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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过她,让她转过身面对着池壁,低声道:“这媚毒是一种慢性的药,如果不受勾引,必然与常人无异。一旦动了色心,便难以解除。我替你运功,加上这温泉的药效,要花点时间才能消除… … ”

“不!”杜蘅惊叫一声,直觉地不想他再靠近,连忙欲转过身去推他,无奈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牢牢被他控制在身前,当下急得大叫道:“你骗人!我不相信!"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没骗你。你放心,我只替你运功,不会动你。”说完,他的手掌抵在她几乎光裸的背上,真气缓缓进入了她的四肢百肤,杜蘅只觉得有一种强大如波涛一般的力量,在她的血管中奔流。先前内心的那股躁意正在慢慢地消除,她咬住了唇,知道他没有说谎,于是不再抗拒,任他为她运功。慢慢地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软,快要支撑不住,只能绵绵地靠着他,依靠他手掌的力量,勉力支撑。

一烛香的功夫,他便收了功力,缓缓吐气。杜蘅一下失去了支撑,终于控制不住软倒下去。她软绵绵的身子直往下沉,眼看就要没入水中,手上却没有半分力气。靳天择连忙伸手一捞,将她抱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努力想保持清醒,眼晴却越来越模糊。

“你累了,睡吧。”靳天择沉厚的声音响起,她果然再也撑不住地失去了意识。

等她朦胧地有了意识的时候,只听见一丝细微的哭泣声,在房间里空荡荡地回响,她很想睁开眼晴,那眼皮却象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有个声音冷冷道:“说不清楚?谁能相信你清白?"

“庄主,你烧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哭泣声大了些,有些断断续续。

杜蘅心头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熟悉的房顶、床榻,屏风… … 她睡了多久?

“奴婢… … 奴婢只是想谢谢小姐曾经帮过我,才想着送她个礼物,真没有别的… … 我家有父母弟弟要供养,奴婢自进来了,就一向循规蹈矩,惟恐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庄主若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庄管家… … ”

“绯影不会乱来… … ”说话的是庄颜,“我可以保证,她没外心。”杜蘅挣扎着坐起身来,靳天择的身影立刻移了过来,小心冀冀地扶起她,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

杜蘅抬头看了看屏风外,低低道:“我没事,只不过头还有些晕。外面是什么人?"

“我在查那荷包的事。”他扶着她站起来,对看屏风外冷冷道:“绯影先关起来,查明真相再说!"

那轻微的哭泣声又响了起来,杜蘅一只觉得心头一痛,连声道:“等等!" 众人都怔了? 征,她慢慢走到屏风外,只见绯影跪在门内,犹自抹泪。庄颜则坐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杜蘅喘了一口气,走到绮子边坐下,看着绯影道:我也不信你会害我。我只问你一句,那荷包里的桂花,从哪来的?"

“是… … 奴婢前几日采的。”绯影抬眼去看她,眼晴竟肿得如同桃子一般,“先前也是因为桂花莲子羹,你救过我一次。所以我看那桂花极好,才想着放进荷包里。希望你喜欢。”

“你在哪里采的?”杜蘅想了想又问,“采回来之后,可曾有人动过?" 绯影抽泣道:“就在青花苑前那两裸桂花树上采的。回来没有人动过。”她怔了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道:“对了,上次小姐采回来的桂花没用完,我埋进地里,这次用的时候,想着怕放久了不好,就拿来用了。把这次采的,再埋进去。荷包里的桂花,有一半是小姐你自己采的。”

杜蘅呆住,心却跳得飞快!她采的?上次她为小让做桂花莲子羹所用的桂花,是白无及给她的!

靳天择皱起眉,“你自己采的?难不成会自己害自己?"

杜蘅捏紧了手,却说不出话来。小让吃了桂花莲子羹,当夜便发作了。众人都以为她是中了合欢毒,才会如此,谁也不会联想到这桂花上的媚毒!好阴毒的手法!只怕小让自己也永远想不到,害她的居然是一枚桂花!此刻杜蘅心里已经乱成一片,唇角无法抑制地哆嗦了两下!

“既然说不清,你就出去吧!”靳天择面无表情道,“我也不罚你,你多领三个月的工钱,回去寻个好人家嫁了。”

绯影大惊,连连磕头叫道:“庄主!求您烧了我吧!我不能没这份工啊!我爹刚刚给我弟请了先生,教他读书!我们家全靠我一人,救您了,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撵我出去啊!”她泪流了满面,不住地磕头,不一会额头就红肿了一片

杜蘅似乎又看到了当初被小让欺负的她,不由得心下不忍,连忙上前扶起她道:“好了!别磕了,起来!"

绯影只是哭,也不敢起身,“小姐,我求你了,小姐… … ”

“起来!”她拉着她站了起来,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这才叫道:“我没说要撵你走!别哭了!浮云!去打水来,替她洗把脸!”转眼看了看庄颜,“有没有药?"

庄颜显然怔了怔,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药?"

“你看她这额头!都肿了!外敷的药!”杜蘅伸出手到她面前讨要,庄颜嘴唇动了动,冷冷道:“你想保她?"

“怎么废话那么多?平时你可不这样!先拿药来!”杜蘅不耐地催促。

庄颜冷了眼,转眼去看靳天择。杜蘅气道:“怎么?我说的话不算话?你不用看他,他想赶这丫头,我不同意,就不成!到底有没有药?"

靳天择微微点头,庄颜这才唤红尘取了药来,杜蘅让浮云替绯影洗了脸,擦上药,这才坐到一旁,沉声道:“这件事就这样吧,谁也不许再提。总之我相信绯影不会害我!都散了,该什么干么去!"

靳天择挥了挥手,众人都沉默着退了出去。绯影走到门口,忽又折了回来,对着杜蘅连磕了三个头,泪眼汪汪道:“小姐,你的大恩大德,绯影终身不忘!谢谢你相信我,这辈子奴婢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誓死追随小姐!”说完,她不等她说话,起身走了。

杜蘅心头一颤,没能发出声来。靳天择盯着她道:“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吗?"

杜蘅沉默着,她已明了一切,只是这根源为何,却仍然是她不清楚的,或者说,她还没有勇气去面对的。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相信你自己心里,总有个结论。有些事情,不仅要用眼晴看,还要懂得用心去分辨。”靳天择直盯着她,眼光里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杜蘅扶住了额头,只觉得冷汗阵阵,控制不住的仓惶混乱,闭了闭眼道:“你不用再说了,走吧。”

他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仔细看着她的眼晴,关切道:“还有不舒服?"

她慌乱地摇头:“没有。我只想… … 静一静。”

靳天择抓住她的脉博,仔细地探脉,低沉道:“毒已解完了,你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能是累了。再歇会儿吧。我让浮云把饭端上来用。”说完,他拉起她,往床边走去。杜蘅想挣脱,却终于还是忍住了。

他将她安置在床上,细心地盖好锦被,低声道:“睡吧。一会吃饭我叫你。”

杜蘅忍不住叹息一声,翻过身去不敢看他。每每面对他的温柔体贴,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她总是深恨自己如此心不由己,无边沉沦,但一到关键时刻,总是狠不下心。想起先前他也是如此,关怀备至,细心呵护,让她不知不觉便却下了心防,与他做了真正的夫妻!哪怕他曾经那样伤害过她,她也愿意放下一切怨念,与他重新开始。可是现在… … 不行了,已经走得太远,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

杜蘅内心刺痛,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被子,将头深深地埋了绣枕中。她不想哭,可是伤心一波一波地涌来,让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阿蘅… … 相信我,一定不能再离开我… … ”靳天择低沉的声音传来,她终于止不住泪流满面。

第七十章 秋风难度

时间过得很快,流云山庄里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应准与庄颜的婚礼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杜蘅每天没事便在衣轩里四处走走,她的心事很重,很多事都没有头绪,或者说,让她不敢面对,这令她压力倍增,迷失了方向。她在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四下游走,脑子里的记忆便一天比一天清楚。

有时候,清楚,代表着痛苦。甜蜜的让人心酸,苦涩的让人透骨。杜蘅站在衣姿楼前的树下,内心忽然觉得荒芜一片。这种空洞和无助,比之从前的苦痛纠缠,来得更令人绝望。她一直沉默着,就连眼神都没有力气。直到太阳快下山,才转身。一回眼,便看到靳天择明亮的眼晴,直直地盯着她看。

他天天在她身旁,话却不多。仿佛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再解释,便显得多余。他就这样,眼光追随着她,心思跟着她,就仿如四年前,他与她成亲后,百般温柔,用尽一切方法挽回她的心。只因为曾经的伤害,是那样的深刻和无理。杜蘅沉了脸,走过他的身旁,没有一个字。

他也没有动,唯有眼光,一直尾随着她进了房间,关上门。

他们仿佛回到四年前的原点。只是他太清楚,这一次比四年前更难。靳天择站在楼前,眼光黯淡。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为她撕心般痛过的人,却总是无法与她相爱相守。

“庄主,福福回来了,人也已经送到了。”庄颜冷淡的声音传来,靳天择微微回神,轻轻摆了摆手。

“安置在哪里合适?”她想了想道,“要不就在我青花苑如何?! "“好。”靳天择的声音发沉,“暂时不要让她见任何人。”

庄颜微微点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道:“这次会不会太冒险?她神智终不是太清楚,我怕到时候会弄巧成拙!"

靳天择低叹道:“不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否则我们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她硬声道:“为了她,你甘愿冒险?要知道,一旦失败,你可能再不能翻身。”

“不成功,便成仁。”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很黯淡,犹如他的心,一直在地狱里煎熬。这样的日子,他无法再过下去。他知道,所有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要么达成所愿,赢回真心,要么推动所有,甚至性命。不,还有比性命更重要的……

庄颜深深叹息,知道不管说什么都不能再改变他的心意,转身欲走。靳天择忽然淡淡问道:“应准怎么样了?”

“还好。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庄颜的面色如常,有着淡淡的欣喜。

“辛苦你了。”靳天择转眼看向她,“他一心有你,将来定是个好丈夫。”

庄颜身子微微一震,别开头淡淡道:“我知道。”

靳天择轻轻叹息一声,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庄颜迈出去一步,又顿了顿,“不论如何,我还是想谢谢你。你是个正人君子!"

靳天择目光一沉,竟自失笑:“正人君子?我倒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我!你不怪我当初曾在你最软弱时利用过你?! "

“你的手段在那些所谓正道人的眼中,或许不算最正派,但却最有用。不管怎么样,你都算是帮过我。我会记得,你给我的一切。也会记得,你再怎么很,都不曾利用过我的感情。在你心里,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不会有半点模糊暖昧。”庄颜忽然说了很多话,转过头去看他,“你也教会了我,什么是感情。”

他怔住了,“我教会你?! "

“是的。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始终不渝,执着坚持,永不放弃。我期待有一天,你能得偿所愿。”说完,她回身就走。她走得很快,不敢回头,惯常看透别人心的庄颜,此刻却怕被别人看透。

只有站在窗前的杜蘅看得清楚,她眼晴里的爱恋,仍然留着那一丝余温。这就是女人,通常对自己第一个动心的男人,难以释怀。

她沉默了一下,看见靳天择的身影远去了,这才悄悄地下了楼,往青花苑去。庄颜的院子里很清静,红尘站在一旁不知忙碌着什么。杜蘅打量一下,确定庄颜不在,这才上前去轻咳一声道:“红尘,前几日让你准备的餐单,怎么样了?”

红尘回头见是她,不由得讶异道:“小姐怎么亲自过来了?奴婢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正想着明儿给您送去!”说着,她拍了拍手,搬来一把椅子,笑道:“小姐您坐。”

杜蘅也不客气,坐下不在意道:“我正好路过,所以就时来问问。对了,我听庄颜说,青花范来了客人,是真的吗?"

红尘一怔,“客人?您是指那个西厢房的丫头吗?"

杜蘅心头一跳,淡笑道:“可不,新送来的丫头?! "

红尘笑道:“小姐说笑呢,她可不是什么新来的丫头,我听说以前在这儿当过差的。后来得了病,才送走了。现在好了,又回来了。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说她这样的丫头,走了便走了,断没有回来的理儿!"

杜蘅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是吗?她叫什么?"

“叫西窗,名字倒好听。对了,小姐,您坐会儿,我去给您拿餐单。”红尘转身进了屋,杜蘅的手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把手,心里慌乱了无比!锦阑说出了事后三天,西窗便离开了流云山庄,难道是得了什么大病?!为何现在又回来了?!

她控制不住地站起身,急于想看到她,直直便往那西厢房走去。推开房门,屋里很明亮,夕阳的余辉给房内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芒,让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有几分不真实。杜蘅慢慢地踱进房内,目光四下搜索。屏风内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她没有睡着,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便低声道:“红尘妹妹,是你吗?"

杜蘅的眼晴.忽然湿润起来,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直走到她床前,那张印象中俏丽的脸,慢慢与眼前的融合。

“西窗… … ”她听出来自己的声音竟在莫明发颤,“真的是你… … ”她的眼晴依然美丽,却隐隐有些黯淡,盯着她竟吃吃笑道:“你是谁?你长得真好看!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嗯,我认识你吗?"

杜蘅的心直打颤,她不记得她了?“你不知道我是谁?西窗,你仔细看看我… … 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西窗仔细地打量着她,皱起眉头苦想,忽然抱着头道:“啊,好眼熟,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想不出来?! "

她掀开被子,挣扎着翻身下来,却跌倒在地上。杜蘅吓了一跳,赶紧想去扶她,她却不肯。她站不起身,一直爬到她脚边,才喘息道:“来人啊,救命啊!”

杜蘅低眼一瞧,只见她的裙裾空空的,两条腿竟生生地切去了一半,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一个劲儿地往门口爬去,她又惊又痛,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反映过来,连忙上前去想扶她。哪知她一把甩开了她,厉声叫道:“走开!你想杀了我,没那么容易!快走开!"

杜蘅瞪着她喘气,她,她残了?疯了?惊得眼泪迸流,几近发不出声音,半晌方喘.息道:“你… … 你的腿… … ”

“断了!”她吸了一口气,忽然泪流满面,恶狠狠地看着她,“这是报应!总有一天,你也会有报应的!"

杜蘅惊得快喘不过气来,连忙一把抓住她,叫道:“你说什么?什么报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西窗用力甩开她,哭道:“救命啊!小姐,你别恨我,一定要原谅我… … 是我不好,我该死,我害死了庄主和夫人,还害了你跟姑爷… … ”

杜蘅呆住了,半晌才发出声音,微弱不可闻:“你说……什么?"

这一征之下,西窗人已经爬出了门外,就地滚了出去!杜蘅吃了一惊,赶紧跃出门外,只见院子里忽然冲过一个人,一把抓住她便叫道:“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走!"

杜蘅定晴一看,竟是锦阑阑!她蓦地惊道:“阑姨!你怎么在这儿?"锦阑拉着她就往门边走,只听红尘的声音传来:“西窗!怎么回事?! ”她惊诧地奔上前来,赶紧扶起地上的西窗,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这才埋怨道:这是怎么了?不好好在房里歇着,有什么事唤我就好了啊。”

西窗吸了一口气,抓着她的手急切道:“红尘快救我,有人要杀我!" 红尘笑道:“别怕,没人要杀你!你看看,这不都好好的?! "

西窗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眼光停留在杜蘅的脸上,忽然捂住了脸,“啊!她来报仇了!报仇了!我… … 我该死了!"

杜蘅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不了。她看着西窗,昔日时俏丽活泼,贴心机敏的丫头,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副模样?!只觉得心如刀绞,根本说不出话来。

锦阑连忙拉着她往外奔,急声道:“小姐快走吧!她现在这个样子,情绪太混乱,你跟她没法说话。万一她伤了你… … 那可就麻烦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瞪着她,质问,“她是我的丫头,我有权知道一切。”

“她不是你的什么丫头,她只是引魂招里一个普通的婢女!”庄颜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冷冷道,“她背景很单纯,进来流云山庄后,一直没有人怀疑她。”

“我不信… … ”杜蘅呆呆地,这句就象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可以骗自己,不过她还活着,总有一天,她可以告诉你一切真相。”庄颜看了她一眼,又走到西窗身前,低头淡淡道:“我们冒险接她回来,也只是为了一个真相。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杜蘅忽然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庄颜转头又看着她道:“不过现在还不行。她情绪不稳定,还不能完整地说出她所知道的事实。你最好再多等两天。三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两天吧。”她目光很淡,却隐有忧伤。

杜蘅盯着西窗,面色急怒无常,锦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地拉她道:“小姐!先回去!"

她拉着杜蘅出了门口,庄颜若有所思的声音又传来:“阑姨,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别让她到处乱走。”

杜蘅脑子里全是西窗断了的双腿和扭曲的容颜,让她震惊得无法思考。直到进了衣姿楼里,被锦阑一把按倒在椅子上,她才不由自主地蒙住了脸,忍不住流出泪来。

锦阑叹了一口气,倒了茶来塞进她手里,低低劝慰道:“小姐!别哭了。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一直不敢跟你说… … ”

杜蘅蓦地瞪着她,颤声道:“你说什么?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锦阑的脸色灰了又白,低下头道:“西窗在你之前便去了梵音阁,然后就失踪了。三天以后他们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她… … 她摔断了腿,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然后靳天择便秘密送走了她。这三年,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儿,也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当年轻扬死了,西窗疯了,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七儿,嫁了出去,再没回来。这衣姿楼立刻换了一批人来,当年的事,谁也不清楚内情… … ”

“是谁害了她… … ”杜蘅几乎是咬着牙齿说了这句话,“到底是谁?她知道些什么?"

锦阑默默摇头:“我也不知道。轻扬也死得奇怪。西窗掉下去的地方,就在梵音阁内。也许,她看到了什么,才会被人迫害… … ”

杜蘅皱紧了眉,脸色格外地难看:“可是她刚才说,是她害了我爹娘… … 还有靳天择… … ”

锦阑道:“当时她被救上来的时候,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杀人哪,救命哪,没说什么害人哪!小姐,这件事我觉得有古怪。”

杜蘅心一沉,“你什么意思?"

锦阑思索道:“我怀疑这三年,他们在西窗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西窗这丫头当年进来流云山庄的时候,大方伶俐,夫人一直喜欢她。服侍你也一直很尽心,没出过任何差错。我可不相信,她会是什么杀手组织的人!"

杜蘅冰冷痛楚的心,开始苏醒,她的脑子运转起来:“你的话是没错,但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害了庄主和夫人… … ”

“小姐!”锦阑急道:“你想一想,西窗是个神志不清的人,如果真是姑爷害了她,这些年指不定怎么教她说这些话!她一个小丫头,受制于人,为了活命什么事不能做?反正我是不相信,西窗会是个坏人!"

杜蘅沉默了。她也不信,不敢信… … 当年她那样机敏贴心,娘也常常夸她。甚至,她能感觉到她对身边所有人的关怀和善意。这样一个玲珑别透的女子,怎么会是个坏人?!她轻轻地喘息了一声,内心的痛苦又缓缓地席卷而来。锦阑又道:“小姐你想想,如果真是姑爷害了老爷夫人,他肯定会找各种方法来掩盖。而最好的方法,便是人证!西窗若真是重要的人证,他又何必藏她三年?!谁不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杜蘅捏着茶杯的手,开始微微打战。

锦阑叹气道:“不过这些也只是奴婢的猜测,到底真相如何,我们终究无从得知。如果有个办法,能试探出姑爷究竟有没有杀人就好了… … ”

杜蘅手一抖,茶水溅了出来。她放下杯子,疲倦地摆手:”阑姨,你去吧,我想歇会儿。”

锦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退了下去。杜蘅捏紧的手,开始微微泛白!有个方法,有个方法… … 白无及也这么说!关于流云山庄,到底有什么秘密?又有多少人,为了这个秘密而来?!她突然深深地绝望,呆呆地走到床边坐下。一转眼看到梳妆台边那个锦盒,盒子的夹缝里也藏了一个秘密,关于小鱼儿,关于他。

她一直以为,回来了,想起了当年的一切,她便能报得大仇。哪知所有的事,都出乎了她的想象。

以为是仇人的人,一往情深,痴心不改。以为是恩人的人,神秘莫测,若即若离。以为爱过,恨过,早已经不再会,中感情的毒,谁知那是落叶下的泥沼,一脚踩过去,便深陷其中。

可是她是杜蘅,早已不是天下第一庄里尊处优的大小姐。她不能再让别人掌握自己的命运!她要报仇,要明了所有的一切!所有死去的,被害的人,都不能白白地栖牲!那些,曾经是她生命中最亲的,最近的人,曾经关怀她,爱护她的人,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着她这个活着的人,去找到所有事实的真相!杜蘅坐在床边上,沉默地想着心事。直到日光西斜,夜色薄薄地笼罩了精致的小楼。她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平静地唤了一声:“七儿!"

门边走来一个人,淡淡地笑意在脸上有一丝不自然:“小姐唤人吗?" 杜蘅抬头一看,看到浮云时一瞬间的怔忡,却立刻掩去了悲伤的神色,淡淡道:“嗯,我想事情想岔了神。你去备些酒菜,然后让人去请靳天择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浮云微笑,应了一声便下楼去了。酒菜很快便端上了桌,杜蘅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坐在桌边,看着她们上菜。绯影低身道:“小姐还想要什么,尽管吩咐奴婢。”

杜蘅淡淡地看她,额头隐隐还有伤痕,不由叹道:“你的伤好了吧?" 绯影连忙道:“奴婢没事,多谢小姐关心。”

她轻轻挥手:“你们下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唤你们。”

众人应声走了。月亮升上天空,清冷的月光将衣姿楼照得有几分雪亮,廊沿前红色的灯笼映照着朱色的楼门,有些许的暖意。可是杜蘅的心里,却冷得象冰。她要去证实一件事,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门前传来脚步声,她微微抬起头,那个熟悉的青蓝的影子,缓缓地走了进来他明亮的眸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转眼瞥见桌上的酒菜,微微一怔,低头叹道: “你找我?”

“坐吧。”她平静地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夜色和灯光里,她的脸,依然美丽惊人,却出奇地冷静。这不象她。

靳天择心中思绪翻涌,却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一旁坐下。

杜蘅执起酒壶,为他倒了一杯酒,淡淡道:“好久没在我的房里喝酒了。以前我曾经喝过一次… … ”

他的眼光一动,握住她执着酒壶的手:“你不能喝。”

她冷淡地笑了笑,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不喝。你喝吧。我请你来,确是有一事想问你。”

“什么事?关于西窗?”他执起酒杯的手,在唇边顿了顿。

杜蘅的心,刺痛了一下,“她… … 疯了?"

“是。”他放下了杯子,声音有几分沉重,“这些年来她一直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就拼命哭,一个劲儿求人原谅。坏的时候就发疯,老说有人要杀她,见人就咬… … ”

她的声音有几分苦涩,艰难道:“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我本来,没打算要她再出来。”他叹气,“但我也的确想不到旁的办法。只能委屈她。虽然太冒险… … 但我不能再输… … ”

“输什么?”她眼光望向他,他输过吗?似乎从他出现开始,他从不曾输过。他也会怕输吗?输掉什么?流云山庄?还是引魂招?

“输了你。”他回答得果断,语气却轻柔,眼光专注,令杜蘅的心,又不自觉地一颤!

她转回头轻笑:“你越来越会说话,懂得一个女人的弱点。”

他的眼光有一分暗沉,“你错了。我不懂。我只知道,有些话,再不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