也不知悦儿好不好。白玉生被抓入狱,就等着刑部判刑了,弄不好便是秋后问斩,想必她一定很担心吧。

他想李悦儿,却没想到不过两天李悦儿便找上门。

这一日郭文莺和耿云奎一起从衙门回来,连着几日耿云奎都在帮她挑选工匠,为督造火炮做准备,两人便常同进同出。

刚到府门前,两人下了车,便瞧见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女子站在门前,手里抱着一个包袱,有些焦急的来回走着。

耿云奎只一眼便认出那女子,这么许多年了,那几乎是他最美好的一个梦,即便现在的她已不复从前的青春美貌,但那优雅恬静的气质依然叫人着迷不已。

他只觉自己的手都颤起来了,这么多年,他想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又站到他面前了。

“悦儿。”他低叫着,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颤的,若不是郭文莺在后面扶了他一把,怕是这时候他都已经摔在地上。

李悦儿抬头望见他,也不禁面色一喜,几步跑了过来,有些急切道:“云奎哥,你终于回来,我等你许久了。”

耿云奎强压住心中的悸动,低声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啊,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

“是玉生说的,我今天去牢里看他,他说你住在这儿的。”

耿云奎“哦”了一声,刚才见她情绪一时激动,差点忘了他们早已不是当初了,现在她早已嫁做人妇,怕是孩子也早生了几个了。

白玉生,白玉生,你害我如斯,可该叫我如何?

郭文莺见师傅脸色不对,便道:“李夫人既然来了,便到府里坐坐去吧,有什么话进里面去说。”

耿云奎点点头,也说,“悦儿,到里面来吧。”

他们进了府,一路上李悦儿对这府里的精致摆设和环境惊叹不已,连声说着:“云奎哥能过这样的好日子,我也放心了。”

其实这宅子大部分摆设都是后来封敬亭派人送来的,宫里的东西自不是外面可比,就是可着四九城来找,也找不出一家能有这份体面,用得起这些东西的。

郭文莺自知自己这府里与别处不同,所以轻易不会让人进府,不过既然李悦儿是师傅的旧相识,也没有晾在门口的道理。她隐隐觉得今天李悦儿上门并不简单,怕是受了白玉生指使来求人的。

白玉生知道她身份不一般,怕只有她能救得了他,只是不知师傅能不能抵得住这旧情人的苦求了。

她把两人送进前厅,便去后院书房了,火器局要开始建造火器,所需要的大型锅炉和锻造炉都得重新建,她需要提前画出草图,为工程开工做各种准备。要忙的事太多,她还真没心情去管那两人的感情纠葛。

正埋首画着图,耿云奎拄着拐杖进来,他站在门前似很是犹豫不决。

第四百七十六章 梁兄

郭文莺抬头睃他一眼,直接道:“可是白玉生那位夫人说什么了?”

耿云奎点点头,从门槛跳着进来,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神情有些忧虑。

他看着郭文莺,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悦儿确实说了,想求我放白玉生一条活路。”

郭文莺停下笔,“那师傅想怎么做?”

“我拒绝了。”耿云奎吁了口气,表情中隐有痛苦,若是她求他别的什么还好说,但偏偏是白玉生,此人阴险狡诈,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怕是瞅准了他对李悦儿无法推拒,才会来求他的吧。可是血海深仇,又法理难容,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白玉生。

他低声道:“文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宁可看着她伤心哭泣,也不肯伸把手去救人。”

郭文莺定定看着他,她这师傅还真是个实诚的好人,也不知当时多么艰难才吐出了一个“不”字。

她道:“即便师傅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是求两句情就能把罪名给抹杀了的。这件事师傅就不要再想了,就交给刑部审判吧。”她说着又道:“至于千机门的事,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此人名叫梁若愚,也是千机门的弟子之一,我已经叫人去保定府接人去了,过不了两天他就会到京的。”

她一通话说出,耿云奎看着眼前埋首案前的人,忽然忍不住轻叹一声,曾几何时,那个会恶作剧,一脸倔强,被他相中了收做徒弟的小男孩,已变成了眼前这个有担当的女子,国家的栋梁之才。或者那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收的这个徒弟,会出息成这个样子吧?

但此时此刻,心里却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忧愁,只低低说了句,“你忙吧。”便拄着拐杖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望着星星点点夜空,忽升起一种无限感慨之感,过去的是他所不能忘记的,但从今往后,他也希望不再消沉下去,能重拾昔日的信心,帮助他的好徒儿,为国家建立可以福泽万世的火器局。

郭文莺之所以对火器这么执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明朝的灭亡,就是因为明朝不注重火器的使用和开发,若是有着强大的军力,又何愁有一天会被外族入侵?南齐虽不是曾经的明朝,但太过相似的状况,容不得她不忧心。

如果可能,她想让这个国家强盛起来,并延续下去,一血曾经八国联军侵略中华的耻辱,让全世界都膜拜这个强大的民族,华夏民族,龙的传人。

这是当年读近代史的时候,她心里的纠结和不甘全在这个平行空间里爆发出来,也不知在这个南齐朝廷中,能不能按她所想的,成为真正的强国。

梁若愚说要来京,不过一两天的功夫也就到了。云墨直接把他接到府里,先见过了郭文莺,再给他安排住处。

梁若愚也是个农家出身的穷孩子,虽读过不少书,也中过秀才,可到底见过的世面不多。看着这高宅大院气派,前厅里琳琅满目的摆放着许多昂贵之物,顿时便有些局促。

云墨把他扔下,就走了。他一个人绞着手指,不安的坐在椅上,有丫鬟给他奉茶,也慌忙站起来给人家道谢。把个小丫头乐得“噗嗤”笑出声来,不过府里规矩大,身为下人不敢随意和客人搭言,她忙低了头出去,走到门口时,不禁回头望了一眼。

梁若愚却莫名其妙的脸红了,他本就面嫩,被女人看一眼都觉害臊的很。

这时候郭文莺从外面走进来,她刚从衙门里回来,身上穿着绣着孔雀的正三品官服,在迈进门的一霎那,曳撒的裙摆随风飘了起来,好似盛开的太阳花,煞是好看。

她的肤色很是白皙,光润如玉,丰泽的唇瓣不点而红,衬着微微上弯的弧度,莫名吸引人。特别是那双乌黑盈亮的眼仁,慧黠转动,为她平添了几分灵动的神韵。再配上一身大红官服,便如美人配锦衣,精致的孔雀朴子威武大气,穿在身上,使得她气质迥异,秀丽中带着些许洒脱,又带着一丝英气,刚柔并济,竟是糅合出一种异于常人的中性美。让人乍一看上去,只觉异常好看,很容易忽视了她的性别。

梁若愚在看见她的第一眼,神色便凝住了,呆呆看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郭文莺对他灿烂一笑,那笑容真好似今日艳丽的朝阳,“梁兄,你可算来了,文莺等你多日了。”

梁若愚慌忙站起来,看着她胸前鼓鼓囊囊的两团,更觉错愕。他被云墨接进京时,也没人跟他说上京里来干什么,只听说是郭文莺找他,想着他的郭兄弟便巴巴赶来了。没想到郭兄弟竟然住在这样的深宅大院,而且还是一身官服的出现,尤其是…?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真的是许久之后,才吁了口气道:“原来是为兄眼瞎了,郭兄弟竟然是个女子。”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穿朝服,是这个样子的。

郭文莺笑道:“梁兄不要介意,当日在保定府,文莺确实有难言之隐,所以才没把实情相告,还请梁兄恕罪。”

梁若愚忙道:“不敢,不敢。”

郭文莺坐下来,吩咐丫鬟又上了些茶点果品。她在外面忙了一天,也是饿了,拿了块糕饼狠狠咬了几口,又灌了几口茶水。

梁若愚见她这般吃相不禁笑了起来,先前的局促不安也半点不剩了。他还以为见了高官就如何如何,说到底他的郭兄弟还依然是那个会跟他讨论机关术,研究学问,会大口吃驴肉火烧,大口饮酒的那个豪爽少年。

这么一想,顿觉放松了许多,说话也随意起来,他笑道:“不知郭兄弟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郭文莺又灌了几口茶水,把塞在喉咙里的糕饼咽下去,才道:“正是有事找梁大哥,白玉生被抓的事,梁大哥可知道了?”

梁若愚是那种双耳不闻窗外事的,一身书生意气,自然不知道朝廷的事,闻听忙道:“白玉生被抓,为什么啊?谁抓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