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涟漪轻声道:“儿媳知错了,请娘责罚。”楚涟漪自问太妃说得却也不错,她平素只当自己聪明,却哪知别人将自己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的,好不羞愧。明哲保身,说白了也就是自私自利。

“今后你也不用跟着老四媳妇一起管家了,好好反省。至于老六,你也给我老实着,元宵节之前都给我待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

两人都应了是,这才起身,同太妃一起用早饭。今日太妃早就命人通知了四夫人和其他两位表姑娘不用过三秀庭院来请安,所以只得三人一起用饭,连个缓和气氛的人都没有,这顿饭可谓吃得十分尴尬。

饭后,唐楼自去了外书房写告罪折子,这消息还是昨日太后递出的,唐楼晚归,所以太妃才忍到今日早晨发作的。

楚涟漪立于太妃身畔,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只听得太妃出声道:“昔日老六出征,我在佛前曾发愿,如他能平安归来,便抄一千本《金刚经》,一千本《法华经》,一千本《心经》,还有一千本《华严经》、《楞严经》、《地藏菩萨本愿经》,送到上方寺,可如今我精神不济,想请你替我抄这些经书。”

“是。”这六千本经书,也不知道要抄到何年何月,这惩罚可够严苛了,楚涟漪低声应了。

“抄写经书要精诚,你且去东稍间抄吧,晚饭前将经书拿来我看。”

楚涟漪走后,太妃一手揉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太妃也不要太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我想王爷也是一时糊涂而已,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绝不是这样没章法的人,只怕那事内里还有蹊跷。”刘妈妈轻声劝道。

“我如何不知。”太妃抬起头,“他是我的儿子,我从小看着长大,从不让人操心。可你也瞧得出,老六媳妇进门后,老六做了多少糊涂事。都说娶妻娶贤,她又是那样的名声,我早就知道这桩婚事不好,可偏偏遇到那样的时机,念着她父亲有功,皇帝借太后的名义指婚,我也就忍了,可你瞧瞧,她在玉熙堂一天,就把老六逼得一天都不安生,在府里根本待不住。”

太妃不由想起自己当年的事情,当时她嫁进来的时候,也是住在玉熙堂,家里也是不安生,从她搬到三秀庭院来便好多了,不管当时他纳了多少丫头当通房,她都可以避而不见,未尝不是好事。

刘妈妈心里也是不明白的,说王爷极不喜欢这位新王妃,也不像,否则何须私下让自己在太妃面前多帮帮新王妃,又何须千里迢迢把章妈妈请回来,就专门料理新王妃的饮食,不过就因为这位章妈妈做得一手好咸菜。可要说王爷喜欢这位新王妃,可也不像。哪有这样一见面就冷得跟冰似的夫妻,只恨不得一辈子不相见似的。

“我瞧着这样下去也不行,老六不喜欢花氏,那董氏又是那副上不得堂的模样,还是要尽快寻个人来拴着他的心才是,省得他出去胡闹。”

“是,可一时间哪里去寻何意的。”刘妈妈道。

“老六不是一直喜欢华姐儿么?华姐儿去了后,替她守了那么些年,我听说华姐儿有个妹妹,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等过了年,请她到府里玩一玩,咱们再看看。”太妃开口道。

“这倒是极好的,只可惜先王妃福气薄,否则咱们府里哪里能闹成这副模样。只是如果太妃看着那华姐儿的妹妹好,那该如何安排,新王妃也不知道能不能容人。”刘妈妈如今是再不肯为楚涟漪说话了。一来她瞧出太妃是对这位新王妃失望了,二来瞧着这些日子来王爷的做派,也不像是重视王妃的模样,何况她进门后着实将王爷逼得有家不能归,刘妈妈自然还是心疼唐楼多一些。

而且太妃既然立意要给唐楼新纳妇,自然会千挑万选,选个她和王爷都十分中意的人,那人以后才是府里真正的实权主子,刘妈妈多了个心眼,自然不肯再和楚涟漪亲近。

“此事无妨。你去吩咐,就说我说的,抄写还愿的经书,一定要心诚,不说斋戒沐浴,可也必须焚香净手,不受外尘干扰。让老六媳妇从今晚起搬到牡丹园去住,那里僻静清雅,正好抄写经书。”

六千本经书,即使每日抄写不惙,没有个三年两载也是绝对抄写不完的。正儿八经的王妃几年不住玉熙堂,那代表什么是不言而喻的,不过是徒留个王妃的名衔而已。

晚上,楚涟漪将抄写好的二十页经书送到西次间给太妃查看。

太妃抬头看了看楚涟漪,“你可是觉得委屈?”

“虽然委屈,可我也知道娘的苦心。”太妃最需要的便是唐楼归心,能有个孩子,可这两样好像楚涟漪都提供不了。一个无用的人,怎能要求别人对自己上心。

“你知道就好。你是太后赐婚,你正妃的位置无人能撼。”

楚涟漪点点头。

因着太妃见着唐楼就想生气,所以特地又让人去传话让他闭门思过三日,所以晚上也不曾到三秀庭院用晚饭。

楚涟漪用过饭之后,自回到玉熙堂收拾箱笼,这玉熙堂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搬回来了。

唐楼匆匆从外书房走进院内,看着丫头们忙碌着收拾东西,又匆匆地走进玉熙堂。

“涟漪。”唐楼唤了一声,面带羞愧。

楚涟漪撇头不理,如果不是他不知检点,怎么会殃及自己,楚涟漪想想自己的境遇,自己都忍不住可怜自己了。

“等娘气过了,我会劝她的。”

“无需。我去了牡丹园,从此王爷再犯什么错,总再也不能赖在我身上了。”楚涟漪愤愤地道。

唐楼苦笑一声,“涟漪,我并非那等不知轻重的浪荡之徒。只是那丽娘是清倌,不堪那苏二的□,我一时义愤。”唐楼在“义愤”二字上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不过是替那丽娘赎了身,托人送了她回家乡而已。”

楚涟漪站起身,“不管是玉娘还是丽娘,也不管以后还有多少什么娘,都跟我无关,请王爷也不必告诉我,以后王爷无论在外风流多久,也再怪不到我头上了。”

唐楼也站起身,狠狠地看着楚涟漪,眼巴巴地来解释,可别人丝毫不稀罕,她要的不过是撇清。“我在外风流,你当我是喜欢在外面吗?如果不是你…”

楚涟漪截断唐楼的话,“那正好,今后我不在玉熙堂,也不会再碍王爷的眼了,王爷以后宿外,也请别再拿我当借口了。”

“你简直颠倒黑白,是你碍我的眼,还是我碍了你的眼?”

“那就当我们彼此都碍眼好了,从今后,眼不见心不烦。”楚涟漪今日也豁出去了。

唐楼的手“啪”地拍在炕案上,案上的青玉花觚颤了几颤,响声极大,再看他的手,青筋凸起,那是十分震怒的表现。

楚涟漪咬咬唇,也不看唐楼,径直从他身边走出门。

牡丹园。

“姑娘,这牡丹园也太简陋了。”暗香替楚涟漪委屈道,“你何苦跟王爷争吵。”

其实牡丹园并没有暗香说的那般简陋,只是比起富丽堂皇的玉熙堂而言,这里却是简单了些,但胜在清静雅致。

“暗香,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是换了一个屋子住而已。”楚涟漪拍了拍暗香的手,“除了没有单独的净室外,其他都还算不错。”

牡丹园是个前后开圆洞门的院子,东边是五间卷棚顶的屋子,供楚涟漪起居,西面几间屋子,放置杂物和供伺候楚涟漪的丫鬟用,也还算开阔。

园中四个方形牡丹花圃,因着到了冬季,花叶凋枯,看着十分落魄,等到了四月里,又会是国色天香的景色了。

“姑娘,你可真想得开。太妃她也太过分了,明明是王爷犯了错,为何要这样责罚你?”

楚涟漪低头不语,可谁让唐楼才是太妃的儿子呢。

楚涟漪在牡丹园一住就是十几日,除了住的地方不同,其他的并无变化,依旧要晨昏定省,太妃对她的脸色也不算差。除了抄写经书外,并不限制她的举动,在院子里都是可以逛的,只是不能再回玉熙堂居住而已。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都以为王妃是被软禁了,可看了十几日,见她行动自如,再观颜色,也并无憔悴心忧之态,这才渐渐平息了猜测。

其间,唐楼私下同太妃谈了数次,“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你瞧我这许多日门都没出过,眼看着要到岁末了,让涟漪总住在牡丹园也不合适。”

太妃斜睇了唐楼一眼,“怎么不合适,你犯了错,她也难逃其责,我管不住你这个猴儿,她也劝不了,我只好再找个能管住你这猴儿的。”

唐楼没有接过太妃那含有明显暗示的话,只想着,她如何不能管,只是她从来不想管而已。

唐楼走后,太妃侧头问刘妈妈道:“老六媳妇可有什么与平日不同的?”

刘妈妈摇摇头,她倒也是佩服这位新王妃的,真不知她是真能静守还是做做样子,可那模样却是极真的,“王妃除了抄经书外,也只在牡丹园附近走走,从没去过东边。”

太妃叹息一声,“真是冤孽啊,这样不合的两个人偏要被凑在一起。”

45、姊妹情...

禹王府的除夕过得并不热闹,人口本就单薄,唐忠和唐楼又都没有孩子,七爷唐正又还没成亲,全府上下没有一个孩子,少了孩子的可爱和偶尔的撒泼,所以显得格外的冷清。

正旦日,照例是要进宫朝贺,初三则是大夏朝出嫁的女儿一年里回娘家的头一次,所以显得格外的重视。

“姑娘,你说太妃会不会不同意你回楚府啊,她不是让你抄写经书吗?”暗香有些担忧。

“不会。”楚涟漪对镜,自己卸这头饰,“太妃让我抄写经书,不过是想我静静待在牡丹园,不回玉熙堂而已。”

“可她这样做是为什么啊?”暗香不解。

楚涟漪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自然是为了整个禹王府。”楚涟漪并不想多讲,也不愿多谈太妃的打算。

次日楚涟漪照样去三秀庭院请安,果然不出她所料,太妃在这件事上不仅没有刁难,而且该尽的礼数都是尽到了。

“今日是出嫁的女儿归宁的日子,我给楚府的太夫人准备了些薄礼,你替我带过去吧。”太妃啜了口茶继续道:“本来该老六陪你回去的,可是昨日他被皇上留在了宫中,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楚涟漪瞧了瞧那份薄礼,有百年老参两只,还有上等血燕一盒,外加名贵的绸缎数匹,绝对称不上“薄礼”,就是家中几位婶婶的礼物,也都是分别备下了的。

从三秀庭院出去,楚涟漪回房换了衣服,就径直去了楚府。

因着楚府的女儿众多,所以初三这一日特别的热闹,楚涟漪算是到得比较晚的。

虽然说贵为王妃,可是毕竟是到了自己家里,五姑娘、六姑娘等人也丝毫没有因为身份的高低而同楚涟漪生分,倒是因为久久不见面,反而格外的热情。

“咦,怎么王爷没陪王妃一同来么,可是瞧不上咱们家?虽然咱们五姑爷家的爵位低,可今日也是二话没说主动就陪了五姑奶奶回来。”

四夫人向来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楚涟漪丝毫不惊奇,只是难得三夫人没有接过话茬,让楚涟漪还有些不适应。比起禹王府的太妃冰冷冷的对人态度,楚涟漪如今甚至觉得三婶婶和四婶婶这样的人还可爱些。

“娘,你说什么呢,王爷自然是忙的。”五姑娘自从做了侯府世子妃后,行事也比以前圆滑多了,再也不是动不动就说教了。

其实唐楼的事情,整个京城又有谁人不知的。楚涟漪倒是真心羡慕这些姊妹,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夫妻都是和和美美的。

五姑娘已经连续生了两胎了,六姑娘头胎生了个儿子,这会儿又怀上了,所以靠在炕上,不怎么动。

楚涟漪没答四夫人的话,转头看向九姑娘道:“九姐姐好像瘦了。”其实并非是好像,九姑娘那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金镯子带了都往下落。

“是啊,我真说她呢,都是怀了孩子的人了,怎么还这般瘦,真让人担心不是。”三夫人很快接过话头。

九姑娘也不说话,只是拉着楚涟漪的手,眼睛里包着泪珠子,眼看就要往下掉,嘴唇动着,却说不出话。

六姑娘见九姑娘如此,赶紧拉了楚涟漪到一边说话。

“九姐姐是怎么了?”楚涟漪轻声问道。

“她公公年前下了狱,也不许人探视,如今衙门又是封印,想打听也找不到人打听,也不知道皇上是打算整么个处置法,全家上下现在都惶惶不安。”六姑娘也抹了抹眼泪,到底是亲妹妹。

九姑娘嫁的是大理寺少卿的大公子,大理寺少卿家是前内阁首辅严大人的姻亲,而这两人又偏偏在立太子一事上站错了队伍,如今皇上开始大清算,他自然是跑不掉的。虽然用的是其他借口下狱,可究竟是为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难怪一家人都要惶惶不安了。

楚涟漪听六姑娘这样一说就知道为何九姑娘要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也知道三夫人今日为何对自己格外热情了。

可惜楚涟漪自己是知道自己的困境的,她在禹王府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

六姑娘见楚涟漪不说话,便紧接着道:“十二妹妹,你一定要帮帮九妹,她如今怀着孩子,心思郁结,我真怕她…”六姑娘又抹了抹眼泪,“你可是还怪我母亲那些三不着五的行事,十二妹妹,你就看在咱们姊妹一场帮帮九妹吧。”

楚涟漪握了握六姑娘的手,当初三婶婶虽然一直针对自己,可是这两位姐姐同自己却是极好的,看着九姑娘这样受苦,她也忍不住落泪,“六姐姐,你别这么说,如果我能帮一定会帮的,只是我…”楚涟漪并非是喜欢诉苦之人。

“我也知道让你为难了,这也不是小事,只是咱们总是要尽一尽心力的,是不是?”

楚涟漪点点头,“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别哭了,当心哭坏了眼睛。”楚涟漪为六姑娘抹了抹眼泪。

“是,为了九妹的事我时常哭,你姐夫也这样劝我。”六姑娘提到自己的夫婿,整个脸便顿时生了光彩。

“姐夫对你是极好的吧?”楚涟漪也为六姑娘开心。

六姑娘含羞带笑的点点头,却不肯在楚涟漪面前说自己夫婿的好话,只怕刺激了楚涟漪。

楚涟漪拍拍她的手,不由想到自己难道真就这般可怜了,连自家姐妹说话也要顾忌自己,怕刺伤了自己。

寻了个空子,楚涟漪又去找五姑娘说话,因为除了唐楼,就数府清侯府的人在皇帝面前最说得起话了。

“五姐姐,你可听说九姐姐的事了?”

五姑娘点点头,“三婶婶来找过我了,我也请了公爹和我家二爷去打听,只是现在正在年关,都没什么消息,不过禹亲王是皇上的表弟,比我公爹更说得上话,这件事还要请十二妹妹费心。”

楚涟漪苦笑道:“我也不瞒五姐姐,我家里的事,五姐姐想必也是听说了的,我在王爷面前未必说得上话,九姐姐的事情,还请五姐姐一定费心。”

楚涟漪这样说,无疑是自暴其短,以她要强的凡事不肯认输的个性,这是极难的,她这样说全是为了请五姑娘肯下力帮九姑娘,而不是一心推给自己,反而误了九姑娘的事情。

五姑娘听了楚涟漪的话,心里略微得意地笑笑,“我自然要尽力的,毕竟是自家姊妹。哎,其实禹王爷的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男人有哪个没有点儿风流事的。”五姑娘心里是恨快活的,也下决心要卖力帮帮九姑娘。潜意识里也想证明自己嫁的相公未来的爵位虽然不如禹亲王,可夫妻和美才是女人最幸福的事情。

午饭后,太夫人让众人都散了去午休,只留了楚涟漪在她的宜兰院休息。

楚涟漪有些害怕地走到太夫人的跟前,怯怯地唤了声“祖母。”

“哎,我早该知道你这性子是绝不肯服软的。”太夫人一脸痛惜地看着楚涟漪,“事情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想来暮雨是把自己的境况都告诉了太夫人的。

楚涟漪跪倒在太夫人的怀里,抱着她的腿,眼泪唰唰就流了出来,“祖母。”

太夫人也跟着她掉眼泪,“你的性子也太犟了,但凡你肯说句好话,肯定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我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还能怎样?”

楚涟漪满脸泪水地抬头看着太夫人,“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本性难移?”

这话把太夫人给激笑了,抹着泪道:“哎,要是换在别家,咱们还能和离,可是偏偏是嫁入了亲王府,你不认输又能如何,难道就这样孤零零的一辈子?”

“祖母,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肯服输的,为什么我要向他服软说好话,这些事明明都是他不对。”

太夫人无奈地看着这位孙女儿。她就是这样的性子,遇到困境,宁愿被困境给逼死,也绝不肯妥协。否则当年她也不会那样小的年纪就强撑起家,还要杀奴立威,宁愿留下骂名,也不肯低头服软,求自己帮她。

“好啦好啦,祖母也老了,也管不得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了,日子毕竟是你在过。”太夫人拉起楚涟漪,又让人伺候她净了脸。

“都是孙女儿不好,让祖母操心了。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什么事也不用管,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挺清净。”楚涟漪挨着太夫人坐下来。

祖孙俩自从上次“大打出手”后,感情拉近了不少。

太夫人点了点楚涟漪的额头,“你少来安慰我,不气死我就不错了。”

楚涟漪只好傻笑。

最后在楚府用了晚饭,众人才开始陆续散了,楚涟漪正要从宜兰院离开,却听得有丫头来报,说禹亲王到了府外,来接十二姑娘回府,又说他想进院子里来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抬头看了看楚涟漪,楚涟漪也是一副没预料到的表情。

丫环引了唐楼进院子,唐楼含笑向太夫人请了安,又给几位婶婶也问了安,说自己被皇上召去有事,所以才不能陪涟漪回府,可好在还算赶得上来接她。

太夫人见他说得合情合理,至少表面上的文章他还肯做,那就是并不肯同涟漪彻底撕破脸,心里便存了一丝安慰,只嘱咐他们二人路上好好走,得空时可以常过来走走。

楚涟漪走的时候,三夫人一直送到门口,眼里殷殷的期盼,是每一个做母亲的心。

楚涟漪同唐楼上了马车后,唐楼脸色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仿佛先才那个亲和文儒的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楚涟漪动了三次唇,这才能鼓起勇气开口。以前她那样拒绝他,如今又要为了家里的事求他,在“自尊“二字上自然是不好过的。

“我…”楚涟漪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唐楼打断了。

“你先回府吧,我晚上还约了人。”唐楼淡淡道,语气虽然温和,但是态度却是撇得很清楚的。

46、羞开口...

楚涟漪万分颓败地回到牡丹园,好在暗香那里还有个消息算得上好。

“姑娘,照着你的吩咐,西边的灶屋做好了,净室也弄好了。”暗香为楚涟漪脱斗篷的时候,十分高兴地道。

“噢,太好了,今晚总算能舒舒服服的洗浴了。”楚涟漪习惯了有单独的净室,十分受不了要在起居室里洗澡,更受不了马桶放在床后的那股味道。

即使熏了香,并闻不到那怪味,可心里想着就难受。

灶屋连着净房都设在了“晴岚花韵”对面的小房子里,其中留了两间给回雪、流风,还有杏丫和芳丫做卧室,剩下一间用来收纳杂物。

至于楚涟漪所住的“晴岚花韵”,她将东稍间给了暗香和暮雨住,自己的起居仅局限在西侧。

“我吩咐做的帷幕还有床帏,桌帷等做好了吗?”楚涟漪欢喜地道。

“明日针线上就能做好了。”

为着明日能将牡丹园的住所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楚涟漪也就暂时忘了要求唐楼而来带的挫败感。

暗香顿了顿,又道:“安彤和静彤来请示,说初六那天是水彤出嫁的日子,她们想去吃杯喜酒。”

楚涟漪搬到牡丹园后,如果将所有丫头都带上,却是住不下的,所以留了安彤和静彤在玉熙堂,想她们本就是府里的家生子,想必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被人轻忽,留她们守玉熙堂是最好不过的。

“水彤是她的姐姐,自然该去。既然咱们知道了这件事,也要送点儿礼的,暗香,你斟酌吧。”

暗香点点头。

楚涟漪听得水彤出嫁的消息,也不由想到眼前暗香的婚事,因为自己的事情,已经耽误了她许久,年岁也大了,可如今自己自身难保,也不知道能不能为她说们好亲事了。

“暗香,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该说门亲事了。”

暗香的脸唰的就红了,“姑娘别拿我打趣。”

楚涟漪心下奇怪,暗香素来是很大方的,她们主仆这些玩笑也时常开的,并不见暗香如此羞涩,今日却是奇怪了,不知道是不是姑娘大了,真的思嫁了。

“怎么算打趣你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有没有瞧上的人,告诉我了,自有我帮你做主。”楚涟漪笑着说。

暗香只是脸红,也不肯说,楚涟漪记在心里,想等过了元宵,再找机会探探暗香的口风。

到了正月初几里,京里各家开始走门串户,请客邀朋,楚涟漪从初三归宁回来就没歇过。因着太妃不喜应酬,而这些事也决不能让四夫人代行丢了脸面,所以虽然楚涟漪为太妃不喜,可身为如今的禹王妃,所有的应酬都还是要她出面。

只是接连好几天,虽然楚涟漪和唐楼一同做客,但男女有别,唐楼也仿佛故意避开,出门和回府都是分开走的。楚涟漪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唐楼说一说九姑娘的事。

到了初八那天,礼亲王府请客,楚涟漪自然也是必须要到的。

“今日你们可有耳福了,我请了从南边盐商府里出来的戏班子,在淮扬那边可是红头半边天的,我点的戏也不是那些老调重弹的东西,都是新排的,十分喜庆逗乐。”礼王妃十分亲热地招待楚涟漪等人。

楚涟漪不爱听戏所以没放在心上,大家吃过晌午,所有人都去了礼王府的清音阁,这是他家的戏台所在。

平素,如果男女同席看戏,中间都有槅扇或者帷幕遮挡,楚涟漪随人入了清音阁才发现,这里视角开阔,并无槅扇,帷幕之属。

楚涟漪吃惊地望着礼王妃,她却得意地笑道:“这是我特地安排的。如果内院、外院分别请戏班子,且不说花费,最恨就是那些臭男人喝多了,又瞧着那些小旦貌美,勾搭出丑事来。所以我家看戏格外不同,都是夫妻同坐。至于那些未婚的公子和姑娘,分列两旁,咱们京里就这么多人,这也是让那些没出阁的姑娘先挑挑夫婿,至少不会说亲的时候,两眼一抹黑。”

“哟哟,你倒是想得真周到,这等荒唐不羁的事也亏你想得出来。我说难怪我家请客可远远没有你家热闹。”齐郡王世子妃颜氏拧了拧礼王妃的手。

“难道你不想同世子一同坐,好看着他不让他眼睛乱瞄?”礼王妃也毫不示弱。

两人笑闹起来,也带活了气氛。

楚涟漪心里是十分感谢礼王妃的,好歹给了自己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