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去?什么时候。”抬头便看到近在咫尺的纪天恒,他眉头紧锁,似乎心情十分不爽。

林琳打开房门,示意他出去说话,来到客厅一边招呼他落座,一边随意答道:“后天的飞机,你要不要我帮忙带什么东西回去?行里给了探亲假,我先回趟老家。”

“不是说半年,为什么突然提前?”纪天恒直愣愣站在客厅,一动不动地质问。林琳无奈,只好将给他倒好的水先放在桌子上,抬脸向他解释:“我完成所有考核,所以培训提前结束。”

原来如此,难怪她瘦了,难怪她看起来这么憔悴,原来是拼命缩短培训时间,如此急迫的原因,他不用想都能猜得出来。

“他究竟好在哪里?值得你如此为他?”到底是年少藏不住心事,纪天恒问得很直白,在他看来,吴未的叔叔有权,父亲有钱,一切都来自长辈庇护,看不出他自身有什么能力。

听得出他不屑的语气,林琳笑笑,一脸赞赏地说道:“他当然没有你能干,年纪轻轻就漂洋过海,边读书边办公司,说来你也做过我几年学生,学生有出息,当老师的脸上也有光彩。”

纪天恒被她夸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低声嘟囔:“就是当家教辅导几天功课,哪里算得上老师。”

林琳不以为意:“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行吗?你要是连大学都考不上,一事无成,看我还不躲得远远的。”

纪天恒猛地抬头,双目灼灼地看向她:“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将来有更大的成就,你会不会离我再近一些。”

“丁逸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天恒,我一直离你都不远。”

“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纪天恒说完这句话后屏住呼吸,屋子里瞬间显得十分安静。

无法不正面回答,林琳收敛了笑意,语气柔和却坚定:“小逸说你很任性,从小被大人宠爱,养成的习惯便是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所以让我离你越远越好。”

看着纪天恒鼻翼微张,呼吸急促起来,林琳赶紧接着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存心要挑起你们姐弟矛盾,我觉得可能因为你是她弟弟,出于对你的保护,还是把你当成孩子看待。”

纪天恒“哼”了一声,斜眼看向林琳:“既然她都说了让你躲着我,干吗还放我进来,你就不怕?”客厅不算宽敞,放了个身高腿长的纪天恒在屋里,他一走近,压迫感横生。

“我怕什么?”林琳笑得很自然,“你在她眼里是小孩子,在我眼里却不是。如果没有自我约束的能力,你不会从千万学子中脱颖而出考上这里的大学,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和魄力,你不会在不拿家里一分一毫的情况下半工半读,创建自己的公司,天恒,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向大家展示,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

纪天恒眼睛明亮,脸上表情复杂莫明:“那你”

“然而感情的事,并不是由优不优秀来决定的,否则人便没有那么多的烦恼,最优秀的男人配最优秀的女人,依此类推按号排序,多么简单。但这是不可能的,真是那样,你恐怕就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不待他反驳,林琳接着又说:“能在年少的时候认识你们姐弟,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天恒,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躲着你。”

纪天恒脸色稍霁,放缓声音问道:“你之所以不接受,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是一时迷恋,等到醒过来就会改变想法?”

林琳微笑着摇头:“感情和年龄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你姐姐丁逸和沈长东什么岁数认识?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们是真心相爱。所以我相信你,并会把这份心意好好珍藏起来。”

“我再问你一句,”纪天恒低头挣扎了半天才决定开口。“如果没有吴未,你会不会接受我?”

林琳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也许,因为人生不能重来,没有吴未,可能我的道路有所不同,会不会在别的路上遇见什么别的人,谁也说不准,所以这个问题无法解答。”

回去的那天,纪天恒坚持来送,并嘱咐:“见到丁逸那恶婆娘后告诉她,她欺负了我一辈子,如果敢再在背后诽谤我,我打不过她,会把账算在她儿子头上。”

林琳大惊:“你疯了,沈隽还不到三岁!”

纪天恒狞笑:“那不正好,未来十几年都打不过我。”

林琳忽然觉得自己成了罪人,真是一失言成千古恨,看来她要好好琢磨一下怎么向丁逸赔罪。

丁逸把林琳送的礼物收起,听完她的讲述后面对着一脸愧疚的林琳,一点担心的表情也无,撇撇嘴道:“你放心,纪天恒那小子不明白状况,还以为自己是宝贝疙瘩呢,殊不知早已改朝换代,他要敢动沈隽一个小指头,都会被全家围攻至死,可怜的傻小子。”说完后还叹了口气,做出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的样子。

叹完气后丁逸又兴致勃勃地看向林琳:“不过你要是真想做点什么弥补呢,我也不反对,赶紧和吴未生个闺女,给我家儿子做媳妇就行了!你不知道,现在出生的婴儿男女比例失调,沈隽这么淘,还长这么胖,以后找不到媳妇儿可该怎么办”

林琳决定不再搭理这个人来疯。

回家后和母亲相聚了不到一天,吴家就派人来请,虽然已经见过面,但再次和吴未父母相对,林琳还是有些紧张,尤其这次是去吴未家里,早就听沈长东等人开玩笑说吴家客厅大到可以踢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整座房子布置的像生态园,不仅大,布局很具匠心,让身处其间的人几乎可以忘却外面的喧闹和烦恼。

想到这里,林琳忍不住以全新的眼光看待吴家夫妇,之前不知道吴康仁是那么有名的人,林琳还不觉得如何,现在知道了,再看他们时,似乎又隔了一层距离,让她愈发不自在。

吴母看出林琳的紧张,浅笑着招呼她落座,不知从哪里翻出厚厚的一本相册:“过来看看吴未小时候的样子。”

自扉页的满月裸照开始,吴未的光辉岁月便被自家母亲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林琳面前。

婴儿时期的吴未肥肥胖胖十分可爱,坐在蓝色的大床上,流着口水玩自己脚趾头的样子憨态可掬。吴母用手比划着:“脸要这么大,银盘似的,生下来足有八斤重,疼的我死去活来,恨不得掐死他,多亏他奶奶拦住。”然而她的表情却是无尽的满足和神往,不见一丝痛苦。

随着年龄增长,吴未的脸慢慢变尖,黑瘦起来,有张大概五六岁的照片,一边眼皮上还糊了纱布,吴母摇着头解释:“越来越调皮,跟大他好几岁的孩子打架,结果被树枝扫到眼皮,流了好多血,还好眼睛没事儿,否则不是遗憾终生?”在座的人都是一脸后怕,无法想象独眼龙吴未该是个什么样子。

“小学时开始养成挑食的毛病,瘦的跟豆牙菜似的,风一吹就倒,还老生病,后来被几个大孩子欺负,就闹着学武术,我们想学武术也能强身健体,就请了老师教他,没想到却因此成了警察。那时候要是不由着他,或许就不至于离开家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吴母说着的时候眼圈开始泛红,吴父责怪她:“好好的怎么又来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保家卫国,难道你想让儿子病病殃殃的?”

吴母正要反驳,忽然听到林琳轻呼一声:“呀,怎么一下子长这么高!”

那是下一页的照片,按规律来说跟上张差不到一年,但吴未明显高了许多。

吴母被吸引过来,看了后笑道:“可不是,之前一直是小矮子,座位都在第一排,自从开始练武术,不挑食了,个子拔着似的开始猛长,后来慢慢还喜欢上打蓝球。”

见林琳看的专注,吴母解释地也更用心,心无旁骛,正好有人前来找吴康仁汇报工作,他见二人忙碌,轻声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留下她们继续埋头研究。

“初中时就懂事不少,虽然还是调皮打架,慢慢也知道用功上进,这是他参加航模大赛获奖的照片。”吴母指给林琳看,身着雪白衬衣的吴未已经明显比同龄的少年高挑许多,眉目渐渐疏朗,顶着蓬松的短发笑得神采飞扬。

初中,回忆起自己的初中,林琳摇摇头不愿多想,原来并不是每个少年都惨绿,听过丁逸沈长东的版本,现在又看到吴未的版本,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都能吸引她,他们有共同的特点:都有一个无忧无虑充满阳光的少年时代。

这段时期的平稳过渡,让他们都养成了开朗而自信的性格。不像她,一忽儿自卑的要命,觉得天下人都跟自己过不去,又一忽而俾倪一切,觉得任何人都不如自己,在自负和自卑的两个极端荡秋千般摇摆不定,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平衡点。

直到慢慢长大,接触的事和人变多了,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至少已经不会明显到能让别人看出来,然而谁又能保证,她的改变不是受那些人的影响?

“林琳,这里还有,要不要接着看,还是先吃饭?”

听到吴母的询问,林琳猛然把自己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没关系,我们还可以接着看。”

照片很多,厚厚的几大本看下来,仿佛亲眼见证了一个男婴长成儿童,少年,青年的全部过程,到十八岁戛然而止,吴母叹道:“上大学后就不听话了,不再照相,照了也不肯拿回家。”林琳看着她一脸的慈爱和遗憾,心下感叹:这册子里放的哪里是照片,分明是不会跑不会逃的一个活生生的儿子!

可惜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很少,因为那时候照相需要到相馆,又麻烦又花钱,忙碌的父母是没有那个闲心的,现在想想多么遗憾,如果也有这么几本相册放在母亲身边,不是要多出许多安慰?

于是林琳向吴母微微一笑:“我还有几天假期,打算去X省探望吴未,到时一定多拍几张照片发回来。”

三十七《应有香如故》菊子 ˇ三十七ˇ 

下了飞机,来到W市机场,在熙熙壤壤接机的人群中,林琳老远就看见自己的名字很醒目地写在一个大木牌子上,沿着牌子向下看,见到了熟悉的警服,陌生的脸。

打着牌子的小警察见到林琳后有些不知所措:“您是林小姐吗? 吴局他们在执行任务,派我来接您,我先送你去宾馆吧。”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马上掏出证件,双手递过去:“我叫刘为民,警号XXXXXX,这是我的证件。”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林琳笑道:“不用这么正式吧,我又不是你们的同志。”

“安全第一,这个地方有时候会有人冒充人民警察。”被林琳一笑,刘为民脸上泛红,赶紧接过林琳递回来的证件装进上衣口袋。

“你们吴局在执行什么任务?”去宾馆的路上,林琳问道,马上想到保密问题,立刻补充:“不方便说就算了,我随口问问。”

“听谢局助说,好像有个大案子今天要结束,因为今晚的庆功宴在满香阁都定好了。具体是什么案子就不清楚了。”刘为民老实答道。

林琳知道他口中的“谢局助”必是谢安琪无疑,便不再多问,跟着他来到酒店预留好的房间。

“这是本市最好的酒店,吴局本来想让您住局里的招待所,谢局助说您是大城市来的,还是住高级酒店比较好,说这个钱她来出。”

林琳愣上一愣:“这里离你们单位多远?”

“有点距离,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不过有车的话也很方便,因为城市不大。”至少跟北京相比不算大。

林琳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尽管忙,不用管我。还有告诉你们谢局助,我这次来探亲,工作单位给报销交通住宿,就不用她破费了。”

刘为民临走之前,絮絮叨叨叮嘱了她一堆,比如说独自在房间里门窗要锁好,有人敲门一定要先问是谁,陌生人的邀约千万不要答应等等。还特地嘱咐她不要独自外出,说这里的飞车党很嚣张,独自上街的女子是他们的主要抢劫对象。

林琳见他之前说话一直是短句,不是很利索的样子,说这些的时候却一气呵成,连气都不喘,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好奇道:“这是市民安全守则吗?”

“啊?”刘为民脸上显现出迷茫的神色,呐呐说道:“这是吴局长让我记下来跟您说的,有错误吗?”

林琳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怎么晓得有没有错误?”然后看到刘为民露在外面的皮肤顿时红的像煮熟的虾子,自我反省太不厚道,赶紧安慰夸奖了他几句。

酒店房间视野很好,也能上网,送走刘为民后林琳便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处理邮件,培训期间的一帮同事纷纷问她回来后的近况,尤其是苏,居然每日一封,写日记似的报告她自己的生活起居,据她说,她真的戒掉了酒,不过对此林琳持保留态度。

一一回复之后,又上网浏览了一圈,再抬眼时发现窗外日已西斜,来到阳台,任秋天里的夕阳暖暖洒在身上,林琳忽然一下子觉得不太适应当前的悠闲,马不停蹄的日子过久了,久到她都忘记上次凭栏俯视是什么时候。

刚想到这里,门铃欢快的声音响起,“我果然没有清闲的命呢”林琳微微抱怨着,脸却因喜悦而泛红。

听到吴未喊门的声音,她放心打开门锁抢先询问:“都忙完了.”看到来者并不止吴未一人,她欢快的语调放缓,说出了最后一个字“吗?”

谢安琪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久违了,抱歉让你久等,我们结束工作回去换了衣服就赶来这里,大家说要庆功,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聊,不如一起去?”

林琳正考虑措辞,吴未转身和林琳站在一起面对谢安琪:“不用了,今晚我要是去肯定会被他们灌醉,你就替我挡挡吧,大家随便吃随便喝,挂我账上。”

谢安琪笑意收敛,正色道:“那怎么行?你是案子负责人,也是今天的头等功臣,如果你不去我怎么向大家交待?恐怕就要集体来请了,何必麻烦他们多跑一趟?”

谢安琪不着痕迹地看了林琳一眼,又看着吴未说道:“再说了,给大家鼓舞士气也算半桩公事,你留我自己应付一帮大老爷们儿,不觉得于心不忍?”

正自僵持着,林琳忽然提议:“没关系,你们去吧,如果不介意,也顺便带我欣赏一下W市的夜景。”

来到楼下停靠的越野车旁,谢安琪走在前面,率先打开后座车门进去,跟司机招呼:“去满香阁,回头你把车开回局里打车过去,今晚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车外的吴未和林琳对视了一眼,吴未打开后座另一侧车门,对林琳道:“上车,小心碰头。”

林琳上车后他关好车门,自己坐到副驾驶处。司机显然知道吴未没有架子,乐呵呵开着玩笑:“本来后座是领导座,结果两位女士一来,领导马上就沦落成跟班了。”

谢安琪接话:“老魏你还没喝酒怎么就醉了?敢说吴局是跟班,不想混了呀。”

吴未苦笑一声:“何止是跟班,还是耙子,一个竖起来被攻击的耙子。”

大家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林琳本来想问,可坐在谢安琪的身边,闻着她身上的高档香水味儿,不知为什么就是感觉别扭,别扭的让她不想开口说话。

越野车的后座很宽敞,像林琳和谢安琪这样苗条的身材,坐上四个都不会挤,可两人似乎都不这么认为,各自贴着车窗离得远远的,不打算有任何接触。

来到预订的包间,谢安琪一马当先,进了包间看到在场的人便一一过去打招呼:“小张,酒搬过来了吗?”

“老王,怎么不带嫂子一起过来,她们档案处应该不会加班吧。”

“大牛,你今天打扮的很不错,就这身去相亲就行。”

大家也都乐呵呵回应她的话,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显然谢安琪的群众基础很不错。

看到吴未并没有进来,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叫道:“我说谢局助,您这点做的可不太合适,哪能走到领导前面呢?”

马上有人接腔:“嘿,怎么说话呢,人家谢局助和吴局什么关系,那是在学校就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又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早就该升华成”

“升华成什么?”屋子里走进来一个妙龄女郎,女郎眉目如画,脸颊因为乍然走进温暖的室内隐隐泛着粉红,颜色夺人,丽质无双。

刚刚说话的人顿觉眼前一亮,忘记了下面的说词,听到问话后下意识地看向发声源,发现原来接他话的人竟然就是大家谈论的主角——代理局长吴未是也。

更让他张大嘴巴的是,粉丝团里包括上至快退休的档案科五十岁大姐,下至刚从警校毕业的19岁实习生,迷倒全局三十八个女干警的吴未吴局长,竟然把禄山之爪,哦,不,是有力的大手,轻扶在那漂亮姑娘的腰上!

腰呀!男人的头,女人的腰,不是夫妻不能挠,这姑娘的腰是能随随便便摸的吗?

于是,以见风驶舵,呃,又错了,是以懂得进退而著名的大牛,马上坚定地接了自己的话:“升华成更加高尚的革命友谊!来,吴局长,这就是您的未婚妻吧,真是够漂亮,在咱们X省能当选省花。”

说完后又觉得不妥,瞄了眼谢安琪,果然脸色不太好看,赶紧补充道:“谢局助是北京人,要当选北京市市花。”

他的话到后来不伦不类,已经不能自圆其说,大家“切”了一声都不再理会。

而吴未也带着林琳正式落座。先是按照惯例把场面话说完,也就是给接下来的腐败行动找好借口后,吴未便提出告辞:“我在这里怕大家不能尽兴,”看了看林琳又道:“加上有点私事,就先走一步,大家吃好喝好,最后记我账上。”说完就要告辞。

在座诸人都露出了然的笑意,年龄大的老王率先表态:“理解理解,吴局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跟咱们解释,大家哪能不理解呢,兄弟们,敞开了肚子往死里造啊!”

吴未笑着摇摇头,带着林琳正要退席,谢安琪忽然也站起来:“我今天不太舒服,恐怕也不能跟大家一起了,吴局,能不能送我一程?”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在座的人偷偷地交换眼神,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实习警员刘为民张张嘴正要说话,被旁边的老王在桌地下狠踹了一脚——傻蛋,想当炮灰吗?

场面一时尴尬无比,吴未眉头微皱:“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谢安琪摇摇头:“没事儿,老毛病了,还是咱们一起去云南实习那次落的旧伤,天气一凉就不舒服,可能刚才被风吹到,休息一下就好了。”

吴未点头:“那就好,你跟我们一起吧,先送你回宿舍。”

“先送林琳回去吧,然后我们一起回去,这样比较顺路。”谢安琪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无辜的样子。然而此言一出,在座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看向她——他们只知道谢局助精明强干,是不可多得的巾帼女英雄,但都不曾料到她竟然骠悍至此!

在众人小心翼翼的注视下,吴未强自压住心底的火气,先是扫了眼林琳,发现她神色平静,看不出喜忧,心中愈发烦躁,但仍尽量维持着柔和的语调对谢安琪说:“你要是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的好,我打电话给小叶,让她晚上照应你点儿。”然后不容分说便带着林琳率先走出了包间。

这里昼夜温差极大,白天还是阳光灿烂,晚上则寒冷的像是严冬,冷风呼啸的时候,穿多厚的衣服都不管用。因此二人下楼后便在大厅等侯,先不出门,饶是如此,进出客人开关门时带进的冷风还是让林琳打了个寒颤,她刚从温暖入春的南方回来,哪里能适应这里的严寒?

吴未见状,赶紧解开大衣将她拥进怀里,林琳顿时感到身上一暖,抬起头来冲他报之感激一笑,吴未则回应似的点点她的鼻头,眼神温柔的能滴下水来。

谢安琪下楼时便正好看到这一幕。

“吴未,你欺人太甚!”说完打开大门冲了出去,再不回头。

三十八《应有香如故》菊子 ˇ三十八ˇ 

林琳脑袋有些发木,仰头看着吴未道:“怎么办?”

吴未眉头紧皱:“不用理她,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又不是小孩子,年龄比你还大,怎么能这么任性!”

任性也是需要本钱的,跟年龄无关,林琳微微低头,不过马上想到比较关键的问题:“这里离她住的地方远吗?她一个人出去安不安全?”

“远倒是不远,只是…”谢安琪是否回去就很难说了,吴未眉头越皱越紧,林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开始跟着着急:“要不咱们去找她?”

“到处黑灯瞎火的,能去哪儿找?再说了,我也不是她家长,没必要老妈子似的跟着操心,咱们走!”吴未似乎下定了决心,整理了衣服出门。

出门后,吴未转移话题,不停询问家里情况,林琳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终于来到事先让司机停好的车旁,两人都坐进去之后,场面有一时的沉默。

“她一个人,也没有开车,你说的这里治安不好,她虽然是警察,到底也是年轻女孩,再说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也是要担责任的。”林琳斟琢了半天,还是理智战胜感情,开口道出了两人都担心的事情,“你要是觉得麻烦,就把我送回宾馆再去找她,或许更容易些。”谢安琪摆明了是不想见到自己,她不在吴未身边,谢安琪也就没有了生气的理由。

“林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久别重逢的第一天晚上,你让我独自去找另一个女人!”吴未扭头看向她,声音里包含着从未曾有过的怒意,让林琳一下子愣住。

借着微弱的灯光,林琳看到吴未的脸上显现出一种类似失望和痛苦交加的表情:“林琳,我今天忽然觉得,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其实并不真正了解你。”

林琳脸色微变:“就是因为我刚才的话?”

吴未微微摇着头说:“这只是一件事,林琳,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平等,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之前也没有喜欢过别人,而你却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当时并没有隐瞒自己有男朋友,你现在吃一个死人的醋不觉得晚了吗?”忽然一下子扯倒了二人的感情,林琳也有点动怒,本能地开始反击。

不料吴未却忽然轻笑一声:“我没有吃江一鸣的醋,他比我伟大的多,也可怜的多,你并不爱他,他却为你而死。”

林琳终于忍受不住:“吴未,你不要太过分,你有什么权力评价我的感情!不错,你是帮了我很多,你如果觉得亏,可以不那么做,除了我妈妈的肾,我什么都可以还给你,肾你也可以折个价,我连本带利一起还!”

林琳因为发怒而面色通红,对面吴未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哀伤:

“林琳,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装聋作哑,一直自欺欺人地不敢面对这个问题,就是不想看到这个结果,你,果然不爱我。”

“或许你对我有感情,因为我做的那些事,这种感情开始是感激,后来慢慢有些升温,但具体升到什么程度,我一直不敢去想。你知不知道那次你说要结婚,我心里有多矛盾,一个声音告诉我,赶紧答应吧,机不可失,先把你娶到手,感情的事慢慢培养不迟,理智的一面却警告我,她作出这种决定纯粹是为了报恩,或许还有一点丧父之后的无助,你如果这时候趁人之危,以后永难翻身,永远得不到她真心对待。”

看着吴未慢慢陷入回忆,林琳怒气稍缓,停住原本打算下车的动作,听他讲下去。

吴未笑了一下,在林琳看来却比哭还难看,之后接着道:“你知不知道,面对着你的男人,想保持理智该有多难?可我想赌一把,赌你不是无情的人,也赌我自己,谢安琪虽然讨厌,可有一点我要感激她,每当我因为无法探测你对我的感情而开始否定自己时,她的难缠会让我恢复些信心。”

“既然她的追逐让你充满信心,选择她不就行了?还是你觉得太容易到手反而没有挑战,不够刺激?吴未,我想不到你也是这样的男人。”林琳冷笑,借口,一切都是借口而已!如果吴未没有给她任何希望,谢安琪怎么会这么多年都不死心,现在却要倒打一耙来指责她,林琳忽然觉得从心底开始发冷——这是一出什么戏呀!

“你非要曲解我的意思吗?”吴未显然没有料到林琳是这么个反应,不由有些急切,“我如果要选择她,十年前就可以。林琳,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对她有任何想法。”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吴未没有说谎的习惯和前科,林琳不好直接开口怀疑他的话。

“我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林琳,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自己很卑微的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靠父辈才能生活,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的能力。是你,让我开始患得患失,我有时会很恐惧地想,万一我那时不能给你提供帮助,是不是就没有机会接近你,没有了用处,你是否对我不屑一顾”

“你住口!吴未,哈哈,原来你不但善于给自己找借口,还会胡乱揣测别人,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在你心中原来是这么势利的一个人!”林琳气得失去理智,马上推开车门下车,正要快步离去,被迅速追上来的吴未死死抱住。

“你放开我,我不想再看见你!”挣扎不过,林琳开始大声怒斥。

“林琳,我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一下子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可是你不要只听表面意思好不好?你慢慢听我解释。”

“我不听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