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甩开我的手,气得浑身发抖,“说!你是哪个宫里的,我今儿倒要看看一个奴才哪来这么大的势气!就是闹到了皇阿玛跟前儿也要说个清楚!”

“我不是奴才!我是张吟秋!!”今天我再也不想称自己为奴婢,这个我从不肯认下的名头!如画,我可怜的妹妹,今天哪怕天塌了下来砸碎了我,我也决不会在这个女人面前低头!

“张吟秋?”那女人一怔,嘴角忽地挑起一丝笑,“哦,我当是谁呢!原来,你就是那个贱丫头临死前念念不忘的姑娘啊?”她猛地沉了脸,“你怎么敢站着跟我说话?跪下!!”

“哼!”我冷笑一声,“给你跪?你算什么东西!!”

“大胆!”她身边的一个丫头气势汹汹绕到我身后,狠狠踢向我的膝窝,我猛地一步向前,她不防备踏空,身子一闪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

此刻,我与她,眉睫相触,怒与火,盈寸之间…

“哼!我说她一个下贱的丫头,怎么会有那么死硬的骨头,原来是有这么个野蛮的主子!”厚厚的脂粉下,一个丑陋扭曲的声音,“张吟秋,你那贱丫头死了,你可知道?”

“拜你所赐,她魂归天国!”我咬着牙,恨声一字一字地迸出,“还有那已经成型的小阿哥!两条无辜的生命,鲜血淋漓,你现在晚上可还能安眠?!”

“哈哈…”她突然大笑,那笑声在冰冷甬道内回荡,鬼魅般阴森,“拜我所赐?哈哈…那是拜我所踢!那贱丫头是被我一脚踢下去的!!”

“什么??你!!”泣血的喊声撕裂了我的心肠,看着眼前这血唇的魔鬼,我彻底失去了理智,“你混蛋!!”抬手狠狠地向她扇去,不妨她两旁的丫头突然冲过来牢牢将我的手臂钳住,任我疯了一样挣扎,动弹不得…

“呵呵…”她笑着凑到我耳边,“那下三滥的贱丫头,无名无份,却在堂堂的皇子府里占了一个独院儿。我进门儿头一天,她就挺着个肚子,行礼的时候半天跪不下,做出那一副可怜楚楚的贱样儿,让爷免她今后再不用给我请安行礼。你说,她当活不当活?”这慢悠悠阴沉的声音如刀似剐…“她倒还算是个识眼色的,每天爷一走,她规规矩矩地伺候我,我本也想就这么算了,可就是,这贱丫头手脚太不麻利,每天实在做不了多少活儿,既如此,你说,我还留她何用?只不过,我倒没想到,这贱人,一条烂命还硬得很,折腾了她一个月,还是那副矫情样儿,我也乏了,再看不得,送她一程,也省些事…”

看着她得意扭曲的神色,我浑身颤抖,心痛,万劫不复…

“去!这丫头不是上书房的吗?去把管事儿的叫到这儿来。在宫里,总得按着规矩发落,也让她明白明白,这皇宫内苑岂是她这等贱人撒野的地方!”

“是!”

抓我的一个丫鬟应声而去,我正要挣脱,却被那女人一把狠狠攥住了手腕,“张吟秋,我听说你自幼读书,三岁握笔,那你可知道,我五岁学骑,七岁射狼!再挣,小心我捏断了你!”

“哟,这是十福晋吧?”她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这阴天,走近了才看清。”

“哦,是两位嫂子啊。”十福晋松了握我的手,冲着来人绽出笑容,口中尊称着嫂子,头却高昂着,丝毫没有问安的意思。

“咱们可不敢当。”

说着话,走来两个华服的女人,一个瘦弱,脸色有些苍白,却是施脂抹粉,略带几分姿色,另一个已是身怀六甲,虽有丫头扶着,走起来却还显笨重。

“早听说李嫂子有了喜,今儿才头一次见,都这般显怀了。”十福晋笑嘻嘻地拉着那孕妇的手,“四哥府上这些年终是有喜了,若是个小阿哥,可真是喜上加喜!你说是不是啊,年嫂子?”

心一颤,原来,是他的两个侧福晋…

“说的是。”一连几个喜字让那女人脸上的笑有些僵,冷淡淡应了一声。

“怎么总不见四嫂?”十福晋对自己挑起的小尴尬很是满意,转而笑着问,“大婚见礼,也只是见了四哥,这四嫂…”

“哦,姐姐入秋就病了,如今,连进宫请安都不能够了。”李侧福晋柔声应到。

“是吗?只听我们爷说四嫂子欠安,倒不知道病得如此了,过几日我当过府探望。”

“让你费心了。”李侧福晋看向被丫鬟钳着手臂的我,“十福晋,这是怎么了?这儿怎么拧了个丫头?”

“哦,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冲撞了我,正等着叫管事儿的来发落呢。”

“哦。”

正说着话,快步赶来了张德。

“奴才张德见过十福晋,李侧福晋,年侧福晋!”

“张公公快起!”十福晋脸上挂着笑,招呼张德,“张公公,今儿我出门晦气,被你手下的一个丫头抢白了去。原不是什么大事,若在我府上发落了也就罢了,可在宫里,总要等你来了才好说话。”

“哦?”张德诧异地看向我。

“你看,这半日硬着脖子,说是轮不着给我下跪。上书房是圣贤之地,原直属皇阿玛,礼遇自与别处不同,我不敢逾矩,遂叫了你来好问个明白,是不是从此我们这些人就不是主子了?合该见着了给你们行礼才是?”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张德扑通跪下,“给十福晋赔罪了!”

“张公公快起,她一个丫头,哪经得起公公你替她赔罪。”

“实在是奴才管教不严,冲撞了福晋!”张德一面忙不迭口中赔罪,一面冲了我,“张吟秋!还不赶紧给福晋跪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不想跪!我不能跪!为了如画,我恨不能撕碎了眼前这个女人!可是…看张德,年逾半百,佝偻着背,卑微地跪在地上苦苦为我赔罪,被怒火燃烧的身体突然冰凉…

“跪下!”

扑通…双膝砸地…清晰的骨骼声碎裂在心头…

眼前…是女人们的脚,是女人们的鞋,是我…如尘埃般的尊严…

我不曾…给他们跪过…可我却…一次又一次…跪在了他们女人的脚下…

“福晋息怒,奴才这就领人回去,重重责罚。”

“哦,重责倒不必了。罚一罚也就是了。若我说,眼看要摆晚膳,就让她在这儿跪到开过晚膳,你看如何?”

“回福晋,到开过晚膳还有两三个时辰,眼看又要下雪,不如…”

“哟,你的意思是我罚重了?”十福晋立刻吊起眉,尖声逼问。

“奴才不敢。只是,张姑娘是随了四爷领旨进宫整理张师傅生前遗墨。四爷多次吩咐,书稿不能拖延要尽快截稿。奴才是想这天气,她一个单薄的姑娘家,跪上几个时辰怕是吃不消,若是再病了,这书稿…”

“哦?是随了四哥办差啊?那好了,这正有四哥府上的两位嫂子呢。”十福晋笑着转向她们,“二位嫂子,你们看呢?”

“爷的公事咱们从不过问,既是冲撞了十福晋,又有张公公在,哪有咱们说话的道理?”年侧福晋裹紧自己的斗篷,薄薄的唇吐出一圈寒气。

“十福晋,”李侧福晋开了口,“你大人大量,何苦跟她一个丫头计较。这腊月的天,甬道里又是穿堂的风,这单薄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哟,都说四哥府上规矩严,今儿一见倒纳了闷儿,”十福晋冷笑一声,“如此菩萨心肠可怎么给下人立规矩?可既然嫂子开了口,我又怎么好驳呢?想来我原也不是什么尊贵的人家来的,让一个丫头冲撞了也就冲撞了,可有什么脸面发落呢?张公公,那就由着两位嫂子吧!”

说罢,十福晋连句告辞的话也没有,带着丫头,扭头就走。

“哎,十福晋!”年侧福晋赶了两步,却仍是没有喊回十福晋,她转过身看着李侧福晋,眼神冷得令人发抖,“姐姐,你这菩萨心肠在爷和额娘跟前儿演演倒罢了,何必定要现在旁人眼里?为了一个丫头得罪了十福晋!她是郡王家的格格,堂堂皇子的嫡福晋,称你一声嫂子,不过是客气,你倒当真拿起了嫂子的款儿!既如此,你就一力承担,看着发落吧,赶明儿十福晋若是闹到了爷跟前儿,你有话说就好!”

说罢,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你…”李侧福晋气得脸色煞白,吓得她身边的小丫头直给她抚胸,“主子!主子!小心动了胎气!”

“张公公,就依了十福晋吧。”李侧福晋无力地吐出这一句,被丫头搀扶着离开…

嘴角一丝淡淡的苦笑,原来都是不过如此…

…都说他治家严谨,都说禛贝勒府从来都是相敬如宾,人人谨慎…可有谁知道,一个男人,无论他有怎样的智慧和手段,永远也不可能真的平息女人之间的嫉妒。共侍一夫的屈辱滋生了变态的争宠,哪怕是面对一个自己并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她们依然要争,争那不知所出的荣耀,争那欺压别的女人的资本…

美丽的情感就这样被扭曲成弱肉强食的世界,演变得比男人的战场更加惨烈,因为,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在以生死相搏…

如画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我,还要步她的后尘…

“张姑娘,”张德走到我身边,“你…”

“公公,不妨事,您回去吧。”我微笑着劝他。

“姑娘穿的如此单薄,我这去叫人给姑娘送些加厚的衣服来。”

“不必了,不要再惊动旁人。”

“你…唉!”张德重重地叹口气。

“公公,今儿的事还请公公不要告诉四爷。”

“哦?”张德皱着眉。

“是我冲撞了福晋,若是四爷知道了再责罚我,吟秋怕是…”

“姑娘放心。”

“谢公公。”

悠长的甬道,暗红的宫墙,跪在冷硬的地上,我仰起脸,阴沉的天空压着浓暗的云,一整天的压抑终于开始疯狂的发泄,刺骨的寒风,卷起了漫天的风雪,劈头盖脸向我扑来,无情的抽打,天谴般仿佛要把我捏碎,原来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死而复生终于触犯了天怒,老天,再也不肯放过我…

僵硬冰冷,我,成了一个银白的雕塑,却仍是直直的,不肯低头。怀中紧紧地抱着那个小包袱,如画,小宝宝,我的亲人,在去天国的路上,让我在这混沌的天地之间,送你们一程…

恍惚中,看到父亲亲切的笑脸,我僵冷的唇轻声呢喃:“父亲,如画她终于要回到您身边了,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我好想…跟你们在一起…”

“孩子,要坚强…要坚强…”

天空中传来父亲那不舍的呼唤,传来父亲那撕裂心肺的叮嘱…

坚强…父亲,我坚强不了了…

“孩子,要坚强,要坚强…”

“孩子,咱们…咱们回法国去…”

回法国…回家…这一步,为何如此艰难,如此遥远…

“孩子…”

父亲,我走…我走…我一定要…回法国去…

那天,我冻僵在甬道里,被张德悄悄背回上书房,用雪将我搓醒。支撑着回到长春宫,我扑倒在床榻上,高热三天,刚刚恢复些的气息,又哑在胸中,越显低沉。嫣翠说,我曾不停地说着胡话,却是句没人听得懂的洋文,我微笑着看向窗外依旧不住的风雪,心中默念那句话:

我要回家…

第七十四章 “吻礼”之渊源 (捉虫)

康熙四十一年正月。

宫里每天都有节目,两个格格和德妃从早到晚忙着应付各种祭礼、大小宴会,竟是难得见面。除了爆竹声,长春宫里倒显得比平日还要清静。

父亲的《几何原理》经过我两个多月的专心忙碌,已经全部截稿,在上书房正式刊印之前,趁着正月放假,我决定再做最后一次校对。因此,过年的日子除了三餐略丰盛了些,于我并没有更多的不同,依然早起,依然埋头书稿,曾经放弃的期待又回到心中,夜里又开始算着几时才能离开这里…

年节过起来总是比平常日子快,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康熙照例赐外藩宴,与大臣王公、嫔妃儿女共度佳节。

冬日天短,晚饭时分夜幕已经降临,宫里上下灯火通明。吃了两块点心算是晚饭,又点了灯把最后的两章看完,再抬起头,戌时已过,远处传来隆隆的礼炮声,这是元宵节的焰火开场了。打开门,扑面清凉,抬头看,墨色天地,点点晶莹,原来确是下起了正月十五的打灯雪,伸出舌尖,接了几片雪花,冰莹莹,凉丝丝,心情也似通透许多。转身回房,收拾好书稿,想想也没什么事,不如早早歇了。

拎来一捅热水,准备好好泡泡脚。这天寒地冻的,我这小屋除了挡风外,不比外面的温度高多少,手脚总是冰冰凉,睡前一定得用热水泡泡,才能回暖一些知觉。

刚洗漱完收拾停当,就听人叩门,打开来,原来是长春宫的小太监。

“张姑娘,这是娘娘赏的元宵。”

“谢娘娘赏赐。”

我福身,接过了食盒,小太监小跑着离去。放到桌上打开来,食盒中一碗圆滚滚的元宵,热气腾腾,赶紧又盖好。转身拴好门,坐回床上,将棉被包裹在身上,又从食盒里取了那碗元宵捧在手中,呵呵,绝佳的手炉。

正一个人惬意,却又听得叩门声。有心想起来开门,却又不舍得这已经捂热了的被子,不出声,就让来人以为我睡下好了。扣了几声,外面没有了动静,我正想窃笑,却听得又是一声脆响,仔细听来,这不是叩门声,像是…天哪,两指一弹,这是…

我放了碗,跳下床,急急打开门拴,门立刻被推开,一股冷风灌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还没看清来人,已被一把揽进冰冷冷的怀抱里,知道是他,再顾不得这紫貂的端罩还带着雪珠儿,我垫起脚尖环上他的脖颈,他似意外,身子微微一怔,旋即配合了我越用了力道,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一起…

冰凉的脸颊贴着,冷得我直打战,耳边的气息却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让我看看。”

我抱着,只是抱着,不肯松手…

“秋儿,让我看看。”

我越紧了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搂着他的脖颈,不许他抬头,不许他动…

他不再强求,就势埋在我的衣领中,深深嗅着…

我的心…跳得好响…

两只大手几乎完全覆了我背,暖暖的,轻轻地柔捏着…“不让看,是又瘦了。”

心一热,开了口,竟是委屈,“怎么…怎么才来看我?”

“每日太忙,想着匆匆一面,回去更得惦记,倒不如不见。”

不如不见…我轻轻地松了手臂…“那不如…就此不见,再也不用惦记了。”

他抬起头,近近地看着我的眼睛,微微笑了,“恼我了?若真能如此,倒真是省心了。”

我耸耸鼻,挣开他,转身往回。没了他的怀抱,又感觉到寒冬的冷,哆嗦着赶紧回到床上,他走过来坐在身边,帮我用被子裹紧,依旧揽进怀中。

“你这屋里怎么这么冷?连火盆都没生?”

“一会儿要睡了时再生,夜里能多暖和一会儿。”

“夜里?那日里就这么生冻着?”

“宫里的碳火都是有份例的,我怕冷,早早就开始一夜一夜的烧,不够了。”

“嗯?”他皱起眉,“一会儿我去找人。”

“不要!格格们已经够照顾我的了,何苦再添麻烦惹人怨?”

他不再坚持,越加搂紧,一眼瞥过,看到烛灯下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元宵。“还没吃晚饭?”

“吃过了,这是娘娘赐的元宵。”我一边答着,一边勉强从紧紧的包裹中伸出手端了那小碗过来,“还热着呢。”盛起一个,递到他口边,“四爷请。”

“你吃吧,我在那边吃过了。”

“…哦。”

收回来,轻轻咬下一半,糯糯的,软软的,满口香甜…想了想,将另一半再递到他口边,“跟你刚才吃的…不一样,你尝尝。”

他微微一怔,笑了,就着小勺接入口中,细细品过,点点头,“嗯,是不一样。”

我也笑了,又盛起一个,这一次,他主动凑了过来…

元宵真的很甜…只可惜,一共只有六个…

静静偎在他怀中,好暖和…看他低头,靠近,轻轻贴了我的额头,鼻尖触了鼻尖,轻轻蹭了蹭,我一笑,越近了…

“我不在,有没有偷懒?”

“没有。”

“书稿如何了?”

“《几何原理》已经结稿了。”

“哦?是吗?”他抬起了头,“那这样算来,明年夏天就可以回家了。”

我没有答,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

“嗯?”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了然一笑,“康熙三十八年二月十六。”

我的心一颤,那天是…“你,你那时就…”

“嗯…”他想了想,“心动,却还不曾起意。”

“嗯?”我有些不懂,“那,那是何时起的意呢?”

“后来,我寻了那幅图来,想再看一眼。谁知,”他点点我的额头,“你这丫头,竟然敢对我一强再强。我跟自己打了个赌,若是你告诉张师傅了,就罢了,若是你像初见瞒成了我俩的秘密,无论如何,我都要定了。”

这番话,我本该觉得甜蜜,却怎么听得云里雾里?“一强再强”?“像初见”?这,这是从何说起啊?

看我懵懂,他越笑了。

“到底,到底是说的什么?”

“我来问你,你见我时,为何要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

我想了想,点点头。

“呵呵,笨丫头啊,不是‘似曾相识’,是‘确曾相识’!”

我惊得瞪大了眼睛,“啊?什么时候??”

“你一病,竟是都忘了。”

“我们曾经见过?而且,那时,那时我就强过你?像强买画一样?”

“嗯…”他做出认真考虑状,“比强买画还要霸道。”

“啊?我,我做什么了?”

他笑着俯在我耳边,“强…亲了我。”

啊???天哪!曾经的“我”啊,那么花痴??你比我可胆子大多了!!!

看我又惊又臊,目瞪口呆,他越得了乐儿,“呵呵…”

“我不信!!横竖我都不记得了!你怎么编怎么是了!”

“我说的是真的。”

看他收了笑认真的样子,我又有些疑惑,“什么时候啊?怎么会?”

“那年,你随张师傅进宫,闷了,一个人在外面玩儿。手里拿了个小章往宫墙上盖,被一个小太监看见教训起来。看你小小的,噙着泪,低着头,不敢争辩一句。我过去遣了他,你抬头看着我,眼圈儿里的泪竟立刻就散了。转身跑走几步,又返回来,拽拽我的袖子,要我蹲下来,你知道你对我说什么?”

“什么?”

“你说,‘谢谢王子殿下。’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子?’你竟伸出小手搂了我脖子,咬着我的耳朵说,‘因为,我认得你的眼睛,是王子殿下的眼睛’。”

我一怔,看着他的眼睛,那大海一样的眼睛,初见,就让我觉得温暖的眼睛,原来…

“然后,你拉起我的手,在掌心盖下一枚你的小图章。最后嘛…”

“最后怎么了?”

“你就亲了我一下,弯弯膝,跑开了。”

“啊?”看他说得那么凿凿,八成是事实了,我有些不好意思,“那,那时候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