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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忪皱眉道:“我说过,没觉得你丑!”

她讶异地咭咭直笑,“你说假话的功力真是一流!我是个杀手!就算我有一张好皮相,你也会觉得我不干净!更何况,现如今你看看,我的脸也毁了!哈哈,算不算是自取灭亡?”她脸上的伤疤随着涨红的脸色,愈加狰狞不堪,她甚至还故意挤了挤脸,想让他露出憎恶的表情来!可是景忪一动没动,连眼波都没有转开一下!

小让的眼光蓦地沉了沉,眼睛有些发胀,忽然转过脸道:“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你若是……若是对我,还存有一点点宽容之心,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死吧。”

他怔怔地看着她,似乎内心在挣扎犹豫,半晌方道:“你跟我回去,我救你。”

小让愣住,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指着他哭道:“你救……我?怎么救?跟我上床?!”

景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不想看着你死。跟我走吧。”说完,他上前来拉她。小让警惕地后退一步,刷地一声抽出一把匕首,直比向自己的颈间,厉声叫道:“别过来!否则我立刻自尽!”

景忪立时顿住,他眼睛瞪着那把匕首,面色忽地僵硬。“别这么傻,你不一定非得死!”

小让恻恻阴笑道:“你说得没有错,可是现在,我已经进退不得。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只想告诉你,跟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告诉你跟引魂招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

景忪跺脚道:“这个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先保命要紧!没了命,什么都没了!”

小让眼光沉了沉,仍然笑道:“我敢毁了脸进来,就想过可能没命出去!那又怎样?!我与姐姐,自幼相依为命,她死的那天,我发过誓,一定会为栓仇!可是我……可是我却做不到!”她突然又涌出泪来,却是笑道:“是我对不起她,所以宗主要我假扮云初雪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一定要找机会杀了她!哈哈弓…她的命真太好,个个都想保护她!我杀了不她!杀不了……”

景忪内心一紧,直盯着她连声道:“你要是真想报仇,就先要活下去!”

她连连摇头,泣声道:“我报不了……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了。”她呆呆地看着景忪,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竟说不出的妩媚,“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特别的男人。”

景忪愣住,盯着她没有开口,却是悄悄地向着她移动了一分。她幽幽地叹气,果断地后退三步,匕首仍然抵在颈边,淡笑道:“别妄想靠近我,用你的眼睛来迷惑我。别忘了,我练过媚功,知道怎么才能不被你迷惑。”

景忪只得无奈顿住脚,她这才轻声又道:“我自从决定做了这个勾魂使,没有一天不在声色欲望中的挣扎……见过的男人何止成百上千,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把女人当人!”她目光忽然柔和,不带一点杂质地看向他,“你虽然假话连篇,却的确毫无恶意。只是可惜……我没有早遇到你……”她的声音哽住,已经说不下去。

景忪吸了一口气,柔声道:“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救你。你先过来!”

她缓缓地摇头,笑道:“你可以救我,我却不想让你这么清清净净的一个人儿,受了我这污秽的身子!你,你就让我死得安静些,好吗?”她的眼眶中泪光闪动,在昏暗的月光里,格外让人怜惜。

景忪终于心沉如绞,无法说话。这一刻,任何话说出来,似乎都已经失去了作用。她一心想求死,不愿意再回到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里去!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转过身,背对着她。小让喘了一口气,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又掉了下来。他成全了她!她终于还是赌对了!这个男人纵然对她没有多深的情意,却实实在在是个坦荡君子,良善好人!

小让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悬崖边走去。此刻陵园门前突然冲过来几个人,大声叫道:“不要!景忪快拦住她!”

景忪没有动,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应准、庄颜、还有跟在后面的白无及、杜蘅以及三大家主!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紧张焦急的神色。到底他们是在为一个将死之人痛惜?还是在为即将断掉的线索着急?景忪只觉得这一刻呼吸都沉重起来。

“别跳!”杜蘅的脸已经刷白,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的小让,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有什么记忆中的绝望和痛苦,缠绕了她,让她慌乱而无力!只帖应准叫道:“小让!好死不如赖活!既然有勇气去死,为何没有勇气活下去?!”

小让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面色忽然平静下来,冷冷道:“死活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何干?在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人……死了跟活着,没什么分别!”

庄颜叫道:“别傻了!你死了你的主人比谁都高兴!你若真想摆脱过去的一切,就站出来和他抗争!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小让哈哈大笑,却是突然剧烈地咳个不停,嘴角终于溢出血丝。众人心中一紧,景忪却仍自没动。她张狂道:“原来我这么重要!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她说得大声,那笑容却有几分凄凉,“你们这时候都不忘要从我这里知道主人的消息?!你才别傻了!”

景忪终于袒下去了,冷声道:“够了!她不会说的。看在她就快死了的份儿上,给她最后一点尊严吧。你们……都走吧,我陪她,走这最后一步。”

众人愣住,小让也呆了。她直喘道:“好,好,果然是个君子!景忪……你过来!”

景忪怔了怔,终于转过身,慢慢朝她走去。她在笑,脸上的表情分外的轻松,根本不象是个将死之人!景忪平静地走到她面前,他们两个人的神情,都很平淡。一个没有媚功,一个没有魅眼,只是象两个平常人,两个朋友,彼此打量。忽然,她伸出手抱住了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就在所有人都一愣神的当口,她突然向后一纵身一跃,直往万丈悬崖下跳去!

景忪一惊,直觉地想去抓住她,却只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袖。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说了一句话,却没有人帖她说了什么。只帖衣衫撕裂的声音,如尖锐的利器,划破了寂静黑暗的夜,她的身子,轻飘飘地直往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坠落!

景忪手中握着半卷残袖,扑在崖边,内心也一同坠落无底黑洞!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也没有人冲上前去拉扯。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天地间完全是一片黑暗静默,却沉重得如同巨大的磐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庄颜才喘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应准默默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头,却没有说一个字。她低低地喘气,闭上了眼睛,这一刻,的确已经无需语言!

杜蘅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内心失重,如坠铁沉痛,瞬间夺去了她的呼吸。倒下去的一瞬间,眼前一片猩红,她仿佛看到了一扇幽深血腥的红色大门,正在朝她缓缓地打开,阴冷与痛苦席卷了她,身体坠向无底的深渊,眼前的一切都飞速地倒退,失去了控制。她惊恐地睁大了眼,妄图抓住救命的稻草,却只有深缠的杂草,带着刺鼻的味道,似乎已将她全身的血液抽去!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只看到了靳天择绝望痛苦的脸!

第四卷 云卷云舒 第六十四章 红色大门

光影斑驳的影像里,记忆如开了闸的水,奔流汹涌,似乎想将她淹没。她拼命地想逃,想躲避那令人窒息的感觉,可是却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她终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任由自己纠缠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让记忆一点一点,把她侵蚀!她无法反抗,仿佛有一股魔力,牵引着她,走向一个无底的深洞,所有的过去和未来,都成了无法破解的迷题,让她苦不堪言!

突然有人架住了她,血腥的味道涌进嘴里,让她几欲作呕!她很想吐出来,却被人捏住了鼻子堵住了嘴!她被强迫着将那嘴里的东西吞进了肚子里,立时觉得肠胃翻江倒海,热得快要沸腾,要把她搅烂吞咽,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呕了出去!

“再来!”那声音异常地冷静果断,不容置疑。是谁?她的脑袋疼痛欲裂,无法思考。只觉得又是一股血腥味涌进来,这一次她直觉地想退缩,却是温柔的唇覆了上来。她浑身一哆嗦,终于又咽了下去。那人似乎欣喜了一下,又叫道:“好,就这样!”说着,连续灌了她几口,她都是不及反应就吞了。

虽然那东西刺鼻呛喉,喝下去一刻之后,她突然觉得那狂燥的热气在渐渐褪去,取代的是微微的温和与平良,五脏六腑终于开始正常运作,脑子也不疼了,仿佛迷雾渐散,所有一切,都开始清晰起来。

“阿蘅!”有人在轻声唤她,她皱着眉,动了动眼皮,只觉得那心头的沉重让她呼吸微弱,不愿睁开。

“睁开眼睛看看我!”他柔声诱哄,“别怕。我说过,会一直在你身边。”

杜蘅的内心一颤,她终于清楚地想起这句话到底是谁说过。也清楚地明白了从前那所有的熟悉感,都是为何!但是她却没有睁眼。

“你在怨我吗?”他淡淡地叹气,“这个方法的确太激烈,难怪你受不了。可是只要能让你恢复记忆,我也不得不这样做!”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仍然是淡淡的凉。

杜蘅的手也开始发颤。他又说道:“不管这次能不能成功,我都不会再这样做。你醒了,就睁开眼睛。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跟你说话!”

杜蘅猛地一怔,终于张开了眼。屋子里已经大亮,窗外晴空灿烂,阳光明媚。花草鲜美,香气四溢。仿佛之前所有的血腥与痛苦,都只是一场幻梦。她将目光移到床前的人身上,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谁也不知道,此刻她的内心,竟是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醒了?”他的眼中闪过淡淡的喜悦,“我还以为你不想醒来看我。”

她低下眼,叹气,“我只是很累。就好象,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她沉默了一会,挣扎着想坐起来,他连忙伸手去扶她,她坐好时,才发现锦被上血迹斑斑,不由一愣,自己身上并没有伤口疼痛,这血从何而来?抬眼去看他,他始终伸着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却是直直地垂在一旁。杜蘅目光一沉,直觉地去拉他那另一只手。

“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一丝慌张,却没有逃过杜蘅的耳朵。

“手。”她平静而固执地拉过他的手,卷起衣袖,那手臂上的伤口血迹未干,仍然渗透着腥红的液体!杜蘅咬牙道:“你疯了!”

他沉下眼,竟然还在轻笑,“我说过,我的血就是药。治你的药。但是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这机会来了,我当然不能放过!”

杜蘅心沉如绞,抓着他手臂的苍白手指,与鲜红的伤口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不自觉地大口喘气,瞪着他说不出话。

他淡淡道:“告诉我,我成功了吗?”

杜蘅眼光微暗,没有作声。他叹息又道:“失败了?”

她缓缓摇头,犹豫着,“不。只是我没有完全想起来。但是记起了大部份。”

他的眼睛一亮,“那当时的情形记起来了吗?”

她皱眉,犹豫道:“基本上清楚,但是个别细节,还要想想。”她没有告诉他,脑子里惊心动魄的影像让她心力交瘁,情绪郁结。她直觉地想抗拒这一切沉重血腥的记忆,因此每每到了关键的时刻,算想逃避。

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道:“你有没有把握,可以让他永不翻身?”

“没有。”她据实说道,声音很冷,很不象她。

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先不要对任何人说,静观其变。我会帮你。”说完,他转身欲走,杜蘅忽然沉声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他一如既往地平淡。

“你,送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轻微地喘气,有一丝畏惧。他在利用她吗?

“为了你自己,心里的答案。”他没有看她一眼,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门外站着一个青蓝的身影,与那淡白的影子错身而过,渐行渐远。

杜蘅抬眼看着靳天择,眼睛里毫无波澜。他心一沉,站在门外,竟然失去了跨进去的勇气。当白无及抱着她回到衣轩,无视他所有的愤怒与狂躁,用他那一贯冷静无比的语气说,他有办法令她恢复记忆时,他的手心里全是汗。他害怕,是的,他长这么大从不曾这样害怕,可是这一刻,那个三年来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竟然让他怕到无法前进一步!

杜蘅掀被下床,冷淡地看着他。她的眼光已经不同,他有绝对充足的理由相信,她已经不再是杜蘅。

“怎么?不敢进来?”她一句话就刺中要害,靳天择深深地吸气,妄图驱散内心深处的痛常

杜蘅走到桌边坐下,倒茶,饮尽,忽然轻笑道:“茶是好茶,只是泡茶的人,心思难辨!”

他皱眉,终于迈脚,走了进去。“你记起来了?”他的声音嘶哑,有浓浓的苦常

“你是希望我记起来,还是希望我永远忘掉?”杜蘅看着他,眼光中有一丝玩味。

不,这一点都不象她,不象她!靳天择在心里吼,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杜蘅收回眼光,淡淡道:“你不用紧张,我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但是从前的事,还没有完全想起来!”

“我紧张什么?”他忽然沉了脸,冷冷道:“有些事,你未必就清楚真相!”

“是吗?”她扬眉,挑衅地看向他,“那么我真的很想请教一下靳庄主,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的眼光开始复杂,纠结,不安,却没有说话。半晌他才走到她面前,低沉道:“所谓的真相,只是每个人心里的答案。你若信了,便一切是真。你若怀疑,便一切是假。”

杜蘅微微一怔,心底深处的某根神经,开始不顾一切地疼痛,痛得她不自觉地变了脸色,握着茶杯的手指开始莫明发颤。她慌乱地放下茶杯,以掩饰自己伤痛袭来时,无法自制的情绪。

“雪儿……”他痛惜地唤她,她却沉了脸:“云初雪已经死了!我叫杜蘅,你可以叫我阿蘅。”

她终不肯承认是她!她始终还是不肯信他!靳天择伸出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苦涩道:“阿蘅,不管你想起了什么,都要明白,你是这里的主人。”

杜蘅冷冷道:“这个不用你提醒,我很清常”

“很好。”他终于冷静地坐了下来,“那么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解决引魂招这个邪恶组织。勾魂使死了,招影使一直不肯开口。虽然我们没有明确的证据来证明谁是引魂招的主人,但是只要还有一点线索,就必须跟下去!这一次不能再失手!”

杜蘅微微一怔,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让跳崖那惊魂的一刻,内心沉痛无比,喃喃道:“勾魂使死了?你确定?”

靳天择叹息道:“不错,我们已经找到了她的尸体,仔细查验过,不会有假。你……当初坠下悬崖,如何死里逃生?谁救了你?”他目光开始深沉。

“我只记得摔下去的时候,好象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我走,然后就失去了知觉。醒来之后,便完全忘记了从前的事,只知道自己叫杜蘅……”杜蘅低头思索,冷冷又道:“我怎么没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回来了。”

靳天择怔住,复杂的语气,喜忧难辨,“不错,你回来了……但你难道没想过,送你回来的人,可能是别有用心?”

她抬眼看向他,眼光无比地冷淡,没有半分情意,没有爱,亦没有恨,冷淡得象是从不曾与他有过任何瓜葛,嘲笑道:“说得没错。他可能真的别有用心!那么你呢?你敢说你当初来这流云山庄比武招亲,也不曾别有用心?这世上有几个人心思单纯得好象我一样?”

“雪儿!”他霍地站起了身,苦涩道,“为何这样说自己?”

“难道不是吗?”她语意讥讽,毫不客气:“也许你们都看中了我这一点,才会处处利用我这颗棋子!”

他深深地看向她,“我从来不曾利用过你……或许我曾经做过伤害你的事,但自与你成亲之后,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不管旁人如何想,我只需要你明白我的心思就够了。”

“我不明白!”她咬牙挥手,“堂堂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武功盖世,心神叵测,谁能有那个神气,明白你的来历心思?!”

他立刻沉了眼,“你始终不肯信我?!”

“你有让我相信的资格吗?从一开始,你就从不曾坦诚!”她的情绪终于有一点点激动,叫出声来!

他脸色黯然,却没有再开口说话。两个人便如此沉默着,任由内心惊涛骇浪地汹涌不止。过了半晌,靳天择才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将那幕后的引魂宗主抓出来!”

杜蘅皱起眉,这句话,无疑又扯到了她内心的隐痛,“引魂招的主人那么厉害,怎么会轻易被你引出来?!”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靳天择深深地看向她,“也许,你会有办法。”

杜蘅面色一沉,冷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太高估我了。我不过一介女流,武功低微,胸无谋略,全是依赖旁人过活。连命都是捡来的!名义上我是这流云山庄的主人,可是谁都清楚,只有你靳天择,才是这儿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他目光微暗,咬牙道:“你是我的妻子,为何却不肯与我一条心?!”

杜蘅冷冷地看着他,毫无温度的眼光,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她只是沉默着站起身,指着门外说道:“如果是三年前,我可以毫不犹豫,毫无条件地相信你。相信你的情意,相信你忠诚,相信你是一心为了我,才留下来与我成亲。可是现在,你要我信你,凭什么?!”

他目光如炬,喉咙里却哽住了一块大石头!过了半晌,他才幽幽叹道:“那么,你想杀了我吗?”

杜蘅咬了咬牙,冷冷笑道:“不。我不杀你,我要你兑现自己的承诺,从今往后,我是这里的主人,所有人,都必须以我的命令为遵。你敢吗?”

“好。”他毫无犹豫,倒令她微微一怔,冷眼又道:“不要说一套做一套。你的人归你管,但流云山庄,不再需要他们!”

“好!”他沉声道,“庄颜应准景忪,都会听你号令。”

杜蘅看着他的眼光,有瞬间的迷惑,马上又冷了下来,“你当真愿意听我的?”他缓缓点头,杜蘅惊疑又道:“如果我将你关在梵音阁内不许出来,你也愿意?!”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如果你坚持,我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她直觉地紧张起来,盯着他不敢眨眼。

“我要你一辈子做我妻子,不弃不离。你答应吗?”他目光灼灼,眼中的霸气瞬间点燃!天生的王者气,总是在他身上无处不体现,只有偶尔面对她时,才会隐有收敛。杜蘅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我不会甘心永远做一个杀人者的妻子!你想我真心接受,就找出真凶,洗清你自己!”

他的眼角,忽然扬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虽然淡得几乎轻不可见,却让他的整张脸,仿佛变了另了一个人!

“你笑起来好看!”她曾经那样与他亲昵,缠绵床榻,密不可分!她在他怀里沉醉,撒娇,甚至耍横。可是不管她怎么对他,他都会在不经意间,露出这样淡的笑意,倾刻瓦解了她的心防!杜蘅觉得呼吸一紧,立刻转过了身,不再看他。

他站起来慢慢地走向她,每近一步,都让她心跳加快,就在他几乎快要贴近自己的后背,她终于控制不住出声:“站住!”

他果然停住了脚,没有再动。杜蘅悄悄地吸气,冷声说道:“你出去!我要休息!”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转过身走了。脚步声渐远,大门关上了。伺倒在床上,几乎快虚脱一般。可是她没有哭,似乎眼泪早已经不是她所需要的了。记忆里所有的画面,种种甜蜜痛苦,迷云疑虑,都不再允许她有眼泪。杜蘅强迫自己睡觉,吃药,吃饭,只有恢复了体力,才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经历了死而复生的所有痛苦,她已经不再是四年前天下第一庄娇滴滴的大小姐,磨难把她的身体训练到能承受所有的一切的极限。只有活下去,才可能真正成为最后的胜者。这是“他”说的。三年来,“他”费尽苦心,救她,教她,只为了今天。就在醒来看到白无及那一刻,她为自己做了个决定。

世人没有人能真正靠得住,只有自己才可靠。她不会再做别人的棋子,也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从今往后,她要做回自己。

杜蘅在床上躺了三天,浮云每天按时来送药送饭,靳天择也会早晚出现在她房里。但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如平常一般,吃饭服药睡觉。只是白无及再没有来过,她知道,他们现如今抓住他的把柄,想必已经将他关起来了。他一点也不着急,似乎很有把握他们不能将他怎么样。

杜蘅什么也没问,她知道,名义上靳天择事事都依着她,但以他的个性,他不会真的把什么都交给她。这个人习惯了唯我独尊,习惯了掌控一切,怎么可能将自己手心里的东西,让于别人?!杜蘅越来越清楚地知道,若真想得回自己应有的一切,绝不能操之贡。

自从清醒过来之后,算住回了云初雪的房间,这里所有一切,都跟从前一模一样,就连梳妆台前摆放的东西,都无一遗漏。她静静地打开那个熟悉的锦盒,里面的梅花簪依然艳丽无双,靳天择情意深沉的双眼立刻又浮现脑海,杜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啪”地一声盖上了盒子!

“小姐今天要戴什么?”说话的是浮云。她依然笑嘻嘻的,却改了称呼。

杜蘅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眼光似乎有一点不自然,淡淡道:“谁让你这么叫?!”

她笑道:“当然是庄主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你才是我们真正的小姐!好在那假小姐尽早被识破了,不然我们可有得罪受了。”她说得轻松随意,杜蘅却笑不出来。

“想吃点什么?”浮云又问。她缓缓摇头,现在没什么胃口。

“那……我陪你出去走走?”浮云笑,她却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小心和试探。以前浮云和她说话从不会这样,一向是直来直往,看来,人果然是很能适应环境变化的。

杜蘅无声地叹了口气,“好吧。反正呆在房里也没有事。”

主仆二人出了楼来,灵玉和素心坐在楼前做活儿,一见算低身请安,全然与从前不同。杜蘅略一怔忡,只是沉默了一下,没有多说话。流云山庄里的人,早已经换了大多数。以前的人,在衣姿楼的,恐怕只有锦阑了。想到这儿,她忽然心中一动,问道:“阑姨在哪儿?”

浮云道:“阑姨调去梵音阁了,青儿姐姐好象病了,她要近身照顾。对了,小姐想去看看他们吗?”

“病了?”杜蘅想了想道:“青儿姐姐得了什么病?”

浮云道:“好象是风寒吧,大夫已经看过,说是服了药,休息个三五天就能好了。”

她微微皱眉,青儿曾被小让要胁,为她做内应。如今小让已死,她反倒是病了?!当下说道:“我们去瞧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衣姿楼,直往梵音阁去。走进那一片芳草地,杜蘅看着眼前的木屋,突然觉得头晕目眩,那紧闭的大门似乎被夕阳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红色!她只觉得心沉如铁,两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寸难移,只得停下来喘气。

“怎么了?”浮云吃了一惊,赶紧上前去扶她,“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杜蘅缓缓摇头,不,她不能再退缩。只有有勇气面对过去的人,才能真正掌握未来!这是“他”说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暗示她,要把自己练成铜墙铁壁,去应付任何不可预知和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当下咬牙道:“没事。进去。”

浮云无奈,只得扶着她慢慢往那木屋走去,绕到门前,一阵风吹来,廊沿下的铜铃叮当作响,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在这里所有甜蜜与耻辱,惊恨与痛苦,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在她心里卷起惊涛骇浪!

浮云浑然不觉她的内心悸动,只是觉得她脸色似乎苍白得有点不正常,连忙关切道:“你要是真的不舒服,我就进去坐会儿。”说着,算大声叫了几声阑姨。

杜蘅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浮云疑道:“怎么没人?难道出去了?”她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便轻声道:“小姐你先坐会儿。我去倒茶来。”

说完,她扭身出了门,门前的阳光渗透在大门上,让她瞬间又有了幻象,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了红色一般,腥味刺激着她的感官,让她的心慌乱急跳。她下意识地闭上眼,急促地喘气,眼前却仍然是挥之不去的血红色,狰狞妖娆,扑面而来!杜蘅只觉得快无法呼吸了,终于“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跑去。

谁知她只跑了两步,就砰地一声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杜蘅猝不及防,只觉得脑子一荡,胸前一痛,立刻清醒过来。她慌乱地张开了眼,靳天择黑如星子的眼睛,落进她的眼底!杜蘅轻呼一声,他立即揽住她道:“怎么了?”

她身子微微一僵,挣脱他,淡淡道:“没什么。”转眼看了看四周,一切如常。她皱紧了眉。

靳天择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表情,沉声又道:“你想起了什么?”

她冷冷道:“你希望我想起什么?”

他习惯性地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过。靳天择叹了一口气,为所冷的抗拒而深感无力,却只能慢慢走过去坐下,沉声道:“我希望你想起所有的全部,如果你能记清一切,就不会再这样躲我……”

杜蘅不以为然地冷笑道:“未必!你不怕我记起了所有,会杀了你?”

靳天择脸色一黯,忽然笑道:“如果你有本事,就来杀。只要你真的记起了一切,记起了以前曾经对我说的每一个字,你仍然想杀了我,我不会阻拦你。”他的声音竟有几分伤感,让杜蘅莫明心颤。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杜蘅告诫自己不可心软,硬声道,“别妄想。”

他淡淡地笑,眼中却有一分认真,说道:“我没要你放过我。从来没说过。”

杜蘅怔住,他的确没说过。他只强调,要她相信他。可是她如何相信?有什么东西比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更震撼?!她转开眼,冷冷道:“你自己说个时间。我不会一直等下去。”

“三个月!”他沉声悦耳。杜蘅愣了一下,这句话,他也曾对假的云初雪说过。难道是真的已有布局,而不是随口说说?!

她皱眉道:“好。若是三个月后,你仍然查不到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