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没想到陈老爷还记得这件事,绞尽脑汁地想:“自然是好的,不过我叔叔很疼我堂妹,只怕不愿让她进来做妾。”

陈老爷冷哼一声:“你叔叔愿不愿意,那是他的事,要的是,你堂妹愿意不愿意。”说着陈老爷拍着腿叹息:“红|袖添香,也要这女子是知书达理之人啊。”柳素不敢再劝,等陈老爷睡下了,柳素这才披衣起来,走到外面去问服侍的人,到底是谁又提起这件事。

、第36章 拒绝

柳素平常常赏这些服侍的人东西,服侍的人见她相问,自然绞尽脑汁去想,想完了有人说是那天朱媒婆来拿赏钱,顺口又说起的,还说茭娘前段时间,闹了桩大事,闹的整个苏州城都知道。

柳素在心中骂了几百遍朱媒婆,回到房里,见陈老爷在那鼾声如雷,忍不住落泪,但再想想自己的荣华富贵都托在这个人身上,他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也要摘下来,更何况不过是个人。等第二天一早,柳素见陈老爷醒来,就笑吟吟地和他说:“老爷昨儿的念想,我想来想去,若真遣媒上门,我叔叔必定会把人给赶出来,到时就算真做了亲也不好了。”

陈老爷哦了一声:“那你有什么法子?”

柳素微笑:“必定是要我堂妹先同意了。老爷不如让我回趟娘家,让我堂妹见识见识我现在的风光日子,到时她心生羡慕,怎会不答应?”陈老爷点头:“如此就好。”说着陈老爷就唤婆子:“去,和太太说一声,就说我说的,许吴新娘每月回娘家一趟。”

婆子恭敬应是,抬头见柳素面色有些不悦,有些奇怪,但还是往陈太太那边去了。等陈老爷一走,柳素就拿起桌上有些尽得起砸的东西往地上扔,眼泪都流出来。那婆子已经从陈太太处回来,见柳素在那砸东西,有些奇怪地问:“新娘,原先您不是想着要您堂妹进来做妾,怎么这会儿?”

柳素抹一把眼里的泪:“这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这是老爷看中了,想着纳个新欢,进来了就要和我争宠。比不得原先。”婆子被柳素骂了两句,不敢再说,柳素哭了一会儿,还是收拾了,带上人往吴大伯家来。

柳素嫁进陈家两年多,这还是头一回回来,况且又有陈老爷的话,管家的也不敢怠慢,派了一大一小两辆车,大的柳素带丫鬟坐,小的婆子们坐,除了柳素平常服侍的人,又让另外两个婆子跟随。虽比不上陈太太回娘家时候的气派,也是前呼后拥往吴大伯家来。

自从事没有做成,柳素就没派人回来过,吴大伯和吴大伯母两个,互相埋怨。吴大伯埋怨吴大伯母不肯告诉自己,害得事情失败。吴大伯母反唇相讥吴大伯自己都不会做好,两人相骂时候,吴大伯母又拿儿媳出气,骂就是娶了她回来,才家宅不宁,吓的那儿媳更不敢到吴大伯母眼前,这更是让吴大伯母寻到骂人的理由。

这天吴大伯母还在那骂,就听到外面传来大惊小怪的叫声,吴大伯母横自己儿媳一眼:“又是这样不长进,连出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说话时候门被拍的山响,儿媳急忙跑去开门,门一开,儿媳就见门前停了两辆马车,一个小丫鬟正扶着一个穿金戴银的少妇下车。这儿媳呆了一呆,就对屋里喊:“婆婆,小姑回来了。”

“胡说,她怎会…”吴大伯母继续骂骂咧咧地走出,走到堂屋门口见到大门处站着的自己女儿,吴大伯母先仔细瞧了瞧,接着就啊地叫出声,两三步上前打量着女儿的装扮,这衣衫这首饰,真是做梦都没想过要这样穿。

吴大伯母擦一把脸上的泪,柳素已经往院子里打量,怎么原先不觉得这屋子好破,这院子好小,还有,自己的娘怎么这么老,不但老还粗俗,还有这周围的邻居,怎么一个个都笑的那样可厌?再想到以后要一个月回来一次,柳素就只想皱眉,但愿能一次说服茭娘,让茭娘见识到自己的荣华富贵,免得还要回来。

柳素心中想着,面上挤出假笑:“娘,我们先进去吧,这堵在门口算是什么样子?”吴大伯母这才一拍手把女儿拉进门,接着扑通一声关上大门,对旁边站着的儿媳道:“你还不快些去倒茶,还有这么多的人,赶紧拿椅子出来。”

儿媳急忙进了厨房,柳素被丫鬟扶着进了堂屋,吴大伯母刚想说话,柳素就亟不可待地道:“娘,我都好几年没回来了,也没见过周围的姐妹了,让丫鬟把茭娘请来,我和她说说话。”

茭娘?吴大伯母没想到柳素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眉头皱的很紧:“见她做什么?你不晓得…”

柳素努力让自己面上现出笑:“娘,我和她,也算从小长大,快让人去。”吴大伯母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叫儿媳赶紧去请茭娘,这边吴大伯母拉着女儿,问长问短问东问西,只问她在陈家过的到底怎样,看这穿金戴银使奴唤婢的,那些说她过的不好的,想来都是嫉妒。

柳素一边敷衍着自己的娘,一边急切地等着茭娘。

这儿媳匆匆跑到吴能家,陈婆子见了她就想把门关上,这儿媳急忙对陈婆子道:“婶婶,我晓得我不该来,不过今儿小姑回来了,一进屋就说要寻茭娘妹妹,我总觉得她这话不怀好意,这才不怕骂上门来。要告诉茭娘妹妹,千万别去。”

陈婆子啊了一声:“难道说他们家还要再做什么坏事?”茭娘在院子里已经听见,让陈婆子把这儿媳请进来。

这儿媳一进了院子就满脸涨红地对茭娘道:“妹妹,我是个没用的人,上一回也是小姑遣人回来,过不了几天就出事了,我虽然笨,也晓得这其中必定有蹊跷,这回又是小姑回来,要寻你,你可千万不能去。”

茭娘已经笑了:“多谢嫂嫂。”说着茭娘就叫迎儿:“跟了嫂嫂回去,见了吴新娘,就说都听说做了妾的人,娘家人是不认的,我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还和人称姐道妹的。”迎儿应是,柳氏已经在屋内听见,对茭娘有些不赞成地道:“哪有你这样说的?”

茭娘拉住柳氏的袖子要迎儿赶紧走,这边就对柳氏道:“若她听了这样的话,还要前来,必定对我没有什么好话,娘,到时她要来了,说的话肯定不中听,我不给她个好瞧,就不姓吴了。”

柳氏无奈地拍拍茭娘的手:“好了,依你依你。”茭娘抱住柳氏的胳膊,有些娇羞地笑了。柳氏望着茭娘的脸,上回陈婆子说的话又在耳边,可到现在都个把月了,并不见苏桐的影子,想来陈婆子也不过是想多了。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要嫁给谁?这一辈子不结婚的话,可只能是玩笑话。

迎儿对着柳素,把茭娘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改地说了,柳素的一张脸顿时成了猪肝色,伸手一拍桌子就要发作。她身边的丫鬟伶俐,已经斜瞅迎儿一眼,冷笑道:“你家姐姐果真是这市井中人,不晓得我们大户人家的道理,什么娘家人不认?等我们新娘生下儿子,得了功名,我们新娘做了老封君的时候,那时候谁不奉承,谁不会认?”

迎儿老老实实地道:“那也等你们新娘生了儿子再说。话我已经带到了,我走了。”见迎儿说走就走,柳素的一张脸都扭曲了,伸手捂住胸口,神色不好。丫鬟忙扶她坐下,柳素稍微沉吟一下就站起身:“罢了,我就知道妹妹对我有误解,我们这就往叔叔家去。”

说着柳素就命管家重新套车往吴能家去。吴大伯母正打算和女儿一起骂几句茭娘,见女儿要往吴能家去,急忙喊住女儿:“你来了,怎么饭也不吃,茶也不喝,你妹妹那里,等我去骂她。”

柳素端着架子微笑:“我这以后还会回来呢,娘您别担心。”说完柳素就径自往外走,丫鬟扶着柳素上了车,往吴能家去。吴大伯母拦不住女儿,回身又把儿媳打了几下,骂都是她不好,儿媳任由她骂着,不发一言。

柳素这车马一进了巷子,自然有人来瞧热闹,茭娘听说柳素来了,眉头一皱就吩咐陈婆子拦住,别让她进来。陈婆子当然照办。陈家的丫鬟敲开吴能家的门,刚要扶柳素进门,陈婆子已经靠在门边,懒洋洋地道:“这是谁啊?都不认识,进我们家来做什么?”

柳素没想到吴能家上下都是这样的说法,那眉头皱的更紧。丫鬟已经道:“这是我们家新娘,特地来拜会你们家姐姐和叔叔婶婶的。”

陈婆子斜了眼丫鬟,伸手又要去关门:“什么新娘?我从没见过,嫁过去两三年的人,还要被叫新娘。”这是实实在在打着柳素不过是妾,一生都只能被叫新娘的脸了。

丫鬟的脸登时红了,尖声道:“没见过你这样无礼的,报不报罢?”陈婆子哪把她放在眼里,冷哼一声。柳素努力了又努力,才让脸上露出笑:“陈婶婶,是我,我是来见叔叔婶婶的。”

、第37章 羞辱

陈婆子的眼皮一抬,瞧了眼柳素就冷笑:“这世上的规矩,女儿做了妾,只能当做已经死了,哪还能当亲戚来往,别人家不要脸面我们不管,我们家叔叔婶婶和姐姐都说了,自己家是要脸面的,这家里,再没有什么侄女了。”

这话比方才迎儿转达的话还要难听,柳素是晓得陈婆子在吴能这边的地位的,一张脸顿时白了,后退两步眼里就落下泪来,语气都变的十分难过:“难道说,我和妹妹也不能见了?”陈婆子不想和她啰嗦,把门扑通一声关上。

柳素用手按住胸口,满面不可置信,眼泪流的更急,丫鬟急忙劝她:“新娘,还是先回去罢,这会儿瞧着也不早了。”这连人的面都没见着,无功而返,柳素一想到回去之后陈老爷定会不高兴,只怕还要再说自己几句吴能的话,柳素就觉得前程暗淡,帕子在手里搅了又搅。

丫鬟见柳素这样脸色,刚要再劝,柳素就见前面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吴能,柳素的眼一亮就对吴能道:“二叔,我是…”

吴能瞧见自家门口停着马车已经觉得很奇怪,等听到柳素的声音吴能的眉就皱的更紧,并没搭理柳素,柳素见吴能也对自己这样,上前拦住:“二叔,我是你侄女啊,你怎能不认我?”

吴能已经客气地说:“这位新娘还请往一边站站,我是男子,不好和别人家的女眷多来往的。”

这一句让柳素的脸色变的不好:“二叔,您是我叔叔,我是您侄女,哪是什么外人?”吴能神色还是和平常一样:“这位新娘,常人家的女儿出嫁,自然是要和娘家来往,这才是亲戚,只是做了别人家的妾,这别人家也不把妾的娘家人当亲戚,也只当没有这么一个人。”

柳素一张脸白的跟纸一样,还想和吴能继续说话,吴能已经对陈家的人道:“既然各位没什么事情,就请离了我家门前,免得不好走路。”

这是逐客令了,柳素能想到茭娘不好说服,但没想到吴能会这样回答,吴能已经上前开了门,径自进门内去,再没瞧柳素一眼。柳素用帕子捂住脸,呜呜咽咽哭起来,丫鬟又开口劝,柳素哪里听的进去,只是看着吴家大门。

陈家的管家见柳素进步了吴能家的门,想着这出来还是有时候的,就让婆子上前劝柳素回去。丫鬟的劝说柳素还能不当回事,婆子也来劝柳素就晓得这是管家的意思,柳素也不敢再在这继续停留,只好上车离去。

陈婆子在门缝里瞧见陈家的马车离开,这才高高兴兴地跑回堂屋里,对吴能一家道:“走了。”

“哎,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这素姐儿非要见你。”柳氏轻叹一声。

“反正,就是没好事。”茭娘把手里针线放下,对吴能道:“爹爹,这样就好,让他们下回再不敢来。”

吴能对女儿微笑:“这也是陈家先说过,妾的亲戚,哪能当亲戚来往,若不是陈家说过,真这么绝情,只怕别人又有话说。”茭娘没有回答吴能只叹了口气,柳氏奇怪地瞧着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叹什么气?”

茭娘的眉一扬:“还是那年的话呢,为何我们做好人的,反而要担心名声,但那些做坏人的,怎么不担心名声?”

吴能一口茶差点噎在喉咙里没喷出来,柳氏哦了一声:“那年你舅舅不是说过了?”

“那年说过了,这几年遇到的事,我又想了想,要什么时候,好人也不怕名声受损,别人也不用再多那么多的口舌,就好了。”茭娘的话让吴能夫妻想起上个月发生的事。两人四目相对,微叹一声。

专心在那做针线的茭娘听到父母的叹气声,手里的针线顿了下就继续做下去,这些事,各人有各人的念头,等到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就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定要让坏人不能用损伤名声的方法来要挟。

柳素的马车从吴能家离开后,也没再往吴大伯家去,就直接回陈家去了。吴大伯母让儿媳出来打听,听到柳素并没进吴能家门就离开了,气的拿起扫帚就往儿媳身上打去:“我要你做什么用?什么事都不能做,你小姑难得回来,你也留不住。请个人,你也请不来,让我空欢喜一场。”

儿媳依旧沉默地任由她打着,只用手抱住头,正好吴大伯母的儿子从外面走进,急忙上前劝:“娘,您怎么又打她了,好不好说两句,怎么回来一回,就见您打她一回?”

“我做婆婆的,见儿媳做的不好,教她教不是平常的吗?这会儿怎么有你说话的份?”说着吴大伯母扫帚转向儿子身上打了两下,转头见儿媳蹲在那不说话,又狠狠地打下去:“还不给我起来,我…”

话没说完,她儿子大叫起来:“娘,血,地上有血。”吴大伯母已经把扫帚放下,啐自己儿子:“呸,不过是打破点皮,你叫什么?”

儿子充耳未闻,上前把媳妇抱在怀里,媳妇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身下已经流了一淌血,见儿媳被儿子抱住,吴大伯母更是气恼,又要往儿子身上打,还要骂:“她装死呢,你管她做什么?”

儿子挨了两下,艰难地说:“娘,只怕不是装死,她这两天和我说,身上有些不舒服,我还想和您说,要您给点钱,我请个医来家里瞧瞧。”

不舒服?还有血?吴大伯母也是经过的,手一拍就惊叫起来:“难道是有了喜?”见儿子还抱着媳妇不动,吴大伯母伸手掐儿子几下:“快把她抱进房里去,再叫个人来瞧瞧。”

等请来了人瞧过,说有喜的日子浅,又失之保养,已经小产了。吴大伯母听了这话,没有去安慰媳妇,倒在院子里大骂起媳妇没福气,有了孩子都存不住,自己的命好苦。等到第二天媳妇的娘家知道消息,来瞧时候,正好遇上吴大伯母在院子里拍着大腿大骂。

这媳妇的娘也是个厉害的,听到亲家在这口口声声骂自己女儿,也不进屋瞧女儿,在那和吴大伯母对骂起来。两人在院子里骂的兴起,谁知那媳妇已经在屋里上了吊,等这媳妇的娘骂的占了上风,进屋找女儿打算喝口水再来骂的时候,才见女儿挂在屋梁上。

这媳妇的娘急忙把女儿解下来,边救边骂吴大伯母。幸亏这媳妇吊的时候不长,被解下来没多久就醒过来,醒来后一个字不说,只在那流泪不止。这媳妇的娘当场就请了邻居,把自己女儿连着被子放在车上,请人送回自己家去,边走还边骂,今儿只有自己一个人来,等明儿要带上好几个人来,把吴家砸个稀巴烂。

吴大伯母也不是吃素的,见亲家带走儿媳,就追在那背后骂,有本事带走,就别回来。骂完了就说敢上门来,就打个臭死,等吴大伯回来知道儿媳被亲家带走,埋怨了吴大伯母几句,吴大伯母就在那拍桌子打板凳地骂吴大伯,说他胆小,撑不住这个家,还扬言要去寻柳素。

吴能这边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那媳妇小产好几天,被带回家也是好几天了。柳氏不由对茭娘叹息:“你瞧瞧你大伯母,好好的日子,非过成这样。”

茭娘嗯了一声就瞧着柳氏:“娘,您说,这嫁过去,要婆婆不好,做媳妇的就是吃苦的,那您就别把我嫁出去,我一辈子不嫁,好不好?”柳氏白女儿一眼:“又胡说了。我前儿又和裘婶婶说了,要她再帮你相看一个。”

茭娘还没回答陈婆子就在外面道:“婶婶,裘婶婶来了。”

柳氏微笑:“瞧瞧,只怕就是这话了,你快上楼去吧,我和你裘婶婶商量。”这会儿除了苏桐,茭娘谁都不想,不过柳氏这样说着,茭娘还是乖乖地收拾东西往楼上去。柳氏已经整理一下衣衫,举步出门去迎接裘媒婆,抬头瞧见来的不止是裘媒婆,还有上一年来过的朱媒婆,柳氏的神色顿时变的十分不好看。

柳氏神色的变化裘媒婆瞧在眼里,当然也晓得柳氏为何神色会这样变化,裘媒婆不由斜朱媒婆一眼,把一块帕子往袖子里面再掖一下,不该为了这块帕子和朱媒婆许下的好处带朱媒婆来这一趟。

柳氏和裘媒婆的沉默朱媒婆都瞧在眼里,但她吃这碗饭的,脸皮比起裘媒婆要厚到哪里去了,已经对柳氏笑着道:“吴嫂嫂好,我是来…”

“晓得您是做什么生意的,我们家门窄屋浅,容不下您。”柳氏已经对朱媒婆说了这么一句就对裘媒婆笑:“裘婶婶,您以后要再这样,我们就不好相处了。”

、第38章 想通

柳氏的话让朱媒婆的神色顿时变的很难看,裘媒婆刚要打几句圆场,柳氏已经叫陈婆子:“陈婶婶,下一回…”

裘媒婆急忙阻止:“吴嫂嫂,话不是这样说,我只是正好在巷子口遇到朱嫂嫂,朱嫂嫂说有话和我说,这才和我一起进来,并没别的意思。”说着裘媒婆还高声对朱媒婆:“朱嫂嫂,你说是不是?”

裘媒婆这话,让朱媒婆真是答应是也不成,不是也不成,正在徘徊时候已经听到柳氏冷笑:“裘婶婶,虽说你们是同行,平常不大算冤家,有些事呢,我并不是不晓得,这会儿,还是请出去罢,明儿再来。”

柳氏说话时候,陈婆子已经上前把门打开,朱媒婆强自镇定:“吴嫂嫂,难道我一个做媒的,走千家窜万户的,竟不能进你家门?”柳氏瞧着朱媒婆:“朱嫂嫂难道非要逼我把话说的清楚明白?”

裘媒婆已经拉着朱媒婆的袖子:“朱嫂嫂,你不是和我有话说,我们先出去说完话再进来。”朱媒婆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被裘媒婆拉着袖子就连推带拉地走出院子,柳氏站在院子里双唇紧抿看着她们离去,眼里的神色很冰冷。

陈婆子重新把门关上,回头见柳氏道:“婶婶,你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有咬牙不答应,难道他家还敢把轿子上门强抢了走?”柳氏回神过来叹气摇头:“话虽是这样说,只怕他们会在背后,又放我茭娘的谣言。”

茭娘已经从堂屋里跑出来,对柳氏道:“我们行的正,坐的端,他们要放谣言就放了去,不就是一辈子不嫁,怕个什么?”

柳氏这回没有呵斥女儿,只是轻声叹息:“你啊,毕竟年纪还小,没经历过,须知舌头能压死人。”茭娘拉住柳氏的胳膊摇了摇:“娘,这话我晓得,不过呢,要能压死人的,也是把这些话当真了,不把这些话当真,那这些话,不过就是个屁,谁还把别人的放屁放在心上?”

柳氏看着茭娘的脸,迟迟不说话,茭娘一张脸在阳光之中,更为生动美丽。自己的女儿,这样美丽,这么能干,怎能让那些人的话,影视得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柳氏的眉又习惯地皱起,茭娘刚要安慰柳氏,吴能已经从铺子那面走到院子里,见到妻子这样就上前对妻子道:“我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这些日子,我也想的清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

“爹爹,你的意思,是觉得我的话是对的?”茭娘已经欢喜地叫起来,吴能看着阳光下女儿灿烂的笑容,头微微一点:“这些日子,我把你的话前前后后想了很多,当初我和你娘就说给,儿女是缘分,只要儿女好就好,不去强求要多几个儿子的事。若是,你真没有婚姻的缘,那在我们身边,服侍我们,那也比你勉强嫁出去的好。”

茭娘的笑容更为欢喜,柳氏想要点头,不知为什么心却梗了一下,推茭娘一下:“好了,你们父女俩都说好了,我也不来做这个坏人,可是做娘的心,你们没有一个知道。”说完柳氏更感难过,转身往屋里去。

茭娘和吴能对视一眼,吴能示意茭娘进屋去劝柳氏,自己却站在院子里,看着那阳光照在树梢的变化,心里盘算不已。女儿若真是要在家里侍奉自己夫妻,一辈子不嫁,这银子也要多攒一些,总不能等到自己夫妻被女儿送上山,反而要她孤单一个人在这家中。

吴能思量定了,也就回转身往铺子里面去,还是好好做生意罢。

裘朱两个媒婆离了吴能家,刚走出巷子口裘媒婆就放开拉着朱媒婆的手:“朱嫂嫂,今儿我为了你,吃大亏了。”

朱媒婆也晓得裘媒婆为什么不高兴,不过这会儿朱媒婆自己更是不满,也不想安慰裘媒婆,只冷笑一声:“那会儿是谁,在我面前说和吴家的嫂嫂关系极好,这会儿,倒来怨起我来了?”裘媒婆被朱媒婆一句话给梗在那里,想要再说几句,可也晓得朱媒婆平常惯走的,是大户人家,和自己这样专门走小户人家的人不一样,万一真惹恼了她也不好,只得忍下气:“罢了,罢了,我们不也就是为的生意。朱嫂嫂,你也听我一句劝,这吴家,是不会像他大哥一样,把女儿送去做妾的,您啊,还是再想想,别的生意罢。”

朱媒婆双唇紧抿在那里,心中盘算着别的,听完裘媒婆这句才冷笑:“我专做这行生意,不就为的银子多些,不然说成十个媒,都没有这一个媒的钱多,我怕什么难的?”见裘媒婆神色不赞成,朱媒婆的手一挥:“罢了,罢了,今儿就这样罢,我先去回话,你啊,还是慢慢去赚这些碎银子吧。”

说着朱媒婆转身就走,裘媒婆瞧着朱媒婆的背影,心中盘算了下,也就往另一边去,还是等明儿再去寻柳氏,和她说说好话,再给娇娘寻一门过得去的婚事是正经。

朱媒婆一路往陈家去,刚从角门进了陈家,一个婆子就拦住她:“朱嫂嫂,你好容易来了,我们新娘问了你好几回。”朱媒婆停下脚步,眼睛一斜,不阴不阳地说:“你们新娘,倒还真是贤惠,这样的主意都想出来了,不过…”

婆子的脸微微一红就道:“这不是我们新娘说了,这些事,还是求您最好,不过这件事到底成没成?”

朱媒婆冷笑:“成个屁,好容易进了那家门,连句话都没说就被赶了出来。我说你们新娘到底怎么想的?这种事,轮得到她一个做妾的人做主吗?到时候惹了老爷一个不高兴,把她退回娘家,那时候,她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婆子的脸更红了,强着说道:“我们新娘那天不也是听老爷说了,这才把这事揽下,您想,毕竟是她亲堂妹,若真成了,她也是有功的,老爷这心里,也就对我们新娘多疼一些。”

朱媒婆伸手点了婆子一下:“呸,就晓得你们新娘为什么总是不得老爷的疼了,这样的主意也亏她想出来,我也不去见你们新娘了,你回去告诉你们新娘,还是老老实实的,想着别的罢,这事不成。”

说着朱媒婆转身就要走,婆子喊了朱媒婆几声,见朱媒婆不肯回头,婆子也只有回去柳素房中,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柳素。柳素听完气的手握成拳敲着桌子:“她真是这么说?”

婆子应是,见柳素神色更难看,安慰柳素道:“新娘,您还是想别的主意吧,这事不成。”

柳素又想一挥手把桌上的东西都给挥下去,但想想桌上的东西剩下不多,把手收回来,咬牙切齿地道:“你都没瞧见那小贱|人这两天的轻狂样,在太太跟前也十分讨好,我再不想别的法子,以后在这家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婆子不敢接话,只垂手站在那里。柳素想了好一会儿才恨恨地自言自语地道:“都是人,为何我爹娘就这样狠心,把我推火坑里,她爹娘就这样护着?”说完柳素瞧着婆子:“你明儿就去我家,寻我娘,问问她可有什么法子,让我叔叔一家,都落不到什么好?”

婆子被柳素话里的恶狠狠给吓到,想再劝柳素几句,又见柳素双眉直竖,婆子只有应是。

婆子第二天到吴大伯母家,把话对着吴大伯母说了。话没说完,吴大伯母就拍着心口在那哭起来:“我的素姐儿在里面日子过的不好,我都晓得,可我又有什么法子?”婆子急忙道:“您老也想想法子,好让我们新娘出了心头这口气?”

吴大伯母哭的更厉害了:“还出气,怎么出气?自从上一回,我现在连他们家的门都进步了,出什么气啊?还有,媳妇好容易怀了个孩子,也没存住,娘家接回去了,我还要打点礼物去接回来,这会儿手里也没银子。”

吴大伯母唠唠叨叨诉了这么长时间的苦,婆子怎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银子。但婆子也不敢替柳素许银子,只在那听完吴大伯母诉苦也就告辞回去,把这些话都对柳素又学了一遍。柳素见自己娘不想着别的,只想着银子,心中的恨意更深,又在那拍桌子打板凳地骂了茭娘一通,真恨不得立时做个小人儿,写上茭娘的生辰八字,每天照三餐给小人戳针。

柳素在这边恨着茭娘,裘媒婆过了几天也就又往吴能家去,说的也就是这茭娘的婚事,柳氏等裘媒婆说完才把吴能的意思说出。

、第39章

裘媒婆听完柳氏的话,惊的嘴巴张开都合不拢,对柳氏道:“这话,虽说女儿婚事,男子汉做主的多,可你是这家里的人,这件事,哪能任由他们胡作,还是要劝着些。”

柳氏微笑:“我也劝着了呢,只是他们父女两个,声口都一样,我又想着,这在家做女儿当然比在外做媳妇好,也就先顺着他们。”裘媒婆听了这话更加叹息了:“话是这样说,可现在你们两夫妻都还活着,窝伴着也好,等以后呢?”

以后?柳氏的眉微微一皱就微笑:“以后再有以后的缘法吧。”说着柳氏也不唤迎儿,起身进到屋里,拿了包糖出来给裘媒婆:“倒累你跑了这么几趟,这包糖,你带回家吃去。”

裘媒婆一边接糖一边推辞:“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在外面跑跑也是常事。怎好意思拿你的糖。”口中这样说,裘媒婆还是立即接了糖,又和柳氏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告辞出门。

裘媒婆抱着糖,边走边思量柳氏说的话,还边摇起头来。裘媒婆摇头摇的正起劲,就听到苏二嫂叫她:“裘嫂嫂,你这是从吴嫂嫂家来,这回说的又是谁家?”

裘媒婆抬头望去,见苏二嫂站在门口,旁边还站了苏母,笑着上前打招呼:“你们老妯娌两个,这会儿也来坐坐?”

说着裘媒婆把怀里的糖一亮:“就是往吴嫂嫂家,原本呢,吴嫂嫂托我给她家女儿寻亲事,这也是平常的,谁知今儿再去,吴嫂嫂反倒说…”裘媒婆在心中斟酌一下话语,就顿了顿。

苏母已经问出来:“吴嫂嫂家女儿,小时候我们也是常见的,那时候就好一个模样,这会儿长大了些,模样只怕更好。裘嫂嫂,吴嫂嫂说什么了?”

裘媒婆双手一拍:“吴嫂嫂说了,若没有好的,宁愿女儿养在家中不出嫁。我初听呢,还觉得这话有些说大了,但再仔细一想。这话也是成的。”

“吴嫂嫂家毕竟是个独女,茭娘又能干,若胡乱嫁了,别说吴嫂嫂不欢喜,就连我们都觉得心里不舒服。”苏二嫂见苏母神色似乎有些不赞成,急忙在旁帮了一句。苏母已经笑了:“这话说的也是,况且儿女婚事,全靠缘分,谁知道什么时候缘分来了?”

裘媒婆晓得苏母是为苏桐操心,含笑道:“苏小哥瞧着就是个聪明的,等明年转眼成了举人,那想要他为女婿的,能从这排到太湖。”苏二嫂噗嗤一声笑出来:“要真这样,我们也沾下光。”

正说着,苏桐就从远处走来,见她们在那说笑,上前各自行礼相叫。裘媒婆见了苏桐,自然又是一通夸,夸的苏桐脸色微红,苏二嫂又把方才裘媒婆的话说了,裘媒婆拍手大笑。苏母忙打圆场:“这些事,都说不准的,谁晓得他会不会连走几场呢?”

“苏嫂嫂,这话你说我就不服,苏小哥这样聪明伶俐的人,又知书达理的,怎会考不中。”裘媒婆说了这么一句,忍不住叹气:“只是也怪,苏小哥的姻缘,竟和吴家姐姐一样,都在那飘着。”

苏桐本是来接自己母亲的,原本已经在想要打招呼带自己母亲走,等听了裘媒婆这话,苏桐顿时想到茭娘,倒不忙着走了,还想再问一句,救停在那。反是苏二嫂笑着道:“瞧天色也晚了,你们赶紧回去罢,别说这些闲话了。裘嫂嫂,等明儿得空再来我家坐坐。”

既然苏二嫂都这样说了,苏桐也只有陪着自己的娘离开,还是在路上,苏桐旁敲侧击地,才问出实情。听说吴能一家暂时不想为茭娘议亲,苏桐顿时又欢喜起来,那等到自己成了举人,是不是就能托媒向吴能家求亲?

苏母见自己儿子神色陡然变的喜悦,有些奇怪地问:“你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这样欢喜?”苏桐猛然想到自己的娘还在身边,担心自己的娘知道自己心事会对茭娘有些不满,急忙掩饰地道:“娘,我今儿做的文,先生说,很好,要我继续照着这个去做。”

原来如此。苏母点头后就又叮嘱儿子:“先生夸了你,你也千万不要太过自大,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苏桐恭敬应是,眼又不自觉地往吴能家方向望去,不知自己能否娶到茭娘?

吴能到傍晚时候把铺子收了回后面来吃晚饭,柳氏把今儿裘媒婆来说的话都告诉了吴能。吴能哦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柳氏轻叹一声:“你放心了,可我有好大的不放心呢。”吴能微笑:“你也该放心,都说夫妻一体,哪有我放心了,你不放心的道理?”柳氏白自己丈夫一眼,刚要再说就听到有人敲门,接着陈婆子已经在院子里面喊起来:“叔叔,大伯来了。”

吴能听到自己哥哥来了,眉头不由一皱,但还是要出去院子里面。吴大伯进了门正要进屋,见吴能从屋里出来,也就停下脚步:“二弟好,都许久没见二弟了,家里还好吧?”吴能神色平淡地请吴大伯在院子里坐了:“家里好不好,别人不晓得,难道哥哥还不晓得?”

吴大伯听出吴能话里的嘲讽,脸又一红但还是坐在石桌边:“二弟,这事说起来也怪不得我,我左思右想,我们兄弟闹成这个样子,都要怪爹娘给我娶的媳妇不贤惠。”陈婆子迟迟不端茶来,吴能也不催促茶,只瞧着吴大伯:“哦,原来那要人来送信的事,是大嫂的主意?”

这一句让吴大伯不晓得怎么回答,嘴巴又张大一些,接着就道:“哎,这事,罢了,二弟,我要和你说,这事全是我中邪了,你也不信。”信他才有鬼,陈婆子总算把茶端来,但不倒茶,吴能也就给吴大伯倒一杯茶:“这么说,照了这话,老爷当初在堂上打的那些板子,都不该你受了。”

吴大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借着茶杯掩饰自己神色:“好兄弟,那些话,都是别话,我们也就不说了。我今儿来寻你,是有事要求。”说着吴大伯把茶杯放下,对吴能情真意切地道:“你也晓得你侄媳妇因为你大嫂管教的严,肚里的胎掉了。被她娘家接回去。你大嫂和你侄儿去接了两三回,但那边就是不肯放,还说,信不过我们一家,要弟妹去接,才肯让你侄媳妇回来。二弟,二弟,我不求别的,就求这件事。”

吴大伯说一句,吴能冷笑一声,等吴大伯说完,吴能面上的嘲讽更深,对吴大伯道:“管教严了些?哥哥,这话你哄别人也就算了,来哄我?”吴大伯的脸更红:“你大嫂的脾气你也是晓得的,再说了,这婆婆管儿媳也是应当应分的。媳妇就算再闹,也不能上吊。这会儿,叫我们下不了…”

吴大伯的话还没说完,吴能就伸手把茶壶茶杯都收在茶盘里,端起茶盘就要走,吴大伯见状起身拉住吴能:“兄弟,你到底怎么了?说句话罢。”吴能斜一眼吴大伯:“婆婆管儿媳应当应分?我也从没听过婆婆把儿媳肚子里的胎给打落的?就算你们不心疼儿媳,难道不心疼孙子?这是其一,其二,哥哥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的女儿过的不好你还愁眉苦脸,这会儿别人家的女儿做了你的儿媳,你就任由她每天操劳,被公婆打骂。到了还说一句应当应分。哥哥你这话说给外人听去,谁会觉得你这话说的很好听?”

吴大伯叹气皱眉:“这不是你大嫂也晓得后悔了,特地让我来请弟妹过去把你侄媳妇接回来。”

吴能把茶盘交给走出厨房的陈婆子让她收回去,对吴大伯更加冷笑:“接回来做什么?照样被嫂嫂打骂?照样每天操劳?说句我不该说的话,这样的人家,谁还敢把女儿再推进去。”说完吴能高声:“天不早了,哥哥还请回去罢,我这里粗茶淡饭,不留哥哥吃饭了。”

吴能的逐客令一个接着一个,吴大伯也没话好说,转身要走,边走边嘀咕:“不过是因为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钱财,做兄弟的都不理我。说来说去,你大嫂不贤惠,这边的弟妹也算不上会事,不过是说话好听罢了。”

吴能刚要表示反对,柳氏已经从屋里掀起帘子走出,快步来到吴大伯面前:“大伯这话,说的让人心寒,嫂嫂是怎么对我,我又是怎么对嫂嫂?大伯这些年做的事,你自个摸着心口想想,难道还要说你自己做的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