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上帝会原谅…会原谅你…”

“哥…”

忽然,他胸口一股气,一口血涌了出来…

“哥!哥!嫂嫂呢?嫂嫂在哪儿,哥,你告诉我,嫂嫂在哪儿,我去找她,我去接她…”

“傻…丫头…我不能…不能再…娶亲了…上帝面前…只能…只能有一个…一个妻…”

“哥,可…”

“王…王…爷…”

“徐风!”胤禛赶紧俯身过来。

“王…爷…”他挣开我的手,伸向胤禛,胤禛赶紧握了,“她…她胆子…小…总是…害怕…拜托你…拜托你了…”

“你放心,你放心!”胤禛拉过我的手握在他们两人之间,紧紧的,三个人…“你放心,我会好好护着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终生与她依附…”

“谢…谢谢你…”

“徐风!”胤禛的眼睛突然一红,双手握紧我和他,“你的恩情胤禛没齿难忘,一定会为你雪恨!将他们碎尸万段!!”

“不…不要…不…需要…”徐风努力攒着最后的气息,“王爷…身在皇家…身不由己…徐风…归主…是幸事…王爷应心系天下…不必…为了我…再结仇恨…”

“徐风!!”

“王…爷…求你…再答应…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你说。”

“不是…艾比的错…她只是…只是病了…”

“这…”胤禛也似不懂,“徐风,你说她怎么了?”

“她…病…了…”

掌心中的手慢慢松软,我的心仿佛也随他滑落,跌坠…

“哥!!!”

夜空中,是我撕心裂肺的呼喊,却再也…再也唤不回他一抹笑颜,一声亲切的呼唤…他去了,永远去了…

“秋儿!秋儿!!”胤禛一把将我拖起来,紧紧握了我的双肩,“秋儿!此地不能久留,咱们立刻就得动身!”

“不!不!!我不走!我不走!!”伤心原来可以让人如此疯狂…

“秋儿!秋儿!你听为夫说,”他将我紧紧勒在怀中,在耳边低声道,“此次他们是行刺为夫不成,才误伤了徐风!为了避险,徐风坚称已是不治,不肯寻医问药,我们才得以避在此处躲过追杀。如今,他…已经去了,再伤心,咱们也得先赶路,以免再出大事!”

“啊…”我绝望地嘶喊,恨不能挣裂这眼前的黑暗,“不!不能把他扔在这儿!你走,你赶紧走!我守着他,总得好好安葬…”

“你放心,你放心!咱们先走,留下小顺子,一切后事由他来办!”

“胤禛,胤禛…”

“听话!立刻随为夫走!”

说着,他一把钳了我的手就往外拖,我奋力挣开,扑回徐风身边,掰开他的手,从他怀中掏出被他死死攥着的一个小布包,揣进自己怀中,又扑在身上紧紧抱了抱,这才起身,随胤禛离去…

不知是怎样日夜星辰赶回了府中,回到东书院,我一病不起…

胤禛平安回到京城后,并未就此次的凶险再做张扬,每日侍奉康熙身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归于平静…

卧床几天后,我终于有了些精神,半卧起来,手里捧着琴谱,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原以为哭干了泪,又滚了下来…

“谷子,”

“奴婢在。”

“那天我带回的小包袱呢?”

“哦,奴婢收着,这就给您拿过来。”

接在手中,才发现,随浸了血迹,却依然辩得出是精致的天鹅绒面。打开来,居然是一页泛黄的纸张,轻轻展开,看着那上面美丽的法文,心猛地一顿,仿佛一切都骤然停止!!

…这是一纸教堂证婚的婚约…

…丈夫…徐风…

…妻子…是随了夫姓的…吟秋…

…上帝面前,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妻子…

…从今天开始,不论在什么情况下,贫穷,富有,健康还是疾病缠身,我将永远爱你,永不背弃现在的誓言…

…她病了…她只是…病了…

“主子,主子,”

“…何事?”

“顺公公回来了,说是徐大爷的灵柩也已经运回了京。爷说安葬在通惠河岸,主子您看?”

“…好,就安葬在…通惠河岸…”

“主子,这是爷亲笔提的碑文,你看看。”

直呆呆的目光没有落在那纸上,轻声道,“让爷重提…”

“是。那…碑文是…”

“先夫徐风之墓--未亡人徐氏吟秋…”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原谅俺滴龟速爬行,JJ又开始往死抽,亲们耐心。情人节前,小秋的故事就要全部完结了,会入包月库。喜欢前面章节的亲,先抱走,以免V了看不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终结与开始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

康熙病重,移驾畅春园静养。不久,圣旨下,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祀天…

代天子祭天,在老皇垂暮之时,意义非凡。在我眼中,这几乎已经是在昭告天下他的继位人,胤禛依然十分平静,弘时却有些按捺不住地兴奋,只是高声与下人说笑了几句,便被胤禛呵斥,吓得不敢再多言语,整个王府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祭天要离府斋戒沐浴,我帮他收拾好行装,亲自送他出门。随在他身边,缓步往府门走,已是入冬,飘起了雪花,却不是很冷,这一次,他没有多嘱咐什么,走得安安稳稳…

看他转身要上轿,我的心突然空,怎么觉得他就此走了再不回来了,于是很大声地叫了一声,“夫君!”

他回身,笑了,“回去吧。”

看他笑,这才觉得自己失言,却仍是不肯离去,薄雪中,一直看着他的轿子消失在皇城尽头…

胤禛走后,我更加严格地约束府中,这已是最后的时刻,无论多么微小的差错都绝不能有。弘时也似更懂事,每日除了读胤禛安排给他的书,帮着照看内宅,再不出门。不知是我的小心,还是确实,整座皇城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静得人心慌…

这天傍晚,一直平和少雪的冬终于掀起了漫天的大雪,雪片那么大,那么密,虽不急,却仍是白漫漫遮了一天一地。

吃过晚饭,我正准备吩咐人早早关了府门,却听人来报,弘晸来了。我想了想,还是回到正院接他进来。

“四伯母!”

披着斗蓬带着雪,十七岁的大小子已是比他阿玛还高了,长得…也越来越像了…

“这么冷的天,怎么又过来了?” 我一边给他拍着雪,一边问。

“过几日阿玛要派我去南边儿一趟,要好些日子不能来了。”他笑着说,“今儿正是天冷,过来讨杯红酒吃。也顺带问问四伯母,可要从南边儿带些什么?”

我让了他一起偎在暖炉边,佯嗔道,“讨什么红酒?喝碗热汤暖暖是正经!”

“呵呵,汤也成!”

看他立刻应下,再不似从前那般撒娇,我笑笑,心却怅然…

春天那一场险赔进了徐风的性命,大恸之余,我恨透了那杀夫之人!究竟是谁,不需多想,只能有一个答案…我是个女人,是个险些甚或已经为此失去了丈夫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恨,再也不可能像胤禛那样的若无其事,他一再地开导、教训,我能做到的也仅限于再不见他们…

却没想到,一天深夜,弘晸扑通跪在了我脚下,他说他阿玛确实知晓此次山东之计,却绝不知道是下了杀手!我气得发抖,他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根本就是那幕后之手!!弘晸哭着说,不!不是!四伯母您想想,您好好想想,若是阿玛知道那边已是生死之境,他怎么会让您离了京城以身犯险?刀剑无眼,阿玛就算再有把握,也保不齐会伤着您!阿玛,阿玛他怎么会??我突然惊住,你,你说什么?你阿玛怎么知道我离了京城??弘晸猛觉失言,却再无掩饰,小声说,阿玛…只是怕您再被暗箭所伤,只是…为了护着您,绝无他意…而且,一得着信儿,阿玛立刻派人暗中去寻你们…为此事,还差点跟那边府里闹翻,阿玛说这简直是蠢之又蠢!…您若不信,可以…可以问四伯…

那天,我呆坐无语,任他跪了一夜,孰是孰非再也分辨不清…

从那以后,我依然与他不往来,可弘晸却是我的孩子,犯了错,认了错,便觉得依旧可以赖着额娘…胤禛于此始终无话,我吃不准他的心是也知道这一次没有他,还是另有谋划…

“四伯母,四伯母!”看我出神,弘晸叫我,又笑说,“雪大,我今儿不回去了。”

我又给他添了汤,劝道,“今儿不住了。你四伯不在,我独自撑着心也累,不如等你从南边儿回来再来住几日?”

“那…也好,不如就在这儿过年?”

“好。”我微笑着应下。

过年…过不了了…

夜里,辗转不眠,怎么一日一日熬着,总也不到,哪怕盼回他来一起等也好…

“主子,主子,” 谷子急声叫。

“何事?”

“有客。”

有客?我心一惊,知道既然已经传到了东书院,便非同寻常!赶紧起身,匆匆来到外间,却见一魁梧之躯俯身叩拜,“奴才叩见主子!主子金安!”

待他抬起头,我盯睛一看,天哪!是戴铎!!

“戴大人,你,你怎会在此处?”

戴铎微笑着沉声道,“主子,多年不见,主子安好!本该给主子行大礼,可皇上吩咐即刻接主子走,一切都随后安置。”

心猛一顿,突然狂跳,天哪!这一刻居然就这样到了!“你,你稍后,我,我换一下衣服。”

“主子,” 戴铎虚手拦了我,“皇上吩咐,即刻。”

“…哦,”我略整了整衣襟,“好,走吧。”

随他出了房门,府中仍是静谧,可我们两人身边已是聚拢了几个身着黄马褂之人,看他们俱是屏气轻声,断不像是来保护前邸,我轻声问,“还接谁?”

“单主子一人。”

“哦。”

不再多问,随他们走,步出府门,雪依然在下,回头看,慢慢相合的黑漆门,二十年来去,二十年匆忙,就这样掩去,从此,再不归…

黑暗中,狭长的甬道,根本分辨不出是在哪里。忽地周围有了压低的人声,再走,再绕,眼前终于出现了灯光。跟随的侍从慢慢退去,只留了戴铎。他引我进入殿内,顿觉暖气袭人,再看,只有三两个小太监当值,甚是安静。走到一侧的明黄软帘外,戴铎屈身下跪,“回皇上,福晋到。”

“请进来。”

“喳!”戴铎起身,毕恭毕敬双手启帘,“主子,请。”

已是听到他的声音,已是明白身处何处,我却依然回不过神,慢慢地,挪了脚步走进去…

房中只有一人,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我却怔怔地不能相认,不知是那身惨白的孝袍,还是那头顶熟悉却从不敢多看一眼的金龙朝冠…这两者,都意味着天下唯一,只不过,一个,刚刚去了,一个…刚刚开始…

“过来啊,愣着做什么?”他的声音略有些嘶哑,更显低沉,“不认识为夫了?”

想回给他个笑,却实在不妥,只得略略低头,他看出我的尴尬,走了过来,我这才反应,屈膝俯身,他一把扶住,“这是做什么?”

我抬头,一开口,眼中即刻溢满了泪,“要,一定要。”

他看着我,慢慢放开了手…

我跪□,低头,泪便扑了出来,大颗地打在衣裙上…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皇上万福…”

“好了。”他双手将我揽起,拥进怀中,“不是道福之时,这泪倒是合时宜,哭吧。”

曾经的期盼,曾经的承诺,都在泪中化干净,心,疼痛难忍,他说的对,此刻不是道福之时…只是,从今后,可还有道福之时…

抬起头,他若有所思,早已走了神,看那一脸疲惫,满目红丝,我赶紧擦了擦泪,轻声问,“要我去照管额娘那边吗?”

“哦,不,不必。”他放开我,却又握了我的手,“先不必,待天亮,你再过去。”

“好。你累了吧?要不要歇一会儿?”

他似刚回神,握紧我,眉头略一舒,“不了,我一会儿还得过去,你陪为夫坐坐就好。”

“嗯。”

他拉着我一起坐到暖榻上,我扶了暖垫要他半卧了,他也听话,躺了,手中却依然紧握着,我靠近,他便就势枕了我的肩。我抬起手轻轻给他抚着额,可怎么抚那深锁的眉都松不开…

“秋儿,”

“嗯,”

“一会儿就接十三弟他们来,不如,你和燕宁早些换了衣裳就过额娘那儿去。”

天哪!他这么轻描淡写,我的心却腾地就热了,“十三弟?你已经派人去接十三弟了?”

“还不接?在草原上疯了这么多年,该出来做些正经事了。”

腾起的热瞬间就被冰冻,我根本来不及掩饰,那僵住的眼神,僵住的人就都落在他眼中…

他疲惫地淡淡一笑,环了我的腰,“行了,为夫早就知道了。”

“你…你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若不是我去了甘肃,你哪里有时间去办这件事?”

“你,你说什么??”

“好了,”他揉揉我僵硬的背,“都过去了,不提了。”

“为何不提?”我一把撑住他,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你,你早知道?你,你是不是根本就…”

“不是。”他一口否去,“我不过是得知后,暗中相助罢了。”

“暗中相助?”

“哼,你以为就凭他一个人,这么多年就能瞒得了皇阿玛,瞒得了老八,瞒得了老十四,还瞒得了我?”

“可,可既然如此,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被一口噎住,又被一把环紧,想挣,挣不脱,想辩,辩不了…

“行了,过去,就算了,不提了。”

他很轻易地就原谅了我的“背叛”,可我,却再也绕不出来,他究竟是怎样得知?是查了我,还是查了他?还是…了解我,也了解他,一切,都是因果有源…

“秋儿,秋儿?”

“你…既然早知道,那…接他们回来,是不是…也是你‘给’我的主意?”

“嗯。”这一次他痛痛快快地应下,“悄悄地接走,再悄悄送回来,是他的活路,以免到了今日,走死了。”

心突然慌,千算万算,怎么偏偏算错了自己的枕边人…

“胤禛,既然如此,那不妨说开,十三弟这些年是养在他手中,不管当初是怎样,这个情,咱们总得念,就算咱们不念,他十三郎也得念,你…”

“说的是,为夫记仇,自然也记恩。可他的情,我早已还干净了!”

“你,你说什么?”

“哼,”他冷笑一声,“他养十三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私自将皇阿玛的病情一日一报传给西北,却是杀头的罪过!”

啊??我顿时惊呆,他说什么??

“只要我将手中扣到的信随便递一封上去,今日,哪还有他财王九爷的踪影?!”

头突然爆裂一般,人仿佛沉如一个漩涡,永不停转…

“秋儿,”他坐起身,将我揽在胸前,在耳边柔声道,“为夫多年前就答应你做皇后,今后,你就好好地做你的皇后,好好地做你的妻,再要背着我做什么,为夫,可再不会轻饶…”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再冷,也舍不得…该爱四的爱四,该爱九的爱九,表示俺都爱…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终局(上)

雍正二年。

挨过了整整一年的殡丧、动荡,今年的春也似懂人心,来得格外的早,格外芬芳,格外温暖。

晨起推窗,园中更是花红柳绿,鸟啭莺啼。一夜好眠,心情甚好,想起昨天弘历来腻在身边,支支吾吾,一点小心事竟是说得抓耳挠腮,憋红了脸颊,我不觉又笑出了声。不过笑归笑,宝贝儿子小小年纪就被拴在康熙身边读书、学功夫,少有在我身边撒娇的时候,又十分的懂得规矩礼让,这一次,如果不是自己实在想要,一定不会如此行事,因此,我这个做娘的自是要亲自出马,管他是抢还是夺,逞逞我这皇后的气势,完成儿子的心愿。

琢磨是上午就回宫呢,还是等伺候胤禛用了午饭再走?谁知正拿不定主意,胤禛着人传了话过来,他今儿要回宫去,问我要不要一道。我自是求之不得赶紧应下,于是换了衣服,一起乘了御撵往回走。

御撵相对曾经的轿子大了很多,也非常舒服,夫妻二人并肩坐了,很是惬意。扭头看他,依然手中拿了折子,一副根本看不到我的样子,我却在一旁被冷落得心安理得。回想他登基后的第二天便将那顶皇后的桂冠赐给了我,却不想从此再不能守在身边,每日我在坤宁宫端了架子如同庙里的泥塑,他又忙得昏天黑地,待想起来才发现竟是快有月余未见。这一来,两人都觉实在不妥,也难以忍受。好在如今再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他,即便身为皇上,竟是带着妻离了皇宫住进花园,再无所谓什么宫殿,无所谓什么招见,夫妻相守依然如故。

“今儿回宫做什么?”有人眼睛不离折子,淡淡丢过来一句。

“选秀女。”这一句出口,他不但抬了眼,而且挑了眉,我接着说,“知道是吩咐了静怡,我就是过去看看,若有合适的,带一两个到园子来。”

“用不着。”

我扑哧笑了,“你想得美!是给我的。”

他搭了眼,继续看折子。

进了宫,他往养心殿去办公,我往如今已是齐妃的静怡寝宫去。两下相见,静怡自是恭敬又热情。落座后,我便开门见山起了秀女的话头。她知道反正胤禛也不要,都是走走过场,因此也并不瞒我,说了些谁家托人说话,谁家的女儿倒真是标致,又说如何酌情为各宫选了几个果然能干的。

我边听边点头,说全由她安排。听她都说完,也没有提到弘历说的那个女孩子,我便自己开了口,“我听说有个叫若雪的女孩儿,分去哪儿了?”

静怡略略一怔,笑说,“哦,那个丫头,我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