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睡好,还是根本没睡?”

我住了手,低头折着帕子,他的手臂轻轻放在了我的腰间,越靠近些,“想我了吧?”

温热的气息撩着我的发,好痒,我禁不住歪头想蹭一下,却正碰上他的额头,我赶紧端正些,抿抿唇,没点头,也没说不…

“今次倒真沉得住气啊,”他收紧手臂,越贴了我的耳朵, “说说看,怎么好好儿的长了志气了?”

“因为…我没做错什么。”

他没有立刻接话,却略松了松手臂,人离开些,目光更清晰,也越觉灼烫,我依然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帕子,心不慌,任他看,一缕散发掉落鬓间,遮了他的视线,他抬手拈了轻轻给我抚到了耳后,我扭头,与他四目相接,那么近…

他就势揽了我坐入怀中,低声道,“是没做错什么。是为夫想愚了。”

看他敛了笑容,声音也沉了下来,空气中暧昧的甜蜜也随之凝结…

“秋儿,”

“嗯,”

“你是不是怕我?”

他眼中的疑虑那么明显,我心不由一怔,第一次,他给我的问题,他不知道答案…看着他,我轻轻摇摇头,又点点头。

“嗯?”

“四岁的时候不怕,十三岁的时候不怕,现在…怕。”

这回答,意料之中地让他拧了眉,我笑了,抬手轻轻给他揉开,“曾经不在乎,怎么会怕?现在,特别怕,怕你生气,怕…守不住你。”

以为会逗笑了他,谁知他眉头虽展,脸色却似更沉,拉下我的手握在掌中,缓缓开口,“所以,你就背着我给人家诺下一个‘终生之禁’?”

我身子一颤,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他这是…难道…

我不自觉的反应都落在他眼中,让刚才的话更比听起来还要重,我赶紧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福晋当时只是在试探我是不是明事理,她后来不但许我进门,还说会大开正门相迎,更许给我姐妹相称。更何况,什么禁不禁的,就算让我到处走,我也不想应付府中那些人,乐得躲个清闲,你说是不是?”

我的话他似早已知晓,神色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握着我的手,轻轻抚着那枚碧玺红珠…

“福晋能做的也就至此了,我不多求,能守在书院就好。”

“你没有错,舒蕙也确是尽了力,是我,愚念了。”

“胤禛…”

“说是要接你回家,又要你‘随夫上任’,只想着就此相守,竟不曾想到这两厢矛盾有多荒唐。”他抬眼看我,唇边勾起一丝苦笑,“一座东书院,不过是木石之墙,怎隔得了天地,掩耳盗铃罢了。”

我突然心慌,微微蹙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懂了他的话…

“我今生已是为公事所缠脱不了身,何苦还要把你也绕进来?”

心慌变成了狂跳,我似乎…似乎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可我不敢,不敢再往前猜,心底深埋的渴望像百斩不尽的火苗,哪怕只留星星点点,也始终保留那炽热的温度,可为了他,为了对他的承诺,我不得不把自己沉浸在扑灭的痛苦中…此时,他的话中似又有了希望,我怎么敢把握,怎么敢让自己再次被点燃…

“公是公,私是私,贝勒府有贝勒府的规矩,福晋有福晋的难处,咱们,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胤,胤禛,你,你是说…”气息再难平复,我的胸膛不由自主地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禁锢的牢笼中一个个小心地放出,生怕一不留神,惊醒这恍惚的梦境…

“秋儿,”他微笑着看着我的眼睛,“想不想和为夫一起置办咱们自己的府宅?”

心忽然落地,我竟没了反应,是真的吗…他不再要我随夫上任?他不再迫我去应付那一府的女人?给她们跪,被她们禁锢?他不再…要我走到人前,面对那一道道质疑、猜忌和鄙视的目光?他是要真的给我一个家,一个我可以自由呼吸,自在生存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秋儿?秋儿?”

我听到他的呼唤,却回不了神,眼中溢满的泪吧嗒吧嗒掉,抬不了手,合不了眼帘…

“傻丫头!”他心疼地一把抹了我的泪,紧紧搂在怀中,“你到底应不应?”

我狠狠地用力点头,点头…

“往后,咱们家,你就是女主人,想怎样就怎样。”

“…我不想怎样,就想家里只有你和我…”

“为夫知道,早该知道…”他轻轻碰了我的额头,“委屈你了…”

“胤禛…”

“往后再有什么话,跟为夫说,我会好好听着。”

“嗯!”

“好了,不哭了。”他一边给我抹着泪,一边说,“出宫那天,你先回自己府里住。到时候为夫会去接你,咱们一起去看宅子,凭你挑,挑个你喜欢的。”

“嗯!”脸上的泪痕未干,我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挂了笑,“就在京城吗?”

“不能太远,为夫上朝不方便。”

“好!我也不想住在郊外,冷清,也害怕。”

“呵呵,好,挑个闹中取静的所在。”

“嗯,不要太大,四合院,带一个小小的花园就好。”

“随你。”

“真的?”看他只管微笑着应下所有,我越加兴奋,“那院子里种什么树,栽什么花儿,屋子里用什么款式家具,什么颜色的帐子也都是我说了算?”

“嗯。”

“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也要量力而行,为夫可没那么多银两。”

嗯?我不屑地冲他耸耸鼻,“哼!用不着你的!姑妈给我捎了五十个金币来呢!”

“五十个金币?那能值多少?”

“那啊,”我得意地晃晃头,“那是四千五百两银子!!”

“这么多?” 他显然被这庞大的数字惊着了。

“是啊!别说是置办一所小宅子,添些家什,就是开几个酒楼,置一片农庄也绰绰有余!”

他笑了,“是吗?娘子这么丰厚的嫁妆啊?那我可真是捡着了。”

“你可真财迷!”我用力碰碰他的额头,“既是用我的嫁妆置办,那就更要都随了我,我要好好地挑选!”

“看把你美的!知道会高兴,可没想到能乐成这样!”

“哼,既然知道我会高兴,为何拖了这么久才来?我还当是你生气了呢。”

想着他会端端架子冠冕堂皇两句,谁知他竟没搭话,我有些纳闷儿,扶着他的肩略略推开些,看他的脸上笑容还在,却似落寞了许多…

“胤禛…”

他笑笑,依旧揽紧,我轻轻抚着他,有些不解,“怎么了?”

“…舍不得。”

我的心猛地一恸…

只为了不必搅入贝勒府的浑水而高兴,怎么没想到,他那所谓公务要占去的岂止是办公的时间,我们的家,他怎么可能天天归来…那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的朝昔相守,就此成了水中月影镜中花…

谁人夫妻,不能日日相伴,谁人夫妻,不能同进同出…

一处别宅,两地相思,从此,牵挂,再无尽头…

他是怎样下了这放我的决心,挣扎,犹豫,迟迟不肯来,知道一出口,就是一世的承诺,再不能变…

“胤禛,要不…”

“哎,”我话未出口,他立刻用手指点住了我的唇,“我好容易决了心意,你别再自投罗网。”

“我…”我咬咬唇,终于把话咽下。这个决定于他不易,可却是最宜长久的办法,这么想着,越抱紧他些,心里悄悄跟自己说,不能日日相守,那就要让相守的每一刻于他都难忘,终生难忘…

“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布置咱们的家,别都弄成西洋的东西,也别太花哨,尤其是为夫的书房。”

我笑了,“你放心,才舍不得给你的书房花什么银钱,原先父亲书房的家什给你搬过来就好!至于花哨就更不会了,我还在素衣守孝呢。”

“素衣守孝?”某人似很不以为然,“此时都不守了,出了宫还守什么?”

“嗯?谁说不守了?一直守着呢!”

“是吗?那你告诉我,桃红何时也算素了?”

“当然不算!”我的衣裙已经淡到几乎是白色,与孝服相差无几,实在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而起?

“哦,”他夸张地应了一声,“那必是我眼拙了,请秋儿师傅赐教,这是什么颜色?”他挑挑下巴示意我。

“嗯?”

顺了他的指点看去…天哪!!!原来,原来是内里的桃色抹胸,今天图凉快换了洋装长裙,没注意这薄纱的质地让内衣那鲜艳欲滴的色彩一览无余!我的脸腾地滚烫,几乎要烧了起来!立刻用力挣脱他的怀抱跳起来冲到柜子边,胡乱找了一件什么就往身上披。

“呵呵…”他笑着站起身随过来,一把将我拉进怀中,扯掉那件外衣,“多热啊。”

“你,你…我,我…”羞得语无伦次,刚才这么久,竟然都是这样的尴尬,想想就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了算了!“福,福晋给预备的衣服,内里,尺,尺寸不,不合适,所,所以才,才穿了从前的…我,这…”

“哦,幸而不合适啊…”

嗯?这个色迷迷的坏蛋!怪不得进来这么久,这会儿才说!我越羞恼,抬手一把捂了他的眼睛。他不急不恼,任我遮了,只管收紧腰间的手臂,笑着在耳边戏谑,“你拿不去了,已经印在脑子里了。”

听着他得意又满足的声音,我滚烫的脸颊微微有些凉,气恼竟慢慢散去,看着他,被我遮了眼睛,英挺的鼻,棱角分明的嘴巴,此时勾出一个漂亮的弧,笑,那么开心…心里不知什么突然就决了堤,促了我靠近,再靠近,重重覆上他的唇…

也许是太突然,也许是我来势汹汹,也许是他感觉我不同寻常的渴望,他略略一怔,转而揽紧我的腰,越低下头,配合着,却并不似从前那样把握热烈的主动,只是接受、回应,任凭我摆弄,我越加留恋,越加陶醉,掩着他眼睛的手不自觉滑落,又紧紧勾了他的脖颈,这样的贴合让我的头脑越发热得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彼此的唇舌,侵占他,缠绕他,不能自已…直到…呼吸再不能续接…依依不舍离开,喘息着偎进他怀中…

他低头轻轻咬我的耳朵,知道他会笑我,我的脸依然沉浸在刚才缠绵的潮红中,也不介意再多加一分,谁知他喃喃开口,意犹未尽… “原先还犹豫,怕会反悔,这一下,觉得十分值了。”

“才十分而已…往后…会更多…”

“呵呵…”他笑了,紧紧抱着将我贴了他的脸颊,悄声戏谑道,“真不羞啊…”

“你若不喜欢,那我改好了。”

“改?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咬牙,似万分无奈。

想起初见那个小小的强吻,我扑哧笑了,“知道就好,横竖你是逃不掉了!”

“呵呵…”

静静地在他怀中,数他的心跳,听窗外雨声叮咚…

“秋儿,我得走了。”

“…等雨停了再走。”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那…就别走了…”

“不怕,只一步之遥了。”

“嗯。”

那天,雨一直下,我站在门边看他离去,任雨水打湿了裙角,潮湿的天地中,大口地呼吸,那么顺畅,这些年,第一次,我在混沌中看清了前途…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小秋同学口中的什么酒楼、农庄,亲们可以自动屏蔽,此人断没有小九的智慧

第九十一章 四哥逗小九

送走他回到房中,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仔仔细细地回想刚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心中被期待和甜蜜占得满满的,竟不觉眼睛的酸痛,又坐到书桌前,要快些完成,早点出宫,筹备一个家,有许多许多事情要做…

读父亲的日记,仿佛在与他轻声交谈,点点滴滴,告诉我他远涉重洋后的经历:第一次被引见于康熙,第一次给皇上讲授西学;皇宫内苑中,谨言慎行;战火纷飞中,冒险救驾…一字一句,是父亲二十年异国他乡的足迹…

这些存于上书房的记载虽然大多有关公务,却也收入了很多皇子读书的轶事。我饶有兴味地一页页翻看着,寻找着:

康熙二十七年三月初日,阴

今天没有课,皇上也无召见,因此得有空闲仔细评阅皇子们昨日的试卷。五阿哥以一题之误再居榜首。这次题目复杂,能有此成绩,真是让人欣慰。这位王子自幼养在苏麻皇姑身边,每日参禅礼佛,初时我曾担心西方的知识很难灌输给他,却没想到他竟是对西学最感兴趣的一个,几乎每天都会与我交谈,非常聪慧而好学。

这让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位自幼礼佛的皇子:四阿哥。他从出生就离开生母养在了皇贵妃身边,这于人情虽有些残酷,在皇宫中却是一件难得的荣耀之事。只是,这位娘娘生性淡薄,一心教导他虔诚向佛。自我在上书房执教以来,每次看到他,一个孩子,却已经能感到佛学带给人的清静淡漠,接触中也总是被拒在一个礼貌的距离内,让人很难靠近。

四阿哥的功课都很优秀,可这优秀却总是不多不少要打个小小的折扣,始终屈居第二。今天的试题,他又以两题之误排在了五阿哥后面。我仔细看他的试卷,思路清晰,字迹工整,两题皆错在对同一个概念的理解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妥。可我的心却隐隐感到了什么,如果说总是得第一不容易,那么,总是做第二是不是更不易?一个十岁的孩子,锋芒又掩饰在哪里…

康熙三十年九月初十,晴

今天是塞外归来第一次给小皇子们上课,课堂上多了一个眉清目秀漂亮的小王子,他就是将满五岁的十三阿哥。听上书房的师傅们说,他四岁就识千字,能熟背《弟子规》和《孝经》。看他坐在第一排开始学习数学,眉宇间除了认真,竟是掩不住那争强好胜小小的骄傲。

一堂课上完,他最先跳下椅子,拦住我的去路,不停地问,不仅仅是数学,还有西方,甚至我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法国到底有多远,都是他想知道的。我一一耐心地解答,可谁知他的问题却惹烦了他的哥哥们。调皮的九阿哥悄悄团了一个小纸团,醮了墨汁,用力一弹,竟然正中十三阿哥眉心,十三阿哥抬手一抹,立刻在脸上留下一团黑乎乎的墨迹。

四周大笑声顿起,被激怒的小阿哥像发了疯的小公牛,向九阿哥冲去。而年长他两岁的九阿哥灵巧的像一只小猴子,左躲右闪,小个子的十三阿哥根本就抓不到他,急得满脸通红。书房顿时人声鼎沸,我这作为臣子的师傅,除了两句不打紧的劝架,实在是帮不上,也不敢帮。

嘈杂声很快就引来了隔壁房里温书的大皇子们,可是这些大哥哥们似乎也难得看一次热闹,在一边笑谈着,看两个小弟弟互相追逐。十三阿哥经过他们,被一把拉住,我定睛一看,是四阿哥。小阿哥想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这大他八岁的哥哥。看着他的小花脸,四阿哥脸上也带了笑,掏出手帕,在桌上的茶碗中沾了些水,蹲□,准备给他擦脸。

九阿哥连蹦带跳地跑过来,“四哥!四哥!不能擦!我这儿正教十三弟画画儿呢!”

“哦?”

“十三弟啊,这是九哥自创的点墨法,你觉得如何啊?”九阿哥凑在十三阿哥耳边,喜笑颜开,依旧在戏耍他。

十三阿哥小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不是被四阿哥握着手,恐怕这场架是免不了了。

“点墨法?”四阿哥认真地重复一遍这调皮杜撰出来的画法,而后仔细地端详端详十三阿哥的小花脸,似乎真在品评一幅画作,“嗯…不怎么样。”

“嗯?”九阿哥一愣神。

四阿哥拉过九阿哥,一起看着十三阿哥的小脸说,“九弟,你看是不是,笔飘墨浮,这是败笔啊!”

“那,那是…”九阿哥显然没有料到会假戏真做,刚才还伶俐的小嘴巴打了结巴。

“来,四哥教给你。”四阿哥用帕子擦了一下十三阿哥脸上的墨迹,“在第一遍所绘之墨尚未干透时,用清水冲之,淡化墨块,才有简淡的美感。这叫什么笔法你知道吗?”

九阿哥有些懵懂地摇摇小脑袋。

“这叫冲墨法,喏,”四阿哥用帕子在九阿哥的鼻尖上一点,“就是这个效果。”

“哈哈…”

这一次爆发的笑声,几乎要掀翻了整个书房,看九阿哥那气红了的小脸顶着个小黑鼻头儿,我也实在忍不住笑了。十三阿哥自然是高兴得又蹦又跳,被四阿哥拉着手去洗脸,临走到门口,还不忘扭回头冲九阿哥做个鬼脸。

皇子们笑了一阵,终于散去,九阿哥依然气鼓鼓地站在那里,五阿哥劝了半天,他依然是恨恨的小样子不肯离去。我正要收拾东西离开,却觉得房里还有一个人,转回身,原来是八岁的八阿哥。 这位向来安安静静不多话,就连刚才热闹的场面也并不曾听到他笑声的皇子竟也悄悄地留了下来。

就见他走到九阿哥身边,掏出手帕,递到他手中, “四哥其实并不擅长丹青,九弟的笔法好,将来说不定真的能自成一家,传世你的点墨法。”

扑哧,五阿哥被逗笑了。九阿哥脸颊红红的,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接过八阿哥的手帕,小声道谢,“谢八哥。”

看着这一对小兄弟,想着刚才十三阿哥兴高采烈地紧紧跟在四阿哥身后,我第一次在这皇城中感到温暖的爱…

康熙三十一年春分

正月里就听说皇上给四阿哥指了婚。听到这个消息,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四阿哥今年才十四岁,即便就是在这里这个年龄成婚也算有点早了。新娘我曾见过,是乾清宫一个侍茶的宫女,乌喇那拉舒惠,内大臣费扬古之女。这个女孩子虽不能说美丽,却十分谦恭和善,脸上永远带着笑。皇上十分喜欢,要将她作配给自己的皇子,可有些出人意料的是,没有把她指给去年大婚的三阿哥,而是留给了与她同龄,甚至还小几个月的四阿哥…

今天,是四阿哥出宫前最后一堂几何课,正好赶上又一次测试。一个时辰的考试,皇子们都提前交了试卷离开。我收好试卷抬头看,留在最后的,正是这位即将大婚的皇子。他拿着试卷走到面前,恭恭敬敬双手奉上,“张师傅。”

我接过来,正要跟他说几句话,却见他深鞠一躬,给我行了一个西方的大礼“谢张师傅!”

“四阿哥快起,臣如何受得起!”我赶紧将他扶起。

“蒙张师傅教导多年,胤禛铭记在心。”

“四阿哥言重了。”我的心热热的,忘记了他是皇子我是臣,竟然当真把他作为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四阿哥就要大婚,这是你成人的大事,恭喜了。”

“嗯。”他点点头,脸上也是少年郎的踌躇满志。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我,“张师傅,这是我的功课。”

功课?我有些诧异,却也接了过来。

他第一次冲我露出了笑容,“那我走了,张师傅。”

“四阿哥,”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叫住了即将转身的他,“恕臣冒昧,你,你见过她吗?”

他一怔,轻轻摇了摇头,“不相干。”转身离去。

我有些回不过神,不相干?他是这么说的吗?

回到书房,我批阅试卷,测试的结果让我震惊之余,是欣慰的意料之中。四阿哥的试卷没有一处涂抹,没有一点犹豫,工工整整,明明白白,他给了我几年来第一个不折不扣的满分!这样的结果让我激动不已,在房中不停地踱步,突然想起他给我的那本册子,赶紧打开来,一笔一划,一题又一题,厚厚一本,上帝啊,这是他几年来所有做错的题目…

这次测试的结果我收了起来,四阿哥那份满分的试卷和那本册子我带回家小心收藏。将来有一天回法国,我会向国王陛下讲起这位不同寻常的王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一位一路跟来的亲弃了文,滋味不好受…毕竟文虽冷,亲们却很支持,一直是我最欣慰的。行文已经至此,不知是为何被弃,现在还有192个收藏,如果哪个亲爱的姑娘还要走,请受累留下原因,至少让我能明白失去你们的原因,如果以后还有写字的勇气,也可借鉴。几个月虚拟的联系,很珍惜。谢谢了!这章过渡,下章要出现大的变故,希望不会让太多人失望…

第九十二章 崩溃的平衡

天气越来越热,我每天不再前往上书房,将父亲的日记都带回了长春宫。删减,誊抄,做起来十分轻松,因此,常有时间与温琳一道,闺房中,绣榻上,说不尽的悄悄话。

我的心事于她早已不是秘密,尤其是最近的决定我更是迫不及待地把胤禛的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兴奋地说,出了宫就像回到自己从前的家,自由自在了!她笑我,自由?落到四哥手里了,还想自由?四哥府里出了名儿的规矩严,你能翻什么花样?我不屑地说什么他府里,根本不挨着!她说别府也是四府!我说四府?哪儿来的四府?从地契到房契,从屋里屋外的家什到房前屋后的花草,一针一线,一点一滴都要用我娘家的金币去换,那是我的家!她挑了眉很是不服气,按你这么说,还是我家四哥倒贴了啊?我说是啊,你以为呢!她恨恨地咬牙,那我是不是还得拜托你照看好我四哥啊?我说是啊,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养着他的。她扑哧笑了,刮刮我的脸颊,哎呀呀,真不羞!我却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大言不惭,继续描述自己将来当家做主的小院生活…

胤禛依然是每天忙碌,却总会抽空来怡情殿。温琳自然是又识眼色又识趣,每次都遣了人来叫我过去,胤禛早知道我与她无话不谈,也不再避嫌,三个人一起说说话,偶尔用餐饭,看他眉头舒展,看我们开开心心,日子舒心惬意,堪比塞外的碧草蓝天…

这天一早,趁着太阳还没有毒辣辣地烧起来,我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清凉凉地读着日记。温琳刚被德妃叫了过去,她说等她回来一起去看看病中的十四格格。

正翻看着,就听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回过头,是温琳带着嫣翠急急而归,走到近前,才看到她红肿了眼睛,一脸湿湿的泪痕。我赶紧站起身迎过去,“格格,这是怎么了?”温琳看到我,似一怔,拉了我的手就往房里去。进了门,她竟一步未停将我带进了她的卧房。看她的神情,我不敢问一句,只是纳闷儿地随着她。

“吟秋…吟秋…”坐在桌前,她的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抽泣着再不能成句。

“格格,出什么事了?”我小心地握住她的手,又递过一只干净的帕子给她。

“吟秋…”她抬起头,满面泪水,“四,四嫂她…”

“福晋?”我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了?又病重了?”

“四嫂她…”她轻轻摇摇头…“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