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敬亭看着她有些发怔,也顾不得礼数了,直接道:“文莺,你真的想去?”

郭文莺苦笑,“皇上,文莺不想去,可为国为民,为国家大义,文莺必须去。”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牙碜,就好像当个英雄当上瘾了,上赶着也得挣这份荣耀了。

殊不知她也真算不得什么为国为民,无非是叫人挤兑的没办法罢了。陆先生啊,我郭文莺到底跟你有什么仇啊?非得把我扔进火坑里去?

她满脸怨念的看着陆启方,陆启方则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意思是在说,“丫头,就知道你得同意。”

郭文莺转过脸来,不再看他了,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在他那张老脸上抓一把。她倒不是怕死,只是东南那地方真的太耗神了,脑细胞不知得死多少,最终能不能治理好还是个未知数呢。

封敬亭深深吸了口气,都到这份上了,他这个做皇帝的能致国家安危于不顾,宁死也不许她离开吗?

可他是真心的不愿意。

他道:“你再想想吧,明天再给朕答复。”

陆启方又跪了下去,“皇上圣命,请皇上下旨封郭文莺为闽浙总督。”

一帮大臣跟着在那儿喊:“请皇上下旨封郭文莺为闽浙总督。”

封敬亭差点把牙咬断了,心道,这老家伙最近也邪性,专挑他不爱听的说也罢了,现在又挑头跟他对着干。没有郭文莺,横竖这些人都得死吗?

他冷声道:“朕意已决,此事明日再议,退朝。”

朝散之后,众臣都散去,卢俊清和卢新玉两人都跑过来围住郭文莺。

一个道:“文莺,你真打算去吗?”

另一个道:“文莺,你不能去啊。”

郭文莺叹口气,“舅舅,表哥,有些事不是文莺能做得了主的,何况就算东南是龙潭虎穴,我也不惧,我既然当初能在东南站稳脚,今日今日,天时地利人和,照样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卢俊清叹道:“可你毕竟是个女人,那个地方那么危险,稍有差池,我可能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啊?”

卢新玉道:“你若真要去,我陪你去。”

郭文莺看看他们,心里酸涩不已,这还真是无妄之灾,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陆启方憋着多少天,都恨不得把这倒霉事砸她脑袋上,这回乌那图一死,真叫他给得逞了。

她正准备出宫,封敬亭让太监来找她,郭文莺知道肯定还要说这事,便推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回家去,就直接溜走了。她不是不想见封敬亭,而是真怕他说什么动摇了她好容易鼓起的勇气。

她一方面不想去,另一方面为了成就心中的理想,建立真正鼎盛的南齐,又不能不去。男人在事业和女人面前有时候不好抉择,而女人在事业和男人面前,也怕不容易下定决心吧。

第五百零六章 下旨

第二日朝堂之上,依旧议的这件事,众臣一致举荐,郭文莺又言辞坚决的称要去东南,最后封敬亭也被逼得没法,只好应下了。并开口道:“你要带什么人,朕都依了你。”

郭文莺道:“启禀皇上,文官里臣想上新科状元张明长和新科榜眼卢一钰一同前往,还有火器营统领张欣房。”

一提张明长,封敬亭就皱皱眉,可这会儿也顾不得吃醋了,两个年轻人都有各自的本事,又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确实可以跟去历练历练。

他道:“朕依你就是。”随后又道:“传旨,封郭文莺为闽浙总督,东南都指挥使,领三省军务。封张明长和卢一钰为左右参议,封张欣房为指挥使佥事。”

几人领旨谢恩。

这时候路唯新站出来,向前紧走几步,“启禀皇上,臣愿随郭文莺前往东南。”

封敬亭皱眉,“你是锦衣卫佥事,护卫京中的,去东南做什么?”

路唯新抱拳,“臣愿辞去锦衣卫佥事之职,做一亲兵,护卫郭大人。”

路怀东见自己儿子说得没边了,不由斥道:“你跟着裹什么乱,一边呆着去,你老子还没说要去呢。”

路唯新直着脖子道:“我与郭文莺是生死兄弟,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偷着去。”

路怀东都想拿大耳刮抽他,这是金銮殿,又不是他家里的马厩?就算在马厩,他也不能满嘴喷粪啊?不过他心里骂人,到底是向着儿子的,对上笑道:“皇上,臣也跟着求个情,就叫他去吧,他跟文莺一块长起来的,断不能看着兄弟涉险不理会的。”

有人听他这么一说,都不由好笑,老子叫妹子,儿子当兄弟,也不知这一家子辈分是怎么排的?

封敬亭思虑片刻,终点点头,“传旨封路唯新为锦衣卫指挥副使,带五百名锦衣卫随同前往。”

路唯新大喜,没想到能去成,这么快还升了职了。

他自跪下谢恩。

封敬亭暗叹,到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吃啥干醋了,只要能保证郭文莺的安全,谁能跟着去都行啊。路唯新是一员真正的虎将,有他在他也能放点心。

他思忖下,又道:“传旨从十二卫所亲卫中挑选一千人,随同前往。”

陆启方道:“皇上,此事交给微臣办吧。”他也是想给郭文莺出点力,总不能把人家闺女扔出去就真的一点不管了。

封敬亭点头,又忍不住道:“把东南三省的调兵符交给郭文莺吧。”

其实吧,什么都指挥使都不过是虚职,虽是统一方军政,统率其所辖卫所,属五军都督府而听从兵部调令。但卫所里有多少人?还得听兵部调令。真正要劲儿的就是这调兵的兵符了。在东南最强大的军队就是新南军,新南军扩充军力已经达到十二万人,这等于说皇上把这十二万人都交到了郭文莺的手里。

这比当年江太平在东南的势力还要更强大,郭文莺如果想造反的话,就是皇上也拿她没辙。这不是交给她别的,而是把整个南方的控制权都交到了她一人手里。这份信任,已是无以伦比。

还有一千亲卫和五百锦衣卫随行保护,这都要够上皇上出行的规模了,当初封敬亭任钦差的时候也不过带去了五百锦衣卫和五百亲卫。

朝臣们都不禁咂舌,有的暗道,这也就是郭文莺吧,换了二一个人,皇上也舍不得下这么大本钱。看来举荐她,真是举荐对了。

郭文莺要离京就任,所费手续颇多,不过这会儿东南局势不稳,不能拖延太长时间,便一切手续从简了。

陆启方负责为她准备车驾和人马,自是都选用的最好的,还有亲卫也都很快挑好了,大都是西北军的老人,跟郭文莺关系铁的。还有路唯新那五百锦衣卫,也都着装整齐,等待出发。

郭文莺一早在吏部领了圣旨和官凭文书还有印信,就带着人出了城。

今日送行的队伍人数庞大,陆启方、路怀东和楚唐都来了,还有郭义潜和卢俊清,带着郭文清、卢新玉等人。

当初选人的时候,郭文莺本来想让卢新玉一起去的,不过后来想他还有一个月就成亲了,便临时换成卢一钰。不过卢一钰也确实有些聪明才智,比卢新玉更甚,后来事实也证明,他比卢新玉做的更好。

郭府和卢府的女眷们本来也要来送行的,怕她们哭哭啼啼的再引得郭文莺难受,便一个也没叫来。只捎来一些卢大太太和定国公夫人给准备的随行的用品。

亲戚们续完话,退了下去,陆启方几人才走上来。

陆启方道:“文莺,这一次确实是先生对不起你,不过你也要体谅我这个老人家,这丞相之位不好做啊。”

看他要大吐苦水,郭文莺忙止住,“陆丞相,别的就少说点吧,省点口水,省得一会儿还得喝水润嗓子。”她跟他在一起多年,自是知道这一位擅用苦肉计,还真懒得听他嘀嘀咕咕那一通。无非就是国家多事之秋,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要不就说些他人老身体不好,还得强撑着为国操心的屁蛋话。

其实自严云谷被抄家问斩之后,陆启方就一人担着左相和右相两个职位,说辛苦也确实辛苦,倒也不是他随便假说的。只是这老家伙把算盘打到了她身上,未免叫人看着有气罢了。

陆启方看她不高兴,也没再说什么,只嘱咐了几句路上小心的话。路怀东也嘱咐几句,还让路唯新一定保护好郭文莺的安全,郭文莺要是少跟头发丝,他干脆也别回来了。

路唯新撇撇嘴,直接从郭文莺头上揪了根头发下来,睨着眼看着他爹,“这样是不是我以后再也不用回家了?”

路怀东气急,抢过一根旗杆子就要抡他。路唯新哪会叫他打着,早跑的远了,一边跑一边放肆的笑着,倒让人怀疑他今年是不是真的有二十了。

妈的,兔崽子欠揍啊。

第五百零七章 出发

陆启方和楚唐自是拉着他一顿劝,“老路啊,你儿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生气呢。”

路怀东更气了几分,啥叫不是一天两天了?合着你们看我哈哈笑看了几年都习惯了?

这边正闹着的时候,突然城门口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前面开路的正是齐进,后来跟着羽林卫。众人一看,便知道是谁来了,便都纷纷闪到一边。

马车停了下来,到了郭文莺近前,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手,对着郭文莺勾了勾。

郭文莺叹口气,这轻浮的动作还真想让人给他把手剁了,她慢慢爬上马车。

封敬亭坐在车上,身上也没穿龙袍,依旧是上回那身蹩脚的,怎么看怎么难受的白色文生公子装。

他睃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膝盖,郭文莺认命的过去,坐在他腿上,身后环住他的脖颈。低声道:“我以为你不会来送行的。”

封敬亭轻叹,“其实我原本也不想来,害怕看见你就忍不住想把你留下。朕三个月都觉等得辛苦,你这一去,没个一年二载是回不来的,你若走了,可叫朕怎么办?”

郭文莺抿嘴笑,“你怕是孤枕难眠,耐不住寂寞,想找别的女人了?”

封敬亭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恨声道:“你个丫头还真一点不饶人,朕是那样的人吗?”他说着,又忍不住道:“不过提前说好了,朕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你若一年不回来,朕立马大肆招选美女充斥宫中,等你再回来,连你站脚的地儿都没了。”

郭文莺立刻变了变脸,“你要大充后、宫,我就在东南也充个后、宫,横竖我也不是你宫里的女人,南齐律法还管不了我。”

封敬亭直觉牙都开始发酸了,他细算算,她这还真不是瞎掰的,张明长是当街求亲的、卢一钰是差点让她舅母撮合的,还有路唯新,忽然想起似乎江一行也让他给发到福建做县令去了,若是再遇上方云棠,她可真是齐活了。

这后、宫是建的妥妥的啊,比他还快速。

他忙笑嘻嘻道:“这哪儿能啊,朕心里满满的都是你,绝对不会碰别的女人一下,连看都不会干一下,你摸摸,朕这里只因为你才能起来的。”

他牵着她的手往下摸,触手便是一个硬硬的玩意,没摸两下竟让他有反应了。

他腆着脸笑,“文莺,你这一走就是一年,不如临走之时再容朕一回,朕也好记住你的滋味儿,午夜梦回之时,也有的回味。”

郭文莺啐了一口,“你闹什么,也不看看外面多少人,好几千人等着呢,咱俩在车上做这等事。”

“你放心,旁人听不见,朕叫他们躲远点就是。”他说着已经掀起车帘,吩咐徐茂,让闲着没事的都滚蛋,又让马车向前赶几百米,避开人潮。

旁人都以为他们要说悄悄话,没疑有他。陆启方还招呼众人该上马上马,该上车上车,都离了城门,不一刻便走干净了。

郭文莺脸上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别人本来不知道什么,让他这么一说,没准都能猜出来,这让她怎么见人啊?她撩着窗帘往外看看,确实人潮都退下去了,可她还是觉得不妥,挣扎着要下车。

封敬亭求道:“好娇娇,你应我这一回,朕一年见不到你,真的要渴死了。”

一番之后,封敬亭将自己的拔出来,她完全虚脱在地毯上,软成一摊。他深黑的眸子望向她,只一碰触又燃了起来,她美好的让他忍心不住想狂暴地占有她,狠狠地蹂躏。

想到自己一年见不到她的面,真不恨得把这一年的相思都给补回来,这么一想便觉心火更炙。

封敬亭把她抱起来,头抵在她的胸前,低喃道:“娇娇,你还没呢,朕已经开始想你了。这可怎么办?”

郭文莺轻“嗯”了一声,也对他有几分留恋,她从十三岁就跟着他,两人自来都是在一起的,还真没分开过那么长时间。从前不觉得,现在真要走了,便也生出许多不舍。

封敬亭道:“此次卢俊延随你一同前往,朕已经将他放出来,让他将功折罪吧。他的案子随后再议,朕给他留条后路。”

郭文莺知道这是为了她,东南一行必然涉及大查盐务,二舅舅毕竟做过布政使,各方面都能帮她一把,让她这个闽浙总督做的更轻松些。他能顶着巨大的压力,释放卢俊延,并让他官复原职,她从心里还是感激的。

低声道:“多谢皇上了。”

封敬亭轻叹,“你若要谢朕那就好好的回来,早点回来,你早回来一天,朕就少一天的担心。”

郭文莺点点头,忍不住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柔声道:“我知道,我会早回来的。”

封敬亭顿觉身体又胀起来,苦笑道:“娇娇,你这不是欺负朕吗?明知道朕渴你渴的厉害,还要勾引。”

郭文莺低笑一声,“时间不早了,不能跟你耗着了,我要走了。”

她起身穿上裤子,转头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看见他脸上欲念难消的样子,不禁笑得更欢,活该这色、痞这个样子,欲望这么强盛,以后自己解决去吧。

从车上下来,两条腿都是酸的,身体火辣辣的疼,虽然抹了流离国进贡的雪蟾膏,依然觉得很不适。

她身子略晃了一下,随后恭敬地对着马车抱抱拳,“臣恭请皇上回宫。”

马车中,封敬亭低哑地声音道:“一路保重,朕等你回来。”

自古没有君王目送臣子离开的事,封敬亭吩咐马车回程,慢慢的消失在城门口处。

郭文莺望了一会儿,转头道:“出发吧。”

等她上了车,张欣房高喊一声,“出发。”

马蹄嘚嘚响起,掀起片片尘土向东而去。

郭文莺乘坐的这辆马车,是比照封敬亭常坐的那一辆打造的,虽是有些越制,不过皇上所赐,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这马车又快又稳,倒为她这一路颠簸,减少了不少痛苦。否则以她现在娇养了一年多的身体,还真有点受不得马上奔波了。

第五百零八章 民情

红香和鸢儿此次也跟她去东南,两人坐在车上,瞧见她上来,都忙站起来,“小姐,早上起的早,要不要歇歇?”

见郭文莺点头,两人一个去拿毯子,一个去找枕头。

那座塌很宽大,躺一个人绰绰有余,郭文莺躺在榻上忍不住就想起刚才和封敬亭做的事,不由得一阵面红耳赤,真是跟他在一起,锻炼的她脸皮都厚了。

伴着车中淡淡的熏香气息,她沉沉睡去,再睁眼时,车已经到了驿站,还是上次他们出京时的驿站,倒是轻车熟路的。

在驿站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郭文莺吩咐张欣房找些人去前面探探路,虽说不定出现大规模的突袭,但该小心的还得小心了,尤其是在饮食上,最不能着了别人的道。

她跟封敬亭日久,多少也学了些预防暗杀的经验,这一道上倒也没出什么事,平平静静的到了浙江境内。

眼看着车队进了浙江边界,郭文莺召集张明长和卢一钰等人商议,她有意兵分三路,沿途勘察一下民情。由张欣房带着大队人马走正道,张明长和卢一钰走左道,她和卢俊延走右道,最后在杭州汇集,再一起赶往福州。

张明长道:“大人,这么做虽是确实能了解一些民情,但大人孤身上路太过危险了。”

郭文莺道:“我身边有亲卫跟着就是,就以舅舅的布政使官身做掩护,旁人问起便说布政使回乡。”

路唯新皱皱眉,“我不同意,你这样做还是太危险了。”

郭文莺笑了,“咱们领着钦差身份,这时候没人敢下杀手的,就算下了也不惧,还愁他们不来呢。倒要看看是谁占着东南,不想让咱们进来。”她说着又道:“你若不放心,你带人在后面远远跟着就是。”

路唯新这才点头同意了,他也知道郭文莺的性子,这丫头有时候胆大的实在不像个女人。

一行人准备好便出发了,卢一钰和张明长先带着几个亲卫上路,随后郭文莺带着卢俊延、云墨、徐英几个从另一条路走。张强和皮小三都是惯常跟着她的,不用别人说,已经随后跟了上来。

郭文莺本来不想带红香和鸢儿的,这两丫头非闹着要一起,他们换上了两辆民用马车,有十个亲卫换上便服护卫,看着倒很像是官员返乡的。

这次出来,卢俊延没有带一个亲眷,他也知道自己此行危险,家中之人都留在京都了,这回只带了两个老仆随身跟着。

他们坐着马车一路往东走,这段往杭州去的路实际上还算是安全的,一路走下来南京、苏州、杭州,几个风景不错的地方都可以去游览一番。

卢俊延初时心情极为紧张,后来见也没什么事,才逐渐放松下来。

他们是官身,可以住驿站,一路上都是报的卢俊延的名号,路过州城府县,也有官员出来迎接见礼,招待的甚是妥帖。

郭文莺看那些地方官员给安排的宴席,就不觉皱了皱眉,朝廷国库空虚,皇上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可这些个官员,随便一个小宴便是山珍海味,极尽珍馐。

那些官员平时的做派也甚是乌烟瘴气,一开口便是吃喝玩乐那一套,没一个管百姓疾苦,这么做官倒真是逍遥自在的很了。

他们路上在驿站中遇上一个要到杭州上任的官员,据说是信任的杭州知府,气派大的惊人,极尽奢华之能事。一路行来,从不用驿站的炊具,自带的金锅玉碗,都是华贵万分,吃驴肉,要吃驴唇,一顿饭便是百十两银子也打不住。

卢俊延低声道:“像这样的官八成是捐的,一个杭州知府,那是肥缺中的肥缺,没有二十万两怕是任不了这个官的。”

郭文莺哼一声,“二舅舅莫不是从前也是如此?你这布政使可比个知府大多了。”

卢俊延脸上一红,说实话,他是有几分怕这个外甥女的,先不说这外甥女官职比他高,是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她身上的气势,有时候就叫他瞧着胆寒。刚才一刻还是温文婉约的大姑娘,一转眼就变成个一身煞气的杀将了。若不是他一把年纪了,有时候还真叫她一个丫头给差点吓尿了。

那新任知府自称叫陈万喜,吃得肥头大耳的,一脸欢喜佛的模样,听驿站里人介绍,卢俊延也是朝廷官员,还是浙江布政使,忙过来拜见。还带了许多礼物,都是一些讨文人喜欢的字画笔墨,看着不起眼,却都是价值连城。也不知怎么打听的,知道有女眷,还特意给郭文莺送了一串珍珠项链,每颗珠子都有小儿指甲那么大。

卢俊延也不知该不该收,来请教郭文莺。

郭文莺看了一眼那串项链,眯着眼笑道:“收,怎么不收呢,就该收了。”她说着又道:“舅舅不妨跟他攀攀关系,看看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如果我没猜错,这多半是盐商出身。”

卢俊延一惊,“你怎么知道?”

郭文莺微微一笑,“盐商来钱容易,舍得花钱,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一个鱼皮袋,那乃是盐商特有的标志。舅舅且去问问吧,我也是随便猜的。”

卢俊延点点头,反正他早想好了,外甥女说什么就是什么,叫干什么痛快点就是了。

去往杭州的路只有只有这么一个驿站,里面住的人还不少,大多都是各地来往的官员。东南新撤换了一批官员,这一次赴任的倒也不少。

西跨院住着两家,一个是一对夫妻带着个孩子,还有一个是单身独自的青年,背着书箱子,乍一看上去很像是读书的学生,一开口说话也是咬文嚼字,但听驿馆的人说是要到东安县赴任的县令。

郭文莺出门略走一走,便见这位县太爷走了过来,迈着八字步,硬拼凑起来的官相看着甚是可笑。

他晃晃悠悠走过来,抬眼看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站在门处,嘴角含着几分笑意,不由多瞧了几眼。他到底脸皮嫩,不敢上前说话,只不停瞧着她。

红香看在眼里,不由骂起来:“哪儿来的登徒子,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吗?”

那青年臊的脸一红,忙低着头快步走去了。

第五百零九章 度夜

郭文莺道:“红香,不得无礼,你是我身旁的丫鬟,没的让人笑话。”

红香撅嘴,“谁让她色眯眯看小姐的,就算小姐长得好看,也轮不到他来看。”

郭文莺好笑,“那什么人才能看?”

“至少也得是个芝兰玉树的俊俏公子,那还值当的看咱们小姐一眼。”

鸢儿噗嗤笑了,“哪有那么多芝兰玉树。”

三人正说着话,十几匹马向这边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是个二十上下的青年,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外罩着软罗青纱,霉费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一看就是个富贵之家出身的贵公子。

鸢儿朝红香努努嘴,那意思说,瞧,你的芝兰玉树来了。

红香也没想到真能在这儿见到这么一位公子,忍不住多瞧几眼,低声道:“小姐,这公子长得可真俊呢。”

郭文莺微微颔首,从纯欣赏的角度说,确实长得还不错。只是比之封敬亭和方云棠还是少了那么点味道。

这时候想起这两人,连她都有意外,封敬亭也罢了,那已经是她白首之约的夫君了,但是方云棠,离东南越近,她想起他的次数越多。心里隐隐惦记着,也不知他现在怎样,方家现在怎样。说到底她总觉还是亏欠了他和方老爷子的。

一闪神的功夫,那贵公子已经带着十几个护卫与他们擦肩而过,错身之时,那公子似乎回头看了郭文莺一眼,眼神中颇含意味。

红香凑过来,“小姐,你说他是不是看上咱们中的一个了?”

郭文莺好笑,她刚失恋也没几个月,这么快就知道看男人了?

她笑道:“是,他看上你了。”

红香咬着唇,一脸纠结,“你说他要晚上来找我,我要不要同意?”

郭文莺还没说话,鸢儿已经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红香姐姐,你别逗了,怎么可能看上你,要看上也是看上咱们小姐。”

郭文莺这一半年确实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如果从前她只是含苞待放的花朵,现在却是完全绽放,便是一颦一笑之间也格外吸引人。

此刻听两人越说越没谱,也没心情听她们磕牙,这两个丫头也不知跟谁学的,荤素都不忌讳了,看来横三和皮小三那帮人真交不了好。好好的姑娘都叫他们跟带歪,张嘴男人,闭嘴看上的,这若是大户之家,还真得给她们顿板子。不过谁叫她这个主子就不着调呢,论起开黄腔,她还真输不了。

晚上用膳的时候,那贵公子的随身护卫突然来访,放了一袋银子在桌上,只道:“这位小姐,咱们公子想请小姐过去说话。”

郭文莺捏着那钱袋,满满的二百两,还真是不少。她挑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那护卫撇撇嘴,“咱们公子说了,这是度夜之资,说小姐横竖也不是黄花闺女了,没必要拿乔,只要你肯陪咱们爷一晚,这钱就是你的。”

郭文莺哭笑不得,原来这些贵公子行事竟然这般,不然别人怎么样,先拿钱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