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秋!!”

这一声揪心的呼唤,让我突然眷恋这苦海一样的人生,突然期望重回那凄冷的雨雪中…

一步之遥,近在咫尺,你我却走得如此辛苦…如今,生死两端,如何诀别…

我要走了,却再要不来一个拥抱…我要走了,却再不能喊一声他的名字…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爱他…还没来得及为他补上心口那一只蝶…

姑丈说,他是家人,不能伤害他…他已经为我再三求情,我不能再让他在康熙面前失态…

恭恭敬敬,我大礼拜过,“四爷,谢谢您这些年对我们父女的关照,谢谢您带吟秋完成父亲的遗愿。此恩此情,吟秋切肤感戴却实在无以为报,曾经愚念想以身相许,是吟秋不知天高地厚,还望您见谅。”转而恳求地看向康熙,“皇上…”

“舍生求死,所为何来?”

“只想…离他近些…”

“阴阳两隔,果真要好过万水千山?”

“都是分离,一个走,日久天长,怎奈相思…一个走,身化泥土,还能与他相伴,魂归天国,还能了我心愿…”

“了你心愿?”

“我死了,就会知道究竟有没有圣父、圣子、圣灵…我死了,就会知道究竟有没有佛祖、菩萨…如果有,我可以再去求,再去试,我可以等,可以盼,可以再有希望…一世轮回也好,几世求乞也罢,终有一天,我能和他在一起…早一天走,早一天相聚…”

一声叹息,不知来自何处…

“胤禛,你可还有话?”

“儿臣无话,儿臣今生无憾。”心死之声,如雪落寒冰…

“好。”康熙坐到御案后。

李德全走到我面前,红漆的托盘上,一盅褐色的液体,我努力跪直身子,正要接过,却突然想起一个人,禁不住轻轻咬唇,看向康熙。

“可还有话?”

“嗯。”

“说吧。”

“皇上,吟秋这一路多蒙戴侍卫关照,海上颠簸,吟秋几乎失去了意识,途中遇难,险些与仪器一起葬身悬崖…若不是有戴侍卫,绝无可能将仪器完好带回。此次吟秋触犯龙颜,戴侍卫并不知情。吟秋身死,再无牵挂,可戴侍卫千辛万苦,若是因此祸及于他,吟秋九泉之下,也无法安心。皇上…”

康熙看着我轻轻点头…

我放下心来,从盘子上双手接过药盅,递到唇边,手突然僵住,那目光…痛得如此绝望,恨得如此绝然…

再看一眼,会不会就此放弃所有…再看一眼,会不会魂魄再也难离…

罢了…罢了…

“李公公,这样…会不会很难看?”抬起头,轻声问。

“不会。安然如眠。”

“谢公公。”

苦涩的液体,烧灼着融入我的五脏六腑,眼角的泪倏然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中卷完结,谢谢亲们捧场!PS:俺是写掉了泪的亲妈!亲妈!!亲妈!!!

第一百零七章 一朝梦成真

好苦…

原来,致命的药和救命的药都是一个滋味,究竟哪个更贴切些…

擦擦嘴角的药液,还没来得及将药盅放回托盘,御案后突然传来康熙洪钟般的声音:“李德全!传旨:今封乌喇那拉费扬古之次女为诚英格格,作配四皇子胤禛为继福晋,一个月后,择吉日完婚。”

手中的药盅应声落地,摔得粉碎,呆愕中,我再也无法反应…

“儿臣胤禛谢皇阿玛隆恩!”胤禛像是猛燃惊悟,石砖地上响亮的磕头声。

“诚英格格,还愣着做什么,皇上赐婚呢!”李德全在身边轻声提醒。

“吟秋啊,还不满意?”御案后康熙略带戏谑地看着我。

天哪,我,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完全的懵懂中,我看向胤禛,他重重地点头,我这才顾不得细想,俯身叩首,“谢皇上。”话到此也再说不出别的,实在是没弄明白,刚才的药,还有那莫名的格格,胤禛的妻,到底是怎样突然重合…

“都起来吧。”

康熙的声音温暖亲切,让我突然有种死后的幻觉,与曾经那无数次幻想的赐婚相比,眼前的一切竟是这样不真实…

空空的胃中依然翻搅着苦味,让我小心地觉察到现实的存在,静静地跪在地上,不安地等着从这场梦中醒来…

“来,起来。”

这沙哑的声音让我好想哭,抬起头,这么近,是他…我紧紧咬着唇摒住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努力在他眼中寻找着答案,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他的眉突然一皱,压制着眼中的心痛,冲我轻轻点点头。我依然不放心,偷偷看看康熙,那神情以我的心思实在看不出虚假,这才决定站起来,却仍是不敢扶胤禛的手。谁知在这冷硬的地上跪了两个多时辰,我的膝盖已经完全麻木,刚站起身,就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去,胤禛一把将我扶住。

康熙笑了,“赐座。”

我赶紧推开他,小心翼翼地落座。再抬头,才发现康熙正满面笑容地端详着我,脸颊腾地红了,目光再也无处安放。

“朕的东暖阁这些年来议过不少亲事,像今日这般议法还真是头一次。”康熙的笑容渐渐收敛凝聚在眼角边,深邃的目光中先前那审视的意味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温和竟让我感到真实的亲切。

“自己到婆家来讨亲,胆子大倒还在其次,只是能想到这一层,已非寻常女孩儿所能及。”康熙说着看向胤禛,“若说是报恩,小小年纪,不惜万里跋涉,以身犯险,这个义字也着实难得;若是为情,柔弱女子,为君忍别人世,求死相伴,这份情意古往而今如斯者寥寥…”

端坐的胤禛双手紧紧扣着膝盖,努力想舒展眉头,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面对康熙的目光,他似乎再也做不到曾经的从容,轻轻点头…

“儿女情事朕鲜有过问,不想这唯一的一次,竟管的是四阿哥。”康熙的声音似十分感慨,看着胤禛,那帝王的冷漠竟被难得的亲情遮盖,“你成婚多年,妻妾满府,却总还是显得冷清。此次遭逢嫡室过世,一年多来朕只字未提你续娶之事,长春宫你额娘处提了几次也都被朕压下,原是想等你自己开口讨个可心之人,可谁知, ”他抬手指着胤禛,忍不住笑了,“朕的四皇儿啊,大清的禛贝勒,你呀,你竟是被一个女孩儿家上门讨了去!”

康熙这样的戏谑让我窘得再不知所以,恨不能让刚才那杯东西真是什么毒药即刻让我晕过去就好,偷偷看胤禛,天哪,往常事事笃定的他也是一脸的不自在,似笑非笑,实在尴尬。

“这样的女孩儿,这样的儿媳,除了我爱新觉罗家,谁人敢要?是不是,吟秋?”

想起刚才自己不顾一切口无遮拦地求婚,再看康熙仿佛有了难得可乐之事定要调侃个够,我轻轻咬唇,任凭他笑,任凭自己烫红了脸,再也不肯开口。

“只是这一回,费扬古家的女儿倒显得单薄了,朕亲封为格格才配得起如此奇缘。”康熙的声音沉缓下来,“实斋当年万里而来,自择了张姓,可这个‘诚’字却是朕给他的。如今,你入了旗籍,不能再延续父姓,养身之恩怎能就此而已,因此,朕将它再赐给你,‘诚英’二字作你格格的封号,依旧沿用吟秋作名,你看如何?”

我起身再次扑通跪地,“谢皇上。”

“这次敬献之礼,朕都会着人记在实斋名下。君臣师生二十余载,在你身上算是圆满了。从今后,你与西洋再无瓜葛,只能是朕的儿媳那拉吟秋,你明白吗?”

含着泪,我再发不出声,只能重重地点头。

“起来吧。”

我擦擦泪,站起身,依旧落座。

康熙微笑着又看向他,“胤禛,这一回又是朕给你做了主。”

“儿臣谢皇阿玛。”

“嗯。今日这个谢字听起来倒是不同往日了。”康熙点点头,“想你于她这些年的关照,非草木之人怎能无情,朕此番也算是成全你们;若还是寡淡,朕倒劝你不妨多留心,依朕看,你二人倒确是像有缘之人。”

“皇阿玛体恤,儿臣感念不已。”

“嗯,这就是了。”听胤禛再次真诚道谢,康熙满意地笑了。

“回皇上,”李德全轻声回禀,“那拉星辉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嗯。”康熙微微点头,“吟秋,万里而归,你该回娘家去了。”

我略略一怔,立刻明白过来,赶紧起身行礼,“谢皇上,吟秋告退。”

“去吧。”

临出门,悄悄看胤禛,他轻轻点头,我放下心来,小心地退出东暖阁。

乾清门东阶下,恭恭敬敬地跪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满族汉子,半高的身躯依然显得魁梧健硕,细长的双目微微下搭小心地低着头,让两撇浓眉越发粗重得有些杂乱,配在这张略显黝黑的脸庞上,倒似乎有种不羁的豪放。这就是曾经四福晋的哥哥,费扬古的长子那拉星辉。领我出来的太监传了康熙的口谕后,将我引见给他。星辉这才小心地站起,足有一米九的个头却仍是弓着腰,口中恭敬地道谢,以他庞大的身躯如此熟练地谨小慎微,这样的别扭在巍峨的宫殿下竟显得十分自然。

那太监交代完后转身离开,留下我单独面对这位“娘家哥哥”。顾不得刚刚经历了那样一番“生死”,身体已经虚空得快站不住,我只觉得尴尬不已。当年四福晋告诉我入旗籍时,我并没有当一回事,甚至觉得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我已经莫名地成了那拉吟秋。远赴法国前,原本想着要去拜望费扬古一家,却因为琴雅的“劫持”错过了这应有的礼节。今天,心愿一旦成真,我不仅要堂而皇之地回“娘家”待嫁,还带回了一个御封的称号,这样双重的尴尬,让我面对陌生的“亲人”,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格格,轿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星辉这就接您回府。”他的声音沙哑浑厚,在褪去刚才那刻意的恭敬后,与他的外表倒十分相配。

“兄长客气了,您叫我吟秋就好。”我赶紧福身给他行礼。

“格格不必多礼。能做格格的娘家,再与四爷结亲,是那拉家的荣耀。”

高大的他露出谦和的笑容,仰头看着,似乎这亲切的感觉也随着他的身材而被放大,又听他提到与胤禛结亲,刚才做梦一样的一切被第三个人证实,突然变得如此真切,心中的紧张立刻被亢奋般的欣喜所替代,也不再与他客套,笑着点点头。

随在那拉星辉身后,离开乾清宫。刚步出不远,就听身后一声“哎…”正待回头,却再没了声音。又往前走了几步,仍是有些好奇,小心地回头看,就见一个俊朗的身影已经走进了乾清宫,只这一眼我就知道是那位少年才俊。心里忍不住笑了,这个家伙一定以为认错人了。

一路往宫门走,有些忐忑,这个地方可是故人云集,再碰到谁,我想解释清楚为何与那拉星辉相随都要费些口舌。不过,我的担心似乎多余,此后再没碰到什么人,不一会儿,我们就出了宫,上了那拉家的小轿…

作者有话要说:快速更完,早死早超生啦。^_^

第一百零八章 “娘家”的招待

来到费扬古家在京城的府邸,门口已经站立多人在等候,想来是星辉早已派人先行传了话。第一次以格格的身份在人前出现,让我说不出的别扭,想起曾经在胤禛府前我都被拒在门外,此刻却招来这么多陌生人恭候我下轿入府,不由得苦笑笑,心里对“尊贵”和“卑微”这原本的天壤之别有了突然的顿悟,原来,这不过是个游戏,规则都由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设定,他可以要求人们用生命来捍卫,也可以视自己的心情而随意改动…

我被前呼后拥迎进府里,正厅上,大礼参拜了身着朝服端坐的费扬古和他的正室夫人,也就是曾经四福晋的生母。公式化的客套,父慈女孝,虚拟的亲情虽仍是有些造作,可这满府上下的喜庆却营造得实实在在,正厅两旁不知是府里的什么人,竟也是座无虚席,对于我这样一位从天而降的“亲人”都表现出完全出乎我意料的热情,心虽不解,可疲累的身体却再也无力多想,只是按部就班地应付着。

正当一切都在人们心照不宣的“程序”下进行得有板有眼,却不想被老夫人的突然举动彻底打乱。看她起身离座,大厅里立刻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泪眼婆娑蹒跚而来的老夫人身上。走到身边,她颤抖着握住我的双肩扶我起来,近近的,是母亲的气息…

她抬起手轻轻触上我的脸颊,慢慢地抚摸着,她的手好软,好暖和,刚刚走过鬼门关的我对这份温暖突生眷恋,泪水打着转,几乎就要夺眶而出,“额娘”二字也已经冲到了舌尖…

猛然间,我对上了那双正在紧紧盯着我仔细打量的眼睛,那是母亲的眼睛,那是母亲的泪水,可那目光,凄然与惊喜交织中一闪而过的,根本…不是亲切…我一时怔住,眼中的泪尚未落下就不得不冷去,完全失去了应对的方向,努力想着,判断着,是什么?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正当我茫然慌乱之时,她竟拨起我的衣袖,跳过那道道疤痕,了然于心地,找到了那只玉镯,紧紧握在手中,老泪纵横…

众人见状,立刻围拢过来,有陪着抹泪的,有劝慰的,母“女”生离死别复重聚,世间还有怎样的情景能如此催人肝肠,可身处其中,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只没有生命的镯子,就这样将我断然隔绝,热烈的人群中,独自承受着“鸠占鹊巢”的尴尬…

这场面实在难熬,只觉得双目酸涩,头脑发晕,我有些支撑不住。好在费扬古在接纳我入府后就要立刻进宫,正式与赞礼大臣前往乾清宫接指婚的圣旨,这才让这番尴尬不得不适时而止,我也得以被安置回房。

这是府中一套安静的小院,房中的一切都是崭崭新,绣帐,绣床,梳妆台,每一件家什,每一处装饰,都尽显主人待字闺中的娇贵,可以看得出,布置房间的人颇费了心思,只是,这甜腻得让人发晕的熏香却让我刚刚生出的好感荡然无存,耀眼的粉红中,觉得自己是如此格格不入。听人说,这一切是老夫人特意安排,她其实在四福晋去世后就一直在等着我。我不由得又摸了摸手腕上那只凉凉的玉镯,她唯一的女儿曾是那样一个素雅内敛之人,她却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截然不同来迎接我,心中那一丝不安再也挥不去…

“格格,请用茶。”

我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两个分配给我的丫鬟,一个叫绿裳,一个叫红绣,想来也是因为分到了小姐房中才有了这样应景的名字,两人皆是同样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倒像是比我这莫名的格格更懂规矩些。

“有劳了。”

一口清茶,润了润尚有些泛着苦味的喉,稍稍放松些的神经立刻触到了空空如也的胃肠,一路奔波与忐忑,这几天我几乎是以水度日,如今,一旦尘埃落定,所有的感觉似乎都随之而复,饥饿变得如此难耐,可此时正是两顿饭之间,再想起刚才的疏离与尴尬,我终于还是低头抿茶,努力在头脑中驱散对食物的渴望。

安静地喝着茶,回想起了今天经历的所有,心里依然惶惑不已,想不明白这帝王之心究竟是何时又是怎样决定了我的命运。他早早叫了胤禛来,是否已经是想当面指婚给我们?可随后的那一句“金口玉言” 却断然将我给了别人,如果我接下圣旨,一个月后,我就是那个翰林院学士的妻,到那时,将错就错,他就此把我“妥善”安置…再后来,对于当面抗旨的我,他却又“网开一面”,如果我舍爱求生,三天后再次踏上远行的路途,这一走,再没有归来的可能…到那时,将计就计,他一定会让我从此消失…

圣意隆恩,几次三番,我已崩溃得失去了判断,可是,那碗药,那碗早就被李德全端在手中的药,虽是奇苦难耐,却根本就没有毒…如果我不喝,又会怎样…

想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也许,所谓的一场虚惊,其实,一点也不虚…

一盏茶后,饥饿的感觉竟变成了翻搅的痛,我忍不住皱起了眉,正想不顾虚礼开口要些吃的,小腹竟突然发紧,随之而来那熟悉的感觉让我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糟糕,我,我不会这个时候…算算日子,好像还早,可这连日的劳累,谁又说的准…

看着这一屋子的崭新和陌生,我不免有些着急,三百年前的女人来月经被认为是极其肮脏的事情。每个女孩儿初潮时的月经带都是母亲亲手而制,在那之后,这件东西,连同每个月那几天的不方便就成了自己永不能见天日的秘密。而这原本健康的生理反应更是闺房中的一大禁忌,与带红的女人同榻而眠,是对男人的一种侮辱,甚至是霉运的兆头…

“回娘家”的头一天我就这样而来,如果能掩饰得好倒罢了,如果弄得狼狈可实在让人难堪。可这伴随我多年的痛经似乎较之以前都更甚,我有些忍不住,不由得弯腰双手捂住了小腹。

“格格,您怎么了?” 看我皱眉,红绣紧张地问。

“我…我的行李送来了吗?”

“已经着人去取了。”

“格格,您不舒服?”年龄稍大些的绿裳似乎看出了什么,凑近我悄声问。

“我…我…”看着也是一身崭新的她们,想想这尚停留在客套阶段的主仆关系,我实在难以开口,“不妨事,你,你帮我去催催行李…”

“…哦,好,奴婢这就去。”

“有劳了。”

绿裳正要开门,门却突然被推开,我抬头,心猛地被揪起,再顾不得腹痛,腾地站起了身。

“都出去!”

“是。”

两个丫鬟悄声离去。

门被轻轻关闭,时间在我的眼中凝固,周围的世界静成了一片空白…

看着眼前的他,恍惚中突然意识到那曾经无法逾越的鸿沟已经消失不见,近在咫尺的距离,只需轻轻抬步,就是天长地久的拥有…可我,却僵在桌边,不敢动,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生怕一点点的变化,哪怕是空气中小小的颤动,都会把这做了无数次的梦惊醒…

他,眉头依然紧锁,那初见就将我牢牢锁住的双眸此刻翻腾着汹涌的浪潮,爱之深,爱之痛,我竟突然期望,就这样被溺死…

终于,大步而来…被抱进怀中的一刹那,泪,再也停不下来…

虚弱的身体,让我恨自己不能更用力地抱他,亢奋中,已经空乏的体力竟连顺畅的呼吸也无法支持,有些止不住地抖,他以为我冷,将我紧紧贴进胸膛,手,抚过我的脸颊,冰凉…

“胤禛…”这个名字我终于又可以叫出声,彼时,此时,已仿佛又一个轮回…“有一句话…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有说给你听…”抬头看着他,含泪的声音竟是这么急切,乾清宫的恐惧让我再不敢虚度一秒,“刚才…我真后悔没有早早告诉你…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说…若是,若是能从头来过,那天,我哪儿也不去…等你…”

他狠狠地将我按进怀中,除了重重的心跳,再没有任何声音…

“胤禛…胤禛…”我像呓语般,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声音终于哑去,在他怀中,我的泪从心酸到喜悦,一次流尽…

“疼吗?”他沙哑的声音问出这样一句…

我一怔,才又感到那一阵阵袭来的腹痛,天哪,差点就忘了!这实在的当务之急,让我再顾不得儿女情长,用力想挣脱,“你,你先出去,让绿裳她们进来。”

他没有松手,却将我抱得更紧。也许是恢复了的意识对痛更加敏感,也许是在他怀中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坚强,总之,这每个月都有的经历竟变得如此不能忍耐,痉挛般的痛几乎要将我揉成一团,那阴冷的感觉让我的手脚再没有一点温度,只是初冬的天气,温暖的房间里我竟感到侵骨的寒气…

“冷吗?”

“你,你先出去,我,我不舒服…”痛,竟让我冰冷的额头滴下了汗水,可这禁忌的秘密却不能对他直言,“胤禛,我真的,真的得…”

话未说完,突然被他拦腰抱起,向床榻走去。

“胤禛,胤禛!”我无力地挣扎着。

厚厚的垫褥如此柔软,他顺手拽过了一床缎被把我包裹起来,依旧抱进怀中。

“这,这不行!”厚实的温暖让我的痛和冷减轻许多,可这毫无防备地坐在崭新的被褥中,将要有的尴尬让我不敢安稳片刻,“胤禛,我,我是…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会,会…”

“还冷吗?”

“胤禛!”明显感觉到颤抖的身体已经有什么流出,我再也顾不得与他柔情,大声喊了出来,奋力挣扎着,“你,你快放开我!要把人家的被褥弄脏了!”

“别动!”

“我…我是来月事了!”和他虽已有了床第夫妻之实,可毕竟还没有柴米夫妻的随意,不得已说出这尴尬,剧痛中仍然让我羞得无地自容,“…快让我起来,要弄脏人家的被褥了!”

他给我擦擦额头的汗,将疼得发抖的我又抱紧些,“不怕。”

“怎么不怕?”这一次他笃定的声音再也不能让我安心,那将要不可收拾的场面让我禁不住跟他着了急,“我,我不是人家的女儿!”

他微微一怔,声音越发低沉,“我知道。”

被他勒紧在怀中,我真的动弹不得,腹痛越来越烈,坠沉着,扭结着,感觉自己像被两只大手在用力拧断…突然,□一股暖流,我知道身上这薄袄是根本支撑不住了…心一沉,彻底放弃了挣扎。

虚弱的身体被这强烈的痛折腾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手脚像痉挛般,不由自主地攥紧他的衣襟,蜷缩在他胸前我抖得像风雨中一片枯叶…

“秋儿!秋儿!”快要失去的意识又被他唤回。

“…疼…疼…”

“…就要好了…”

脑海突然闪现了什么,“胤禛…”话未出口,胃中一阵翻腾,作呕的感觉突然袭来,可胃里空空,我什么也吐不出,只能任凭五脏六腑翻搅着,痛苦中我再顾不得许多,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大婚这件事,咱们慢慢来

第一百零九章 一切皆有源

不知过了多久,痛,慢慢缓和,轻轻睁开眼睛,昏暗的房间里已辨不清家什的轮廓,原来,夜色早已悄悄降临。他依然将我抱在怀中,擦拭着我额头滴答不住的汗水。

“胤禛…”

“还疼吗?”抚摸着我咬破了的唇,他的声音也是沙哑。

“不了…”身体再没有一丝力气,声音小的像在耳语,“这可怎么好…头一天上门,我就…”

他轻轻揉开我的手握在掌心,“身子还觉得冷吗?”

我摇摇头。

“还是抖,”他又抱紧些,“一会儿让人生个火盆进来。”

“不要了,这么一点小事折腾成这样…”这一次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不妨。”

“怎么不妨?这房里,这房里都是新的…”在这家人眼中,脏的,也许不只是这崭新的床褥…羞臊委屈之极,眼里忍不住又有了泪,“都怪你…”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贴着我的脸颊,温暖的唇再不离去…

“秋儿,”

“嗯,”

“能撑得住换衣裳吗?”

“…嗯,别,别让她们点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