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了些事?我也不瞒诸位了,若我爹娘还活着,知道他所为,只怕会双双被气死。为了些银钱,百计尽出也就算了,还试图和盗贼勾结,引人杀了了家人。这等兄长,我着实不敢再认了。”

吴大伯听到吴能一口说出实情,也不寻死了,只呆呆地看着吴能:“你,你,你…”

“你真以为这些事没有人知晓?你想必是被那些逃走的盗贼讹上门的吧?”吴能的话说的吴大伯一张脸登时通红,低头不语。

、第20章 劝解

这句话如水进了刚烧开的油锅,邻居们顿时开始议论起来。苏二嫂已经站起身激动地拍一下手:“我就说呢,都住了这么十多年了,从没听过有什么盗贼敢进苏州城的,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了?”

吴大伯母上前就往吴大伯身上打去:“二叔说的不是真的,你没去做这样的事,你是冤枉的,是不是?”

吴大伯双手抱住脑袋,蹲在地上不说话。吴大伯母愣了一下,又大哭起来:“我不活了,不活了。”说着吴大伯母又要往树上撞去,这回没人拦了,吴大伯母的脑袋擦到树上时候感到疼又不见众人阻拦,索性顺着那树身就滑下去,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天啊,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吴能看着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对邻居们拱手:“各位高邻,虽是家事,也带了公事,故此我才说出这些话,这样的哥哥,恕我…”

不等吴能把话说完,吴大伯母已经扑过去拉住吴能的袍子下摆,哭的十分难过:“二叔,二叔,你怎可以说这样的话,那是你亲哥哥,是你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骨血亲人。二叔,我晓得你恼他,你就打他几下,出出气,这个难关,还要二叔你帮他过了。”

柳氏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发出讽刺的笑,吴大伯母已经瞧见柳氏嘲讽的笑,但此刻吴大伯母哪还顾得上和柳氏争这些,只拉着吴能苦苦哀求。

吴大伯在那一声叹息连着一声叹息,吴能望一眼吴大伯,对吴大伯母轻声道:“我的兄长,我的骨血亲人?我是记得他是我的兄长,是我的骨血亲人,故此才在离开之前,把妻儿托付给他,可谁知道他竟这样狼心狗肺。若非我茭娘机智,若非诸位邻居帮忙,不知我归来时候,是否还能看到我的妻儿?”

吴大伯母的嘴张一张,再没法说出话,吴大伯双手抱头蹲在那里,吴能冷冷看了他一眼,对邻居们再次拱手:“正因如此,在下才会选在今日今时,在列位跟前把这些话说出,这样的兄长,恕我,不敢再认。”

说完吴能就袖子一甩,带上柳氏踏出门去。吴大伯母先愣在那里,接着追出门外:“二叔,二叔,二叔…”

吴大伯母叫的声音越大,吴能夫妻走的越快,别说停下脚步,连走慢一些转身都没有。

吴大伯母颓然地走回院子,众邻居已经议论的差不多了,梁大叔迟疑一下才对吴大伯母道:“这件事,既然关系到前些日子盗贼上门,经官动府的,那这一回,也要去告…”

“不能告官,不能告官!”吴大伯把手放下,有些茫然地瞧着四周,语气都变的十分急躁:“告了官,我这一家子,就真的再没活路了。没活路了,没活路了…”

吴大伯母见自己丈夫这样茫然,又开始哭起来:“那这会儿要怎么办?既不能告官,难道要等着拿银子出来?”

吴大伯的双眼更加茫然,站起身走了几步,也不知道要走向哪里,接着直挺挺就倒在地上,嘴边全是涎水。

吴大伯母大惊,扑上前开始哀哭起来。

这一边吴大伯家乱哄哄的,那一头吴能夫妻已经回到家中。等的有些不耐烦的茭娘见爹娘归来,迎上前就要问东问西。

柳氏晓得吴能此刻心情不会好,对茭娘轻轻摆手,示意她自己回房去。茭娘一双眼转了转,不情不愿地转身,但并没走上楼,而是走出几步之后,就靠在窗上悄悄听起来。

“你这一路劳累,先喝口茶,我再让陈婶婶烧了热水,你洗浴过,再吃饭。”柳氏给丈夫倒了杯茶,语气轻柔地说。

吴能从妻子手中接过茶,这茶的香味是吴能素来熟悉的,每回一喝,就觉得心中疲惫全消。可是这一回,却没有这样的功效。

那是自己的亲兄长,纵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亲耳听到,亲眼见到,受到的打击依旧不小。吴能只喝了一口茶,就抱着茶杯在那发愣。

柳氏当然晓得此刻吴能心中翻江倒海,不知道多伤心。可是这样的事情,做媳妇的,还有些不好开口。唯一能做的,只有轻轻拍抚丈夫的肩以示安慰。

“我没事。”吴能知道妻子是在安慰自己,也晓得她心中担心自己,反过来不愿意妻子为自己担心。

“我晓得,你现在心中有许多的话要说,可是有些话,总要等再想想再说,免得过后后悔。”柳氏的话让吴能微笑,接着吴能叹气:“你不信我,不信我方才说的话?”

“我不是不信你,我也从没有不信过你。”柳氏的语气依旧这样温柔,吴能还想再说,茭娘已经从外面跳进来,对柳氏有些不满地道:“娘,您和爹,到底打的什么哑谜?”

柳氏的眉微皱:“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家插什么嘴?再说这件事,是大事,哪是你孩子家能听的?”

茭娘先往吴能那边瞧去,见吴能神色没变,于是茭娘拉住柳氏的袖子撒娇:“娘,您前些天还说我不是孩子了,怎么今儿就又说我是孩子了?再说了,你们说的,必定是大伯家的事,大伯的事,也关着我的事,为何我就不能听呢?”

“茭娘要问,你就说给她吧。茭娘说的对,她也不是孩子了,再过几年,出了阁,那就更是大人了。”吴能的话让柳氏佯怒地打了茭娘一下,这才把吴能今儿去吴大伯家的事儿给说出来。

茭娘听的一会儿叹息一会儿瞪大眼,还不忘瞧着吴能的神色。柳氏说完就叹气:“瞧瞧,原本好好的亲兄弟,这会儿闹成这样样子,倒叫邻居们瞧笑话。”

“娘,您这啊,又是以己之心去度别人。”茭娘的话又让柳氏瞪了她一眼。茭娘这才转向吴能:“爹爹,要好大家一起好,若是些小事,爹爹是做弟弟的,自然是要让着兄长。可是爹爹,这是大事,若真按大伯的计策行了,爹爹到时就见不到我们了。娘,您怎能说闹成这样?闹的人又不是我们,不过是没有趁了坏人的心事,怎么反而是我们在这伤心难过?”

茭娘几句快言快语,让柳氏一时想不到该怎么说。吴能把手中茶杯放下,对茭娘点头:“你这几句话,和谁学的?听起来也有道理。”

说完吴能就叹气:“是啊,闹的不是我们,使坏的也不是我们,为何反而是我们在这伤心难过?”

“因为爹爹是好人啊?是好人,就会顾忌,就不会像坏人一样,只有利字当头,什么都不顾忌,办错了事还要怪别人太聪明。”

茭娘的话让吴能笑了,柳氏把女儿搂进怀里,点着她的鼻子:“你这话,说起来也是有道理的,只是他总是,罢了,这些话横竖不会传到外头去,你也不能在外面说这些话,知道不知道?”

见茭娘点头,柳氏扶着女儿胳膊让她重新站好:“刚才那几句话还有大人模样呢,这会儿,又成我怀里的孩子了。”

“因为是在娘跟前,我才会这样。”说着茭娘就看向吴能:“爹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吴能点头微笑:“是,你说的对。”说完吴能就对柳氏:“你方才不是说了,让老陈给我烧热水洗澡,还要做几样好菜,还有,舅兄不是来了?怎么没见着他?”

柳氏站起身:“我这就去。茭娘,你知道你舅舅去哪儿了?”

茭娘摇头:“不晓得呢,一大早就出去说有事,午饭也没回来吃,也不晓得晚饭回不回来。”茭娘也不晓得柳二爷去哪儿了,自然答不出来。

柳氏皱眉:“只怕是生意上的事,也不去管他。你去和我给你爹把换洗衣衫寻出来,还有你爹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茭娘跟着柳氏出去:“都收拾好了,娘,爹还带了几样好瓷回来,说景德镇的瓷最好。可我觉着,我们这的瓷也不差啊。”

吴能听着妻女在那对话,唇边渐渐现出笑,是的,做错事的人又不是自己,该难过的也不该是自己才对。

吴能洗完澡换了衣衫,陈婆子也把晚饭做好,柳二爷还没回来,一家子也就先吃团圆饭。柳氏让迎儿在旁边热着酒,和吴能说着些别后的话。

吴能刚喝了一杯酒,陈婆子就在外头说柳二爷回来了。

吴能急忙把手中筷子放下,走到院子里迎接,柳二爷面上满是笑容,瞧见吴能柳二爷就笑着道:“你回来的倒早,我还想着,你只怕还要有几天才回来呢。”

“舅兄那封信上,说的如此严重,别说那边的事儿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就算还在办着也该立即回来才是。”吴能请柳二爷往堂屋里面去。

柳二爷点头:“你回来的倒巧,有件事,正好也差不多了。咱们边吃边说。”

、第21章 办法

“舅舅,什么事?”在旁边等了半天的茭娘早忍不住问出来,柳氏拍一下茭娘,有些嗔怪地道:“不先帮着把碗筷布好,再请你舅舅坐下,怎么就先问起你舅舅的事来了?”

茭娘已经指向饭桌:“娘,您瞧,碗筷我都已经布好了。”说完茭娘走过去接过迎儿手里的温酒壶在一边坐下:“娘,这下,我在旁边温酒,让迎儿去和陈婶婶收拾厨房。这您就没话说了?”

柳氏有些无奈地摇头,柳二爷和吴能已经坐下,柳二爷招呼柳氏:“妹妹也过来坐下,都是一家子。”说着柳二爷故意看眼茭娘:“茭娘既然抢着要温酒,温不好,可没有赏钱。”

茭娘已经把温热的酒倒在杯中,用盘子托到吴能和柳二爷跟前,笑着对柳二爷道:“舅舅好小气。”

柳氏忍不住笑出声,吴能也笑,屋内顿时笑成一片。茭娘重又坐下温酒,吴能这才端起酒杯对柳二爷:“舅兄先请喝一杯。舅兄方才说有件事儿要商量,到底是什么事?”

柳二爷端起酒杯只抿了一口就把酒杯放下:“就是为了盗贼的事。”这一句让吴能的脸色变了变,接着吴能叹气:“这件事,虽是家丑,可…”

“妹夫何须如此?我晓得令兄虽然做了那么些事,可怎么说也是你兄长,你这心中是十分伤心难过的。再者说了,就算保官,把这件事揭开,难免妹夫你也会受些牵连,故此我想了又想,倒不如让令兄戴罪立功,从此之后,不管令兄是改好了,还是不好,都和妹夫无关,如何?”

柳二爷一席话说的吴能眼睛一亮,接着吴能就急切地:“舅兄这主意,对我何啻再造?”柳二爷摆手:“你我至亲,何必说这些话,不过这件事,不单干系到令兄,和茭娘,也有几分关系。”

茭娘伸出手指点了点鼻子,面上全是惊讶神色,柳二爷说了这句就没往下说,只拿起筷子轻轻敲一下酒杯:“怎么,这温酒的还没来吗?”

茭娘啊了一声,回神过来,拿过酒壶给吴能合柳二爷倒上酒,吴能听着柳二爷说的话,面上神色渐渐松弛。

一家子吃完晚饭,吴能和柳二爷坐在院中纳凉闲聊。

茭娘靠在柳氏身边:“娘,您说,大伯会不会真的听,以后,会不会反过来怨恨爹爹?”柳氏点下女儿的鼻子:“你现在啊,想的倒多。”

说着柳氏瞧一眼在和柳二爷闲聊的吴能,轻叹一声:“你爹爹,总要在这苏州地面上过下去,既要过下去,哪还能真的不管不顾了?”

茭娘听出柳氏话里的哀伤,往柳氏身边又偎依紧一些。后门已经被人拍响,陈婆子上前开了门,苏二嫂夫妇和梁大叔两口走进来。

柳氏忙上前迎接,吴能也站起身和邻居们打招呼。

梁大叔先开口:“按说今儿吴二哥你刚到,又经了这样的事,我们不该来打扰的,只是令兄那里,百般恳求,我们想着,也该从中说合说合,总要商量个法子出来,免得到时真的…”

梁大叔边说话边看向吴能脸色,见吴能神色有些不好,梁大叔又停下不说。

苏二嫂是个爽快人,又拍一下手:“吴二哥,我晓得令兄做的这些事,要换了我们,也是恨不得把他的肉给吃了,再看着他上了法场,被砍了头,这才爽利呢。”

吴能依旧一言不发,苏二叔接话了:“只是这样一来,虽然爽利了,但人家一提起来,总是吴家的某某,勾结盗贼,落的上了法场。若是知道的,还能辩解两句,若不晓得的,岂不连吴二哥也吃了挂落?”

吴能已经咳嗽一声,苏二叔停下说话,这时在一边一直叹气的梁婶子开口了:“吴二哥,我晓得你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就像方才苏二嫂说的,谁又咽的下去呢?只是吴二哥,我们也算照顾过茭娘和吴嫂嫂,也就多劝一句,这些事,怎么说也是你们吴家的事。吴二哥,等这个难关过了,你要打也好,要骂也罢,就任由的你,就算你不认令兄了,我们也随了你,只是总要去帮帮令兄,免得真的…”

吴能方才已经和柳二爷商量妥当了,只是这会儿总是要拿下乔,打个哈欠对众人作个揖:“列位高邻,今日你们的来意,我也晓得了,不过我舟车劳顿,刚刚到家,还是先容我歇歇,至于别的事,以后再说。”

说完吴能就趔趄着脚,做出一个醉酒的样子往屋里走去。苏梁四人顿时愣在那里。柳氏已经对苏二嫂温柔地道:“晓得你们都是好心,只是他初初听闻,心中愤怒,这些话一时也听不进去,不如等今夜,我细细地和他说,明早我再请各位过来,如何?”

苏二嫂点头:“吴嫂嫂说的也对,哎,说起来,谁家遇到这种事,都是恨不得撕吃了?只是总是亲兄弟,难道还能…”

不等她说完,柳氏就对苏二嫂点头:“道理都明白的,劳烦各位了,这会儿也不早了,还请回去歇着罢。”

苏梁四人各自行礼告辞,柳氏把他们送出后门,看着他们各自进了家门,柳氏这才走回院子。

柳氏见茭娘坐在石桌边双手托腮在想什么,柳氏上前按住女儿肩膀:“你怎么还不回去睡,明儿又有事儿呢。”

茭娘虽然站起身,但没往屋里去,只瞧着柳氏:“娘,人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

柳氏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什么傻话呢?今儿你说的可和这不一样,快些去睡罢。”茭娘嗯了一声就往房里跑。

柳氏看着女儿屋子的灯亮了,这才走回自己房里,吴能已经宽了外袍坐在床头,看见妻子进来,吴能叹气:“咱们茭娘啊,真是不知该怎么说。”

背了茭娘,柳氏从来都觉得女儿千好万好,此刻也不例外,瞪了丈夫一眼柳氏就道:“茭娘这孩子,心眼不多,性子又直,我总怕她以后因这性子吃亏,这会儿她能想这些事,总是好事。”

吴能也点头:“那是,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还是个傻小子呢。”

一句话逗的柳氏又笑了,吴能已经哦了一声:“那个苏小哥,我并没见得一面,只听舅兄说人不错,你觉着呢?”

一提起苏桐,尽管柳氏也没见过几面,但她和苏二嫂打听过,自然事无巨细地讲了,两口絮絮叨叨了半夜才睡,睡下后没有多久就觉得天亮了。

柳氏听着陈婆子像从井里打水,披起衣衫推醒丈夫:“你今儿还要过那边去。记住了,可要…”柳氏还想再叮嘱几句,见吴能一脸沉思就没再往下说,只拍了丈夫的肩一下就走出去唤陈婆子准备早饭了。

早饭还没上桌,苏二嫂就来打听消息了,这回吴能什么都没说就往吴大伯家去。

苏二嫂见状笑着对柳氏道:“果真俗话说的对,要妯娌们好,这弟兄们才处的长。吴嫂子,我就晓得,全亏了你。”

柳氏故意叹一声:“怎么说也是他哥哥,少不得,我受些委屈就是。”

“哎,你受的委屈我们都看在眼里呢,说起来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苏二嫂又在那安慰柳氏几句。茭娘正好下楼,听到苏二嫂和柳氏的对话,茭娘不由停在那里,沉思起来。

柳二爷走出厢房看见茭娘站在那沉思,叫了茭娘一声,茭娘这才走到柳二爷跟前。

柳二爷瞧着茭娘:“你是不是觉着,这样对你大伯,你心中这口气没出掉?”茭娘点头,柳二爷微笑:“茭娘,舅舅就告诉你一句,这样对你大伯,是能出掉这口气的?”

见茭娘一脸不解,柳二爷敲一下茭娘的额头:“你和你娘受的委屈,哪能就这样白受了?”不但要还回来,还要加十倍地还回来。

柳二爷面上的笑让茭娘更加不解,柳二爷拍拍茭娘的肩:“等事情完了,舅舅再细细地告诉你缘由,这会儿啊,你先去把早饭给我端来,我啊,吃了早饭还要往你大伯家去。”

茭娘哎了一声就往厨房跑去,柳二爷唇边的笑更加灿烂。这个世上,哪有做了错事,别人放了几句狠话,事后再来求情就可以被放过的道理?

柳二爷吃完早饭到吴大伯家时候,吴大伯正在和吴能求情:“二弟,二弟,你这回帮了我,从此以后,我再不…”

吴能只沉着张脸不说话,柳二爷扬声道:“这一回给了两百两,下一回,说不定人家要两千两,两万两,难道也要寻出来给他们不成?”

吴大伯一张脸更加苦涩,对柳二爷道:“不给银子,难道就要报官,报了官,我,我,我的…”

柳二爷已经笑了:“吴大哥平常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就忘了,还有戴罪立功一条路?”

、第22章 抓贼

戴罪立功?吴大伯的嘴巴张大一些,接着吴大伯就摇头了:“我,我并没有罪,为何…”柳二爷嘲讽地一笑,吴大伯的嘴张了张又合上,口里嘀咕出来一句:“不过是…”

不等他把小事这两个字说出来,吴能站起身就往外走。吴大伯见状对梁大叔拱手:“梁大哥,您瞧…”

梁大叔把吴大伯的手甩开:“吴老哥,也不是我说你,都这会儿了,你还这样,倒让我们帮忙从中说合的人,脸上无光。”

吴大伯见吴能快要走出屋子,急忙上前拦住吴能:“兄弟,兄弟,是我错了,是我有罪了,既然如此,那我就…”

吴大伯顿一顿,屋内众人都看着他,吴大伯跺脚叹气:“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戴罪立功吧!”说完吴大伯就在一边蹲下,抱着头什么都不说。

柳二爷已经笑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既然当日想出这样的法子,这会儿被人揭破了,就要受着。”

这一句话里满含着嘲讽,吴能只是叹气不语。梁大叔忍住笑对柳二爷拱手:“柳二哥,你一向足智多谋,还请把这怎么做说出。”

“怎么做?不就是这会儿把里正请来,去报了官,再让老爷派些衙役来在这附近守着,等今晚那盗贼来了,瓮中捉鳖就是。”

柳二爷的话是在梁大叔意料之中,但吴大伯还是眨眨眼:“那要是盗贼发现了,到时我们一家子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吴大哥,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你引起的祸事,上回去衙门时候,我和衙门里的师爷也打过交道,到时去求求他,再让他和老爷求情,说这边是戴罪立功,老爷也抓到盗贼,一笔出脱了你,你吴家的面子也没失了,岂不两便?”

“吴大哥你就快应下吧,这是最好的主意了。”梁大叔在那催促,吴大伯还是皱眉:“可是,那些盗贼,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我怕…”

“大哥这会儿在这怕这怕那的,当初和盗贼们合伙要去对我家时候,倒一点都不怕了。”吴能的话让吴大伯无法回答,只有点头。

既然吴大伯答应了,这剩下的事也就简单了,柳二爷往衙门去,寻师爷说这件事。吴能摸出碎银子,请吴大伯母去外面打酒打肉,整治一桌酒菜,和梁大叔吴大伯喝几杯。

吴大伯母一边庆幸这次的难关能过了,另一边又担心一不小心,盗贼的刀就要架在脖子上,接过碎银子就问了吴能一句:“都这会儿了,怎么还要买酒买菜。”

“嫂子有所不知,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才能让盗贼上钩,若哭哭啼啼,只会让人疑心。”吴能解释了一句,吴大伯母也只有拿着银子出去外面打酒打肉。

酒菜上桌时候,柳二爷也回来了,还和吴大伯说了,几个衙役已经换了装束,就在隔壁的里正家守着。

吴大伯听到这话,手里的酒杯又掉在桌上。柳二爷把酒杯捡起:“这有什么好怕的,来,我们再来模仿一遍,贼人进来时候,该怎么说。”

吴大伯收拾起心绪,和柳二爷模仿了两遍。吴能在那捏着酒杯,冷眼旁观。

太阳落山时候,酒也空了,菜也没了,柳二爷和吴能梁大叔告辞出去。吴大伯把大门关上,双腿就颤抖不已。

吴大伯母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骂自己男人:“呸,平常你骂起我来,是什么样子?怎么这会儿,就害怕成这样?”

吴大伯拿起茶壶就往嘴里倒茶水,放下茶壶就看着吴大伯母:“你说,要是衙役来的不及时,他们会不会杀了我?”

吴大伯母一巴掌拍在吴大伯肩上:“你说什么傻话?不是都说好了,等他们进屋时候,你走慢一点,然后等他们一进屋,你就后退,把屋门一锁,然后大喊有贼,就有人来了。”

吴大伯两口子在那互相安慰,柳二爷和吴能已经走出巷子。吴能这才问柳二爷:“那群盗贼,真的已经…”

柳二爷含笑拍一下吴能的肩:“妹夫你放心,这回啊,准会把他们一网打尽。”说着柳二爷摇头:“也亏了令兄,寻到的不过是这地面上的流氓,若真是那太湖上的水匪,别说戴罪立功,这条命,只怕都不在了。”

梁大叔叹气:“这也是不晓得轻重,那些盗贼,哪是这样好相与的?”柳二爷也笑了:“不过一个贪字。”

说话之间,天色已经暗下来,周边的人家都掌起了灯。

吴大伯母也不例外,把灯点起,呆呆坐在桌边的吴大伯被灯光惊的跳起来:“别点灯。”吴大伯母把灯放在桌上,抱怨地道:“什么叫别点灯?我跟你说,都说好了,要像平常一样,你再这样一惊一乍地,那不是告诉别人,你心中有鬼?”

吴大伯又呆呆地坐下,看着那灯光跳动,院子外的人声越来越少,天色越来越暗,一轮明月升在天空,有打更的人从门外走过,听得到邻居关上大门的声音。

快要到三更了,吴大伯的心提的越来越紧,吴大伯母已经在屋内睡下,听的出她也没睡着。吴大伯突然站起身,侧耳往大门处听,大门处很安静,吴大伯重新坐下,接着听到有人跳进院子。

吴大伯的一颗心顿时提的高高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在院子里响起:“吴老大,怎么,还在屋里待着,不出来?”

吴大伯急忙端着灯打开门走到院子里,院子里并不止一个人,总有三四个。见到这么多的人,吴大伯的心提的更高,努力压住心中的惶恐,对领头的人道:“东西都准备好了,也正巧了,我弟弟昨儿回来了,他做生意比我得法,这一趟赚了不少银子,我就求他,借了银子,凑齐了。”

“你这个弟弟,就什么事儿都不知道?”领头的冷笑一声,吴大伯的脸微微一红,接着老着面皮地道:“毕竟我们是亲兄弟。”

领头的冷冷一笑,吴大伯忙躬着腰请领头的往厢房去:“东西备在厢房里,还请进去里面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