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张姑娘,是!今儿是三爷的好日子,下帖子请了各位爷和福晋过府。”

“三爷的好日子?三爷什么好日子??”

小宁子纳闷儿地看着我,也有点被问糊涂了,“三爷…三爷今儿接庶福晋过门。…若没什么吩咐,奴才告退了。”

心像被突然涌入的浪潮淹没,整个世界都被浸入无声,周围一切都模糊,再辩不清身在何处…

感觉双肩一暖,我被轻轻扳过,抬起头,四目相接,竟似那日重生后心痛的相逢,鼻子一酸,再忍不住心里眼里的泪,扑簌簌往下掉。他握着我的肩,搂入怀中,泪,落了他满怀,身子却还是有些僵…

“知道不是了怎么还哭?”耳边又是那熟悉的声音,深沉的温暖。

“怎么…”依旧回不了神志,心不能安,“怎么会…不是?”

“本来就不是。”只这么简单一句…

“可,可你刚还应下我道喜了…”

他眉心一舒,淡淡的笑,“贺我的良缘,我自然要应下。”

我一怔,“我,我不是…”满脸泪痕,却还是想争辩…

“不是?”他的嘴角微微弯起,“那是什么?”

“害怕…是害怕…”

“害怕?”

“怕再见不着你了,怕你再,再顾不得管我了…”泣不成声,紧紧拽着他的衣袖,“…若是,若是我再伤了,谁来救我…若是,若是我再残了,谁,谁能收留我…”

温暖的大手抹着我脸上的泪,越抹,越多,他的掌心也湿湿的一片,他不再强求,将我按进在他宽厚的胸膛,淡淡的衣襟香,还有他熟悉的气息,竟越发让我觉得委屈不已…

“那想让我管到什么时候?”

“我…我不知道…”呜咽着,拼命地流泪…

“日后回了西洋,我再找不着你,又当怎么管?”

“…”

眼前是一望无际辽阔的大海,眼前是永不再见的天各一方,心慌不已,却是怎么都找不到答案…我用手背抹抹泪,抬头看他,期望他能像以往一样告诉我方向在哪里…

谁知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再也不语…

感觉他的手臂慢慢放开,我的心像是突然踩空失落了重心,跌入无底的深谷,这些天来无助的恐惧无数倍扩大向我袭来,我再也不想去寻找理智的落脚点,张开双臂紧紧环住他,只怕一松手,他就要从我生命中永远离去,泪喷涌而出,小孩子一般哭着哀求,“我哪儿也不去了!哪儿也不去了!你,你别走,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终于,他又将我抱在怀中,只是,因为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竟不知道,这生疼的,似乎要将彼此勒进身体的感觉,是我,还是他…

耳边他沉稳的声音竟是微微在颤,“好,既如此,那你记下我的话:从此你就栓在我身上,我管你一辈子。”

“一辈子?我…”泪水中,我辨不清这是谁对谁的承诺…

“傻丫头…”他轻轻碰上我的额头,近得像是在呼吸彼此,我承受不了,低头埋进他怀中,他握了我的手捂在心口,掌心之中,怦怦的起伏,顺着我的脉搏,连入我的身体,都只有,一个频率…

在这样温暖的怀抱,天地都淡去,我再也不去多想,不去多求,只希望把握此刻的安心,此时的温暖,就像明天再不会到来…

“秋儿,”

“…嗯,”

“抬起头来。”

抬头看他,那双眸竟是…我一怔,顿时明白了这眼神热烈的含义,脸颊有些发烫,不敢再与他对视,刚想扭头,被他轻轻捏住了下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是他的唇…心快要跳了出来,最后的一秒钟,我突然扭头,那没有落下的吻骤然停在腮边,只感觉到温热的呼吸…

埋进他怀中,我再不肯抬头…

他只是,将我抱紧…

“过两日我要出京办差,这一去怕是要腊月底才能回来。”

“…哦。”

“我不在,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嗯。”

“明日我会派人把要用的资料搬到你房里去,我走后,你就不要再来上书房了。”

“嗯?”我有些纳闷儿。

“怕再有人叫了你去。”他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安心整理书稿,我回来之前,不要再踏出长春宫,即使格格们去御花园,你也不要去。”

“那,那她要是派人到怡情殿来找我呢?我总不能说不去吧?”我的心也慌了,越加攥紧了他的衣襟,夏天的时候又狠狠地激怒了宜妃,如果再落到她手里,我恐怕再没有活命的可能。现在她一时放过我,不过是碍于他的面子,可这一走两个月,回来后,一切成定局,又没有实在的证据,到时候又能奈她何?

“不怕,若是她派人到怡情殿来找你,一定要过长春宫,既然额娘知道了,你即便去,她也不敢把你怎样。”

“嗯。”

他一句不怕,就真的什么也不怕了…安心地看着书房外温暖的阳光,悄悄地想,如果太阳就此栓在天上再不挪动,该有多好…

“我得走了。”

“…嗯。”轻声应着,却是不肯离开他的怀抱。

他也不放手,仍是轻声叮嘱着,“抓紧时间整理书稿,越快越好,知道吗?”

“嗯。”

“那我走了。”

“嗯。”

看他离去,心慌…

第七十二章 活命的造化

他走后,我便依他的话禁足在了怡情殿。每天清晨还是早早起床,早早地埋头于书稿中,从来没有如此专心,笔一刻不停飞一样在洁白的纸上刷刷而过,书稿突飞猛进。看着桌上堆起一章又一章完结的稿件,欣慰之余,竟莫名有些怅然…

拿起桌上的字帖,翻看着,那鼓起来的褶皱,是那绝望的夜被泪浸透的痕迹,这敦琳小丫头三言两语传乱了的误会,他竟安然应下,笃定定看我慌,看我乱,看我不自觉就失了神…不由讪讪一笑,在他面前,我总是这样,思路打结,很快就露怯,其实事后细想来,只那一句“虽说住的院子稍小些,却紧邻着花园子,”就已是蹊跷,自己住了那么久,明明知道那书院的排场气势甚于府中正院,怎么会比侧福晋的院子还小,而且,那方位更不是“紧邻花园子”,而是座于花园之内,住了那么久,怎么就会想也不想,就此迷了心思…

父亲曾教导,凡事要从容,可他却没有告诉我,如果太在意了,又怎么做到从容…耳边又是那大提琴般低沉磁性的声音,“知道不是了怎么还哭”,那份了然与疼惜似一股热热的泉汩汩地涌在心里,融化了所有的理智,那一刻就只知道要占了他的怀抱,霸也好,求也好,就是不能放手这最后的温暖…

这天晚饭后,温琳照样遣了嫣翠来叫我过去,坐在她房里的暖榻上,又开始为如画的贺礼忙碌。原计划的两个小小红肚兜儿,都被温琳绣上了胖嘟嘟的小小兔,还有一个暖暖和和的小棉斗篷也早早做好了,眼看就要完工,谁知温琳的母性被勾起来就放不下,竟然又心灵手巧地做起了小小帽。

“格格看,格格看。”我把小红肚兜儿放在小斗篷里,包裹成蜡烛包抱在怀里左右晃着。

“呵呵,”温琳掩嘴儿笑,“不羞!”

“要做姨娘了呢!”我干脆打开小斗篷,放进一个小枕头,呵呵,真像小时候过家家。

“看你美的,若是日后自己做了额娘又当如何呢?”

做额娘??我…

“吟秋,你当真还想瞒我啊!”温琳干脆放下针线,眼带笑意认真地看着我。

“瞒你什么?”我一边搭着话,一边把枕头从小斗篷中取出,恢复如常。

“那天敦儿和我给四哥道喜,四哥把敦儿打发回房读书,拉了我到一边,你知道他说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她。

“他说,玉珠是三哥要讨的,塞外二人有意,可又怕给的身份太低,额娘驳了他的面子,不便自己前来,只好拜托了他。敦儿和那个笨丫头既然误会了就误会着吧,都该受受教训!”

轻轻咬着唇,羞得脸颊通红,低了头,再不知道该怎么回温琳。

看我窘的样子,温琳越发乐了,“呵呵,我就在纳闷儿啊,这么伶俐的吟秋师傅什么时候成了四哥的‘笨丫头’了?可仔细想想,这个‘笨丫头’自从知道四哥讨了别人,就茶不思,饭不想,没精打采,整日心酸得谁都不想理呢!”

想起那些日子的失态再无法辩解,实在不好意思,把脸埋进暖暖的小棉被里。

“我才知道啊,原来,四哥这可心之人,不是旁人,却正是他的‘笨丫头’呢!”

心酸之余,竟是久违的甜蜜…

“吟秋,你放心,”看我羞臊埋头不语,温琳越起了劲,“四哥这么疼你,四嫂也最是和善,待过了门啊…”

心猛地一颤,四福晋…她曾说,要我做她的十三弟妹,她曾说,要助我万里西行,她曾说,这辈子她与我再也撇不清…难道,难道…

那晚,一夜无眠…

给如画小宝宝的礼物终于准备好了,包在一个包袱中,不知该怎样送出去。温琳说托十三阿哥带给十阿哥,我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这些小婴儿的东西怎好让十三阿哥带呢?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送。先是悄悄地回了一趟父亲的书房,将包袱妥善地藏好,然后想等十阿哥下了早朝,叫了他来。

今年似乎整个节气都提了前,十一月早已下了好几场雪。为了能在下早朝的时候碰到十阿哥,我接连早起了两天,哆哆嗦嗦地在寒风中等着,可谁知,远远地看到了八阿哥和胤禟,身边却没有十阿哥的影子,心里纳闷儿,这个家伙大婚都一个多月了,早就开始入朝办差,怎么接连两天都没来?外出办差了?不会吧,康熙才刚刚让他跟着八阿哥学着,断不会派他一个人出去。要不就是生病了?正琢磨着,就见胤禟站定,望向我这边,看他想要过来,我赶紧转身离开。

第三天,我依然是早早起床,一开门,天哪,又是漫天的风,漫天的雪。唉,为了如画,和我那未出世的小外甥,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冲进风雪中,心里却忍不住嘟囔着,今天若再碰不到你,你死定了,爱新觉罗胤鋨!

今天时间倒卡得刚刚好,我站了没一会儿,就见下了朝的皇子们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子和大阿哥,风雪中依然一路走一路说着什么往毓庆宫方向去,并未注意到角落里的我。我伸长脖子努力往后看,行色匆匆的三阿哥,再往后,总算是三个身影,心里一阵喜,可定睛一看,嗯?那个人是五阿哥!这个家伙又没来!真是气死我了!我懊恼得直跺脚,正要转身回长春宫,却见胤禟丢下五阿哥和八阿哥大步赶了过来,我再不能躲,只好站定等着他。

他一把拉我站到背风的角落里,“这么冷的天,怎么又来了?”

“他人呢?”我哆哆嗦嗦的,实在没什么好气,“刚入朝就这么懒啊?”

胤禟用身子挡了我,调整角度彻底遮了风,这才笑着说,“他府里有事,告了假。许是明天能来,可你也不能老这么冻着。有什么话说给我,我给你传。”

“哦…”在他围下的避风角里,冻麻木的脸终于恢复了些知觉,看着眼前满带笑容的脸,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牢骚竟然是发给了他,轻轻咬着唇,有些窘,心里却又是小小的欣喜,原来,我们已经可以面对彼此…“也没什么要紧的话,我就是想问问如画怎样了?她有了身孕我也不能去看她,只给小宝宝准备了些礼物,想托他带回去。”

胤禟的脸色忽地一僵,竟然没了动静。嗯?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我低头仔细想着,难道如画怀孕他还不知道?不可能啊,十阿哥那个大嘴巴怎么会瞒着他。那,是说了什么让我们两人尴尬的话吗?没有啊…

“既是他明天会来,那你告诉他,小宝宝的东西我不便带在身边,让他明早下了朝到父亲的书房来找我。”

他看着我竟然微微蹙了眉,脸上的神情也似乎有些挣扎。看不远处站定的八阿哥望向角落处的我们,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准备离开。

他轻轻拉住我,“如画她…”

“如画她怎么了?”我的心一沉,急急地问。

“她…小产了。”

“你说什么??”我一把扯下了斗篷的棉帽,生怕是自己没有听清。

“如画她…两天前小产了。”

再一次从他口中真真切切听到这两个字,心颤不已,这个年代的女人果熟蒂落都仿佛走了一趟鬼门关,更不用说这还没有成熟就被迫掉落,那该是怎样的痛苦…

胤禟伸手想帮我把帽子戴上,我一把推开他。

“她,她怎么会小,小产了?” 不知是冷,还是痛,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不小心摔了一跤。”胤禟看着我,斟酌了一下才开口。

“摔了一跤?”这风雪的天,大着肚子摔在冷硬的地上…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那,那她现在怎么样?要紧吗?”

“不妨事,这几日十弟待在府里定会好好照顾她。”

“…嗯。”这禁锢的宫廷,除了接受这样安慰的话,我也别无他法,“那,那我回去了。”

“好,你先回去。放心,有什么消息,我即刻托人带给你。”

“嗯。”

转身缓步离开,心里惦记着如画,不知她伤得如何,不知她哭得怎样,唉,好在十阿哥告了假陪在她身边…嗯??我猛然一惊,不对啊!如画不过是个丫头,即便就是妾,福晋、侧福晋,女人生产、小产,皇子怎么会因此告假不上朝?小产…已经这么多月份,怕是连男女都看得出了…怎么会…难道…

“等等!!”想到这里我大喊出声,转身,一愣,原来他并未离去,我快步返回他身边,“如画她,她是怎么摔的?现在,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紧锁着眉,看着我,欲言又止。

“告诉我!”我禁不住紧紧抓住他手臂,“如画七月就托了敦格格给我带信,那时即便就是刚刚有孕到今天也已经五个多月了,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小产了?这一跤到底是怎么摔的??”

胤禟紧被我逼得实在无法,只好开了口,“雪天路滑,她…又端了一盆热水,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热水?”颤抖的唇吐出这两个字,眼底顿时溢满了泪,眼前竟见单薄的如画挺着大肚子笨重地端了一盆水,颤巍巍地,看不到台阶,这风雪的天,青石的路面,天哪…“如画她…虽是个丫头,可毕竟有了身孕,堂堂的十皇子府就这么缺人手?都不能暂且安排个人照顾她?”

“你想哪儿去了,自如画进府,十弟何曾拿她当丫头待过,一直有人伺候。”

“那这大冷的天,她为何自己端了一盆热水?”

“她是…”

焦急的心几乎要将目光燃烧起来,紧紧盯着他,胤禟却似乎总在顾忌着什么,半天不语。在我就要丧失耐心喊出声的一刹那,突然怔住,目光一眨不眨注视着这位顶着熏貂金龙冠的尊贵皇子,肃穆的宫墙下,迷离的风雪中,眼前竟又见九福晋那仇恨得发狂的眼神,又见那滴血的金簪,又见那死死将我踩踏的双脚!!如画,大腹便便的卑微丫头,十阿哥,一个月前披红带绿大婚的皇十子!心,骤然沉入了冰窟…

“她…她是在伺候福晋,是不是?”心冷,气若寒冰…

胤禟不再接我的目光,轻轻转了头…

再不想与他多话,转身,却又迈不开脚步,“如画,她现在到底如何了?”

“…昨儿我去十弟府上,她血流不止,还没醒过来…”

仰起脸,风凛冽,雪凛冽,天昏地暗…心里竟没有恨,只是悔…眼前暖暖的,是那个小小的枕头蜡烛包…

“那个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是…是个小阿哥。”

腿脚僵硬,身体仿佛被寒风吹透,里里外外,彻骨寒…

“你…你放心,一有消息,我就会派人知会你。”

再无力应他,迎着风雪,恍恍惚惚,深深浅浅,在这座至尊的皇宫中,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吟秋…”

终于又回到了怡情殿,冰凉的手紧紧握着温琳,颤抖着,断断续续说给她听。

“吟秋,你,你别太伤心,”温琳红着眼圈,轻声安慰,“十哥必是请了太医去,如画她会好的。”

“格格,五个多月,五个多月的胎儿就这么,就这么剥离母体…”难以想象如画承受了怎样的剧痛,我的心如刀割,哽咽难言,“两天了,还是昏迷不醒…流血不止…她往后,她往后怕是就不能再…”

“吟秋,”温琳揽住我颤抖的肩,“你,你别在意我的话刻薄,”她顿了顿,柔和的脸庞竟见有些冷凄的神色,“若是当真再不能有孕,也或者…是她的福气。”

“你,你说什么?”看着眼前这位温柔的格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知道如画有孕时我就想告诉你,可看你那么高兴,实在不忍心…”她轻叹一声,“如画是个丫头,即便就是抬了妾,她…也没有身份抚养小阿哥。孩子要过到嫡福晋名下,称福晋为额娘。”

我顿然惊愕,已经痛楚不已的心又被狠狠攥了一把, “什么??”

“皇子府里,除了福晋和侧福晋,其他妾室是不能教养小阿哥小格格的。若是福晋好性儿,也能默许孩子称她一声额娘,隔三差五见个面,若是福晋刁蛮,那就是一辈子母子相见不相亲…十嫂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家的格格,郡王没有儿子,将这位格格宠上了天,从小就刁蛮任性,说一不二。我听十三哥说,十哥虽平日里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却好像辖制不了这位嫂子。刚过门儿没多久不知为了什么就和十哥闹了起来,若不是八嫂过府压制了她,怕是要惊动皇阿玛了。有这样的嫡室,如画即便就是生下小阿哥,又能怎样?所以我说,如画若是从此不孕,自此专心守着十哥,也不见得是坏事…”

我呆呆地看着窗外狂风中飞扬翻腾的雪,温琳甜美的声音今天听起来竟是如此冷酷…

“吟秋…”

“专心守着?”我喃喃地,说不出心中的凄凉,“能活命就是造化…”

“吟秋,像十嫂这样的人,她虽刁蛮,却不一定敢像八嫂那样明目张胆地专宠,又没有子嗣之争,如画忍耐些,日子久了,也就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

一丝苦笑,耗尽了我最后的希望…

两天后,胤禟托十三阿哥带来了消息,如画,我在这个时空的最后一个亲人,永远解脱了…

第七十三章 天谴女人心

如画走了…

恍惚中,总见那张娇俏可爱的脸,一绽莞尔,浅浅的笑涡…烛影里,总见那一缕美丽的青丝,一低头,柔心而弱骨…

心思痛,心思乱,千缠百绕,再唤不回梦中那温暖的曾经…

原以为已经将你安排妥当,从此后便是无风无雨…原以为你不似我这般执拗,可以不必伤痕累累,可以求得一席栖身之地…可谁知,似你这般与世无争,似你这般柔弱善良,即使怀上了皇族血脉,却仍是逃不开卑微的命运…

那一刻,守在身边眼睁睁看你离去的,是那个信誓旦旦护你一生的王子…

那一刻,看着眼前的他,不知你心中怨不怨…悔不悔…恨不恨…

那一刻,你有没有想起我,想起父亲,想起那间相连的卧房,想起曾经那可以自由呼吸的日子…

伤痕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两只傻傻开心的小兔子,还有那胖嘟嘟的小小兔…你走了,留下我,留下这画中虚拟的美,留下这心中残忍的记忆,我该如何,我究竟该如何…了我的残生…

…呆呆的,我在房中关了三天,直到房门上又响起擂鼓般的捶砸,直到十三阿哥说要踹门而入,我才又一次打开门,重面对那一天一地的风雪…

敦琳说,如画有过好日子,草原上,常听到她和他的笑…温琳说,如画解脱了,待来生,再续未完的前缘…十三阿哥说,如画被厚葬,他也算,尽到了最后的心…

我笑笑,努力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

生活仍旧继续,整理书稿,我又是多日不语…直到进了腊月,才想起给小宝宝准备的礼物还藏在父亲的书房,又是心悸难忍,却也知道不能再拖,要早些取回来才好。这天下午,待到上书房各位师傅都离去,我回到父亲书房,取出了那个小小的包裹,紧紧抱在怀中,一路往回走。

贴在胸口,是那件小小的斗篷,绵绵的,软软的,想象着那小小娇娇的身体,在妈妈的肚子里曾经是多么温暖…他原本应该是个幸福的孩子,因为,他是这个时空里为数不多的真正的爱情结晶,他有一个尊贵的父亲,一个温柔的母亲,还有我,为他的到来雀跃难眠的姨娘,只是,这一切,都不足以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足以帮他顶住那残酷的风雪…

苍天大地,一个小生命,何以如此残忍?忍了多日的泪,终于落了下来,迎着腊月的寒风,再也止不住…

“这是哪来的眼里没有主子的丫头!!”

突然面前传来一声尖利的呵斥。我赶紧抹了一把眼睛,立刻低头福身,却只见高高的花盆鞋,大红的斗篷,未看清来人,不知该如何请安。

“还不快给十福晋问安?”跟在她身边的丫头仗着势头竟如此粗声戾气。

我的心猛地一颤,十福晋!!!不待她平身,我腾地站起来,心中的恨瞬间转化成抑制不住的怒火,望着眼前这个浓妆艳抹、不可一世的女人,我的眼睛快要燃烧起来!

她被我猛地站起惊得后退一步,却是即刻回过神,大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抬手向我狠狠地挥来,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死死的,用尽我全身的力气,紧紧逼视着她那双细小的眼睛,恨,已经快让我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