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香料,真好闻!”

“是香水。”

“哦…”翠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既是大婚那天要用,不如先不包了?”

“不是我要用,这是给八福晋的礼。”我将小盒放回去,指点着翠儿,“福晋的,八爷的,还有十爷的,包在一起,这两个是给十三爷和十四爷的,另外包,还有三个格格的,也另外包。”

正说着,门被打开,我应声抬头,立刻露出了笑,身着蟒袍的他映衬在皑皑雪景中,一身的喜气,威仪十足。我站起身迎过去,“我当今儿你不能再破例了呢。”

他微微一笑,走进来坐□,拉过我仔细地端详着。我也一眨不眨地回看着他,今天,他终于眉头舒展,淡淡的笑容再也遮不住那从里到外透出的喜悦,这些年,第一次,我让他这么舒心…

“好多了吧?”

“有些颜色了,不过,还差得远。”

那天分别,我曾许诺会好吃好睡养得白白胖胖作新娘,可谁知那莫名提前的月经竟淅淅沥沥拖了半月之久,胤禛特意遣了大夫来开了滋补的药,身体这才渐渐恢复。

“哼!”我冲他撒娇地耸耸鼻,“还没到日子呢!你等着就是!”

他笑着用力捏了捏我的手。

翠儿奉茶上来,我接过递给他,又和翠儿一起将桌上的礼物包好。

“从西洋带回的礼?”

“嗯,走的时候就跟福晋说会带些稀罕物儿给她。”

“都是她的?”

“大家都有。”我坐到他身边,“今儿你来了,就顺便带过去吧,免得那天忙乱弄丢了。”

“都有?” 胤禛拿起一个盒子看了看。

“你的,在这儿。”我握着拳伸到他眼前,张开,柔细的银链倏而垂落…

他笑了,“没找到人?”

“找到了。”拉过他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是谁?”

“…表哥。”

“西洋人?”

我摇摇头。

“嗯?”

“不是西洋人。”掌心贴着掌心,一起握着那条银链,讲述着“我”曾经的故事…“初到大清时,父亲曾因一场顽疾获救于一位中医老者,几年后,父亲回国述职,途中顺路去看望老先生,才发现他命不久已,膝下只有一个五岁的孙儿。父亲在病榻前被老先生临终托孤,而后,父亲将他带回法国留给了一直膝下无出的姑妈和姑丈,取名Gabriel,意为上帝赐予他们的孩子。从此,我就有了一个和我同宗同源的表哥。”

“哦,这么说,当年你们曾朝夕相处?”

“嗯…”我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是。听姑妈说,表哥与你同年,长我八岁,是个少年天才,十五岁就被蒙彼利埃医科大学录取,我到法国时,他应该已经离家一年了。若说相处,只可能是在他假期。”

“曾经的,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又是无奈地摇摇头…

“那这次回去,你见到他了?”

“没有。姑妈说他原本已经在巴黎挂牌行医,后来又决定到各处游历,救死扶伤。从此,少有音信。这次我回去,姑妈也不知道该怎样联系他。”

“哦?”听到这里,胤禛微微皱起了眉。

“没见到就没见到吧。曾经到底是怎样我根本不记得,后来的牵挂都是自己想出来的…也许,这链子不过是哥哥给我的纪念礼物而已。即便…就是真的有什么特别…我回到大清,他再无音信,可见曾经不管是怎样都不过尔尔。”

胤禛对我的话并不置可否,只是接着又问了一句,“秋儿,你可知他是何时开始各处游历的?”

“嗯…”我努力回想姑妈的话,“好像是…一年前,哦,不,要更早,说是春天。”

胤禛从手心中捻起那条银链,小心地解下指环,握住我的手轻轻试着,直到…切切合合地落在无名指上,落在那颗碧玺红珠外…

“他五岁离开故土,应该有一个汉文名字?”轻抚着我手上的指环,胤禛的问题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应该有,我也曾问过姑妈,可她说只在父亲带表哥来时听过一次,后来再不曾有人提过,她也早早就忘了。”

“哦…”

“胤禛?”我有些不解地看着若有所思的他。

“他可能…已经来了。”

“什么??”我惊得叫出了声。

“去年张师傅的祭日,墓碑前放了一束四季海棠。我记得你曾说过,西洋人祭拜不带贡品,而是祭花。”

“不,不会!”我不能相信,“姑妈说表哥曾写信回家,地址是在欧洲大陆,怎么会…”

“我想,你姑妈自去年秋就再不曾收到过你表哥的音信。”

“你怎么那么肯定是他?西洋祭拜,也可能是白世伯,或者,或者是父亲其他的法籍朋友?”

胤禛却摇了摇头,“我说了,那墓前是一束四季海棠。”

“这,这很特别吗?冬天的花嘛。”

“冬天有梅,有兰,有水仙,为何偏偏是海棠?”胤禛说着将指环从我手上摘了下来,依旧挂到了链子上,“他是想告诉你,他来了,在找你。”

“这么说,海棠应该有特别的意思?”

“这与你的身世有关,足见他用心良苦。可他却没想到你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身世?”我越发一头雾水,“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父亲的…”

“一个信徒之女,是吗?”他微笑地看着我,“那个信徒姓甚名谁,来自何处,你可还有兄弟姊妹,你知道吗?”

“我…”

“张师傅对所有人说的都是这个故事,为此,我曾四处探访,想找到那位信徒的痕迹,想知道你究竟来自何处。可几经查找,证实当初张师傅确曾收留过信徒之女,可是,那个孩子…姓林。”

“是如画?”

“嗯。如画父母亡于一场意外,留下了刚满两岁的幼女被张师傅收留,可那时,你作为张吟秋已经两年多了。而对于如画,张师傅虽也曾教她读书认字,尽心抚养,却从未认作女儿,她,一直姓林。八岁那年,张师傅更将你送回西洋教养,而如画却留在了大清。你知道这又是为何吗?”

我摇摇头,也心生疑惑,既然同是信徒之女,既然同是父亲的善举,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同?想起了表哥,也是父亲收养的孩子,却被留在了姑妈身边,而如画,更是被父亲教养成了传统的清朝女孩,只有我…只有我…

“因为,” 他轻轻点点我的额头,“你真的是张师傅之女。”

“什么??”我被惊得叫出了声,“这,这怎么可能!”

“天意难为,有何不可?十八年前,张师傅虽已被封为帝师,却尚未建府,仍起居在使节驿馆中。那年初春,晨起的张师傅在屋前海棠树下发现一个小包裹,打开来,是个刚满月的婴孩。”

“是…我?”

“嗯。”

“这么说…父亲并不知道是谁把我给了他?”

“嗯…” 胤禛想了想方才开口,“不只是张师傅,这世上恐怕没人知道。”

“嗯?”我一怔。

“你究竟来自何处,张师傅也曾多方查找,却始终无果。”

“会不会是穷苦人家无力抚养弃我而去,而后自然无处可寻?”

“不会。”胤禛摇了摇头,“那是皇家驿馆,哪个寻常百姓能够避开侍卫,进入内院?”

“那…会不会是驿馆中的什么人?”“我”也许真的是谁青春年少犯下的错…

“驿馆涉及大清体面,侍卫皆是精心挑选,即便真的有人做下难言之事也断不敢将此暴露在驿馆中。更何况,张师傅每日都要进宫面圣,一旦传到皇阿玛那里,就是灭顶之罪。”

“那…”原来,我的穿越相比“我”的身世竟显得简单多了,她,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也或者,她的存在,真的是为了我的到来…

“你来的那天,刚入二月的海棠结了满树的花骨朵儿,粉嫩的花瓣与你的小包裹竟是一色,远远看去,宛若轻云出岫,张师傅顿然了悟,这是上天的恩赐,又何来因果?因此,他守下了这个秘密,将你视如己出,爱若珍宝,就连至友白师傅也不曾相告。”

“…可,可还是不对啊,父亲说我是秋天生的,所以才叫吟秋,初春满月的婴孩怎么会是我?”

“你叫吟秋不是因为你是秋天来的,而是因为那是一株…秋海棠。”

“秋海棠…那,那是断…”

“那是相思草,”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住了我的唇,“难怪你会让人如此放不下。”

断肠花…相思草…若那曾经的人是我,我究竟,是哪个…

“既然父亲连白世伯都不曾相告,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有一个人他不能瞒。”

“谁?”

“皇阿玛。”

“啊?”

“是皇阿玛将你的身世告诉了我。皇阿玛说,‘朕当年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的孩子,第一次见,那三岁的小丫头竟然不惧生,奶声奶气有问有答,十分讨喜,朕也曾想将她过继到满臣家中有个实在的身份,可实斋却婉拒,念他父女情深,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十八年后这个丫头竟成了朕的儿媳。若此非天意,天意何为?’”

若非天意,天意何为…

曾经那离奇的开始,完整了我三百年的归途,这古老的时空,曾让我爱不成,恨不能,逃不得…却原来,我本就是,那故事里的人…只是,“我”的前缘,到底该怎样了结…

“胤禛,”

“嗯,”

“你说…他现在还在大清吗?”

“这很难说。他虽然寻到了张师傅的墓,却不一定能打听得到你的下落。”

是啊,从父亲下葬的那天起,张吟秋就再没有回来…如今,又有几个人知道,诚英格格究竟是谁…

“他也许…早就回西洋去了。见到姑妈,也就一切都明白了。”

“未见得。千辛万苦寻了来,生死无踪,怎会轻易离去。”胤禛将那条银链收进怀中,“只是不知,既然如今能费这般心思,当初为何会放你万里而去?”

“毕竟是亲人,也许,总想着能再见吧。”

“千山万水,一别数年,只这么一条银链,太单薄了。”

我一怔,想起他的玉牌,不觉莞尔,拉过他的手抚在胸前,“只有这样,才好。”

他笑了,将我拥进怀中,“你当只是这样吗?”

“嗯?”

“临行前,我曾密嘱戴铎,若是这丫头自己不肯回来了,就…”

“就怎样?”

“绑也要把她给我绑回来。”他轻轻咬着我的耳朵,“守着也好,囚着也罢,今生,我要定了。”

心一热,紧紧贴进他怀中,“囚着…囚一辈子…”

“嗯。”

那天临别,送他到门口,他要松开我的手离去,我却握紧不放,期待地看着他,就这样走了吗?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笑了,点点我的唇,低声说,“攒着。”转身离去,留下有些失落的我,又开始一分一秒地盼…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凡是甜蜜的章节,留言就无力,越是甜蜜越无力,都有了函数关系了,反之,也成立。亲们是在给我暗示是吧?^_^

第一百一十一章 聘礼与故人

婚期将近,整座府邸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彻底装点成了明艳的大红。府门从此大开,接待络绎不绝来道喜的人。白天车水马龙,晚上灯火通明,府里上至老夫人,下至粗使丫头都开始着新装,绽笑颜,一派欢天喜地。我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更加期待和兴奋,守在府后小院中,盼着,等着。

今天是放定礼的日子,也就是婆家下聘的日子。至此,皇家婚礼与民间习俗终于有了不同,女婿上门在先,这聘礼随后才到,作为娘家也不能简单地坐等收礼,而是要隆重举办订婚宴来庆祝。宴席由内务府亲力筹办,规格仅次于大婚当天皇子府中的婚宴,届时,鸿胪寺官员引礼,钦天监官员报时,所有当天不当班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在京官员及命妇都要出席。这是大婚前娘家最重要也是最后的排场,因此府里上下一直忙碌到天边擦亮。

一大早,我就被按在了梳妆镜前,格格的行头,格格的妆,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诚英格格的身份在正式场合出现。穿戴整齐后,我就随在了老夫人身边,今天,我要由“额娘”带着接受皇家的彩礼。

吉时将至,所有的一切都已就绪,费扬古带领那拉家的子弟早早候在了府门口,女眷们则跟随老夫人在侧厅等候。作为喜事的主角,我被安排坐在老夫人身边,不过,今天倒不用担心如何回话,如何避免尴尬,因为所有的人都身着盛装端坐着一动不动,厚重的妆容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屏气宁神,犹如一尊尊色彩华丽的雕像。

悄悄环顾四周,我差点笑出声,心里忍不住庆幸,还好今天我是未出格的女儿装,只是淡施脂粉,如果也被打扮成这样,不知自己撑不撑得住。正在开着小差,就听门外传来了皇家的官乐声,长长的礼号,庄严而郑重,我赶紧坐正些,专心参加自己的婚礼。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匆匆进来一个小厮,跪地传话,“回主子!”

“快说!”虽已是第二次与皇家结亲,可老夫人却仍是难掩紧张。

“辰正接旨,辰正二刻宣念礼单完毕,现如今正将皇上赐给诚英格格的仪币呈上正堂,传爷的话,让主子们赶紧到前边儿行谢礼!”

“好!”

话音刚落,众人匆匆起身,身边的丫鬟赶紧帮主子们最后再检查一次仪态妆容。

“主子!”跪在地上的小厮却似乎还有话讲。

我搀扶着老夫人走到近前,“还有何事?”

“爷说,今次送聘的领队人不同寻常,要主子们多加一份小心。”

“哦?”老夫人感到很意外,“不是内臣喀什喀腾?”

“不是喀什喀腾大人,领队之人是十三爷!”

屋内惊叹声顿起,而我却是由惊到喜,那天胤禛说十三阿哥可能会来看我,可数日过去并不见踪影,我以为再见要等撩起喜帕叔嫂相敬,谁曾想,这最后的一刻,他终于出现了…

忍不住嘴角挂了笑,却突然看到老夫人那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我赶紧低下头。她的惊诧我能懂,只可惜她会错了意,她以为康熙派最疼爱的十三儿亲自来下聘是因为我有多不同,却再也不会想到,他求了康熙前来,是为了最后话别…

随众人前往正厅,远远地就看到了陈在正厅台阶上结了大红喜绸的礼箱,阶前中道立了两匹雕玲珑鞍马。这些应该是所谓的“赐币”,也就是皇家赐给新娘父母的礼物,而彩礼的另一部分,刚才小厮口中的“仪币”,已经呈在了正堂,包括了新福晋生活所需的各方面,有首饰、绸缎衣料,还有日常用的银器等,在奉迎那天都要一同随花轿抬回皇子府。

台阶下,费扬古带领那拉家的子弟恭敬地垂手而立,女眷们安静而迅速地走过去,随在其后,依尊卑老幼次序站立。众人到齐,仪官引礼,男人们行三跪九叩礼,女人们则是六肃三跪三拜。俯身、叩头、起立,好在我身上是简单的旗袍,不是那厚重的朝服,跪拜起来倒也不觉得太累赘。而令我惊叹的却是,几十口人,年龄大小不一,从未见有谁排演,竟然能做到如此整齐划一,不由得在心中对那至高无上的王权又生出了几分敬畏。

礼毕,站起身,我悄悄抬头,台阶上的仪队中并未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有些纳闷儿,却也不敢多留,搀扶着老夫人随女眷们退回了侧厅。

从晨曦初露到繁杂的接礼结束,时辰已是巳正,正午时分就要开宴,府里上下立刻又陷入一片热闹忙碌之中。女眷们接下来要做的依然是等候,可落座后,显然放松了许多,都喜笑颜开地聊起了天,毕竟,出席自家的宴会并不是什么太让人紧张的事情。可这一次,我却再不能安心地守在老夫人身边。距离开宴已不足一个时辰,不知十三阿哥去了哪里…

正有些心焦,就见门外进来一个小厮,打千儿行礼后,俯在老夫人身边一番耳语。

“哦?”老夫人显然又被惊到,略顿了顿,却并未大动声色,“知道了,回爷的话,这就去了。”

“喳!”

小厮应着,悄声离去。

老夫人转向我,“吟秋,累了吗?”

“回额娘,不累。”

“打今儿起日日都要完礼,场面上的事不累人,累心。过一会子就要开席,你不用在这儿陪着了,回房歇着吧。”

嗯?我有些纳闷儿,回房歇着?

看我不解,坐在一旁的侧夫人微笑着给我解释,“格格怕是还不知道,今儿虽是你的订婚宴,可格格还算未出阁的女儿,不必出席。”

“哦,”我这才明白,“那吟秋退下了。”

“嗯。”老夫人微微颔首。

出了侧厅,长长出了口气。翠儿赶紧迎了上来,“主子。”

“嘘。”我示意她小声些。

“格格,”翠儿赶紧改口,搀住我的手臂小声说,“刚才大爷过来悄悄吩咐奴婢,让伺候格格往花园小厅去。”

“花园小厅?”翠儿口中的大爷说的那拉星辉。

“嗯,说是到了格格自然明白。”

我笑了,“翠儿,赶紧回房,去把我床头那个礼盒拿到小厅来。”

“哎。”

看翠儿跑开,我也一路快步往花园去。

雪后初晴,通往花园的小径洁白无痕,薄薄的阳光下,跳跃闪动着,仿佛点缀了无数晶莹的小钻。我的脚步轻盈欢快,脸上的笑容再也掩不住,一年不见,他怎样了?已经成家,已经入朝,想不出那飞扬的神采增添了这许多历练又是怎样的魅力非凡。

来到小厅前,并不见时常跟着他的太监小宁子,拾级而上,扶着朱红的漆门心竟有些跳,深呼吸,这才轻轻推开…

厅中人正看着中堂上的一副字,听到门声略略低下了头,却并未回身。崭新的四爪蟒文袍,红宝石金龙朝冠,第一次见他身着朝服,我有些不敢上前相认,曾经记忆中那个阳光少年一时难与眼前的威严华贵相合。定定神,再看这俊逸挺拔的背影,阔肩束腰,英姿倜傥,这个家伙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让人对眼中的完美赞叹不已。我轻轻走过去,伸出手指点点他的肩头。

他终于回头,绽出了那熟悉的笑容,耀眼的帅气依然如旧,只是他的眼睛却再不似从前那样清澈,曾经的黑水晶已沉入深潭…

“…不像是吧?”

看他半天不语,只是淡淡含笑端详着我,我自嘲一句,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这些日子来这虚加的身份一直让我难以安眠,张吟秋,那才是我,扛着这样“高贵”的名头与旧友重逢,实在无法轻松。

“来,坐。”他似乎看出我的尴尬,开口为我解围。

“嗯。”

随他一起落座,厅中小小的圆桌,不分宾主,倒像又是怡情殿一个平常的午后,只是他的朝冠,我的旗头,硬生生拉开了距离…

“一路上,辛苦吗?”

一句简单的问候,眼睛竟有些发涩,看着他,微笑着摇摇头。

“那日在乾清宫外,我看到的就是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