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澜提起这事情就有点兴致索然,“也只有公主和盈姐姐会说这样的话——我这一次马失前蹄,府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只有公主和盈姐姐和他们不同,之前怎么对我,现在还是怎么对我…唉,我这才真正知道书上说的都是真的——患难见真情。”

素盈笑着揶揄她:“人家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是知道你要当宰相的儿媳,羡慕你呢。”

素澜苦笑着摇头道:“姐姐别说笑了。妹妹这些年,别的本事没学精,对看人还是有些心得的。不过他们的惺惺作态反而更衬托公主和姐姐非同凡响。”

“瞧这孩子!说好话都养成习惯了,什么时候都不忘讨人喜欢!”凤烨公主一边把玩一个小小的银盒,一边淡淡地说:“那些下人有什么见识?我和你盈姐姐都是在宫里呆过的,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嫁进宫里去的人未必有出息,嫁入其他门第也未必就没有出头之日——当年多少人打破了头往宫里去,只有我的母亲慧眼识珠,没有随大流,坚持要嫁给梁王。后来梁王登基,梁王妃不用争、不用抢,自然而然成了皇后。没准琚家哪天更上一层楼,你以后不废吹灰之力就当上皇后了呢!”

素盈和素澜惊得低呼:“公主!这话怎么敢乱说?”

凤烨笑笑:“也对。他现在还惦记皇位做什么?他已经是有实无名的皇帝了。”

素盈和素澜面面相觑,不敢插嘴。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素澜才勉强笑道:“这话只有公主敢说。要是从别人嘴里出来,那还了得!”

凤烨拉着素澜的手期期艾艾地叹口气:“没进宫是你的运气——我真想知道那座皇宫有什么魔力?我连自己的母亲,都要认不出来了…你们几个姐妹虽然各自有心眼,但要是没有进宫这桩事,现在一定是一群其乐融融、天真烂漫的闺秀,让朝野上下的贵公子抢破头。”

素盈见她神情哀愁,忙说:“咱们三个好不容易跟宫廷没瓜葛了,还说它干吗?精神都耗在这上面多没劲!我今天还要在公主面前演示调胭脂呢!”

素澜打起精神道:“对对对。盈姐姐,你的胭脂是怎么弄的?随便涂一点也显得很均匀柔润。”

“这就是技巧啦!”素盈打开瓶瓶罐罐,一边动手一边向讲解调胭脂的手法。

不一会儿,一酡酥红就在她的手上诞生。

“公主原本就清妍,用这个颜色显得娇艳一些。”素澜拿胭脂在凤烨面前比划了一会儿。

凤烨轻轻推开她的手,微笑道:“无所谓…反正不管我什么样子,你们大哥都是说‘好好好’。”

“呀,这是眼气我们呢!”素澜冲素盈做个鬼脸:“盈姐姐,我们就不服这股气,日后一定要嫁个好人,天天让他夸。”

“我才是‘日后’,妹妹的良人已经近在眼前了。”素盈笑着说:“前两天我去宰相府,正好见到琚二公子…”

素澜的双颊飞红,素盈见状不再取笑,认真地说:“他是个英俊稳重的好公子,妹妹有福了。”

“姐姐的福气也不会差。”素澜红着脸说了一句。

姐妹二人一直逗留到晌午,陪凤烨公主吃过午饭,见她要休息,才一并告退。

回她们各自的小院的路上,素澜神采飞扬,说:“现在不用琢磨着进宫、进宫、进宫,也不用费脑子去想怎么才能在无数美女之中脱颖而出…真是太轻松了!”

素盈默默走了几步,小声说:“白公子也是个好人,妹妹当时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嫁他呢?”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素澜有些害羞,说:“在姐姐面前,我也不怕说实话:我这人一直目高于顶,加上当时憋着一口气,心想:要是随便嫁个人,更要让家里人看扁了!所以一定要挑个出类拔萃的夫婿,才能勉强缓解自己的伤心。再说,离出嫁还有时日,如果我要嫁的人没前途,我在家这些日子就会被他们欺负死!”

素盈叹了口气。“人争一口气也没什么不对。可是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我还不是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进宫——人人都说我这辈子与宫廷无缘,我就一定要进宫给他们看看。结果呢?…宫廷恍若一场心惊胆颤的梦境…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姐妹俩有说有笑地走了一路。素盈回到自己的小院时,伺候她的丫鬟轩芽跑上前道:“三公子刚来一会儿,正在房里等小姐呢。”

素盈不知素飒有什么事,紧走几步走入房中,笑着问:“哥哥中午怎么不休息?”

素飒神情冷峻,上下打量素盈,道:“前几天来,丫鬟说你去相府。上次来,丫鬟说你又去相府。今天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素盈一边把怀里的小东西一一放在桌上,一边说:“我去大哥那边,给公主调胭脂。”

“你就打算这样了?”素飒哼一声:“每天调胭脂、画画、四处晃悠、和家里人聊天打发日子?”

“这可是从宫里跟姑姑学来的——我不得不摆姿态,让家里的人明白我不好欺负,我有个有权有势的宰相可以仰仗,还有公主向着我。否则像我这样进了宫又被撵出来的人,在家里也不会好过。”素盈缓缓道:“至于调胭脂、作画,不过是消闲罢了。现在除了嫁人、生儿育女,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大事可做…我还能怎么样?”

“阿盈!”

素盈不容哥哥插话,慢悠悠地说:“哥哥的心意我明白。哥哥不愿服输,我也无可厚非。可是,我们又不是没试过。宫也进了,圣上和东宫的金面也都见过了——我就是小门小户的命,与皇恩浩荡无缘。到今天这局面,难道哥哥还要再打算什么?哥哥…安分守己也是一种明智。老天自有为我安排,我们处心积虑有什么用?”

素飒见她说得平平淡淡,深深地看着她,说:“东宫一直很惦记你。他时常问起你的身体怎样、是不是还会哭…”

“那是因为东宫心地善良,只要和他来往过的人,他就不会轻易忘记。”提起温雅的东宫,素盈有点淡淡的惆怅,“也许他会一直一直惦记我,可那并不意味着他这一生没有我就不能过。”

素飒怔了怔,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他说:“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意,我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妹妹,阿盈,哥哥一直觉得你强胜宫廷里那些如金如玉的贵妇人——你比她们更加配得上最好的人。”

素盈笑道:“那是哥哥疼我——没有哪个疼爱妹妹的哥哥不会这样想。人各有命…哥哥说过,退步退得漂亮,就是好事。也许我这一步退出来,不是老天爷让我为日后更进一步做准备,而是他给我的海阔天空——哥哥就由着我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素飒摸了摸妹妹的脸庞,无奈地笑道:“哥哥也能看出来,这些日子你在家过得舒心多了。勉强你也不好…你有自己的主意了…”

他叹了两声,忽然想起什么,说:“白信默也有好几次问起你。”

素盈见哥哥神色不悦,奇道:“哥哥好像从以前就很不喜欢白副卫尉。我看他是个很正直诚恳的人,不知哪里让哥哥不满?”

“哼!”素飒冷笑道:“人人都说他正直诚恳!可你记不记得娘临死前说过的话?‘千万不能相信那些几近完美的人,不能参与那些几乎天衣无缝的计划!完美的背后常常是最可怕的深渊’。”

素盈低下眉头,小声道:“可副卫尉并非完人——他跟白公公关系就不好。”

“这就是他的狡猾之处。”素飒神情不爽,对素盈说:“你不要跟他太亲近。他那个人,很难说。”

素盈调侃道:“我看哥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

“我宁可当小人,也不会让那些似小人又非小人、似君子又非君子的人接近你。”

素盈笑笑,没说话。

十六章 求婚

九月,皇家又有两次大规模的出猎,从猎队伍浩浩荡荡,几近一支精锐部队。

素盈听说行猎的队伍一直远去,早已远远超出了猎场的范围。她还听说圣上日益沉迷于狩猎,乐此不疲。

若是换了别人,素盈至多对这传言一笑而过——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犯不着为皇家操心。可是,终日戎马呼啸于大漠深林之中的,是那位面容文秀淡泊的皇帝,这让素盈有些惊奇:她见过他的脸,实在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安静的人如何驰骋于千军万马之前,如何气势豪迈地挽弓引箭、追熊猎虎。

转念一想,她对这些又不放在心上了:每个人都有她不熟悉的一面。温柔的东宫在六岁起随同圣上出猎,那时的他就能射死一只猛虎,让圣上赞叹不已。雍容华贵的皇后据说有一手好箭法,百步穿杨,从不虚发。

素盈还听说,有些朝臣对皇帝越来越浓烈的狩猎爱好提出异议。他们担心他步上夏帝太康的后尘,他们希望他励精图治。可是皇帝只用一句话就把所有的非议挡开:“朕是无为之治。”他说。“你们不是总嫌皇帝管的太多,盼着出现一个无为而治的皇帝吗?”

尽管他以无为做幌子,朝臣们依旧有话说——说话的大多是一些没什么升官前途的小臣僚。说错话大不了一死,他们才不怕。他们怕的是死后不能在史书上留名。敢于直谏的骨鲠之臣,名留青史的几率要大得多。既然这辈子很难荣华富贵、一步登天,他们至少要为博得流芳百世的美名而努力。

皇后也加入了他们的进谏行列——素盈知道,撇开心机是否深重、待人是否诚恳不谈,她的眼光一直都很长远,多年来始终保有一国之母的自觉,明白什么样的事情对这个国家好。

她明白作为一个皇帝,永远不该和官员们对峙、决裂。臣僚的势力千纠万结:这个官员是那个的亲戚,那个官员又是另一个官员的学生,另一个官员又和再一个官员在同一支军队里共同杀敌,或在同一个学馆中一起受教…对皇帝顺从恭敬是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义务。但若是他们相互连结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他们与皇帝的关系要亲近得多。

真到那时候,皇帝若不受制于他们,就会被束之高阁。素皇后看过太多的历史,庞大的帝国昏君时不会顷刻坍塌,正是因为国家有这些臣子——他们的担忧,是对皇室和国家的深情,若是辜负了他们的深情…她丈夫的这一生会以昏君的身份收场,至于是寿终正寝还是不寿罹难,尚且难说。

皇后希翼缓和皇帝与臣僚的关系,然而她的努力只有一个结果——皇帝的心渐渐离她远去。

对这些事情最为满意的人,就是丹嫔。

素盈能够得知的消息稍稍落后他人,但她也可以从全家的气氛中察觉:丹嫔在宫里正春风得意。皇帝的两妃,素贞妃和素文妃已经失宠多年,只是看在她们的父亲当年辅佐梁王登基有着莫大的功劳,皇帝才一直对她们彬彬有礼。这姐妹二人膝下无子、年华渐衰,无论如何无法与美丽泼辣的丹嫔争宠。

为着这个原因,素府的门前终日车马不绝。素老爷决心再接再厉,一口气为家门再添新的荣耀:他虽然受封东平郡王,膝下八个女儿却没有一个蒙受天恩、得封郡主。素老爷频频向丹嫔暗示:趁素盈和素澜尚未出嫁,千万求圣上随便给她们一个封号,让她们嫁人的时候能底气十足。

丹嫔很快传出话说:素盈在宫里服侍过皇后,曾经为皇家做过下人的人,想再封郡主不大容易。

素澜倒是很快得到一纸封诰,受封为德昌郡主。素澜本就胆大尖刻,使者一走,她就提着那张黄绢冷笑道:“要是封给我一片好地方,我去琚家还能说得出口。德昌郡算什么?地不长草、鸟不拉屎…一年拨不上几个私房钱给我,还要我白白欠丹嫔一个人情!说出来还要被人笑话呢!真是不如不要。”

随便她怎么说,素老爷都不会放在心上。他正心花怒放地计划第二件事情:荣安公主十七岁,女大不中留,眼看就要嫁人了。他连忙向丹嫔传话说:咱们家素飒是多好的青年啊!那真是要文有文、要武又武,遍览朝上朝下朝内朝外,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美男子。而且素飒跟荣安公主年纪相当——到这把年纪还没婚配的大好青年就更少了!千万要在圣上面前多多提起素飒!

丹嫔这次传出来的话就有点不耐烦:荣安公主的婚事正在议,候选人虽说不多,但也不少——素飒已经在里面了。到最后关头再说吧,现在说也是白说。

素老爷心中有了指望,人也快乐和气起来。下人们见他每天喜气洋洋,自然陪着他高兴,素府上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睦局面。

素飒也陪伴东宫跟随大队人马出猎去了。他这一趟出去,直到腊月才回来,正赶上合家上下筹备过节。他带回来许多猎物和赏赐,更增添了素府的喜气。他一下就给了素盈四十张极好的狐皮,一整张绝佳的熊皮,还有数不清的鹿皮、獐皮、貂鼠皮等等,素盈院里原本空旷的杂物间顿时塞得满当当。

宫中又为凤烨公主送来上等熊皮狐皮鹿皮共七十七张,各色貂皮十七张,还有七箱珍玩,充当她过节的用度。凤烨公主天性淡泊,随便翻检一番就分给素府上上下下,素盈和素澜各得到七张熊皮、十张狐皮、鹿皮还有几样精致玲珑的金银玉饰。

素澜撒娇道:“三哥偏心,盈姐姐已经有好多啦!我可是一文不名,公主赏赐的时候也不照顾我…”

素盈笑道:“这是公主做事公允,又不是不疼你。”

凤烨公主也笑她:“要给宰相做儿媳的人,还怕日后没这些东西吗?只怕以后你连这个也看不上呢。”

姑嫂几个又热热闹闹地挑花样、选式样,定下过节的服饰。

过了几天,素飒从东宫回来,带给素盈一只锦盒,说:“东宫的一番心意,我代你收下了。”

素盈打开一看:盒中分为两格,左边是一株干枯的香花,右边是一株一模一样的银枝金花发簪。素盈不认得这是什么花,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哥哥。

素飒静静地看着她说:“这是进贡来的不老香——花虽枯,香不败,馥郁持久,据说可存留百年。”

“难得东宫一直惦记着我…”素盈微微地有些惆怅。

素飒又说:“这是东宫送你的——若是赏赐,你收下就行。可他特别交待这是送的,那你也得回一份礼,礼尚往来嘛。”

“啊?”素盈失笑:“真是的!我哪里能拿出配得上他的东西?”她见素飒神情郑重,全无笑意,只得认真地想了想,从箱子里取出白潇潇赠送的香炉说:“我这儿里里外外只有这香炉还算精贵,虽然不是簇新的,但跟我进宫又出来,也算有点来历。若是东宫不嫌弃,请他放在案头偶尔把玩,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素飒接在手里,喟叹一声,心事重重地走了。

进入正月,素府的亲戚们纷纷来走动,也有不少人为素盈提亲。素老爷这时候开始精打细算:素府眼下前途一片光明,他唯一尚未订亲的女儿可谓奇货可居。前年他还发愁这女儿的婚配,没想到今年时来运转,贵胄高门纷至沓来。素盈的婚事竟变成最划算的一桩。他并不着急,静待最最合意的乘龙快婿出现。

素盈明白现在的形势对她来说最好。她的年纪在未婚的闺媛当中算是大的,正所谓时不我待,错过今年的好兆头,再想要从出身高贵的少年中挑挑拣拣,就要看老天爷还照不照顾她了。

她每天听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在她面前夸这个、品那个。虽然觉得羞赧,可她也在心里认真地考量这些贵族少年们,结果总觉得这个少点什么、那个又少点什么,没有一个能让她闻名倾心。

初十那天,素盈与素澜约定赏雪。谁料素澜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琚二公子这天要主持琚府的周济,向穷人散发肉粥、腊肉。她竟乔装一番,偷偷去看自己的未婚夫,把素盈一个人撇在寂静的后园中。

素盈左右无事,索性独自在数株梅花间流连。

她赏了一会儿花,正打算回去,却听到身后的雪地被沙沙地踩实。一转身,她瞪大眼睛,惊喜地笑出来:“白副卫尉!”

信默身上没披外氅,大概刚刚从哪个屋里出来。他站在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温柔地笑道:“远远看着像是奉香…啊,你看我,叫你‘奉香’叫惯了,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家里人都叫我‘阿盈’。”素盈含笑打量信默,说:“白副卫尉别来无恙?”

“还好。”信默也仔细地看着素盈,柔声道:“你看起来也很好——脸上没愁容了,精神也爽朗许多。”

素盈带信默到小亭中小坐,又说了些这半年来的事情。问到素槐的时候,信默的口气有点失望,说:“她是个机灵人,跟你不怎么像。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

他顿了顿,定定地看着素盈道:“我刚刚才从姑姑那里听说——其实她当初为我提起的那位小姐是你。”

素盈忙把眼光转到别处。信默的双眼却盯着她不放:“阿盈,要是我今天没有来探望姑姑,她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你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让我知道?”

素盈看了信默一眼,反问:“原本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还老提它做什么?”

信默摇摇头:“可是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我忍不住想起那个女孩曾经化妆成自己哥哥的随从,却连一匹马也拉不住;想起那个女孩满怀信心地进入宫廷,却渐渐变得楚楚可怜,即使如此,她只是更加谨慎地约束自己,从没想过伤害别人;想起那个文静小心的女孩差一点就成为我的妻子——其实我想这些所用的时间,不过是从姑姑的小院走到这里的短短一刻而已。可是这短短的一刻就让我觉得,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我不想错过…”

素盈听得面红耳赤,慢慢地拨弄披风上的缎带。

她的神情娇怯,精致的脸庞白里透红,像初夏的莲花瓣。在周围的冰天雪地里,她是如此柔美可爱。信默痴痴地看了她一会儿,站起身,走到素盈身边握住她的手。

“嫁我!”

他声音坚定温柔,素盈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回答。

“有很多人都提亲呢…”她心慌意乱口不择言,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信默静静地看着她,“这与你我之间有什么关系?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提亲的人多人少,能左右你对我的看法吗?阿盈,你心里觉得好还是不好?”

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下,素盈的心猛烈跳动,脱口道:“好!”

信默立刻笑逐颜开,素盈却避开他热切的笑颜,低声说:“可是我爹不一定觉得满意…他还有他的打算呢!”

“我不认为令尊会用什么我做不到的事情来阻挠。”信默自信地笑了笑,由衷舒了口气,“我唯一怕的是我一厢情愿,你并没有格外看待我。”

素盈轻声说:“难道我就不会想起那个总是帮我、差点成为我丈夫的年轻人吗?”说完,她的脸已经红到脖根。

信默心花怒放,紧紧握住素盈的手放在心口。

“一言为定。”他说,“最迟三天,白府一定会来提亲。”

“一言为定。”素盈满面羞红,怕呆得久了有人看见,轻轻抽出手要走。

“阿盈!”信默叫住她,解下手腕上的一块翡翠,放在素盈手心。

晶莹的白翡翠四四方方,上面雕着一朵盛放的花,五个花瓣都是天然紫色,花蕊却带着一点淡淡的鹅黄。素盈一见就很喜欢,深深地看着信默,柔声说道:“白公子一片心意,阿盈定不相负…”

信默求婚的事情,素盈不敢在府中张扬,只偷偷告诉素飒一个人。

孰料素飒一听就大发雷霆:“我跟你说过,不要与他亲近!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竟然这样随便答应了他?”

素盈满心委屈,嘀咕道:“和其他公子相比,我与他还算了解。我想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了解?”素飒嘴角带着嘲讽,看着素盈道:“这世上了解他的人,恐怕连三个也没有!你才认识他几天,居然也以为自己了解他?!”

素盈气道:“哥哥从来没说过信默一句好话,总是觉得他居心叵测。既然如此,哥哥就该清楚地告诉我:他哪里不好?哥哥一味埋怨我,让我怎么能服气?”

素飒连着冷笑几声,说:“好——我不用说多少,只告诉你一件事,你自己去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说:“记不记得你拜琚大人为义父的那天?…那天在那里聚会的公子们,有东宫侍卫,还有禁中统领。聚会的意图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宰相想拉拢我们,这件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若是处理不妥,就会变得十分棘手。白信默那时还是东宫左卫率,我的同僚。”

他看了素盈一眼,继续说:“当大人提出他的要求时,聚会的众位公子都不敢轻易作声,他却直直地顶撞。我想:如果这个人不是真正的正直,那么他就是和琚大人早有勾结,故意用这种方式诱导那些摇摆不定的公子与他一道反对,然后琚大人对不忠于他的人一目了然。日后大人一定会杀鸡儆猴,把他们统统从要职上赶下去——我在那一刻是这样以为。我想,如果白信默真是琚大人的死忠,那么无论人事怎样变动,他也不会一落千丈,至多就是降一两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