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有,你去吧。”

“那姑娘走好,奴才再到别处去看看。”

小宁子打千儿告别,我也抬步离开,心里却也有些纳闷儿,今天这样的日子,他陪过了康熙,却没有去长春宫,也没有答应跟四阿哥走,那还能去哪儿呢…

不知不觉,一路缓步竟站在了琼苑东门口,微微一怔,想起那个初春的上午,第一次随父亲进宫…

走进御花园,仲秋时节,松柏葱茏,阴沉的天空下,仍是不减繁茂。沿着鹅卵石的甬道,幽静无人,只有嗒嗒轻敲的脚步声。沿着记忆,一路走着,路边又见那块山石,想起那天,我就是藏身这里,却还是被逮个正着…他清冷冷的脸庞掩不住眼中点点温暖的笑意,轻轻点头为我解开心头第一个小小的结…

就是这个时候,远处奔来了那白袍的王子…

…你就是刚从西洋回来的那个女孩儿?…

…这个西洋的女孩儿有些意思呢…

…哼,这还了得,一个女孩儿家,这么坏…

…这园子有什么好逛的,不如,我带你到别处看看…

耳边恍惚着那清朗的声音,眼前又见那骄傲的神采,不由得露出了笑,这个家伙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沿着那天的路,一个人静静地走着,回想曾经的过往,心中淡淡的伤感,如果…那天没有随父亲进宫,如果…我从来也没接近过这座皇城,如果…我从未和如画偷跑出去,如果…我听话地早早回了法国…一个个缺失的如果成就了现在的结果,回去的路,早已不见…

青石砖地,光滑、冷硬,我慢慢地走着,一成不变的宫墙,一成不变的甬道,一成不变的景物,可我的每一步却仍是在前进…曾经以为我已经一无所有,没想到,却还能感觉到失去的苦…

不远处,隐约传来叮咚的琴声,我的心一颤,记得那天也是走到这里,被琴声所引,我第一次见到了尙在懵懂初恋的八爷和福晋,抚琴而奏,是那曲《恰似你的温柔》…停住脚步仔细聆听,断断续续,正是这首美丽的曲子,心头一热,是啊,这样的日子,他还能去哪儿呢…

拾级而上,吱嘎嘎,推开厚重虚掩的门,琴凳上的人应声抬起了头…这张英俊的脸庞我已多日不见,今天的他,眉宇间没有了往日 逼人的光彩,少了一份英气,多了一抹温柔,淡淡的惆怅,宛若雨雾朦胧的水墨江南,牵人心肠…我站在门边,轻轻咬着唇,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迈步。

“吟秋,”

一声熟悉的轻唤,我竟噙了泪,努力露出笑容,走了过去。

“来。”他让开些,我犹豫了一下,也坐在了琴凳上。

“会弹了吗?”看着我写给他的曲谱,轻声问。

“刚认识了琴键,弹也只是一节一节的。”

双手抚着黑白的琴键,凉滑的触感,淡淡的木香,轻轻按下,满是疤痕的手指依然敲出了那曲缠绵悱恻的恋歌,飘飘绕绕,牵扯的竟依然是那久已逝去的人,身边的他,随之沉浸,远远而去…

“奴婢给十三爷庆生了。” 琴音落,我轻声道贺。

他一怔,转而笑了,“你怎么知道?”

“昨儿听格格们说的,她们都备了礼盼着你呢。”声音越低了下来,“说是…总也不见,想着今儿怎么也不会不来。”

他讪讪的,低头不语,拨弄着琴键。

“还是…不想见我?”

他点点头。

没防备他竟应得这样干脆,我实在尴尬,手指抠着琴架,话也有些打结,“能,能不能别这样?明年,明年春我许是就能完了书稿,你们再去塞外回来,就,就再不会见了…统共就只剩下这几个月,还要躲着吗?”

他仍是低着头,没有半点的回应…

等了又等,依然是静,苦笑笑,看来我是真的遭了诅咒,日子一天天过,身边的人一个个与我生离,与我死别,还有这,咫尺却要强做天涯…

或者,我…就是那个不详的诅咒…

“…那我走了。”我站起身,“别告诉格格们,我…只有她们了。”

转身要走,手背忽地一热,“不是不想,是不敢…”

抬起头,他的眼圈竟泛了红…

“看着你,我不能看自己…”他的唇边明明含了笑,却怎么…这么涩…“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敢,却没想到…原来我也不敢…应不下一个弱女子,再见,是何颜面…”

“…十三爷言重了,你们是皇子,家国天下终是大过儿女情长,不是不敢,是明大义,懂取舍。何必为了我这一汪将干的水,存下什么心结。”

“懂取舍?”他重复着我的话,长叹一声,“…不知多年后,对今天的舍我可还能做到安心…”

“若是你的多年后,我也还平安的活着,不知这样算不算一件让你安心之事?”

他并没有答话,目光落在琴架上我那疤痕的手,我想收回,却被他轻轻定住,“…我还有句话想问你。”

“你说。”

“若是,”他深深一呼吸,“若是我要来了指婚你会怎样?”

“会嫁给你。”看着他的眼睛,我淡淡一笑。

“是吗?不会抗旨不会逃?”

“那会死,我不想死。”

一声苦笑,他不再言语…

“只是…我不知道若是有一天,她来了,顶着妻的头衔我该躲到哪里去…”

“你真是个痴人…”

“有心之人,老天总会让人为你守候。耐心些等着。”

“是吗…那你呢,在守,还是在等?”

“我?…我是多出来的…”

他的手指轻轻按着琴键,空旷的宫殿,叮咚单调的琴声,两个人的沉默,总还是满怀心事…

“原先,张师傅是怎么叫你的?”

“…艾比。”

“艾比…”他轻声复念,“这个名字是何解?”

“…小丫头。”

“只是小丫头吗?我不信张师傅会给你叫这么个名字。”

“是…”我犹豫了一下又开口,“是甜美的女孩儿。”

他停下手中的琴,抬起头,俊郎的双眸似雨后清澈的湖面,清晰地印出我的羞怯,“这才是了!呵呵…”这清亮的声音,无邪的笑容,沁入人心,眼前又见往昔那个风华少年郎。我有些不好意思,却也随他笑了。

“吟秋,书稿完成后,你到底做何打算?”他认真地问我。

“回法国去。”

“投靠姑母?”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父亲的积蓄可以再供我读几年书,然后,我可以出外做事,养活自己。”

“出外做事?”他拧起了眉,“你一个女孩儿家如何出外做事?”

“在这儿是不行,可在法国,我可以到富贵人家作孩子的家庭老师,教他们读书。”我努力向这位王子解释异国小民百姓的谋生之道,“若是和主人家相处的好,在同一家工作几十年的大有人在呢。”

他看着我,两条剑眉慢慢锁紧。

“放心,我会过得很好。”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窗外夕阳血红…

“过得好?…相识一场,竟让你一个女孩儿家独自海外讨生活,爱新觉罗家的颜面何在?”

“我与爱新觉罗家本不相干,我来时无踪,去,自然也该隐于无处…”

“不行!我不能让你就这样漂泊!不如这样,横竖也要找个人家作老师,那就等我建府。”

“等你建府?”我扑嗤笑出了声,“十三爷!您的福晋在谁家养着还不知道呢,就要给孩子请老师?”

他微微红了脸颊,“啧!谁说教孩子了?我说的是我,你可以教我。”

“啊??”我惊得瞪大了眼睛,“天哪,折煞奴婢了!我能教十三爷你什么啊?”

“呵呵,弹琴啊!弹西洋的琴!等我出宫的时候,跟皇阿玛把这琴要了回去,你教我弹,我付你工钱,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斜了他一眼,低头按着琴键。

“为何西洋人家就行,我府里就不行?” 他十分不满地追问。

“因为你姓爱新…”

话总是没说完,殿门被推开,小宁子颠颠儿地小跑着进来,忙不迭地打千儿,“爷!”

“你小子还真寻来了!”十三阿哥笑着一脚踢他起来。

“奴才哪有那灵性!”小宁子满脸堆笑地讨好,“是刚碰到了九爷,他告诉奴才爷在琴房呢。”

十三阿哥一惊,收了笑,“你在哪儿碰到九爷的?”

“在殿外甬道里。奴才正准备再去园子里寻寻,就见九爷从偏殿这边儿过来,奴才赶着问了句,九爷说爷在琴房呢。”

“哦…”

他扭头看我,我笑笑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也去。”他将琴盖合上,也站了起来。

“你也去长春宫?”

“嗯,给额娘请安,而后跟妹妹们一起用晚膳。”

“好。” 我笑着点点头。

“你也一起来。”

“我可没备什么贺礼。”

“怎么没有?刚才答应我的事,就算你的贺礼了!”

“嗯?我,我答应什么了?”

某人已经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

那天,怡情殿十三阿哥的寿宴上,他们兄妹三人有说有笑,非常开心,我也跟着喝了几杯寿酒,带着笑脸应付,头却昏昏沉沉。用过晚膳,十三阿哥起身离开。临走时,笑着跟我说明儿上书房见,我虽口齿不清,却还是说了“好”,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他不一定就此心平,可是至少他决定绕过去继续前行…

“吟秋,吟秋,”温琳晃晃我的肩。

“嗯…”我趴在桌子上发呆,“头晕得不得了…”

“呵呵,吟秋你酒量真差,一共就喝了三盅,你看你脸红的。”敦琳在一边笑我。

“是啊,今儿又有了好借口了。”温琳也不肯放过我,“如画的礼你赶紧着啊,自玉珠出了宫,这都多少日子了,再不动针!”

心一阵紧,越发觉得头晕目眩,干脆埋下了头。

“哎,姐姐,说起玉珠,她是不是这几日就要嫁了?”

“嗯,听说就是后日。”

眼里一直噙着的泪终于扑簌簌掉了下来,不能出声,紧紧裹着衣袖…

“会大操办吗?”敦琳怎么问起来没完…

“不会吧,毕竟只是个庶福晋,可听说也请了所有的哥哥嫂子们过府一聚呢。”温琳轻轻拍拍我的手臂,“吟秋,头晕的厉害吗?回房歇着吧。”

想止了泪,谁知却是随着晕沉沉的酒劲越发的心酸,湿透了衣袖,不敢抬头…

那晚一直在怡情殿趴了好久,直到泪痕干了,我才起身,眼睛虽红,好在有酒遮挡,格格们没有多问。脚步轻飘飘的,回了房,倒头想昏睡过去,谁知窗外,久聚的乌云突然崩塌,倾天覆地…

听一夜暴雨肆虐…我再也合不了眼…

第七十一章 四爷的良缘

这一天终于来了…

一天一夜的暴雨把满天的云散了个干净,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瓦蓝的天通透明亮,太阳高悬着,远远地洒递着温暖,一副胜利者的骄傲。心里苦笑笑,原来,老天也是识人心的,总要祝福有情人,给他们一个好兆头…

打开房门,益寿斋的房檐上落了一只白腹黑尾的鹊儿,冲着我不识趣儿地叽叽喳喳,那欢快尖得刺耳,头越觉昏沉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不知是不是前天的酒还没有醒,唉…

“吟秋,你怎么还没走啊?”敦琳正巧从房中出来,一眼瞥见我纳闷儿地问,“还不舒服吗?已经歇了一天了,怎么还是没精神?”

“好多了,谢格格惦记。你这是要出去?”

“嗯,我到皇阿玛跟前儿去。”敦琳边说边准备离开,“你今儿去书房吗?若是不去,就跟姐姐说说话吧。”

“嗯…我下晌得去。”

“哦,那我走了。”

看敦琳走出屏门,我转身回房,趴到床上,用被子死死地蒙住头,却怎么都压不住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地往上拱,讨厌的鸟儿!叫得这么噪!讨厌的张德!非要我今天去审稿!讨厌的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慢!讨厌的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人家纳妾跟你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少了个做丫头的去处嘛,又怎么样?本来,本来也不打算真给他做丫头的,这不,这不正好吗…可是,可是不管怎样,说过的话总归要给个交代吧,哪怕,哪怕说一句,书院没有了,你就像如画一样给福晋做丫头去吧,那我可以大声说不必了!我要回西洋去!…可,可这样硬气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他根本,根本什么都没有说,一句都没有…一句都没有…

心头的火郁成结,眼睛又疼,紧紧地闭了,闷在被子里…

本想一觉睡到下午,可谁知,头越疼越是清醒,一分一秒挨着,好容易熬到午时,起床洗漱,镜子里又是苍白的脸颊黑眼圈,“啪”把镜子狠狠地扣下,心里恨恨地骂自己没用,可话没说完,泪却掉了下来…

出了长春宫,打起精神往上书房去。

“吟秋!吟秋!”

我回头,原来是盛装的琴雅从翊坤宫来。我转回身,微笑着迎过去。

“福晋!”我福福身。

“快起!”她一把拉起我,“早说了往后见我不必这样多礼。”

“福晋是不计较,若是别人看到,吟秋要被打死了呢。”

“谁敢!”她竟沉了脸色。

“呵呵,八爷福晋真是厉害呢。”

“呵呵…”她也笑了,挽着我的手臂,一起前行,“吟秋,你今儿怎么这会子才出来?张师傅的书稿快做完了?”

“没呢,第一本才过半…”我讪讪地笑笑,赶紧转移话题,“福晋今儿穿得真漂亮!”

“还不是又有位爷要纳妾了嘛!到处下帖子,生怕人不知道!”琴雅不屑地撇撇嘴。

我的心一沉,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小心地避小心地避,却怎么还是踩了雷!真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一副君子相,说起话来再没有比他更会引经据典常有理的了,谁知竟是这么一个色性不改之人!”琴雅好像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把一肚子不满发泄出来,“如今府里大大小小的女人,福晋、侧福晋、妾,竟然还不够!居然又到德娘娘跟前儿要了个丫头做庶福晋!又不是大婚,怎么好意思把帖子满皇城的发,还要所有的皇子带了福晋去热闹,也顾不得平日里这不苟言笑,不喜玩乐之名了!”

听得好刺耳,想岔开话,谁知出口竟是两样,“这么大的排场,也是得着可心之人了,难得喜庆一番。”

“可心之人?哼!”琴雅冷笑一声,“有多可心哪?他若真是到此为止,我就服他!”

我没了话,只是苦笑笑,心想这可真让她说着了,往后,再不会了…

“既是接了帖子,你怎么还没去啊?别耽搁了。”

“晚上成礼,请的也是晚宴。他今儿也还装模作样地进宫办差,想来就是再不顾忌,也不敢把这些人请到府上折腾一整天!”

“哦…”

和琴雅一起出了西六宫,她出宫走了,我往上书房去。

每天的这个时候上书房最是清静,皇子们已经离开,各位师傅也都各有公务,一片静悄悄。我推开父亲书房的门走进去,在书桌旁坐下,看着笔墨发了会儿呆,人还是懈怠,心想不知几时才有人来审稿,不想动笔,随手拿过整理出来的目录,翻了翻,厚厚一沓,看着看着,散漫的精神越来越集中,心忽地有些着急,这么多的内容,以我现在的进度什么时候才可完成?且不说耽搁了父亲的书,就算只考虑自己,也必须早日完工,只有早一天结束,才能早一天离开…

打起精神,沾沾笔,可心急,头也沉,一句短短的开章简述竟然怎么都捋不通顺,脑子里那古式的句法不知藏去了哪里,跳出来的全是现代法语,落在纸上,简直难以入目!恨自己,紧紧咬了唇,较劲般一个字一个字地抠,不知觉,一滴泪突然掉落,眼看要浸入纸面,我急急一抹,新鲜湿润的墨迹顿时被晕污了一片,那么刺眼,那么丑陋,心一恼,啪地扔下笔,将这一页揉搓成一团扔向门口,突然愣住…

站起身,“四爷吉祥。”

“嗯。”他应了一声,云淡风清。走进来,撩袍子坐下, “怎么又是两天不到?”

“…病了。”我悄悄抹了一把眼睛。

“往后病了,要知会上书房,也好早请太医医治。” 他拿起桌角准备审阅的书稿看了起来。

“…嗯。” 他公式化冰冷的语气,这些日子我已经慢慢习惯,可今天却似格外难以忍受,我轻轻咬着唇努力屏住。

“病了这两日,怎么连规矩都病没了。”他眼睛并不离开书稿,冷冰冰低声一句。

我一怔,才明白他进来这半天,我只是傻傻地站着回话,却忘了给他敬茶,有些窘,“对,对不起。”我小声道了歉,端起茶壶,才发现是两天前的旧茶,赶紧出门去洗茶壶,拎热水,又转回书房斟了热热的茶,恭敬地递过去。

他放下书稿,接了过去,轻轻撇茶。站在他身边,看他抿茶,心想原来所谓的进宫办公就是来看书稿,一丝苦笑,是啊,今天这样的日子还办什么公呢,挑个最不起眼的事,不过是做给人看,挨挨时辰罢了。又记起了格格的话,已经拖到今天,这一声喜再不道,就实在错过了。

福身,行礼,“奴婢给四爷道喜,恭喜四爷再结良缘。”原本是想说白头偕老,相合百年,可又想起了四福晋,总觉得这一句贺词怎么都不妥,于是只好含糊一句。

“嗯。”他点头应下,并未多计较。

他放下茶,又拿起了书稿,看他那么冷淡,我倒似显得有些过于热情。站着陪了一会儿,也觉无趣,想着平常审稿也不用我这么“伺候”着,于是福福身,走回去继续自己手头的事。

两下里就此安安静静,只有他偶尔轻轻的翻页声,心慢慢也静下来,笔下那句话不知怎的就忽地通了,欣喜…

忽听得外面有人声:“爷,十三爷派小宁子过来传话。”

“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小宁子打千儿,“奴才小宁子见过四爷,张姑娘!”

“嗯。”

“四爷,我们爷说吉时将到,各位爷都已经往三爷府里去了,问四爷几时走?也好一道过去。”

手突然一抖,笔在宣白的纸上刺划下一道长长的痕,他,他说什么?

“让你们爷先走,我还有事,随后就到。”

“喳!”

“慢着!”这两个字几乎是带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出了胸膛,顾不得他两人的惊诧,我急急地起身绕到小宁子身边,“你,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