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到看不到又会有什么区别呢?任盈盈又怎么会不知道东方不败的行事作风?

因此回去的路上,任盈盈一直低头无话,便是东方不败刻意提起话头引她说话,也不过是勉强笑笑。

太阳偏西,夜幕将至。

卧房内,东方不败坐在书桌前,而任盈盈则趴在床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完全黑了,东方不败灭了火烛,无声地躺倒在床外侧。任盈盈依旧趴在内侧发呆。

东方不败侧身望着窗外,过了片刻又翻回来望着任盈盈发呆的样子出神,眉心不自觉紧皱。任盈盈自顾自的发呆,也不去理会。

东方不败想要开口解释,却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何况,这种事情即使解释了下次遇到,处理方法依旧是不可能变的。他觉得有点荒谬的可笑,却不知道是要笑自己,还是笑这个江湖…终于,他仰面望着黑洞洞的帐顶,准备入睡…

任盈盈却在此刻从发呆中醒过神来,猛地推了推东方不败,质问道:“你还没喝药呢,怎么就睡了?”

东方不败愕然,脸上的神色却不受控制的柔软下去。

任盈盈“哎呀”一声,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抓过东方不败的外袍披着往厨房去熬药了…东方不败坐起身来,斜倚着床柱,从窗口望着女孩急急忙忙跑出去的身影,眸中波光流转如同月下湖水般柔和…

不一刻任盈盈端了药碗进来,目光炯炯得盯着东方不败喝了药,又打开一包松子糖,歪身坐在他对面一颗一颗得喂他吃。一开始十颗全都喂到东方不败口中去了,接下来则是两人一人一颗,到最后…则是东方不败含笑看着任盈盈自己吃…

任盈盈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刻,突然意识到一包糖几乎都是她自己吃掉的,忍不住脸上一红,嗔道:“我是为了你好。你在喝药嘛,吃糖太多说不定会和药性相冲的…”

东方不败低头摸摸鼻子,笑着“嗯”了一声。

侍卫某的声音却在此刻从外面响起来,“禀告教主,函谷关众人皆已诛杀,只走了一个恒山派的女弟子。”

东方不败闻言站起身来,又转身看了任盈盈一眼,却见女孩垂首捏着那包糖,看不清面上神色。他唯一踌躇,还是走到门边厉声问道:“怎得走脱了一个?”

侍卫某略带惶恐道:“据青龙堂堂主说,那女弟子乃是岳不群之女,定闲师太临死前传了她掌门之位。恒山派众人合力保她出去,后来又来个不知名的小子,使得一手好剑法,将这女子救了出去…这位恒山派女弟子是从青龙堂队伍所守之处脱逃,青龙堂堂主已经到戒律司去领罪了。”

东方不败“嗯”了一声,既然是岳不群的女儿,此刻倒是不好追究,便道:“知道了,你去吧。”

就这么一问一答的功夫,等东方不败走回床边时,任盈盈已经歪在床上呼吸均匀地睡着了…他不禁失笑,又有些心疼。这一日星夜起程,奔波不止,小丫头跟着他着实受苦了。

东方不败俯身轻轻取出女孩攥在手中的糖包,在她耳边低声唤道:“盈盈,醒醒…盈盈?”见女孩果然微微睁了眼睛,又笑道:“起来漱口,不然明日又要嚷牙疼…”

任盈盈迷瞪着眼睛,哼哼了一声,扭了扭身子却不愿意起身。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他发现面对任盈盈的时候这叹气的次数可是越来越多了。他俯身轻轻抱起女孩,任盈盈于半梦半醒间伸臂搂住东方不败的脖颈,嘟囔道:“要…睡觉…”东方不败耐心哄道:“好,一会就让你睡觉…”说着抱着她去漱口,又抱她回到床上,犹豫了一刻,还是动手帮她解了外衣盖上被子。其间不小心碰到一处柔软的浑圆,东方不败长长吸气,自觉像个苦行僧。

偏偏怀中的小丫头不领情,还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甜甜地来了句,“东方叔叔,你最好了…”

东方不败闭目深呼吸,觉得他简直比寺里的和尚还守清规戒律。

这一室的温馨情状自不必提。

此时此刻却有人痛不欲生。

函谷关口,法号仪慧的女尼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仰面望着站着的男子,啜泣道:“大师兄,你…你别走…我…我们恒山派如今十之八九都被魔教杀了。师父传了掌门人给我…我…”她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脸,大哭起来,“我没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该怎样报仇…”

令狐冲站在高地的夜风中,低声道:“你回华山去吧。师父师娘…不,你爹娘总不会不管你的…”

“爹爹他…他…”岳灵珊话到嘴边,却终是说不出来,娘不在,这华山却是说什么都不能去的。

“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令狐冲想了想,将剑解了下来,又将身上仅有的一点银子也都留给了岳灵珊。

岳灵珊登时忘了哭泣,愣愣的望着令狐冲道:“你…你要去哪里?”

令狐冲勉强一笑,“我这就出关去,此后再不回来啦。”他顿了顿,低声道:“你若是不想做这掌门人,回去给了别人…你…你还没削发,再找个好人嫁了吧。”说完,迎着风大步往山下走去。

岳灵珊孤身坐在这黄土高地之上,夜风呜咽,孤月高悬,一时间只觉得天下之大,却再无她容身之所。

她摩挲着令狐冲留下的那柄剑,剑光如水,冰凉沁骨。岳灵珊站起身来,掀去白帽,一头乌发倾泻而下。她闭着眼睛,泪落如雨,挥臂横剑,将那长发猛地削落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虐配角,甜主角,我果然变态么

莫重于师者

日月教在函谷关一举重挫了南衡北恒的势力,次日一早东方不败便出去忙于各种权力交接。

任盈盈待他走后,自己溜溜达达在院子里转了一会,然后径直从正门走了出去,也并没有人阻拦。只是任盈盈稍一留意就能发现身后至少跟了十二个人的小分队,她摇摇头,也不点破也不惊诧。待走到市集人多之处,任盈盈左绕右绕意图甩脱跟随的人,孰料这些人功力竟然很是不弱,若是要甩脱他们还真要耗上不少力气。稍一思量,任盈盈转身进了一间生意红火的成衣铺子,不一刻走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草莽汉子,在那些跟随者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得离开了。

她顺着河流一路往上走,直走到源头处,那源头却是一座高山,此山绵延几十里,顶层终年覆雪。任盈盈足不点地一路直上半山腰,在一棵半歪的千年古槐旁摸索片刻,果然就摸到一条手臂粗的藤条。她抓住藤条在山崖壁上向下攀爬,待那藤条将尽,她也恰恰落到了谷底。

只见这谷中郁郁青青,更有竹木成林,深深浅浅的绿色中掩映着几座粉砖白瓦的屋子。任盈盈边往林中跑去边喊,“师父,我回来啦。丫头、小非子…”

那林中原本蹲着一对老夫妇在挖竹笋,此刻听到任盈盈的呼声,都是又惊又喜,起身迎道:“小姐回来啦!”这两位却是丫头的父母,三年前任盈盈诈死离教时怕牵连了他们便带着他们一起上路来此。

丫头与曲非听到呼唤,都奔出门来。丫头一下子拉住任盈盈的手,又哭又笑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我们等了这两日,只怕您…怕您…”

任盈盈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师父呢,还好吗?”

曲非直愣愣得盯着任盈盈看了半响,眼眶微红,此刻错开视线粗着嗓子道:“他如今好多了。”

丫头抹着眼泪笑道:“可不是嘛,那个什么经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小姐师父练了这才几日,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病的人一样…”她说到此处,略觉失言,又岔开话道:“现在可好啦。小姐师父没事了,小姐也回来了,咱们以后一起呆在这谷中,可比什么都自在…”

任盈盈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低下头没有接话,静了一会道:“我去屋里见见师父,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丫头想到那天在少室山客栈与任盈盈的对话,心中微微觉得不安,退到双亲身旁,接过母亲手中的器具帮她挖竹笋。曲非则跟着任盈盈往前走了两步,见她只是低头无语,不由也停了脚步,默默站在竹林边出神。

任盈盈一路进了屋子内室,看到美人师父披着一件外袍斜坐在榻上翻阅着书籍,不由道:“师父,您身体不好,待过些时日再看书劳神吧。”

美人师父抬起头来,他精神却是比两天前好了太多,一双眸子又恢复了昔日的清明——此刻这双清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任盈盈。任盈盈觉得微微有些不自在,低头扯着衣角,心中有太多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良久,美人师父收回目光,看了手中书卷一眼,轻轻合上,看那封面却原来是任盈盈寻来的那本《易筋经》。他叹了口气,望着窗外一竿竿翠竹,轻轻道:“你是准备回去了。”

任盈盈咬着嘴唇,亦是轻轻道:“师父,我…”下面的话却又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美人师父唇角浮现起浅淡的笑意,他认真地望着任盈盈,温和道:“这本就是你要走的路,又何须对我们心怀愧疚呢?”

任盈盈有些慌乱地抬头看向美人师父,见他目光如水,唯有宽容,并不见责难,不由得心中稍定,低声道:“当初在梅庄,师父您为了我能离开日月教做了那么多…还有丫头和曲非…我…我…”

“傻孩子。”美人师父向任盈盈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

任盈盈走近两步,站在塌边,眨着眼睛望着美人师父。

美人师父举高手臂,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感慨道:“你都这么高了…”

任盈盈便矮身坐在榻前的小凳子上,手臂撑在塌边,仰脸望着美人师父,有些憨憨地笑了。

美人师父忍不住破颜一笑,抚摸女孩头发的手掌向下微动,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女孩的脸颊,却终究停在发上没有动。他温和道:“丫头如今全家都在谷中,你不必担忧。曲非性情太过良善单纯,本就是在山中长大的孩子,如今回到谷中倒是比留在江湖适宜多了。”他顿了顿,又慢慢道:“丫头对曲非有情,只怕此刻要她跟你回日月教…”

任盈盈忙摇摇头,低声道:“当初是丫头帮我逃跑的,若是回去只怕…”

美人师父微微一愣,道:“你是在担忧这个?”看任盈盈点头,他神情微动,喃喃道:“这可当真是情关不自破,当局者迷了…”

任盈盈眉头微拧,问道:“师父您说什么?”

美人师父又望着任盈盈,这次的目光却带了几分朦胧,眼中神色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我说…你真是个傻姑娘。你且看他三年来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单以‘情’字而言,天下再无能与之相比者。如今只要你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他哪里还顾得上追究陈年旧事…当日助你离开之人,只要你说一声在意,他便绝不会为此事对我们三人动手。只是…”

任盈盈听得恍然,又觉心酸,此刻听到美人师父犹豫,便追问道:“还有什么要担心的吗?”

美人师父望着竹林旁默然独立的曲非,轻声问道:“你可了解曲非的心意?”

任盈盈眉头紧锁,静了一刻低低“嗯”了一声。

这世上,关于情爱,再没有比女孩更敏感的了。相信吧,若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那么这个女孩一定会有所了解的。

美人师父长长吸了口气,慢慢道:“问一下丫头的意思,这两日将他二人结为夫妻吧。”他看了一眼似乎在发呆的任盈盈,低声道:“东方不败不会因为曲非助你离开而追究,却一定会因为曲非的这心意而起杀机…”

任盈盈沉默着听着,半响问道:“若是曲非不愿呢?”

那种浅淡的笑意再度出现在美人师父唇角,他轻轻道:“他会愿意的。”只要是你要求的,他都会愿意的。

任盈盈望着阳光洒落在屋子里的斑驳阴影,思索着道:“他现在肯定知道你们在函谷关了,只不过还不知道具体地方罢了…这函谷关就这么大,总有一天会给他找到了。若是…我告诉他,他真的可以原谅吗?”

美人师父又摸了摸任盈盈的发,微笑道:“只要你肯开口,他就肯原谅的。”

任盈盈呼出一口气,终于笑了起来。

美人师父便也微笑着望着她,温和道:“日后你们大婚,我便不亲去祝贺了。不如今日先将这喜酒喝了吧。”

任盈盈脸上蓦地通红,她羞恼道:“什么大婚?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人啦?不对,师父你如今全好了吗?能喝酒了么?”

美人师父含笑听着,也不反驳也不回答,慢慢从塌下取出一小坛酒、两只碧玉杯子来,手势轻缓地将酒注满杯子,温声道:“这是去年的桃花酿,就陪我…喝一杯吧。”

任盈盈瞪大了眼睛,看着美人师父将酒杯递到她面前来,噗嗤一笑,低声嚷道:“好哇,师父你竟然在屋里藏酒喝?!”说着,接过酒杯,与美人师父将杯子轻轻一碰,将酒喝了下去。

“嘶嘶…”任盈盈吐着舌头,挥手猛扇腮边空气,“这酒好辣,好辣…”

美人师父轻笑一声,“这酒已经是最不辣的了。”

任盈盈撑着额头,闭目道:“我怎么觉得有点晕乎乎的…似乎,好像,我就是传说中的一杯倒来着…”

美人师父眼望着女孩双颊如火、目中含水的模样,神情怅惘,他低声道:“原来你不能喝酒的…这我却不知道…”

任盈盈此刻却已经有些醉了,以手托腮,笑嘻嘻地瞅着美人师父问道:“不过,师父你怎么那么了解东方叔叔呀?连他怎么想的都知道,还那么肯定…”

美人师父微微怔忪,取下她手中酒杯,扶她坐到旁边的床上,柔声道:“你醉了,睡一觉起来便好了。”

任盈盈迷瞪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天光,嘟囔道:“不行,我中午要回去的…要…要看他喝药…”后面的话含混不清,再看时女孩已经鼻息悠长,面色绯红得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可当真是久。

任盈盈再醒来时,只觉得头中一抽一抽的疼,屋子里亮着一盏幽幽的烛光,而美人师父盘膝坐在榻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窗外。而窗外星星满天。

任盈盈一下子坐了起来,边穿鞋子边急道:“这是什么时辰啦?我不会睡了一整天吧?惨啦惨啦…”

美人师父回过头看,看着任盈盈道:“刚刚戌正。你…你夜黑上崖,要多小心。”

任盈盈胡乱点点头,又道:“师父,我改日再来看你们。你帮我告诉丫头、曲非他们一声…”说着已经往屋外跑去。

美人师父望着窗外竹林里,女孩飞速奔去的背影,低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因为怕那个人担心,所以着急成这般模样么…”

没有人回答,唯有漫天繁星闪烁着。

却说任盈盈纵然用了十二分的速度,然后上崖回程,抵达日月教据点时已是两个时辰后了。素日这个点都该人马休息,寂静无声了;此刻却是满院灯火通明,不是有成队的人奔进奔出。

任盈盈牙疼般的倒抽一口冷气,也不欲惊动巡查的人,悄悄潜到卧房外,却见连侍卫某也没有守在外面,窗上映着东方不败颀长的身影。任盈盈不由自主的望着那身影,轻轻推开了房门。

负手立在窗前的男子沉声问道:“有小姐消息了?”声音中有罕见的疲惫与倦怠。

任盈盈有些心酸愧疚,又有些心疼甜蜜,她站在门边,轻声问道:“我今日不在,你可有好好喝药?”

东方不败猛地回过身来,大步走到她面前,伸臂将她牢牢搂在胸前,恨声道:“你!你真是!”他顿了一顿,突然皱眉退开一步,打量着女孩道:“你喝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这章码到一半,突然又萌了美人师父…自我抽打一百鞭~~~

交颈鸳鸯欢(二)

任盈盈拉着东方不败的手,笑着仰脸望着他,小声道:“只喝了…一小杯…”说着,伸手比划着“一小杯”是多么小…

东方不败摸摸她额头,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任盈盈上身往前一倾,趴在东方不败怀中,嘟囔道:“怕你担心,急着回来嘛…”

东方不败眸中一暖,他低咳了一声,掩饰性得皱起眉头,沉声道:“知道大家会担心你,怎么出去的时候不交代一声?”

任盈盈仰头望着他故意皱着眉头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直笑得东方不败耳根微红,这才站直了身子严肃道:“是没喝药吧?呐,现在让侍卫某去熬药,你呢…好好把药喝掉。”她呵出一口气,伸手在鼻子前扇动着,脑袋一歪道:“我要去沐浴。”说着径直推开门往净房走去。

东方不败有点不放心她,不由得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

任盈盈嗖得转过身来,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胸前,认真道:“去喝药!”

东方不败将那细白嫩滑的手指握在手心,看着女孩脸上严肃的神色,终是忍不住唇角微弯,竟然果真转身去吩咐侍卫某了。

一时任盈盈沐浴完毕,回到卧房时就看到东方不败正坐在书桌旁,桌上放了一碗犹冒着热气的药。她边歪着脑袋擦头发边走过去,笑眯眯地瞅着东方不败道:“可是药太烫了,喝不下口?”

东方不败招手示意女孩坐到他怀中,将她手中的毛巾接过来帮她擦头发。

任盈盈享受得眯起眼睛,皱着鼻子嗅嗅药汁的苦味,忽然想到平一指的话,竟一下子僵在那里,将脸埋在药碗上方一动不动了。

“怎么,你要替我喝药不成?”东方不败察觉到怀中女孩突然僵硬了的身体,手中握了一缕犹自散发着馨香的湿发,擦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任盈盈只觉得那药汁的热气熏得眼睛发烫,不由得便垂下泪来,一滴一滴都落在那药碗中。她吸一口气,擦擦眼睛,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喝呢。这药我只是闻闻就苦得掉眼泪儿了,要是喝进肚中只怕就成了穿肠毒药…”她说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东方不败命不久矣,这最后一句未免太过不祥,心神恍惚间自己也不知道后面究竟说了些什么。

东方不败见她情形不对,便主动拿了药碗将药喝光,将空碗举到她面前逗她,却见女孩依旧一动不动。

他抱着任盈盈侧身,两人面面相对,只见女孩眼角粉光融融,分明是哭了,而她脸上的神情简直是哀莫大于心死之状。

仿佛有一只又冰又尖的银针直直刺入了他的心脏,东方不败只觉得一缕疼痛游走在血脉中,直抵指尖。他伸手抚摸着任盈盈的脸颊,低头直望入她的眼睛,柔声哄道:“嘘,不哭…这是怎么了?盈盈不哭…”

他不哄倒也还好,这一出声只让任盈盈好容易止住的泪再度汹涌。

东方不败望着指尖沾惹的点点泪珠,沉默片刻,大掌温柔得抚摸着女孩的脊背,和声道:“你…你若是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样…我也不会拦你。你若是想念他们,我可以…我可以…”他接连说了两个可以,却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可以退让到什么地步…

任盈盈听他说前面两句就知道他的意思,不由得又哭又笑道:“你可以什么?谁说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样?”她哭着伸臂搂住东方不败的脖子,将满是泪水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脸颊,在他耳边抽噎道:“你在哪里,我就喜欢哪里;你是怎样,我就喜欢怎样…我对这世间所有人的想念,也及不上对你一个的深重…”

东方不败已是呆住了,只听到血液冲上耳膜的“隆隆”声。

女孩樱花般的双唇在男子耳边温柔开合,泪水带着绝望与欢喜冲刷着她惨白的面容,她低低道:“所以…”

任盈盈双手撑在东方不败胸前,浸润着泪水的明眸直直望入男子惊怔的黑眸,“东方不败,娶我吧。”

一剑西来,天下俯首。

东方不败大掌钳住女孩柔软的腰肢,脸上的神情不是惊喜也不是难过,不是开心也不是生气,而是太过复杂的情感以至于无法用语言来描绘。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沙哑着嗓子唤着女孩的名字,“盈盈…”

盈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盈盈,这样的话说出口可是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盈盈,你是认真的吗?还是在和我这个可怜人开小小的玩笑?

盈盈,你…你方才的酒已经醒了吗?

无数的话堵在他的喉头,却一个也不敢轻易吐出,只怕一着不慎,就戳破了这个梦。

然而任盈盈却似乎已经急不可耐了,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消失,眼底唇角却已经满是笑意,那样真切的满足的笑。她俯□来,将柔软的唇瓣深深贴在男子紧闭的唇上,女孩清甜的嗓音里掺杂着一丝丝羞涩,“东方不败,娶我吧。”

不是命令,是…祈求。

然而世上还有比这更甜美的祈求么?

女孩灵巧的双手握住男子宽松的衣带,在男子愕然的目光中,任盈盈低头微笑,将那外袍轻轻抛在地上,然后俯身继续方才未完的吻。

“盈盈…”东方不败的声音里压抑着的情·欲,他的大掌按在女孩微凉的小手上,似乎是要制止,又似乎是在鼓励。

任盈盈眼睛微眨,长长的睫毛轻轻刷过东方不败冷硬的面颊,带来比羽毛还要轻盈的骚动,那点点微痒一路游走到男子早已沸腾的心中去了。

女孩轻笑,微凉的小手擅自闯入男子衣服之下,在那赤·裸温热的胸膛上画着圈。指尖传来的触动彰显着东方不败依旧强劲有力的心跳,任盈盈的泪水再度失控,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一颗心跳动的声音更悦耳了。

寒冷的春夜,无数繁星闪烁,浩渺的宇宙中有这样一间小小的卧房。

房中燃着一盏明亮的灯烛,烛光映在女孩带泪的笑脸上,像是清晨带露的百合花映着朝阳。

此刻女孩挺直着身子坐在双手紧握的男子身上,像个睥睨一切的将军;而被压制着的男子,额上沁出了大颗的汗水。

压抑的呻·吟声从东方不败喉中逸出。对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而言,三年禁欲之后面对这样的诱惑还要控制住反应实在是太难了…更何况这诱惑来自他深爱的女孩…

任盈盈轻吻着男子英俊的面容,比一片雪花还要轻盈、比玫瑰花瓣还要甜美的吻落在东方不败的眉梢眼角、唇边耳际,带来让人要爆裂开来的火热与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