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申璇刷好牙,把杯子放在简陋的木架上,腰被男人一揽,她本能厌恶去推,脸上却覆上了温热的毛巾,遮住了她的整个脸,怔然,只听见他说,“给小花猫洗个脸。”

他的声音很享受,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覆着毛巾仔细轻柔的替她洗脸,“小的时候,爸爸说当哥哥的要爱护妹妹,让我给锦悦洗脸,或者擦手,那时候我故意整她,洗得可重了,她被我洗得哇哇大哭,后来我一说帮她洗脸,她就躲,我就跟爸爸说,不是我不愿意给她洗,是她嫌弃我。”

她听他笑了起来,很开心的那种笑,眼睛上的毛巾已经挪开,温热的感觉已经移到了她的脖子上,后颈,她看见他正垂着眸,凝着她的脖子,应该是在专注着他自己的动作。

他嘴角微微的勾着,似乎想到了特别值得回忆又令他感到快乐的事情,被他这样浅浅带着幸福的笑容伤到了眼睛,刚要叹出声,他已经转过身,又去脸盆里搓毛巾了。

在梧桐苑,他们洗脸都不这样,有洁面乳,一捧捧的清水都浇到脸上清洗泡沫,自来水放得哗哗的响,最后等清洗干净了,拿块干毛巾沾干脸上的水渍。

但昨天这里的村民就讲过,他们村里这几个月有点缺水,就算下雨,也没有多少,自来水抽水用的话,一下就没水了,所以村民都用桶挑井水吃,用起来也会节约一些。

每个房间都放着一桶水,黑色的厚橡胶水桶,还有两个暖水瓶。

裴锦程看来已经适应了。

他把毛巾搓好了挂到简易木架上,倒了一点水在水槽里,把刚刚申璇刷牙后溅的一些泡泡冲掉,跟申璇说,“走吧,我们出发。”

申璇回过神来,往门外走去,到了楼下,看到裴锦程还端着洗脸盆,他走过她身边,到了院坝外就把水分别倒在那里长着的几株树根下,见申璇还在看他,便笑了笑,“昨天晚上村民还特意跟我说,要节约点用水,说他们乡下抽水没有大城市那么容易,挑一桶水,都生怕路上洒了,雨量很少,庄稼也缺水。洗脸水浇水,也算物尽其用了。”

他说完又把脸盆拿回楼上,不一阵下来,拿了一个背包,今天穿着休闲装,跟申璇的一样,背个双肩包,倒是年轻又有活力了。

跟住户家的男主人一起进了山,村民四十来岁,晒得很黑,很忠厚,背了些捕鸟的工具走在前头。

一进了山上树林,申璇就看到在树丫子跳来窜去的松鼠,扑腾跑着的山鸡,还有在林间振翅的大鸟。

裴宅算是很园林的大宅子了,有很多鸟,但是像这种老山林里面的鸟类,好多见都没有见过,村民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今天晚上要下雨,明天早上我来拣菌子,你们噶吃?”

“镜子?”申璇皱了一下眉。

村民知道申璇可能没有听懂,“就是蘑菇。”

这两个字,申璇听懂了。

裴锦程似乎已经会了那么几句云南话,学着村民的口音笑着说,“吃嘞嘛,噶好吃?”

那蹩脚的普通云南话,听得申璇一阵鸡皮疙瘩,村民手里拿着篓子和网子,还有些谷子,纯朴的脸上,笑容是山里人的自信,“当然好吃嘞嘛,你们城里人又莫吃过,我们这些山上的菌子都是没有化学东西的。”

裴锦程笑着说,“那好那好,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来。”

村民摆了摆手,“你别来,我来就是了,下过雨的山路你们城里人走不来,我们习惯了。而且下雨过后拣菌子要起得早,不然就被人拣光了。”

阳光看起来很烈,晒在身上却不痛,村民让申璇别在太阳底下晒,笑着说,“我们这里的太阳紫外线强,别晒黑了。你们城里人喜欢白。”

裴锦程从背包里拿着一顶遮阳帽给申璇戴在头上,又将背包里的饮水壶递给她,“喝点水,云南干燥。”

“不渴。”申璇推开裴锦程的关怀,他如今这副样子,让她感觉虚伪,一个人做错了事而且死不悔改,那么他无论再做什么,都不值得原谅。

夜里果然下起了雨,桌上山珍让人食指大动,云南人吃辣,野味被炒得鲜香扑鼻,申璇闻着辣辣的香味飘进她的鼻子里,口腔里条件反射的就能分泌出唾液。

裴锦程一看她咽了口唾沫,刚想帮她夹一块,但是一想这段时间他给她夹的菜,她反而不吃,干脆也不动手,自己的筷子伸向土猪肉炒蒜苗,“阿璇,吃这个吧,云南干燥,不要吃辣椒。”

申璇则端起饭碗,拣了块布谷鸟肉放进嘴里,好辣,却很有味道,肉很鲜香,云南人口味重,骨头都是可以嚼碎,这里没有他们平时讲究,面前没有骨碟,所以她就入乡随俗的把碎骨渣子吐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

然后很爽的扒了几口饭。

不一阵,一碗白米饭便见了底。

裴锦程看她难得吃这么多,而且云南的碗可不像家里那么袖珍,很实在的,她居然吃了那么大一碗饭,心里真是有些高兴,他吃得很慢,说话也慢,又故意道,“阿璇,吃太多了晚上会睡不着,等会渴了再喝水,就不要再喝汤了。”

申璇拿起碗,“要你管?”伸臂开始装桌中间放着的西红柿土鸡蛋汤,喝下去后,胃里又暖又饱,真舒服。

若换了以前,裴锦程虽是没有洁癖,但和村民一起吃饭也会很介意,可最近他都打算跟申璇一起吃大桌饭,让她不要再封闭下去,不然肯定去人多的旅游区住酒店,干嘛到这种不出名的地方来住村民家里?

村民的纯朴和好客,可以让人放松,申璇吃得很饱,她终于不再吝啬自己的夸赞,说大叔大婶的手艺真棒,要是去大城市里开馆子,一定可以发财。

吃完饭,下起了雨。

......

翌日,申璇睡觉一直到楼下院坝里有了人大声说话的声音时才起了床,起床时发现裴锦程不在,他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有些蹩脚的普通云南话和有些蹩脚的云南普通话。

前者是裴锦程,后者是这家住户的主人。

裴锦程问,“这菌子噶有毒?”

村民道,“我这篮子不可能有毒。你这篮子我来检查一下。”

“好,麻烦你帮我挑一下,这种菌子可以烧些什么?”

“炒肉啊,煮汤啊,都可以。”

....

申璇刷好牙,洗好脸下楼,院坝里的晾衣绳上晒着她和裴锦程两人的换洗衣服。大概是这里的主人帮忙洗的。

裴锦程正在挽着袖子站在厨房外的洗池边上埋头洗东西,他个子很高,面容秀雅精致,在这样的村子里,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吸引着上沟下湾的姑娘们来看他,围成一团的跟他聊天,那些姑娘说话胆子小,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却居多。

“男人家还干这种事啊?我来帮你洗菌子啊。”

“不用了,谢谢。”裴锦程很礼貌的拒绝,这是种礼貌,也是种疏离。

申璇心道,蛇蝎美男,专门骗这种不谙世事的女孩子的心。

她转身,想去外面转转。

哪知裴锦程喊住了她,“阿璇!”

一堆女孩子都转头看向她,她回过身来,那些女孩子眼里的光都暗下去了。

她没说话,裴锦程又大声喊着她,“阿璇,这些蘑菇,你是想吃汤的,还是炒的?我现在帮忙洗一下,等会好让大叔大婶做。”

“都可以。”申璇三个字说完,往院坝外走去,她想绕着外面自留地的方田走一圈。

“她是谁啊?”有女孩在问裴锦程。

“我太太。”

“脾气可真不好。”

“我很喜欢。”

静默…

....

申璇觉得这山里采的野生菌真的很鲜美,也许农家的肉不同,鸡不同,所以混在一起炖的炒的东西出来的味道也会有很大的差别。

明明没什么作料,只是有点葱花米和生姜茉,盐。可就是说不出的鲜美。

裴锦程看着申璇享受的吃菜,喝汤,“阿璇,菌子好吃吗?”

“好吃。”申璇看着村民夫妻,“谢谢大叔大婶。”

女主笑笑,“谢我们做什么,这菌子又不是我们两口子做的,是你家男人做的,还真的不错,我家这个就站在旁边教他,他还第一次做呢,有模有样的。”

申璇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看一眼裴锦程,“你?”

裴锦程眸中噙着清浅的笑,“觉得味道好,晚上我们再煮,其实好简单,没有想象中的难。”

申璇没有看到狗血的手背烫伤,脸上烟灰,男人笑起坦然自在,她心很安。

中午,申璇想睡午觉,裴锦程也陪她一起。

而后男主人到楼上敲门,裴锦程发现申璇没动,便起身走到门边,小声问,“大叔,怎么了?”

“我家那个让我给你拿点药酒过上,早上摔那一跤可得揉揉,不然会肿的,明天怕是起不了床。”

...这章是两章并作一章发的,六千字,今天更新完毕,话说,情人节和元宵节,亲亲们挑的哪个节日过?开-房和没开-房的都把月票交出来哈。嘿嘿,打劫哦。

350:遇危(求月票)

裴锦程回望床上一眼,又看向村民手中的旧茶色瓶子,轻声问,“很大味道吧?”

村民声音也越来越小,“药酒,但跟红花油那些味道不同,你是喝酒的人,闻得惯,不会太臭。”

..

午休起床,申璇坐起来,裴锦程也起了床,申璇皱着眉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

裴锦程下床穿上自己的衣服,“喝了点酒,大叔说自己家泡的酒,很滋补。真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里面什么乌龟啊,大蛇都有”

申璇掀开被子下来,“不喝。”

想到院坝里晒晒太阳,才在椅子上坐下来,手机便响了起来,申璇闭着眼睛躺在竹摇椅上听电话,“喂,你好,二哥?”

裴锦程从楼上端了杯桔花杯下来,放在申璇边上,自己也拖了一张竹摇椅在旁边,跟她一起晒太阳。

兄妹俩在电话里没说几句,申磊就发起了脾气,声音大得震出了手机听筒,“他裴家到底什么意思?还不放人了还是怎么的?现在这个社会还流行什么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不成?!他裴家事事都顺当,什么都可以不用管,我们申家可没他们家舒服,申小五!你现在是想跟家里断绝关系是吧?你到底还是不是申家的人!”

“二哥!”申璇已经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又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情了?”

“你回来解决!”

“你电话里先跟我说。”

“当面说!”

“二哥!”申璇揉了揉眉心,她也能理解现在申磊的脾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家里遇到那么大的变故,突然把担子扔到他身上,做得不顺的时候难免暴躁,她耐着性子,“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你电话里先跟我说,我再赶回去。”

裴锦程随着申璇坐起来,申璇想躲开他的偷听,他却黏得更紧,只听见电话那头申磊说,“我听到一点小道消息,我们新推出来的新型被泄了密,韵和公司的广告后天晚上黄金档就要投放,我们的广告要下下周,他们的软广明天就做好了要投放了。”

申璇捶了一下眉心,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海城公司的事情,她离开的之前就已经在交接,走的时候也千叮万嘱,部门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同行竞争本来就激烈,就看谁在前头,谁先入为主。新机型新功能一直都是她在忙活,一交出去就出了事,“你说的小道消息,从哪里传出来的?”

“电视台一哥们儿。”

“那广告是才挤进去的?”

“对。”

“他们跟我们广告投放的电视台频道相同?时间相近?”

“对。”

申璇摇了摇头,口气微硬,“不可能,我们的时间段已经算黄金时间段的广告了,这需要提前签合同,怎么可能现在才挤进去投放?就算他们投放广告的事情也做得如此保密,就算出了内鬼,但你在电视台有朋友,同行投放类似广告的片子他应该会告诉你,怎么现在才说?”

电话那头申磊被申璇训得吞吞吐吐起来,“那你说现在这件事怎么解决!”

申璇一阵恼火,腾地站了起来,“申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电话一打过来就披头盖脸的骂我一顿!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该怎么解决!你有没有问过申凯?!”

申磊之所以电话打给申璇,是因为他还感觉自己能镇得住申璇,虽然家里几兄妹,谁都没个正形,但申凯这人从来都以老大自居,除了申小五和小六没挨过他的揍,老二老三老四,都被申凯教训过。

在家里,申凯的威信是有的。

出了这样的事打电话给申凯,无疑是找骂,而且申凯现在在D市,一门心思扑在铲除梁寅的事情上,申家人都希望梁寅能得到应有的报应,对死去的人也是一个交待。

所以,申磊怎么也不可能打电话给申凯让他分心。

而申璇便是个好的选择,至少他还能像个哥哥镇一镇她。“打电话给大哥说什么?他一个当官的,还能找电视台把竞争对手的广告压下来不准人家播不成?”申磊对申璇离开申家的事情,本来就不满,对裴家的成见也极深,“你自己想想,这事情本来是你在负责的,最后没有做成就扔在这里,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你没有责任吗?这个产品从拿下信息牌照,做了通讯公司开始,就一直想利用这款机型打个漂亮仗!你倒好!你怎么不去改姓裴!”

申璇心口一窒,眼睛酸得发疼,不会说疼的人,她就一定不会疼?不喊累的人,她就一点也不累?

“我毕竟已经结婚了,很多事,也身不由已。”她慢慢说完,吁了声长气。

“申小五!不管对方的广告有没有投放,你是不是都应该过来看着这个项目稳妥的上了撒手?这是你当初弄回来要做的事情!丢一副烂摊子在这里算什么?”

裴锦程从女人颤抖的手中抢过电话来,眸色极冷,但语调尚算温和,“我们在云南,会尽快赶去海城,这件事我来处理。”他走得远了些,声音压得稍低,“请二哥以后对阿璇说话口气稍微好一些,她毕竟是你妹妹,而且她一直跟我说,她家里几个哥哥,很爱她。”

申磊在那头静默一阵,“裴锦程,你不应该把小五带走,她是我们申家的人!我认为血浓于水,你却这样不讲情面!”

“但是她也是我的妻子,二哥,我认为,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裴锦程听到申璇过来的脚步声,又对着电话讲,“我们马上出发回海城,广告的事,我先做一个缓冲,二哥现在可以着手调查一下公司内鬼。先挂了。”

把手机递到申璇手里,手掌包住她的瘦肩膀,揉了揉,安慰道,“你先上楼收拾东西,我们去海城,这事情你不要着急,事情出了关着急没有用,还是那句老话,办法总比困难多,是不是?”

申璇咬了一下唇,“我一个人回去就是了,申家的事…”

“也是我的事。”他将她的肩膀扭转一推,“你先去收拾东西。”

申璇虽是着急,也并没有大乱方寸,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自信,还是对裴锦程的话的相信,她没说什么,快速的往楼上走去。

裴锦程转过身,拳头半握,抵在鼻端揉了揉,商业竞争?手机拿出来,拨打电话。

申璇匆匆将衣物折好装进箱子里,裴锦程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将背包背在背上,又拉了行李箱在手里,“走吧,边走边聊。”

申璇虽是一直排斥裴锦程,但生意上的问题,她没有拒绝他的权利。

他拎起行李箱,下楼梯,“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她跟在后面,“有,但实行起来,怕是有些难度。”

“什么想法?”

“对方铺的软广很快就要上,这是个麻烦事,也比我们当时订的软广方案出来得早,但是现在的话,找电视台再次调整广告播出时间的话,不太可能,只能在软广上下功夫。”

“有合适的人选吗?”

下楼后,申璇停下来,“我想马上联系有影响力的明星,发软广,这样起码证明我们先入市场,也算有凭有据。”

越野车刚刚被保镖开进来,停到了院坝里,裴锦程的行李和背包被保镖接过放上车,村民两夫妻过来跟他们道别,裴锦程对这两天的生活感到非常满意,希望下次还能寄宿在他们家里,并付了超高食宿费,夫妻俩说什么也不肯收那么多,裴锦程拍了拍男主人的肩,低声道,“千金难买一笑,我太太这两天很开心,谢谢。”

申璇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也只是连连道谢,多谢他们的照顾。

夫妻二人这时候笑得腼腆极了。

裴锦程拉着申璇坐上已经打开的后座车门,跟夫妻二人挥手之后,车子开上小路,裴锦程又开始跟申璇聊天,“靳斯翰本来就在海城拍庄太太的服装大片,现在已经驱车你们公司拿手机了,他那一圈子朋友,微博粉丝三五千万的人不在少数,我都让他帮忙把机子派出去,余下一部分有影响力的年轻明星会在明天上午收到特快。所以,今天晚上应该有第一波软广,明天下午到晚上会有第二波,到第三天会陆续铺开。”

“这么大手笔?”申璇没想到裴锦程已经全部安排了下去,而且铺了这么大的网,若是如此,电视台广告不上光微博关注的粉丝收听都已经不得了了。“但靳斯翰毕竟是个明星而已,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不需要找他们经济人?”

裴锦程往后一靠,眸瞳微微一缩,道,“虽是软广,但是电视台黄金档的硬广既然让别人抢了先,那么就要把软广做得像硬广,力度不大怎么行?”他突然一笑,“靳斯翰让他们发个软广,那些明星的经济人怕是觉得有了天大的面子。”

明明是有芥蒂的两个人,在聊起工作的时候,又像什么都忘了一般,神经都紧紧的搭在了解决方案上。

从山里开车到昆明已经天黑,只买到了最晚的一班机票回海城,没了头等舱,便买了经济舱的位置,申璇已经累到不行,沾上座位,就睡着了。却被剧烈的摇晃、尖叫声还有空乘小姐故作镇定的广播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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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阿璇,我爱你,很爱很爱

这颠感对于申璇来说,并不算什么,经常坐飞机遇到气流再所难免,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空乘也在温柔安抚,请乘客系好安全带,小桌板收起来,坐椅靠背调直。

裴锦程如申璇一样,不紧张,这没什么好紧张的,空乘已经解释过这是气流。

他伸手拉住申璇的手,这个位置没有头等舱的位置宽敞,他这种身高坐在这里,本来就显得很挤,但握着她的手时,感觉挤一点也好。

申璇觉得这气氛很突兀,为什么总是申家遇到事情的时候,都是他在她身边,上次矿难的时候,是这样,这次公司出现泄密又是这样,他总是这样有条不紊的处理着申家的事情,比申家自己人还要冷静沉着,安排也是恰到好处。

只是如此优秀的男人,却又如此残忍,如果韩启阳还活着,该多好。

她淡然的闭上眼睛,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抓在扶手上,感受着机身越来越激烈的颠簸。

很多不习惯强气流飞行的人,已经叫了起来。

裴锦程也有些皱了眉,飞机突然一抖,感觉到倏地一斜的失重,他明显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申璇的眼睛闭着,这么强的气流,她是第一次遇到,而且颠落的失重感一阵阵传来,机舱里尖叫声便如坐跳楼机时一样,突然响起。申璇没有叫喊,却随着那些声音更紧的抓住扶手。

她听到了孩子奶奶的声音,哭着喊,“爸爸,我怕!”

那父亲冷静的带着笑声安抚,“宝贝儿,不怕,有爸爸,你忘了吗?爸爸是superman!”

申璇听着那个声音,分辨那孩子和小宝差不多大。

如果她的孩子还在,肚子已经好大了,肯定不能再坐飞机了…

眼睛一湿。

裴锦程伸手指抚过申璇的眼角,那一点湿被他沾到了指腹,“阿璇,不怕,有我在。”

也许鬼使神差,她闭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笑了笑,嘴角勾起,如骤然亮起的星空一般迷人。

紧张惶恐的情绪在机长宣布要在就近的南宁吴圩机场迫降的通知蔓延得更广了,甚至烧到了见多识广的男女身上。

裴锦程虽然一直镇定,但在听到这个通知的时候,还是心里微跳一样,昆明往海城的方向必经贵州,为什么迫降地会是广西?他们的飞机又不是去G城,不用往南。他是有私人飞机的人,所以对于飞机航线有所了解,难道是因为方才气流的原因迫使航线改变?

申璇蓦地睁开眼睛,转过眼睛去看裴锦程,怔怔的望着他。

飞机一直颠簸,却没有到半点降落的意思,空乘温柔安抚,请乘客系好安全带,小桌板收起来,坐椅靠背调直。

当空乘再次提醒,由于能见度的原因,飞机无法在吴圩机场着落,将在北海福成机场迫降,机舱里像炸开了的油锅,沸腾了。

裴锦程已经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飞机一路往南,而飞机自从遇到大气流之后,一直有些颠簸,云南广西一代的自然气候还不属于能见度低得不能迫降,而且这几天在外面旅游,他经常有看天气预报,广西无雾。

那么就是飞机出了故障,机长为了控制恐慌将飞机航线改至一路往北海方向,如果逼不得已,就要…逃生。

飞机的剧烈颠簸,使有些老人孩子和女人家已经哭得很大声了。

裴锦程明显的感觉到飞机偶尔在降。

“啊!!啊!!”飞机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炒得人心烦意乱,持续的倾斜颠簸已经把乘客一点的希望折磨得消弭殆尽。“是不是要发生空难啊!”

裴锦程深吸一口气,申璇也吸上一气,显得趋于常人的平静。

飞机突然一百三十度倾斜,申璇的头,被甩到了裴锦程的脸上,失重时候的偏砸,无法避免!有些没有装进顶舱的物品在机舱里乱砸,

孩子的哭闹声,更惨烈了!

空乘人员的播音声线都开始不稳和断断续续。

裴锦程一把抓住申璇抓在扶手上的手,捏在手心里,紧紧握住,“阿璇,不怕。”

“嗯!”申璇颤颤应声,似乎有他问她,她就真的不怕了,可是性命之虞,如何不怕?

飞机再次勉强平飞,机舱里电视板打开,重复播放救生衣的使用方式,由于飞机无法完全做平飞不颠簸,空乘人员不能站在过道上进行示范,但是都很尽责的在广播里提醒如何使用,安抚所有乘客的情绪。

飞机一直在降速,降低,裴锦程知道现在去说什么不该这么晚坐飞机都已经晚了,他松开申璇的手,弯腰从她的座椅上拿出了救生衣,平静的要给她穿上,“阿璇,虽然你从来没有使用过飞机上的救生衣,但你记得,如果真用得上的时候,拉开下面这个红色的充气手柄就可以了,会自动充气,我知道你看懂了,但还是要提醒你,紧要关头,不能慌。”

申璇拿过裴锦程手中的救生衣,咬了唇,自己快速的穿起来,生怕影响了她,“你别管我,你先穿你的。”

裴锦程看着申璇眼睛里的平静,欣然一笑,又弯腰拿了自己座椅下的救生衣,穿上。重新握上申璇的手,这一次,她没有再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任她握着,她没有抽出手的任何理由。

携手,意义在此吧?

想起曾经拍过的那组照片,眼睛湿透了,那两只相携的两只手,在一条蜿蜒发白的路上,那路看不到尽头。

此时她也想,最好没有尽头。

飞机并没有如愿飞达北海,而是在广西一片原始森林的上空盘旋,盘旋而不飞往北海的具体真相空乘只是说能见度以及地面条件不允许种种原因。

而裴锦程则以为,雷达系统可能出了问题。

民航飞机上没有降落伞,因为伞包太重,飞机时速太快,高度已经超过专业跳伞的最高高度。

除非落在海上,如今飞机往不了北海,这样降速降低高度,就算打开急救舱门,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不可能敢这样跳下去,就算有人跳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飞机失事就等于全军覆灭,生还的可能性很小,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不用紧张,现代科技如此发达,当飞机出现问题的时候,机长应该就已经与地面航空系统取得了联系,他应该把心放在肚子里。

但是当连几个超过九十度以上的斜度颠簸时,他再也无法做到一无继往的平静,但他依然可以把耳边的叫嚣统统摒弃。

“阿璇…”

“嗯。”

“怕吗?”

“怕。”

他握紧她的手,如果真是命定,至少在最后一刻也要让她轻松些,“不怕,我在呢。”

“好。”

他听着他说好,心里一紧,这一紧,紧得有些疼,有点深。

飞机不能在原始森林上空降落,很容易引起森林火灾,可是飞机已经辨不了具体坐标,当飞机遇到第一波阻力时,应该是碰到了某个山尖,他们似乎都听到了飞机快要被拦腰折断的声音,轰鸣又脆烈!

第二波阻力,应该是再次掠过树顶,机腹又撞上了崖石。

第三次阻力,飞机机尾因为再次挂上山头崖石越阻,撞断。

尖叫声是惨痛而激动的,突然机舱里灌进了风,从背后袭来,申璇往后一看,只见她后面已经可以看到星空,断掉的机尾是以前的料理舱,那里面不知道有没有空乘,机舱里的哭喊声,求救声,揪心的传入人的鼓膜,申璇抓紧裴锦程的手,“锦程!”

“嗯。”

“我怕!”她必须要告诉他,她怕,她不想当女强人,不想装坚强,她很怕,怕遇到危险,怕和他一起遇到危险,怕他出事。

“有我。”他抓住她的手。

后面的孩子悽烈的哭喊,“爸爸,我怕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