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自南觉得这个话题也挺无聊的,每天问的就是这么些问题,吃了什么?吐吗?吃饱了吗?

她指指桌上,有什么自然就吃了什么,有什么可问的?

晏暮青又道,“今天冯婶好像买了草莓,草莓是反季节的水果,少吃一点。”

“嗯。”她冷淡地说。

话题终结,他想了会儿又道,“明天要去医院检查,检查完如果你精神好的话我们就去逛街玩玩,嗯,你可以吃你想吃的。”

她毫无兴趣,“算了吧。”

“我说认真的,无论什么,你想吃就去吃,偶尔吃一次也没关系。”他说。

许自南觉得好笑了,想起从前撒着娇求他带她去吃东西的情形,那样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了吧,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她自己清楚,也许有一天,她会带着恩恩去吃,可那也是他们两母女的事了。

想到小恩恩长大以后,自己牵着她的手,跟她一起去吃垃圾食品的情形,就觉得格外温馨,那样的画面是不是像闺蜜?她的目光和脸色顿时柔和起来,唇角还溢出笑容。

她的这个变化被他看见了,以为她很满意这样的安排,神色也是一松,“那我们明天早点起,早点结束检查。上次你就说想去逛母婴店的,这次我陪你,补上。”

她憧憬中的美妙画面被他打断,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不想去,没兴趣。”

晏暮青原本轻松的神情也顿时凝固,“是没兴趣逛街?还是没兴趣去吃东西?”

“都没兴趣!你慢慢吃吧,少说话,别噎着!”她起身,慢慢上楼了。

晏暮青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汤匙缓缓放落,端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第二天还是起得挺早的,虽然天气晴朗,许自南还是被晏暮青裹得严严实实,甚至戴上了大墨镜。

许自南看着汽车后视镜里的装扮,再看看跟着的一大群保镖,觉得如果没这么大阵势,还没人知道她是晏暮青老婆,这样出行简直就是告诉别人,来来来,这里有大人物啊,快来关注啊…

不过,不管心情多么阴霾,医院检查的过程却足以让所有的阴云散尽。

医生告诉他们,宝宝发育得很好。做B超的时候,B超师还喊晏暮青看,告诉他哪里是头,哪里是眼睛。

许自南躺在B超床上,看见的是晏暮青的神情,整张脸都泛着柔光,那份喜悦之情,自眼底深处流淌出来,让这张好看的脸,焕发着前所未有的慈爱。

她看着,心底的酸意却直往上冒。

原本是多么完美的世界,为何要去亲手把这个世界打破?何必?何必?

彩超单打出来以后,许自南自己也看入了迷,晏暮青掩饰不住喜悦的心情,一时忘情,给她指着那张图解说,解说完了还特得意地道,“我们小恩恩是个高个子,眼睛一定特别好看。”

这是恩恩的第一张照片,许自南拿在手里,小心极了,心中也因为那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小身体而充满温柔,对于晏暮青自得之词,同样感到了骄傲,唇角的笑意,眼里的温柔止不住地外溢。

大约是医院人太多的缘故,走在前方的小麦突然站住了脚步,许自南只顾着看B超图,没留意,一头撞了上去。

人倒是没撞到,她的手撞小麦背上了,B超图也折了。

晏暮青顿时怒了,“怎么搞的!?”

小麦惊魂未定,以为撞到了许自南,忙认错,“对不起,晏先生,我…一时没留意。”

第256章

“怎么样?”晏暮青扶着她,小心翼翼。

许自南摇摇头,“我没事,没撞到,小麦你不必紧张。”

只是她手里的B超图,好深一条折痕,正好穿过影像,晏暮青从她手里拿过来,皱眉的样子,竟十分心疼。

许自南看着他小心翼翼把那张纸抚平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无端涨疼得厉害桕。

最后,他把B超纸夹进病历本里,还是那般小心翼翼的,低声道,“走吧。”

之后便是在抽血室抽血,眼看着针头扎进她皮肤,抽走一大管血,往几个试管里分装的时候,晏暮青脸色都不对了,轻声说了句,“要抽这么多吗?”

护士立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许自南也觉得这句话实在是显得很没有文化…

“走吧!”为免护士异样的眼神再次投在他们身上,许自南皱着眉,急着要走了。

晏暮青跟了上来,陪着她重回医生那里看B超结果。

医生又把这个孩子的发育情况赞了一番,对于许自南的身体状况也表示满意,到底年轻,现在胎儿情况很稳定。

许自南听着,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

因为有些结果暂时还出不来,晏暮青便陪着许自南先离开医院了。

阳光较来时更加明媚,许自南在众人簇拥下走在阳光里,因为恩恩的缘故,紧绷的心如被这阳光晒化了一般,十分舒适,面容也多了几分恬淡。

晏暮青和她坐进车里,见她脸色尚好,便道,“适当出来走走是不错的。饿不饿?去吃点什么?”

昨天被她否决了的提议,他再度提起。

“还是先逛逛?你不是总嫌弃我给恩恩买的东西不好吗?自己亲自去选一选?”他又提出来。

这句话倒是说进了她心里,恩恩的东西家里已经买了不少了,可是没有一件是她亲手摸着挑选的,于是点了头。

晏暮青眼神一松,连说话都响亮了些,“阿百,去商场。”

许自南进入母婴区后整颗心都被萌化了,那些小衣服小鞋子,小餐具小玩具,甚至给宝宝剪指甲的小剪刀都让她爱不释手。

“好可爱!怎么…这么小!”她拿着那些小东西,喜形于色。

晏暮青陪在她身边,只要她看过的东西,全都直接买下,导购没见过这么买东西的,最后推了一个推车来跟着他们转。

当许自南又拿起一个卡通彩色旋转风铃时,冯婶善意地提醒,“南儿,这个刚刚已经买了。”

是吗?她拿重了?

可是晏暮青不管这许多,直接把这个又给拿上了,还说,“冯婶,别管她,只要她喜欢,我们可以房间挂一个,婴儿车上挂一个。”

连姑爷都这么说,冯婶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不吭声了。

许自南乐此不疲,在商场里转了许久,直到晏暮青怕她累着了,才出言提醒她,“南儿,差不多了,恩恩会累了。”

许自南这才作罢,任晏暮青结了单,然后带她去吃东西。

去的是上次他们去的法餐厅浮世顶楼。

所有关于这里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就连坐席也是之前一样的,犹记得,他要品前菜,吃苹果甜品,犹记得,他用那样的语气,叫她:过来。记得那晚的星光,璀璨了他的眼眸,他的容光。

坚强也许容易,怕的却是回忆。

回忆像一只捣乱的手,毫无章法地在心口捣乱,揉、搓、挤、掐,将所有掩饰得好好的痛楚和凌乱用力压榨出来,最后乱了心,失了魂。

“南儿,还记得那次我们在这吃饭,你说怕生孩子吗?”他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

怎么不记得?她还记得她对他说,她怕生孩子,因为怕孩子成为第二个小鱼儿。而他当时还说什么来着?说绝不会给孩子一个不完整的家…

她没有喝水,也没有回答他。

他温和地笑,“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多勇敢,已经是准妈妈了,你是最棒的。”

是啊,她已经是准妈妈了,可是他说的完整的家呢?也许,他仍然会 tang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吧,呵,就像一只有瑕疵的,却不会碎的碗。

在他给自己也倒了水之后,看着她,还是那句,“过来。”

她没有动。

她想,她再也不会往前多走一步了。

“南儿,我知道…你现在怀着恩恩,很辛苦,情绪也容易波动,可是,还记得我们在这说过吗?会给恩恩一个完整的家,记得吗?”他柔声说,尽管这不是晚上,也没有星星,可他眼里的璀璨仍不输于星光。

许自南冷哼了一声。

“南儿。”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是一个,不太会表达的人,有时候,也不那么讨人欢心,可是,我很在乎我们这个小家,你、恩恩,和我,我们一起努力,给恩恩一个美好的家庭好吗?我从小没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也不太懂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子,所以,你教我好吗?”

许自南听着他这虚伪的语言,再度冷哼,抽回了手,“你先自宫吧。”

他一滞,饶是极灵敏的头脑,也没反应过来她说这话意义何在,只道她在和他开玩笑。

被她冷落了好一阵了,这么开个玩笑是有和解的迹象吗?

他笑了笑,“我自宫倒是没问题,那你以后想吃我的时候怎么办?”

怎么也忘不了要她吃饭,她却嘟着嘴说要先吃他的表情,每每想起,整个人都会燃烧起来。

而许自南听了这话,却只是觉得恶心。

眉头情不自禁皱起,此刻,却响起了叩门声,外面阿百的声音,“晏先生。”

“进来。”晏暮青说。

阿百进来后,看了眼许自南,然后在晏暮青耳边说了句什么话。

晏暮青听了也看了一眼许自南,而后道,“知道了。”

阿百于是出去了。

许自南自然知道他们在说自己,不然为什么同时看她一眼,“阿百说我什么?”

晏暮青笑了笑,“没说你。”

好吧,又一个谎言。

不过,她也没追问,无论说她什么,她都不在意,现在,还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吗?

之前她和晏暮青的谈话被阿百打断了,一时又陷入无语,尤其晏暮青,神色比之前凝重了些,想来还是阿百的话影响了他。

“我想去洗手间。”她站了起来。

“嗯,我陪你去。”他似乎丢开了之前想着的问题,随之起身。

她以为仅仅只是去餐厅洗手间而已,谁知,他却领着她出了餐厅,去了不知什么楼层的私人洗手间…

虽然她已经习惯了重重保护,但是上洗手间他还站在身边,真是一件不那么自在的事。

可是,后来,事实却证明,晏暮青这么谨慎并非没有道理,因为,在回餐厅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人——孟潮白。

孟潮白是离开餐厅,他们进,虽然前后左右都有保镖将许自南围在最中央,但孟潮白还是看见她。

再见面,孟潮白似乎更放得开,不要脸面了,竟然在餐厅隔着那么多人叫她,“小南,好久不见。”

这句倒也还正常,不要脸的是,他给了她一个飞吻,还有某种极不讨喜的笑。

许自南顿觉恶心。其实,在意大利歌剧院相遇那次,她对他印象尚好,后来画廊重逢,她看着他的背影,恍若隔世梦中,也算冥冥之中有着亲近之意,可是,如今的他,却越来越让人生厌,生恶。

她立即将目光移开,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

“小南,我给你的贺卡,你见到了吗?”孟潮白经过时又说。

贺卡?

孟潮白哈哈一笑,就此出去了。

许自南则和晏暮青回到了他们的座。

“他的贺卡,我收了。”坐下后,晏暮青说。

许自南喝了一小口水,心中无愧,也没有想看贺卡的意思。

“南儿,孟潮白预祝你画展顺利,说,你终于完成了曾经属于你们共同的愿望。”晏暮青双手交错在桌上,说。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像是我替你们实现了愿望。”他笑了笑,“不过,这并没什么关系,我想问的是,你梦里的孟潮白是什么样子的?”

梦里?她一怔,她的确是梦到过孟潮白,可是,他怎么知道?——题外话——明天见。

第257章 不会给她耻辱

她略沉默,“我梦里的内容,跟你有很大关系?我是你的妻子,没错,我有过故事,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我并没有否认它的存在。我带着绿城计划和我的故事嫁给你,可我却为你保留了我该有的清白身躯,嫁给你以后自认算不上好妻子,但在忠诚这个词上我无愧于心,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没有偏离过轨道。”

“南儿,言重了,不用那么激动,我也只是随口问问。或者说,想知道,你曾经喜欢上的人,是什么样子。”他把她盘子里最嫩的那一块牛肉切出来给她,“因为我觉得,以你的眼光,该不是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才是。”

“那你以为我该喜欢怎样的?你这样的吗?”许自南的语气有几分尖刻起来,“晏暮青,你并不比他高尚多少。大概,男人真是全是一个德行吧…”

她脸上浮现嘲讽的表情,她所见过的男人,真没有几个不例外的,父亲如此,公公如此,孟潮白说着爱她的同时跟笑笑纠葛不清,而晏暮青,她曾寄予最大期望和信任的晏暮青,也不过如此而已…桕…

他双眉一挑,似乎对她这话不满,但终因考虑到她孕期,什么也没说,就如近期无论她怎么给他冷遇,他始终好脾气一样。

“吃吧,恩恩饿了。”他柔声说。

恩恩饿了。这是一道咒语,一个警钟,无论她处于怎样的情绪里,都会因为这句话而满血复活地吃东西。

她刚开始吃东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管你对男人有什么偏见,我都理解你,给自己一点信心,多点愉快的情绪给恩恩,我不会对不起你,更不会对不起恩恩,我绝不会让别人谈起恩恩她爸的时候,带给她的是耻辱。”

许自南冷笑,继续慢慢嚼着口里的牛排,男人说话,当真跟放屁一样…

之后的几天,晏暮青一直在忙画展的事,白天很少在家里,她找了个时间,再一次打开手机,联系暖暖。

之前叮嘱过暖暖,任何关于房子的消息,都给她留言,可是,暖暖那边却静悄悄的,什么留言也没有。

她只好再次发消息过去催问:暖暖,在吗?

暖暖是在的,很快给了回复:在。

她忙问:暖暖,最近是不是很忙?上次拜托你房子的事怎样了?

暖暖过了一会儿回复她:不是忙,而是觉得,小南,你真的要离开晏暮青吗?我感觉他是在乎你的,而且你们不是有宝宝了吗?分开对宝宝好?小南,你自己不是就没有感受到充分的家庭幸福吗?为什么还要宝宝来经历家庭缺失的不幸?小南,我不赞成你们分开。

暖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自己当然知道家庭不完整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我也想过也许我可以继续和晏暮青将就下去,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真的,你不明白,我现在每天看着他就难受,甚至觉得恶心,不想多看一眼,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这么强烈的反感,这种状态下,我又怎么能给孩子一个健康的家庭?

消息发出去了,暖暖那边迟迟没有回音。

暖暖?她又叫了一句。

暖暖:我在。

暖暖,相信我,我会尽量将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低,其实,我只是作为晏暮青的妻子而感到很难受,一旦摆脱这个身份了,我也就解脱了,自然不会再这样痛楚,那时,我应该可以平静面对他了,我也会告诉孩子,这是她爸爸,她爸爸很棒很伟大也很爱她,我会给孩子多倍的爱的。

许自南忙着补充并说服暖暖。

暖暖没有正面给她答复,反而问了她一句:小南,晏暮青真的让你那么讨厌吗?

暖暖,我不想说谁不好,即便是要和他分开,他也曾经给过我很多宠爱,他很优秀,确实如别人所见的那样,全身都是优点,只不过,不是我想要的人罢了。

终于,暖暖回过来一句:知道了。

那房子的事拜托你了。许自南再度道。

好,明天给你回音。

许自南得到了确定的答复以后,把手机给关了,然后整理了一下证件。

她自己是不会出门的,在浮世遇到孟潮白就够闹心的了,她不会将恩恩置于不安全之地,查了一下怎么委托别人代买房,发现还要公证,这也是相当麻烦的事,把公证处的约到家里来?人家肯来也会被阿百挡住吧?

最后决定明天再说,大不了先用暖暖的名义买

tang下来,以后再转让都行。

她再次庆幸,还有暖暖这么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而暖暖办事,的确高效率,第二天真的就给了她回复,并且把她看中的楼盘周边环境,以及房子内部的结构发给她看。

她很满意,问清价格后,立刻上网转钱给暖暖,连同房子装修的钱一起,告诉暖暖,先用暖暖的名义买下来。

暖暖问她:真的相信我?

许自南一个字一个字打过去:如果你也是骗我的,那我对这个世界也就绝望了,相信你,也相信希望,至少给我一个坚持好好生活的理由。

她无条件相信暖暖。

房子定下来,就解决了一件大事,她可以安安心心待产了。

画展的时间也一天天近了。

晏暮青变得十分忙碌,不知是不是在忙画展的缘故,白天总是不在家,晚上回来很晚,回来了也没有再守着她,而是进了书房。

她每晚一个人入睡,什么时候晏暮青来睡觉的她也不知道,但是每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晏暮青总是在她身侧的。

彼此不说话,他醒了就去洗漱,然后出去,再然后,冯婶就会上来了,帮着她梳洗,给她准备早餐,做着从前他做的事。

冯婶手里有张表格,每天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了,都妥妥地写在上面,按时提醒她。

所以,你看,没有了某个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很多事并非特定的只有某人一人能做,冯婶也可以。

最初,他不在眼皮子底下,她还担心过他会在谁那里,但现在心死了,也就静了,再不去想这个问题,更不会关心他去了哪里,因为,或许有了分开的打算,所以在她心里,这个人已经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除了他是恩恩的爸爸以外,没有关系的人,爱做啥就做啥,爱去哪就去哪,她管得着吗?

画展前一天,他终于早回来了一次,下午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