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拿过吴大伯手中的灯,和另一个人往厢房去。吴大伯见只进去了两个,院子中还剩下一个,慌的不知该做什么好,哑着嗓子问:“这位不进去?”

“不就是取银子,谁拿不动?”领头的已经走进厢房,举着灯往四周照去。吴大伯心一横,上前把厢房的门紧紧一拉,嗓子都变调了:“有贼,有贼!”

院子中还剩下的另一个盗贼见状不妙,上前就去拉吴大伯,吴大伯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靠在厢房门口不动。那贼见拉不动吴大伯,手里的刀一挥就要往吴大伯身上砍去,吴大伯吓的魂飞魄散,也不知道怎么,上前抱住盗贼的腰,盗贼的刀本是对着吴大伯的脑袋砍的,这一下就砍偏了,只砍在吴大伯的肩上。

吴大伯母已经在屋子里拿着锣敲起来,还高声喊着有贼。

在厢房里的两个贼情知不好,况且厢房里只堆着些破烂东西,并没有银子。领头的把灯丢在屋子中央,门被堵住出不去,见旁边有个小窗,拿出手里的刀上去几下就把小窗上的窗棂砍掉,从窗口爬出去。

吴大伯母虽然敲锣,但并不敢出门,因此周围邻居和里正家的衙役都已经听到,只在大门处围着,没有进大门。

吴大伯被砍了一刀,险些晕过去,见另外两个人又从窗子里爬出来,吓的高声尖叫:“跳院墙。”

这一声提醒了外面的人,很快众人就从院墙爬进来。那三个人盗贼见无处可逃,领头的示意另外两个去把吴大伯母给抓过来,自己伸手揪过吴大伯就怒骂:“我不过是要和你讨要点银子,等见了老爷,我把这些话一说,你也逃不了。”

吴大伯挨了两刀,本就虚弱,又被这么一吓顿时哭起来:“你别吓唬我,你才逃不了呢。”那两个盗贼想闯进门内,但吴大伯母把卧室门关的死紧,两个盗贼无法进门。这会儿邻居们和衙役都进了院子,四周的火把点的院子内亮如白昼。

盗贼晓得无路可逃,也就把手里刀扔下,指着吴大伯道:“就是他,引了我们去杀他弟弟全家。”

衙役见盗贼把刀扔了,也就上前用了锁,对盗贼道:“这些,你去和老爷说去,横竖我们见着的,只有你砍了别人。”

吴大伯母听到外面全是人,这才敢把门打开,一打开见吴大伯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吴大伯母又心疼起来,扑上前抱住吴大伯就哭起来。

倒是邻居提醒快些去请医,再把吴大伯抬进屋里,吴大伯母这才哭哭啼啼地请人帮忙,把吴大伯抬进屋里。

这么一折腾,天也亮了,吴大伯这边的消息也传到吴能那边。

、第23章

听到吴大伯竟然被盗贼砍了两刀,此刻生死不知,吴能愣了一下,来报信的邻居已经道:“还不止这个呢,昨晚事情闹的那么大,老爷也说了,你是苦主,自然还要往堂上去,这会儿,就先往堂上去,令兄那边,等堂上完了事再回去探望就是。”

吴能回神过来,对邻居拱手:“说的是,倒是我糊涂了。”

吴能说完就对柳氏道:“你吃了早饭,就带上茭娘去大哥家那边,等我完了堂上的事再过去。”吴大伯出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柳氏都该去探望的,柳氏应了一声又叮嘱几句,看着吴能跟邻居走了,柳氏这才回头,见茭娘站在楼梯口一脸沉思,柳氏的眉不由微微一皱上前问女儿:“你是不是不愿意去?”

茭娘摇头,接着叹气:“我只是在想,若是大伯没这么贪心,只写了谎报的信,再假仁假义地劝我嫁了,劝娘您回外公家住,是不是他的计谋就会实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柳氏被问的愣住,接着柳氏摇头:“你这孩子,想这么多做什么呢?”茭娘的脚步并没移动,还是站在那一脸沉思。

厢房处已经传来柳二爷的声音:“茭娘这话问的好。”

茭娘抬头看向柳二爷,柳氏的眉微微一皱接着松开,对柳二爷有些无奈地道:“哥哥,你就是把茭娘给宠坏了,瞧瞧才来了几天,茭娘问东问西的,这会儿,又问这些话。”

柳二爷已经走上前对柳氏微笑:“这怎么能叫是我宠坏了茭娘?女孩家虽说不能像男人一样出去闯出一番事业来,可若眼光能不局限于宅院之中,所晓得的,不止是这街坊邻里的事情,遇到事能有自己主见,也不害怕。这难道不好?”

柳氏浅浅一笑没有说话,柳二爷已经对双眼放光的茭娘道:“你这想的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你不明白一点,有时人贪念一起,想着这些钱财,都是他唾手可得的,又怎会收手?那时你不双手奉上,反成了坏人。”

茭娘沉吟一下,接着笑了:“故此越贪就会越蠢,越蠢就会越恶,连自己的本心都忘了,舅舅所要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柳二爷只微笑不说话,突然听到隔壁苏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苏二嫂的声音响起:“哎呀,桐侄儿,你怎么就回来了?”

柳二爷已经笑了:“正因他贪,才能想到他蠢,他恶,而一旦蠢且恶,你就不会知道,他到底能做出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事了。”

此刻已有人敲门,陈婆子上前把门打开,门外站着苏桐和柳家的小厮,柳二爷停下说话,苏桐已经走进门内,对柳二爷拱手:“幸不辱命。”

乍见苏桐,茭娘欢喜的连害羞都忘记了,一双眼不由自主地瞧向苏桐,只觉得这么些天没见,苏桐看起来更稳重了。

柳氏明白女儿心中在想什么,不过少年男女,又是各自谈婚论嫁的年纪,这样看着人家少年未免太不稳重了。柳氏轻咳一声,茭娘这才察觉自己这样做不对,急忙后退两步,往楼上去了。

柳二爷已经和苏桐谈了几句,这才对柳氏道:“这一回还多亏了苏小哥,我们家搬到杭州也这么些年了,苏州有些地方反而不熟了,我这就托苏小哥,假托去江西,其实是寻了个偏僻客栈住着,打听事情呢。”

柳氏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柳二爷那天说,这件事,和茭娘以后也有关系。这一悟了,转念就心疼起苏桐来,对柳二爷嗔怪地道:“这样事情,也未免太冒险了,哥哥以后再不能这样做。”

柳二爷听出自己妹妹话里,对苏桐多有担心,果然是要做丈母的人,只微微一笑没有揭破。

苏桐反而已经道:“吴婶婶,这件事也怪不得柳二叔,是我听柳二叔说,人在世上,总归要多历练一些,才能有见识。况且还有一句俗语,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和柳二叔这样的人多交往,对我也有长进。”

苏桐这几句话听的柳氏越发欢喜,越看苏桐越喜欢,真恨不得立时开口,把女儿许配给他。好在柳氏还记得今儿家里还有事,对苏桐点头:“苏小哥这话说的有理,倒是我妇人见识了。”

说完柳氏就叫迎儿:“你请舅爷和苏小哥进屋里喝茶,今儿家里还有事,我要带上女儿往那边去。苏小哥你且宽坐。”

苏桐应是又作揖:“出外那么些天了,我也要回去给母亲问安,不过…”苏桐话没说完,就听柳氏叫女儿,茭娘已经从楼梯上下来。

苏桐直起身时,正好看见茭娘。两人此前虽曾见过面,不是幼时就是那天茭娘在水中狼狈不堪。方才又是匆匆一瞥,此刻茭娘打扮的好好的下来,阳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笑容显得明艳。

苏桐也是正当时的少年,乍然见到,不由有惊艳之感。茭娘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太扭捏,要大方,但脚步还是乱了两步。

苏桐在初初惊艳之后,就觉得这样盯着人家姑娘看不好,已经重新低头。

柳氏已经拉着茭娘的手,对苏桐道:“这就是那天苏小哥你救的小女。茭娘,这是那天救你的苏家哥哥,还不快些道谢。”

茭娘被柳氏拉住手的时候,已经含羞地低下头,此刻听到柳氏这样说,茭娘抬头对苏桐道个万福:“多谢苏家哥哥了。”

茭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不自觉地带上颤抖,苏桐还礼,两人同时抬头,不可避免地又四目相对。

苏桐只觉得近前看时,茭娘是个又美丽又大方的女子。茭娘想对苏桐笑一笑,但想起柳氏等人都在旁边,四目相碰之后,茭娘又低下头。

柳氏仔细看去,觉得苏桐似乎对自家女儿,也不像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又添一分喜意,不过这样的欢喜不能对外人说,只笑着对苏桐道:“既然如此,我们先走一步,迎儿,赶紧送茶过来。”

迎儿忙不迭地应了,苏桐又对柳氏作揖,柳氏已经带上茭娘出门去了。苏桐忙收敛起心中思绪,对柳二爷道:“柳二叔,茶我是不喝了,我还是赶早回去见我娘。”

柳二爷点头:“那我也就不留你了。”稍停一停,柳二爷又道:“我答应过你的,等会儿就叫人送去。”

苏桐忙又对柳二爷行礼,柳二爷点一点头,苏桐也就告辞出门。柳二爷瞧着苏桐背影微微一笑,这小子,还真有点意思。心性看来也还稳重,这样的少年,配自己外甥女也还算配得上。

柳氏母女到了吴大伯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门内传出哭声,这吓了柳氏一跳,以为吴大伯已经没命了。柳氏三步并做两步地跨进门去,还不忘回头看了眼茭娘,见茭娘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柳氏掐茭娘手一下,茭娘急忙低头,努力让脸上露出点伤心。

吴大伯母的声音已经从屋里传出:“你去,你再去,就去陈家说,要见你妹妹,还说,你爹就快不行了。”

看来吴大伯还活着,柳氏松一口气,吴大伯的儿子已经从堂屋里跑出来,边跑还边回头嚷:“我才不去呢,今早才靠近大门口,和守门的一说,人家就眼睛不是眼睛地冷笑,说哪有姨娘的亲戚上正门来的道理,让我去后门等着,可后门那,连个人都没有。”

这儿子跑的急,差点撞到柳氏,抬头一看才看见是柳氏,这儿子忙喊一声二婶婶。柳氏对他温和地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该告诉你妹妹才是,虽说陈家的规矩大,但想来这还是能通融的。”

这儿子听了这话,这才吸吸鼻子出去了。周大伯母虽然在里面听见柳氏来了,也没起身迎接,只在屋里叫了一声:“婶婶你来的好,还请先进来,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啊。”

茭娘的鼻子皱一下,见柳氏又看向自己,茭娘忙又把头低下。母女二人进了堂屋,卧房的帘子高高揭开在那里。还能闻到一股血腥气,柳氏不好进吴大伯的房,对茭娘:“你进去问问你大伯,可还好些?”

茭娘十分不甘愿地哦了一声,走进屋内。吴大伯躺在床上,面色蜡黄,正在呻|吟,旁边染了血的衣衫还放在那。吴大伯母给吴大伯擦汗,见茭娘进来了,吴大伯母顺口就道:“茭娘,你来的正好,把那…”

茭娘已经打断吴大伯母的话:“大伯母,我娘是叫我进来问问大伯可好些?”吴大伯母被茭娘这句话给噎住,晓得不能再使唤茭娘了,伸手指一指吴大伯:“你瞧瞧,请了医来,包扎了,也不过就是这样,开了两副药先吃着,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去靠哪个?”

、第24章 对策

茭娘任由吴大伯母哭诉,一言不发。茭娘不接话,柳氏在外面也不出声,吴大伯母哭了两句觉得没味道的很,对茭娘道:“你先在这瞧着你大伯,我出去和你娘说话。”

说完不等茭娘回答,吴大伯母就走出卧房。

茭娘眼尖,见吴大伯已经睁开一丝眼,接着又飞快闭上。茭娘就晓得吴大伯不像吴大伯母说的那样严重,不由斜瞅吴大伯一眼,故意自言自语:“这大伯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说不定姐姐会把大伯母接进陈家照顾,大伯母倒不用这样伤心。”

吴大伯原本是想显得严重些,好从柳氏手中抠一些银子出来,此刻听到茭娘这样说,另一种担心又上来了,这万一自己媳妇听到茭娘说这话,不好好照顾自己,等自己一咽气,她就去寻女儿,被接进陈家享福,这可怎么办?

茭娘一直瞧着吴大伯,见吴大伯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索性站起身掀起帘子对外面的吴大伯母和柳氏道:“大伯母,也不是我说句丧气话,大伯这会儿,瞧着…”

柳氏已经打断茭娘的话:“这样的话你哪能说出来?”接着柳氏又对吴大伯母:“茭娘小孩子家,口无遮拦,大嫂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吴大伯母和柳氏说了好几句,柳氏只咬紧牙不说关于银子的话,这会儿听了茭娘这句正要借此发怒,又被柳氏阻拦,吴大伯母这口气真不知道该往哪里发。

吴大伯母将要冷笑时候,茭娘已经眨眨眼对柳氏道:“娘,去年裘家姐姐,不就是把裘伯母接到裘家去了?我听说她在裘家过的极好。娘,方才大伯母说…”

“你还连番说这些话,不嫌不吉利?”柳氏打断茭娘的话对吴大伯母更为抱歉地道:“茭娘这孩子,也许是上回被吓着了,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吴大伯母心中的怒气又没法发出来,只得挤出笑:“这要不去寻个人瞧瞧?”

“不用去寻,过上两日就好了。”柳氏的话让茭娘忍不住又做一个鬼脸,吴大伯已经躺不住了,再往下说的,谁知吴大伯母会不会真动心,于是吴大伯睁开眼,对外面喊:“弟妹来了?你扶我出去,我总也要和她道歉。”

柳氏听到吴大伯的声音,故作惊讶地看向吴大伯母:“姆姆,方才不是说大伯十分严重吗?怎么这会儿还能起来?”

吴大伯母不知道吴大伯心中的盘算,在心里埋怨吴大伯几句,这都还没弄到银子呢,怎么就起来了?但吴大伯在屋里一声叫的比一声急,茭娘只当做没听到站在门前瞧着吴大伯母,吴大伯母也只有起身进屋去扶自己丈夫。

吴大伯母刚一进屋,茭娘就掀起帘子进了堂屋。柳氏捏一下女儿的手,茭娘已经在柳氏耳边轻声:“大伯就是装出的十分严重。”

柳氏伸出一根手指比一比,茭娘吐一下舌不说话。吴大伯母进了房,见吴大伯想要起来,上前掐了一把吴大伯的胳膊:“你不是说了,要装的严重些,也好…”

吴大伯自然不能把心中的打算说出来,只拍一下床:“这伤的如何,我自己还不知道?快些扶我出去罢。”

吴大伯母奇怪地看了吴大伯一眼,只好扶着吴大伯出去。吴大伯见到柳氏,那泪先落下来:“弟妹啊,这一回,真是我自作孽,幸亏还没伤了根本,不然就没命了。”

柳氏也佯装掉两滴泪,安慰几句,又说:“大伯这会儿虽受了点伤,瞧着精神倒还好,你兄弟也放心了。”

吴大伯点头,吴大伯母见吴大伯不把伤情说重,又有些着急,拉一下吴大伯的衣衫。吴大伯此刻生怕吴大伯母真的把茭娘的话听在耳里,到时不好好服侍自己,让自己送了命,那还把吴大伯母的暗示放在心上,只顺着柳氏的话在那叹息。

这样不咸不淡地几句话说过,柳氏也就请吴大伯先回房歇息,又和吴大伯母说了几句,也就告辞回家。

吴大伯母见计策不成,一肚子火没法发出,脸上的笑一等柳氏母女离开就完全消失,进了房就对吴大伯道:“明明商量好的,你怎么反而起来了?”

吴大伯叹气:“这会儿你还瞧不出来?这老二家的,那还愿意给银子,等我好了,还要慢慢地把老二的心给拢回来,不然这些事,他记在心里,哪落得着好?”

吴大伯母呆了一呆,又哭了:“那这会儿,哪还有银子?可都说了,你这伤,要养着。”

吴大伯拍拍床底:“实在不成,把素儿的聘礼拿出来罢。”吴大伯母听了这句,又拍桌子哭起来:“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一个窝囊废,那聘礼,说好了要给儿子娶媳妇的。”

吴大伯只闭着眼睛任由吴大伯母在那哭,等吴大伯母哭了好一会儿,吴大伯才猛不丁地道:“哭什么哭?还不快些拿银子出来,我这会儿还没死呢,还是一家之主。”

吴大伯母习惯地想再嚷上几句,见吴大伯神色怕人,只得不嚷了,从床底下把银子拿出来,吴大伯瞧着那些银光闪耀,不由叹气,幸亏还生了个女儿。只是千万不能让吴大伯母晓得,还有可以被女儿接到陈家这一条路,什么事都等自己好了再说。

柳氏等离开吴大伯家一截路这才对茭娘道:“你啊,方才那些话,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茭娘嘻嘻一笑,接着把柳氏的胳膊挽紧:“娘,您知道的,怎么还来问我?”柳氏有些不赞成地摇头,接着拍拍茭娘的手:“怎么说也是…”

茭娘已经摇头:“娘,我晓得,您要说与人为善,只是与人为善,也要瞧什么人了?再说了,我不过这么一说,怎么做,怎么想,是大伯母和大伯的事。”

柳氏见茭娘一本正经,轻轻拍一下女儿的手:“好了,就你有理,就你明白。”茭娘抱住柳氏的胳膊撒娇:“娘,不是就我有理,就我明白。今早舅舅说的,您都听到了啊。贪会恶,会蠢,会做出违背自己心愿的事。如果大伯母真被我那么几句话打动了,就是她自己贪。如果大伯被我那两句话说的,疑惑大伯母了,这也是大伯以自己之心去度别人。从头到尾,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又没像大伯一样,勾着外人要把我卖去做妾,更没有勾着盗贼想把我们全都杀了,他好得利。”

茭娘一大通话说出来,倒让柳氏有些无言以对,过了很久柳氏才叹气:“你这话虽有道理,但我就怕你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若一味沉浸在这些小聪明里面,那你和那些你看不起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茭娘又笑了:“所以才要多尽事,多想明白,这才能有阅历。”茭娘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苏二嫂的声音:“你们这是从他大伯家回来?他大伯伤的怎样,这会儿可好些?”

柳氏答了几句,茭娘已经和苏二嫂打过招呼径自回到自己家,吴能正和柳二爷坐在堂屋里,商量着再过两天,铺子就重新开张的事。

茭娘上前叫过爹和舅舅,也站在一边听起来。

吴能说了两句回头见茭娘站在那听,对女儿道:“还不赶紧上楼?这也不是你女儿家能明白的事。”

茭娘摇头:“爹爹你太小看我了,我虽不能像爹爹和舅舅一样出去外面做生意,可是家里的铺子,我也要学着看帐,学着算家里这个铺子的生意,学着…”

茭娘的话还没说完,吴能已经打断茭娘的话指着茭娘对柳二爷道:“我不在家这些日子,舅兄到底和茭娘说了什么,这会儿听着,口气越发大了。”

柳二爷浅笑:“也没说什么,不过呢,女儿家不能一味娇养,总是要让她多知道些世情才好。”吴能点头,柳氏从外面走进,见堂屋里其乐融融,柳氏不由微笑,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再不是原来那个偎依在自己膝下撒娇的小姑娘了。

吴能用过午饭,也往吴大伯那边去了一趟,吴大伯担心吴大伯母把茭娘那几句话听进去,自然不敢再装重伤,只说还好。吴能见吴大伯伤情不像想象的严重,也把堂上的事情说了,并让吴大伯放心,这衙门里的事自己会料理。

两兄弟说了会儿话,吴大伯又哭了一场,见吴能面上还是那样淡淡的,不像原先一样,也只能先想着等伤好了再把兄弟的心拢过来。

吴能正要告辞时候,就见侄子领了个管家模样的人进来,那管家瞧着有些趾高气扬。吴能久做生意的人,瞧这势派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得力管家,不晓得什么来路,正要问侄子时候就见管家开口了:“令尊在哪里?我去瞧过了,也好让吴新娘放心。”

、第25章 上门

一听吴新娘三个字,吴能就知道这管家是陈家的人,再仔细瞧瞧,这管家分明没把吴家一家子放在眼里。吴能心中不由叹一口气,自己侄女原本就是去陈家做妾,再瞧瞧这管家的做派,想来陈家上下也没人把她真当一回事。

可笑自己兄长和嫂子,还指望靠着侄女嫁进陈家为妾来养老,这愿望,只怕会落空。

吴能心里想着,见吴大伯母已经忙不迭地从屋里出来迎接那管家,并且又开始哭哭啼啼。吴能心中更感厌恶,匆匆离去。

吴大伯母并没注意吴能离去,对那管家哭着道:“也不晓得…”那管家已经皱眉打断吴大伯母的话:“这位想来就是吴新娘的娘,我们新娘问你好。”

“好,好,我好着呢。”吴大伯母忙不迭地说着,又问管家:“素儿,不,吴新娘可好?”

“我们老爷是个极疼爱人的,我们太太也是慈和宽厚的,吴新娘哪能有什么不好?”管家敷衍了两句,见吴大伯母眉开眼笑的,管家心中对吴大伯母的鄙视更深了一层,只指着卧房门问:“不知吴新娘的父亲,伤情可好一些?”

吴大伯母这才想起叫儿子去陈家的目的,脸上神情换的有些哀伤:“说是好了些,奈何没有多少银子,买不起好药。”

管家哦了一声,就叫来人。吴大伯母还愣了一下,就有个小厮捧着东西走进。管家指一下那小厮手里的东西,对吴大伯母道:“这是我们老爷听说吴新娘的父亲受伤,特地吩咐我们准备的一些药材。还备了二十两银子。”

吴大伯母见了这些药材,又听说还有二十两银子,吴大伯母高兴的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伸手就去拿银子:“哎呀呀,这也太重了。”

管家这会儿实在忍不住,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吴大伯母已经把银子飞快地握在自己手中,笑眯眯地说:“果然是大户人家,和这些小门小户就是不一样。”

管家见东西和银子都已送到,瞧吴大伯母这样,也就不坚持要再去瞧瞧吴大伯,对吴大伯母拱手:“既如此,我也就告辞了。”

吴大伯母见那些银子,都是细纹白银,笑的嘴都合不拢,更没听见管家的话。管家的眉皱的更紧,敷衍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还是吴大伯母的儿子送了出去,这儿子一回来,见吴大伯母把银子和药材放在桌上瞧了又瞧,忍不住道:“娘,只怕妹妹在陈家过的不是太好呢,我今儿都没见着她,听下人们议论,说还是妹妹去求了陈老爷,陈老爷才命人送这些东西来。”

“你妹子是去做妾,又不是做妻,自然要吃些苦头。”吴大伯母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见自己儿子皱眉,伸手打他一下:“你也别傻了,有了这些银子,等你爹伤好了,好好地给你聘一个媳妇回来,到时我啊,也享媳妇福。”

说着吴大伯母又得意地笑出声,这儿子的眉又皱了皱,还是点头。

吴能这一路唉声叹气,等回到家时,不免要和柳氏说上几句自己的猜测。柳氏听完吴能的猜测就安慰他:“这做富人家的妾,原本也就不是什么好事。除了银子多些,可这再多的银子,也换不来一个舒心。素姐儿的脾气,向来比茭娘要娇惯些,能过好了才是怪事。”

吴能又叹一口气,对柳氏道:“罢了,这木已成舟,又是哥哥做主,难道我这做叔叔的还多嘴不成?横竖经过这一回,也不和他们家多亲热,别人也不会多说,倒是一件好事。”

柳氏浅浅一笑,吴能见茭娘从楼上下来,转口道:“说来茭娘也不小了,等明儿生意重新开张,我们也该好好地给她寻一个夫君了。”

这几句话茭娘正好听在耳里,脸不由有些红了,柳氏瞧茭娘一眼,意味深长地对吴能道:“这事我心中早有主意,只等你回来呢。”

吴能倒没料到柳氏会这样说,哦了一声还要细问,茭娘已经跑进堂屋里,抱住柳氏的胳膊:“娘,我,我…”

“别说什么你还小的话。”柳氏笑盈盈地瞧着自己女儿,接着又接上一句:“到时好郎君被别人抢了去,你可不许哭。”

茭娘啊了一声,脸更加红了,索性转身跑回楼上。吴能唔了一声,柳氏把话细说了,吴能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说着吴能就道:“我虽只见了他一面,但见他十分有礼,容貌也还清秀,听说还读过几年书,等明儿我去苏家问问,问他可愿到我们铺子里先做个伙计。”

柳氏和吴能夫妻同心,自然明白吴能这话的意思,含笑点头。

茭娘虽然害羞地跑回楼上,但两耳还是竖的高高地听着堂屋里父母的谈话,听完茭娘的双颊已经通红,上前把窗户推开。运河岸上的桃花早已谢了,柳树随风吹拂,夏天早已来到。茭娘数着日子,唇边的笑越来越大,再过几个月,就十五了,再说不得小了。

吴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择了个日子重新让铺子开张,把原先的伙计也请回来,又以铺子里还需要人手为名,去和苏二叔说了,约上苏二叔一起往苏桐家去,请苏桐来店里帮忙。

苏二叔也在发愁自己侄儿的生计,既然吴能愿意请苏桐来店里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于是和吴能一起,撑起小船往盘门去。

两人来到苏桐家门口,把船系了,吴能刚跳下船,就听到苏桐家中,传来朗朗读书声,吴能倒愣了一下:“原来令侄,还一直读书不缀?”

苏二叔已经叹气:“我堂兄在世时候,也有些小生意能做,送我侄儿去学堂里念了好几年书,那时先生都说他聪明,是个可造之才。我堂兄一发把我侄儿当做大指望,后来能完了篇,也想送他去考试,谁知我侄儿却没这么个命。”

吴能哦了一声,两人已经走到苏桐家门口,苏二叔敲响门,门内的读书声停下,苏桐上前来开门,见是吴能和苏二叔,苏桐急忙拱手:“二叔和吴叔叔怎么来了,快往里面请。”

吴能和苏二叔走进院子,苏桐已经对堂屋扬声:“娘,是二叔和吴家叔叔。”苏母在堂屋里应了一声,接着就拄着拐杖走出,苏二叔忙抢先一步上前行礼见过嫂嫂。

苏母年纪比苏二嫂也大不上两三岁,但瞧着病体支离,不到四十的人头发已经白了一多半,咳嗽两声才对苏二叔道:“二叔和吴家叔叔往里面请。这些年来,家业越发萧条了,少有客人。”

三人说着话走进堂屋,吴能仔细打量,这屋里的家具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也没保养,漆都已经脱落了。苏母请苏二叔和吴能坐下,苏桐已经端着热茶上来,吴能再仔细打量苏桐,见苏桐行事不卑不亢,心中更高看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