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的四时春,正当春好时。树上的桃花以拼却一生休的架势怒放如霞。

她一舞完毕,静静立于桃林,唇边的笑还没有消散。她有些微微气息不均,樱唇轻启,脸颊染上醉人的红色,如春睡海棠。

陶井源大梦恍然,惊叹:“多少银子,你可以留下?”

她一抹浅笑:“我不要银子,只要您给一样东西。我在桃花源舞上一年。”

陶井源奇道:“你要什么东西?”来这里的女子,有些走投无路,有些想入豪门,有些只为了钱。也有些,不知道为了什么。

“我要,林放秋的一夜。”

陶井源惊讶,想笑,却笑不出来。从没有一个女人,这么大言不惭地在人前扬言要一个男人。他仔细看着她的眼眸,想找出玩笑或是疯狂。却没有,那眼眸如一潭泉水,清凌凌的,即便她说了那样一句赤luo luo的有□嫌疑之话,也还是清凌凌的。

他多年未有的好奇心已经被吊得足足:“你,为何要他的一夜?”居然有一个女子明目张胆地打林放秋的主意,他想偷笑,想大笑,又忍住笑,想知道答案。

她单纯地笑着:“我想要他喜欢上我,如此而已。”

陶井源又惊讶又怀疑:“呵呵,这就奇了,他要喜欢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还是单纯地笑:“我知道。我从没有孤注一掷过,想试一试。”

“若是他不愿意呢?我难道灌醉或是打晕了送给你?这,不能吧?”他略微一想那个情形,肚子憋得生疼。

“只要你让我见到他,我和他打一个赌,他一定愿意留下。”

陶井源的好奇心吊得更高:“打赌?你一定能赢他?”

“我一定能赢!”她手拿白绫仰头一笑,那样子真如一只小小的白鹤欲展翅高飞。

陶井源一拍手:“好,你这样的性子,我喜欢。我答应你。”留下她,有好戏看。

她悄悄舒一口气,手心里全是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前梦。”

前尘如梦?陶井源在心里品味这个名字,不知怎的,对这样一个女子突然欣赏起来。

若榴领着她,一路介绍各处景致,行到水榭时,她突然停住脚步,打量前梦:“我好象见过你。”

“是么,姐姐见得美人多了,那里记得我这么粗鄙的。”前梦谦逊地笑着,看着水榭。

“是真的有些眼熟,呵呵。”若榴拉着她的手,笑道:“妹妹,听说你舞跳的很好,你知道么,这里的鸿影也跳的很好,回头你可以和她切磋舞技。”

“是么,那我可不会寂寞了。”

“怎么会寂寞呢,这里有四十五个姐妹,没客人的时候,不知道过得多逍遥。姐妹们都是各有技艺,在一起甚是热闹。”

她随着若榴到了水榭边一处庭院。

“这里是幽梦影。”若榴说完,突然拍着手叫起来:“你与这里真是有缘,原来这院名里有个影字,所以给鸿影姐姐住着,现在你来了,名字里又带了个梦字,可真真是与这院子,与鸿影姐姐有缘。”

前梦浅浅一笑,随她走进厅堂。

“鸿影姐姐,有个妹妹来了。”若榴对着后院子叫了一声,片刻,鸿影从后面姗姗而来,见到前梦,她淡淡地笑了一笑,说了一句:“妹妹,也会跳舞?”

前梦有些好奇:“姐姐怎么知道我会跳舞?”

“陶公子让你和我住在一起,自然是因为这个。”前梦恍然,低身施了一礼:“请姐姐以后关照。我叫前梦。”

“妹妹不用客气,正好有人陪我,我也不用镇日去摆弄我的一缸荷花了。”鸿影语气,笑容淡淡,如一束暗香的菊。

幽梦影清幽雅致。只住了鸿影和两个小丫头。

若榴吩咐两个小丫头将西侧的屋子收拾好,一切用具都齐备了,才离去。

她坐在妆台前,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默默念着:前梦,前梦。镜中的女子一扫人前的如花笑靥,眉宇轻愁,两只珊瑚耳珠纹丝不动,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夜色如一张玄色大网,如星的灯笼,如网上千千之结。

陶井源踏着夜色而来,在幽梦影外徘徊了片刻,终于踏进前梦的厢房。

云朵立在那里,静静等着他开口。他笑了笑,很是温和。

“前梦,你随我来,今夜先去看看这里的姐妹是如何招待客人的。”

她突然紧张起来,轻声问了一句:“听说这里的姐妹,接客是随自己意愿,是么?”

陶井源见她突然露出怯意,有些好笑:“这个自然,你不是一心只要林放秋么?”

云朵脸色微红,低头不语。心却是放下了。

陶井源领着她沿回廊一路慢行。在各个庭院里隐约传来琴声,琵琶声,歌声,笑声。一切都显得甚是飘渺,在水色与灯火通明的夜色中,恍惚象是仙境或是梦境。

陶井源停在一处庭院外,半月门边,支着一张古琴,一个白衣女子席地而坐,琴边的香炉袅袅轻烟,掩着她的面容。琴声如痴如醉,她身边围坐了三个中年男子,端起酒杯,却未入口,眼神随着琴声或忧或思,沉寂其中。

她一曲弹罢,琴音袅袅仍似在耳旁萦绕。半晌,三个男子才竟酒相对饮尽,然后赞叹不已。

弹琴的女子起身为他们又斟满了酒,笑道:“三位大人,这曲子都听了有十几遍,怎么还在赞叹。倒叫诗音不好意思了。”

陶井源走进月门,郎声一笑:“三位大人,便是什么也不听,也要赞叹的。”

诗音回道:“那下回可真是什么也不弹了,只谈天。”

陶井源上前各敬了三人一倍酒:“如此一来,只要三位大人愿意,在下没意见。”

三人哈哈笑了起来。陶井源告辞出来,见前梦立在月门的阴影里,问道:“你为何不跟着进来,看看诗音如何与人清谈?你有事?”

“没有,没有。”她一连声的否认。

“你若是不愿意近身服侍客人,便学鸿影。你若是想学八面玲珑,来看诗音。你若是想学会媚惑别人,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云朵不语,她不想八面玲珑也不想千娇百媚,她只有一个念头。陶井源在前面走着,见她没有紧跟,便仰头看着一轮清月,幽幽说道:“要他喜欢你,不是光一个赌就够了。”云朵一惊,抬起步子。

“你为何要他喜欢你?”

“我,久仰他的美誉,生了爱慕之心,却没有机会接近他,我知道他常来这里,只有到此孤注一掷。”

陶井源笑了:“为了他?这里的姑娘喜欢他的甚多,倒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愿意为他,而来这里。”

“这理由,你信不信随你。”她似乎有些生气,语气有些呛。

陶井源笑:“我为什么不信?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

扑朔迷离

陶井源站在花厅外,看着点翠阁里的靡丽声色。轻纱红曼随风摇曳,似一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撩拨。几个侍女正跪坐在长长的红毯上,或摆弄水果,或为一个男人捏脚,捶腿。男子的肩头正靠在一个女子怀里,那女子风华无双,丰满妩媚。

“修哥让人捶腿,莫非是嫌弃绿浓太胖么?那以后绿浓可不敢再坐哥哥的腿了。”她玉白的手指轻轻点上男子的额头。眼神一睐,红唇嘟起,微嗔薄怨,又娇又媚。连云朵都看得心头一荡。 那男子忙一把推开捶腿的丫头,双臂一揽,将绿浓横在怀里,低头就是一阵乱吻。云朵忙低头,心跳不已。

陶井源若无其事地看着,低声说道:“看多了就习惯了,门都不关,自然是不怕看的。”说着,抬步就进了花厅。云朵只得随后勉强跟上。

“哎呀,公子今日怎么来点翠阁了。”绿浓在男子怀里娇笑,并无起身的意思。

“听说今日修公子来了,陶某特来奉一杯酒。”

“不敢,不敢。”修公子端起酒杯与陶井源对饮了一杯,然后打量着他身后的云朵,问道:

“这是新来的姑娘么,怎么没见过?”

“是,前梦,过来给修公子敬一杯酒。”陶井源一回首,指了指案上的酒杯。

云朵上前端起酒杯,斟满,修公子正欲接过,绿浓却伸过来一只玉手将酒拿在手里,:“修公子,绿浓只要你喝我敬的酒。别的女子,修公子最好看都不要看一眼,不然,绿浓便要夜不能寐。”她的声音又妩媚又有些幽怨,眼里的浓情蜜意似滴出水来。云朵在一边暗叹,连自己一个女子都觉得酥了,这男人怕是在劫难逃。修公子神色痴迷,接过绿浓的酒杯,吃吃笑着:“好,我只喝绿浓的酒,不过,你要陪我一起喝。”他喝了半盏,将剩下的送到绿浓唇边,绿浓喝过,将手指轻轻抚上脸颊:“好热,我不能再喝了,我怕喝醉了修公子就再不喜欢我了。”那一双玉手在脸上与颈间抚摩,状如兰花。修公子被她一双玉手勾得七上八下,恨不得自己可以代替。那玉手缓缓向下,再向下,直停在抹胸上,绿色的抹胸被纤纤玉指拨弄了一下,眼见一丝春光几欲乍现,玉指却又生生停住,往上而来。修公子吞了一口唾沫,已是饥渴难耐,偏生有陶井源在此,若非,他必定将她扑在红毯上,吞了她。

绿浓醉意浅露,越发无力,只一个人都融化在修公子的怀里。陶井源说道:“修公子,今日绿浓有些醉了,还是扶她去睡吧。”修公子如听到天籁一般,抱起绿浓进了后室,隐约听见绿浓一声娇呼。云朵已是如坐针毡。陶井源却视而不见,只在一边自斟自饮,

“你若是连这也看不下去,如何去套林放秋呢?”他调侃一笑。

她脸色一动,略一迟疑,问道:“林大人也喜欢这样的么?”

“他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的诗音,解忧,还有丛婷,都与他甚是暧昧。”他嘿嘿笑着,越发想看什么样的女子能套住他,眼前这个么?象又不象,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有好戏看,这就够了。桃花源里的女子们很忙,只他一个男人,又太闲,有个乐子,甚好,特别是关于林放秋的乐子,再好不过。

“我明日请他来,给你画一副画像。”云朵恍然想起,以前与他来时,看到的那一本画册。当日自己何曾想到有一日,居然也跃于纸上,成为众人翻阅的对象。她本想以后练一练,跳一场舞给他看,以后也只跳给他看,却再也不能。一入此处,她就不是原来的她了,而他现在,更不是原来的他了。诸般美梦挡不住一线阳光,一照就现了原形。

陶井源见她沉思不语,神色恍惚,便用手指沾了些酒在条几上画了画,说道:“我思量着,你这个名字写起来,似有些沉闷方正,不够灵动。不如改为千梦更好,写起来有飘逸灵秀。配在画册上才好看。”

“好。”她只吐出一个好字,心说,不过是别人口中的一个代号而已,她没用原来的名字,是不想让不喜欢的人叫她,而前梦,不过是他的名字倒过来念而已。

“那好,你早些去歇息吧。”

陶井源起身将她送回幽梦影,嘴角浮笑,有些迫不及待见到明日的朝阳。

豁然阁里,若榴在灯前轻扫案上的浮尘,其实案上早是一尘不染,她只是想待得久些,离他近些,近的可以听见他均匀平缓的呼吸,可以闻见他手中的书上淡淡的墨香。

“公子,你觉得今日来的前梦姑娘如何?”条案已经扫完,她终于找了个话题,可以继续在他身边多留片刻,她唯愿与他想守这一室的夜色与烛光,只他二人。

他抬头笑了笑,在烛光中眯一眯眼反问她:“你觉得如何?”

“恩,她么,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又似乎一眼看不透,不过,我一见就很喜欢。”

陶井源点头:“看来你阅人多矣,已有明锐的直觉。她的确是讨人喜欢,这第一眼的印象很重要。特别是在桃花源。”

若榴的笑容被他一个“喜欢”僵在了唇边。她飞快的平复了莫名的一丝担忧,将那笑容不动声色的维持。

“公子好象还没说过喜欢那个姑娘呢,今日好象是头一次。”

“谁说的,这里的姑娘我都喜欢。”他低头继续看书,神色无异。

要是谁都喜欢,那就是谁都不喜欢。若榴悄无声息地叹一口气,说不出是放心还是怅然。

箭已离弦

陶井源坐在缘源厅,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折扇。若榴仔细地在紫檀画案上摆好笔墨颜料。镇纸下,宣纸一张静待有人前来落笔。

厅中挂起半壁白纱,随风轻漾,似温柔的水纹,一波一起。

白纱后,云朵站在窗前,遥遥看着窗外的桃花,它苦熬一冬,终于在春风里绽放一身芳华,可是过尽千帆,若独独它等的那人不来,空有好颜色无他来看,又有何益?一季的等待与芳菲终零落成泥,只有再盼来年。而自己,今日就要斩断一生的念想,再没有来年,只有来生。

若榴看着轻纱后曼妙婀娜的身影,似月中的婵娟,清远动人,不禁问道:“林大人怎么还不到?”

“他自然是教完了他那两个学生,再得空来这里。”

若榴笑道:“林大人是个很忙的闲人。我去备一壶好茶来。”

陶井源看了看白纱后依窗而立的倩影,充满了期待。好戏即要开场,他饶有意趣。

终于,一个清逸的身影缓步而来,踏入了缘源厅。

陶井源起身含着一丝偷笑:“林大人,让佳人久侯可是不好。”

林放秋清淡一笑:“我该恭喜你又得了个摇钱树才是。”

陶井源佯做害怕做出愁苦状:“千万别说我有钱,想害我不是?我被打劫了一次,可平生不做第二想了。”

林放秋微笑,抬眼就见轻纱后娉婷一人,静静而立,遂眉头一挑,看向陶井源。陶井源点头:“不急,先看过她的舞才画。”

林放秋笑笑坐下。陶井源一拍手,轻纱后的人影开始舞动起来。林放秋并没有十分上心地去看。鸿影的舞已是首屈一指,而宫里的庆乐坊每排成一支舞,他也时不时地陪同高赢前去观赏。所以,他对这个新来的女子并没有太大兴趣,不过是应了陶井源,来画一副画像而已。而这次,陶井源竟没有直接让他来画,而是非要隔一层纱先来看舞,究竟是何用意,他有些好奇。白纱后的女子虽看不清面容,舞动的身姿却看得十分清晰。不知是轻纱笼着还是她本身舞姿的一种飘逸,她似是随时都要化风飞天,让人心悬。

渐渐,林放秋的漫不经心已经变成全神贯注。那女子的一条白练在轻纱后如蛟龙出海,如雁落平沙,总是在最不经意间突起波澜。厅中安静之极,白练却是极静中极动,令人屏息。

林放秋便是看过无数人间至景,这一处的风光却是独好。

终于,她停了。林放秋暗地舒气,那一份怕她飞天随风的担忧消失无形。

“千梦,过来见过林大人。”

云朵在纱后深吸一口长气,伸出手指去挑开那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轻纱触到指尖的一刹,她手指一滞,心里猛地一痛,这一层纱将如一条河流,隔开她的将来与过往,这岸是她与孟谦的青梅竹马,那岸是她与他人的周旋未知,而她以后将只能在一岸回忆,再也回不去了。

她已不能回头,只有挑开。

轻纱一开,骤然惊魂! 是他! 云朵有些眩晕,破釜沉舟的决绝瞬间溃不成军。

她慌乱起来,尚抱一丝幻想,几月前的一面,或许,他早已忘了她。

林放秋神色未变,唇边客气的一笑若隐若现。

她努力平静地笑着:“见过林大人。”

“不必拘礼。我与陶公子是友人。”

云朵惴惴地看他,他眉宇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她终于放下心,慢慢恢复常态。

“千梦,你坐在那里。”陶井源指了指画案前的一张椅子,云朵依言坐下。

林放秋走到画案前,调色润笔,他眉头轻蹙,漫不经心,对即将要画的人,没什么关注。

陶井源微微有些失望,成心设计的一场他惊艳她倾慕的好戏,却是两两相对的波澜不惊。生生急煞了看戏的人。

云朵坐在那里,看着对面的林放秋,他眉目清仪,神色恬淡,似与人都有着距离。看人时,不过是漫不经心地淡淡扫上两眼,被看的人却是蓦然一惊,似被一道锐光看进心里。

他没怎么抬头,云朵与陶井源都很好奇他究竟会画成怎样?若榴奉了茶来,却不敢支声,只停在一旁静静等待,厅里隐约只有风的声音,和一缕墨香。

云朵似乎觉得过了很久,也许不久。林放秋停了笔,抬头看她,仍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陶井源走过去,拿起画,有些愣,画中的女子眉宇生动,一股单纯质朴的甜美和明朗大方的神色,跃然如生,堪称神似形似。

陶井源对云朵招手:“你来看。”

云朵有些忐忑的窥了一眼林放秋,他已退到一边,自顾自喝起茶,似乎那画已与他无关。云朵就着陶井源的手一看,心猛地一坠,画上的女子并未起舞,起舞的是满纸的梅花,她手拿一枝红梅扭头轻嗅,一脸沉醉与娇痴。原来,他并未忘记。

云朵有些绝望,自己这样处心积虑的放弃一切来桃花源,千万思量却独独没想到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尚未一试,她如何甘心?她一横心,走上前,强压心里的忐忑,道:“林大人原来,没有忘记。”

林放秋放下茶回头,她一头如云黑发随意挽了上去,斜插一只白玉簪,玉越白,发越黑。她眼帘微垂,面容楚楚。

林放秋恩了一声,回道:“不过是多年小心谨慎的习惯,容易记住人。”

陶井源在一旁似是被隔离在外,有些急:“怎么,你们见过,千梦怎么没提?”

云朵微笑:“陶公子并没有问啊。”

陶井源深深打量二人,原本灰了一半的心又重新燃了起来,有戏。

他回头对若榴说道:“去把诗音等姑娘请来,就是林大人的红颜知己,那几位,你都知道。”他故意说着。

若榴自然知道是那几位,转身而去。

“来,喝茶喝茶,这是今春的新茶。”陶井源招呼着,他此刻虽然觉得自己多余,可是却不舍得离开。

云朵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茶叶在水里上下浮沉,如她的忐忑心绪。原以为,众人口中的林大人,手眼通天,人又风流,桃花源是他常来的地方。她便以为流连烟花之地的他应该是个风流好色之人,却没想到他这样的冷淡疏离。如何让他喜欢她,如何让他喜欢到可以为了她去做一件事?云朵开始有些慌张,也许,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也许他并不是众人口中的那个风流权贵,可是她已不能回头,她必须全力一搏,不能输,只能赢。

一见钟情

莺声燕语在桃花林中响起,渐渐近了缘源厅。

一片绯红浅紫鹅黄如四月里最热闹的花市,晃了人的眼,更晃眼的是那一片绮丽颜色中衬托的好容颜。

几声脆如珠玉的“林大人”顿时让厅里热闹起来,林放秋放下茶盏淡笑。然后指了指陶井源,道:“是他找你们来。”三个女子脸上隐约可见失落,却仍是笑的很甜。

“来,诸位见见这位新来的千梦。”陶井源一见围在诗音,从婷与解忧中的林放秋如群星捧月,眼睛就眯了起来。

三人其实早已看见一边的云朵,此时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新来的千梦,她们也听若榴说过,今日一见,自然要好好打量一番。女人看女人自是挑剔,美人看美人更是挑剔,奈何她们静默了片刻,眼光扫了一圈,却没在云朵的身上挑出一个细小的瑕疵。诗音亲和微笑,解忧上前拉着她的手,丛婷已经娇笑连连:“好妹妹,如今一见,姐姐们都觉得自己老了。”她说着,眼波一睐,余光扫向林放秋,却见他低头品茶,无动于衷。丛婷稍稍释然,他对千梦并无特别在意。这样就好,雨露均沾。

陶井源看着面前的花团锦簇,却还嫌不够热闹。于是叫道:“若榴,你去将绿涛阁的好酒搬一坛来,今日一醉方休,既算是迎接千梦,也算是答谢林大人。”

诗音笑:“听起来,并没有我们姐妹的事啊。”

“怎会没有呢,解忧行酒令,丛婷与你陪着林大人,却是一个都少不了。”

云朵起身,说道:“公子,我想亲自下厨给林大人做一道菜,聊表谢意。”

“如此甚好。你跟若榴去吧。”

酒上,菜齐。

云朵最后端上一盘菜。一条鱼。红艳欲滴的汤汁在鱼身上薄薄浇了一层,盘边点缀着绿叶与黄花。鱼嘴微启,汤里的几个白色小圆子似是刚吐出的泡泡,活泼明丽,香气四溢。

“这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丛婷叹了一声,女子对那颜色自然格外上心。陶井源与林放秋虽对这菜的形色颇为欣赏,却没有多做赞词,提筷一尝,味道好才算是上品,空有好颜色,有时反倒喧宾夺主。

一尝之下,陶井源这才开始夸赞:“不错不错,微酸,微辣,极香。”林放秋未吭声,只赞同的一点头。然后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做法,倒很新鲜。这道菜可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