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和茭娘两人被众人簇拥着在吴能夫妻面前站定,双双拜下,吴能夫妻说了该说的吉利话。茭娘也就要出门上轿,众人簇拥着茭娘和苏桐出去。柳氏站起身往外追了两步,眼中全是依依不舍。

吴能眼中也不觉有泪,但还是用大拇指擦了擦眼里的泪就高声道:“略备一杯水酒,诸位还请入席。”除了送亲的柳二爷苏二嫂等人之外,别人送到门口也就各自转来,各自入席。

今儿的席面备的很好,柳氏坐在堂屋里,邻居们都在夸赞茭娘这嫁的好,柳氏努力和她们说笑,但眼中还是有丝不安。梁大婶笑着给柳氏倒杯酒:“嫁女儿就是这样,我瞧着,苏进士人极好,你啊,先喝一杯。”

另一邻居也笑着道:“不说别的,你那亲家母瞧着也是和气的,等到三天后回门,那时候,你就放心了。”

柳氏收起思绪,端起酒杯和众人说笑,眼却还是往外望去,这会儿,只怕女儿已经到了苏家,不晓得顺不顺利?

苏桐家这边就比吴能家要热闹的多,贺客更多,鼓乐更多。花轿一到了门,红毡就从轿子下一路铺进去,直到堂屋内。裘媒婆扶着茭娘下轿,茭娘心中难免掠过一丝慌乱。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虽说人见过几面,但这要长久相处,还是不同。

裘媒婆也不是头一回送新娘出嫁,茭娘那传来的些许颤抖,她心里也明白,不由抿着唇笑了笑,凑在茭娘耳边道:“这会儿啊,不用慌,做错了什么也没人笑话你,慌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前面一句茭娘还在心中感谢她想的周到,等听到后面一句话里的意思,茭娘一张脸顿时羞红了,这一含羞心也就不慌了,红毡已经走完,茭娘和苏桐,站在红毡尽头,虽然看不见面前情形,茭娘也晓得,前面必定是苏母满面是笑的坐在那里。

至于观礼的宾客,茭娘只能隐约听到苏母和柳二爷在说客气话。傧相已经高声赞礼,茭娘收起思绪,一拜天,二拜高堂,三,就是夫妻对拜。茭娘伏身又起身,喧嚣的声音都已远去,耳边清晰可闻的,只是对面男子的呼吸声。

这一拜,从此之后就是永结同心,白发到老了。送入洞房四个字高声响起时,茭娘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八个字,就算隔了盖头,茭娘也想抬头看看对面的男子,此刻他面上的神情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和自己想的一样?

苏桐已经看见茭娘在盖头下抬头,他很想对茭娘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告诉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有自己在身边,这一路,一定会走的很稳。

众人已经簇拥着他们进了洞房,在床边坐定,苏二嫂拿过喜杆,苏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盖头挑掉。盖头掉落时候,茭娘和苏桐四目对视,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苏桐和茭娘都露出甜美微笑。

“新娘子好大方,也不害羞。”已经有人笑着打趣。是啊,这会儿,做新娘子的,该害羞低头,而不是这样大大方方地,和丈夫对视。茭娘晓得自己该低头,露出羞涩笑容,可是面前的男子,是自己爱慕已久的男子,这世上有这么多的人,可只有他一个人,自己愿意嫁给他,愿意跟着他,迎着风,对着雨,永永远远不变。

这样的人,放在眼前瞧多久都不会厌倦,又怎舍得在此刻,低头害羞呢?

苏桐看着茭娘,那双明亮的大眼依旧像记忆中一样美丽,不,比那时候还要美,毕竟那时候是在水中,是很狼狈。可现在她脂光粉艳,笑靥如花。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姑娘,多么有主见的姑娘,失去她,会追悔莫及的。

“不但新娘子大方,新郎也忘了该坐下了。你们两个,难道要这样一起看到明儿一早?”苏二嫂和裘媒婆双双开口,两人说完,相视大笑。

都忘了,揭了盖头之后,该并肩坐好,等人撒帐的。吴能的面微微一红,坐在茭娘身边。接亲人已经上前,把苏桐的衣襟盖在茭娘衣襟上,取其夫在上,妻在下,妻子柔顺的意思。

等人一放开,苏桐悄悄地把自己的衣襟拿开,和茭娘的衣襟并排在一起,夫妻夫妻,是要同心协力,分什么高低上下。苏桐这个动作做的很小心,很多人都没看到,茭娘却看的清清楚楚,她唇边又现出美丽笑容,这样的笑容落在苏桐眼里,让他又有一瞬的失神。

苏桐还没回神过来,就被一把枣和桂圆砸在头顶,接着吉利话连串响起。茭娘又笑了,这个人,似乎一直没变呢。

这样的笑容该常看见,而不是深藏不见,苏桐望着茭娘的美丽笑容,心中暗自这样想。

洞房内的喧嚣似乎和他们两个都没有关系,直到撒帐结束,有人请苏桐出去坐席,苏桐这才站起身,但还是看着茭娘。苏二嫂已经推侄儿一把:“快去罢,这里有我们呢,我们啊,不会把茭娘给吃了的。”

洞房内外又传来一阵大笑,苏桐对苏二嫂腼腆一笑这才走出。苏二嫂让惠儿把床上撒帐的这些桂圆莲子大枣铜钱都收拾了,这才坐下对茭娘笑着道:“我是晓得你娘是不放心的,所以我才来送亲,这会儿见了我侄儿这样,我回去和你娘说了,你娘也高兴。”

茭娘嗯了一声,苏二嫂拍拍茭娘的手:“怎么这会儿反倒腼腆起来,不肯说话了?我和你说,你也知道,我嫂嫂你婆婆是个和善人,你没什么好担心的,等去赴任之前,你还能多回两趟娘家,这多好。”

茭娘这才伸手摸摸肚子:“苏婶婶,我不是害羞,我是…”茭娘凑到苏二嫂耳边:“我是有些饿了。”新娘子上轿,这一路直到进了洞房再到新郎去坐席再回来,洞房内都有人,水火之事自然不方便。因此新娘子这一天从起来到这会儿,都没有吃东西也没喝水。

苏二嫂抿唇一笑:“得,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腼腆的。”说着苏二嫂就自己动手,给茭娘倒一杯茶,又给她拿两块点心:“你先垫一垫,等我再给你要碗鸡丝面来。”茭娘一杯热茶喝下肚,这才觉得舒服些。又三口两口把点心吃下去才有空招呼苏二嫂:“婶婶,不用了,这会儿我听着,似乎又有人来了。”

果真外面响起笑声,还有人说来瞧新娘子,想来是四周的邻居。苏二嫂把茶杯放回桌上,又拿过帕子,茭娘赶紧擦了手,重新在床边坐好。就有人说笑着进来,她们和苏二嫂多是熟人,苏二嫂招呼着,也有人夸几句茭娘生的好,有福气这类的话。

那杯茶和点心,也只够溜一个缝,茭娘边听着她们在说笑,边觉得又开始饿了。面上却要保持笑容不变,正在坐立难安时候,已经有人进来说新郎进房来了。有人起身笑了:“好着急的新郎,这会儿天还…”

“也不早了,方才就掌了灯,算着,都快寅时了。”苏二嫂的话让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苏桐已经走进洞房,众大娘婶子又打趣他几句,这才各自离去。苏二嫂离去之前,还把洞房的门关上。

苏桐坐在茭娘身边,刚要说话就走到门口:“你今儿一定饿了,我刚才让他们下了碗面,好让你垫垫肚子,怎么还没送来?”苏桐这样体贴,茭娘唇边露出一丝笑,对苏桐:“也不算太饿。”

“那就还是饿了。”果真门被轻轻敲响,苏桐打开门,一个小厮手里端着碗面站在新房门口:“这是您要的面条。”苏桐接过,也不让小厮进来,把门关好走到茭娘身边:“你先吃,吃完了再说话。”

这种语气怎么觉得和自己很熟?茭娘起身走到桌边,苏桐把碗放在桌上,一碗细面,上面飘着细细菜叶,汤很清,闻着也很香。茭娘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面,还没放进嘴里就把面条放下。

、第53章 新婚(下)

苏桐惊讶了:“怎么,你不饿,还是害羞?”

茭娘瞧着苏桐:“我怎么觉着,你这语气,似乎和我很熟,可除了小的时候,你我总共也就只见过…”茭娘伸出手指打算数数,苏桐已经把茭娘的手指给握住:“我们一共见过四次。头一回,是你在水中,第二回,是在你家门外,第三回…”

不等苏桐数完,茭娘已经笑了:“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那我问你,你记得这样清楚,意欲何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茭娘,我只想,娶你,做我的妻子。”苏桐答的很直接,茭娘觉得脸都开始红起来,更觉得苏桐的眼神变的很热烈。茭娘想反驳苏桐几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急忙低头吃面。每吃一根就觉得苏桐的眼神更火热,就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

面只细细一把,就算茭娘一根根挑着吃,这面也很快就吃完了。茭娘又拿起勺一勺勺地把汤给喝完。碗里实在没有任何东西了,茭娘这才把勺子放下。这会儿,不对着面碗就要对着苏桐了。

茭娘还在纠结,苏桐已经伸手过来握住茭娘的手:“面还够吗?茭娘,你不是素来大方吗?”

偏是他,哪壶不提提哪壶。茭娘的唇微微一撅,一张手帕就放在茭娘唇边,苏桐用帕子把茭娘唇边些许的油渍给擦掉。茭娘顿时觉得有些丢脸,自己已经不是三岁孩童,怎能让自己丈夫给自己擦唇边油渍?

丈夫两个字在心中浮起,茭娘又露出笑容。苏桐的眼神更加热烈起来,朝思暮想地人就在眼前,总不能像她们取笑的,对看到天亮吧?桌上的喜烛在跳动,苏桐的心也跳的越来越急,离茭娘近了,更近了,甚至,可以一揽手就把茭娘拥入怀中。

不,是真的可以,就这样轻轻一拉,茭娘就已在自己怀中。苏桐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茭娘的脸,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口鼻。手心里的肌肤那样嫩滑,苏桐觉得心头的火越来越大,烧的人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明日为何事,眼前只有这一个人,仿佛她就是自己的全部天地。

窗边的喜烛烧了一夜,天亮时候终于灭了,苏桐感到此刻太阳该升的老高,可他不想起,怀中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时候,谁去管外面的世界。

茭娘伸出手,摸一下苏桐唇边新生的胡茬,一双大眼之中全是喜悦。苏桐睁开眼,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再睡会儿吧。”

“都这时候了,再不起,就要有人来叫了。”茭娘也想这样静静躺着,躺在这帐中,仿佛这是个永世不变的安乐窝一样,但茭娘更明白,这不是个安乐窝,成了亲,就有更多的事要做。

苏桐打个哈欠,这一回真切地醒过来。他抬起茭娘的下巴:“嗯,有好多回,我都这样梦见过你,这一回,不是做梦了。”茭娘推苏桐一把,脸上羞红唇边有笑嘴里却要骂:“好啊,你还是读书君子呢,想着别人家的女儿,羞是不羞?”

苏桐把茭娘的手指握在自己手里:“我想的,是我自己的妻子,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我能正正经经在梦里想着的人,有什么害羞的?”

唯一一个?茭娘又笑了,但对苏桐故意道:“什么唯一一个,你已经中了进士,又授了官儿,以后啊,三妻四妾任由你,我…”

苏桐伸手捂住茭娘的嘴:“这些话,茭娘,以后你永远不要说,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你,也只愿有你。茭娘,你说什么三妻四妾的话,我知道你是打趣,可是我这心,会很痛。”苏桐说的那样认真,茭娘也收起戏谑的心,反握住苏桐的手:“好,从此以后,我再不用这话来打趣你。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我们之间,一生一世,一辈子。”

“一辈子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茭娘,我都愿和你在一起。”苏桐的话让茭娘顾不上去取笑他,只对他勾唇一笑,门外已经响起惠儿的声音:“姐姐,姐夫,你们醒了没有?这边婶婶说,要我来问问你们。”

今儿还要重新拜见苏母,还要去祭祀,还要会亲,明儿是回门,等忙完了这一切,就又要忙着苏桐上任的事,留给他们你侬我侬的时光,还真的很少。茭娘对外面高声应了一声,回头见苏桐还望着自己,茭娘的眉一扬,飞快地在苏桐唇边吻了一下,轻声道:“好的,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和我,都在一起。”说完茭娘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羞的不能看了,披衣衫掀起帐子下床。

苏桐坐在被窝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接着苏桐就想大笑,就想尖叫,就想告诉天下所有的人,这世上,怎能有如此美妙的事情存在,你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你。你对喜欢的人说出的誓言,正好她也愿意。

惠儿端着洗脸水进来,见床上帐子还低垂着,有些好奇地问茭娘:“姐姐,姐夫还没醒吗?”说着惠儿就要去掀帐子,茭娘晓得苏桐只怕是在帐子里面发傻,阻止惠儿:“不用了,你先出去罢,我叫你姐夫起床。”

惠儿不疑有他地出去,茭娘上前掀起帐子,见苏桐一脸欣喜地倒在被窝里,茭娘拿着手巾往苏桐脸上一扑:“快些起来吧,再晚了,只怕婆婆心里会有些不欢喜。”苏桐嗯了一声把手巾从脸上拿下来,望着茭娘:“茭娘,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茭娘又是一笑:“什么真的假的?还不快些洗脸换衣服?”苏桐拉住茭娘的袖子不肯放,茭娘又笑了:“当然是真的,我们既是夫妻,就不该有什么疑惑。”原来果真不是自己的遐思,苏桐跳起来去穿衣服,茭娘见他这样又噗嗤一声笑出来:“得,还做官儿呢,这样也不怕人笑话。”

“做官是外面的,在这里,只有我是你的夫。”苏桐顺势捧起茭娘的脸,飞快地在她唇边啄了下,这才放手。

这回害羞的就是茭娘,她摸一下脸,对苏桐微笑。这样互相取笑几句,等苏桐夫妻打扮好往堂上给苏母问安时候,已经又过了好大一回儿。茭娘心中还有些不安,这新婚第二天就起迟了,不知道婆婆会不会说什么?

苏母神色却和平常一样,含笑受了他们夫妻的礼,让他们坐下这才对茭娘道:“我们家里,原先人口就少,后来他中了举,陆续来了几个下人,你夫婿也是个有主见的,说下人要精不要多,左挑右选。现在家里多了你,也没有十个人,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规矩。今儿要不是有亲戚来,我也不会让人去叫你们。”

这一句说的茭娘脸有些红:“媳妇早起服侍婆婆,是应当的。”苏母摆一摆手:“三朝的媳妇,未满月的娃娃,都是娇痴的,我就算想做恶婆婆,也没有个拿没满三朝的媳妇来作筏子的。”苏桐已经笑着道:“娘这话说的是,我们一家人,就要这样和和气气的,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什么作筏子,立规矩,我娘不会这样做的。”

苏母已经伸手一指苏桐:“瞧瞧,这媳妇才过门一天,你就一口一个我娘,还要先替我做了主,我这是应下也不是,不应下也不是。”苏桐接的更顺:“那娘就应下,我和茭娘,以后好好地服侍您,再给您生个孙子,那才叫真孝顺呢。”

苏母听的大乐,茭娘晓得这是苏桐特地借这个话头告诉自己不要担心,茭娘也微笑。一家子说笑一会儿吃了早饭,苏母又让这家里的下人来见过茭娘。

的确如苏母所说,这家里统共也没几个下人,也就是一房家人,男的是原来苏家的伙计,姓刘,苏父去世之后,还多亏他帮了忙,后来苏桐中举,听说他惹了官非,合家被卖,于是找了买回来,虽有卖身契,但苏桐和苏母记得他当年的好,也从不以奴仆待之。苏桐去京城赶考,就是这位刘三,一路服侍的。

他媳妇刘三嫂子就是在家做饭,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八岁,充作小厮,另有一个扫地的婆子,一个服侍苏母的丫鬟,别的也就没了。刘三带着这么几个人给茭娘磕头,口称奶奶。

茭娘命他们起来后开口说了几句,又一人赏了五钱银子,刘三也就带着众人下去。

苏母这才道:“原先呢,我们也是照这附近的人称呼的,不过后来他中了举,又和缙绅人家来往起来,才改了口,称做爷和奶奶。”茭娘了然一笑,叫过惠儿:“以后呢,你称呼婆婆,就称太太。”

惠儿也是个聪明人,已经点头:“是,从此后就不称您姐姐,要叫奶奶了。”

、第54章 回门

说着惠儿就重新对茭娘行礼下去:“奶奶好!”接着又转向苏桐:“大爷好!”最后惠儿还对着苏母跪下:“太□□!”苏母哈哈大笑:“果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这么伶俐的小丫头,我也是头一次见呢。”

“娘既然喜欢,那就再多给一份赏钱。”苏桐笑着打趣,苏母伸手拍儿子肩膀一下:“瞧瞧,媳妇才刚进门,就胳膊肘往她那边拐了。”

苏桐一本正经:“儿子这不是因为娘您疼媳妇,我这多帮着您多体贴体贴,以后你们相处的好,这才叫好。”这样的苏桐是茭娘不熟悉的,或者说,她从小长到大,见过的成年男子中,会这样和做娘的说话的,也是头一回见。见茭娘在那抿着唇笑,苏桐也笑的欢喜。

一家子说笑一会儿,就有邻居过来串门,苏母招呼了,又把茭娘叫过来,依次介绍这是谁谁,该怎么叫。茭娘挨个叫过去,有个婶子已经笑着说:“你小的时候,我去那边苏婶婶家,也曾见过你,当时我就说,好一个模样,年岁和这家的桐哥儿也差不了几岁,要是能做亲,该多好呢。只是再喜欢,没问过你们两家的意思,也不敢开口说,谁知道这会儿,你们各自长大,就做了亲,也是天作之合,姻缘前定。”

苏母已经啊了一声:“当年你还有这样的心,要早知道,就早说了,早定下来,倒免了这番曲折。”众人都晓得苏母说的是什么意思,另一个邻居已经笑着道:“都说姻缘姻缘,缘分到了才是姻缘,若缘分没到,那就是对面也不相识的。这会儿苏家侄儿和侄媳妇,是缘分到了,这才结亲。也不怕问问他们两个,那会儿对面相识时候,可曾想过有一天会结了亲。”

“有你这样的吗?新新的新人,才进门第二天就问人家缘分不缘分的事?”有人嗔怪地说了句,众人都大笑,茭娘也笑,笑容如在眼里跳动,不时茭娘还望向苏桐的书房,等以后,就可以一起夜读,一起说笑了。想着茭娘面上笑容更甜,这些大娘婶子们都是过来人,瞧见茭娘面上那甜蜜笑容,众人都露出了然笑容,彼此微笑心照。

回门的礼物早已准备好了,苏母又让刘三夫妻陪着茭娘夫妻回去。

茭娘夫妻乘船往吴能家行去,刘三撑船,刘三嫂坐在船头和他说话。茭娘夫妻坐在船舱里,这条运河,茭娘曾走过好多回,运河边的风景,茭娘记得清清楚楚,可今儿茭娘却觉得运河风景更加好看,似乎河里流的不是河水,而是蜜糖。或者,是因为身边有了丈夫?茭娘抬头看苏桐一眼,苏桐的笑还是那样温柔,已经悄悄地握住了茭娘的手,茭娘低头,透过船舷能看到水面上若隐若现,有自己的面容。那笑容似乎比起原先更加柔美,柔美的茭娘觉得,自己也从没看过这样的自己。

这路几乎是眨眼就到,当看到两边景色越来越熟悉时,茭娘和苏桐都露出追忆的笑。那一回,也是坐着船靠上河边,只是那一回,茭娘和苏桐都十分狼狈,迎接茭娘的,也是柳氏的哭声。而这一次,茭娘和苏桐穿着整齐,带着礼物,神情放松,迎接他们的,是鞭炮声和笑声。

刘三把船停在吴能家门外,提了礼物先下船,刘三嫂扶茭娘下船,茭娘提着裙子,刚往上走了两步就听到鞭炮声响起,接着是吴能的笑声:“好,好,算着时候,你们也差不多来了。你娘今儿一早,就催我不要开铺子,要我守在这里,瞧你们来了没有。”

吴能的话音刚落,就是柳氏的嗔怪声:“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再说也是你愿意出来望着。”鞭炮声和笑声中,茭娘夫妻已经走到吴能夫妻面前,茭娘还来不及行礼,就被柳氏拉住,仔细往女儿面上瞧了瞧,见女儿神色更比在家时候好,不由望了眼苏桐,这才点头:“好,好,有什么话,进家门再说。”

他们在这门口停了这一会儿,两边邻居也走出门,梁大婶,苏二嫂各自走出。众人又是一阵打招呼和行礼,这才进了吴能家门,吴能夫妻进了堂屋,坐在上面,苏桐带着茭娘,端端正正给吴能夫妻行礼。

行完礼,把回门的礼物送上,柳氏收了又把背好的回礼交给刘三嫂,这例行的礼节这才完了。吴能要带了女婿和邻居们在堂屋里说话,柳氏也就拉了女儿往楼上去,还不忘交代陈婆子,今天的酒席可要备的快一些,陈婆子自然是满口答应,势必要拿出全身的手艺来才成。

茭娘的屋子和前天离开时候还是一样的,上面挂着的红绸都还没撤下,茭娘环顾一下四周,对柳氏笑着道:“娘,以后这屋子,你们可以…”

“什么要挪做它用?想都别想,茭娘,我和你爹就一个女儿,恨不得把所有都给了你出门,才心甘情愿。这间屋子,留着,你要受了气,就回娘家来,我给你出气。”柳氏拉着女儿的手坐下。

茭娘不由羞涩一笑:“你女婿,他很好。”柳氏故意叹了口气:“都说女儿一嫁,就要向着外人,我原先还不信,这会儿听你这样说,这才嫁了三天,就向着他了。”茭娘被说的面色一红,靠在柳氏肩头:“娘,您这说的,我不依。”

柳氏把女儿的手握在手心:“好,我不打趣你了。”说完柳氏有些感慨地道:“茭娘啊,你这嫁了,嫁的也好,我以后啊,也就没心事了。”茭娘望着柳氏,一句话突然涌上:“娘,那年大伯说过,说要爹爹纳妾,生个儿子,娘您…”

“呸,这件事,我是不会答应的,我和你爹,苦熬苦挣,挣下这份家业来,自然只能留给你,哪能留给别人。”柳氏打断茭娘的话,接着柳氏就拍拍茭娘的肩:“茭娘,有一句话呢,我可要告诉你,虽说这娶妻生子,以承宗嗣。我跟你爹,在你十岁之前,也曾想生个儿子出来,那时你不晓得,我们也曾去佛前烧过香,不晓得给菩萨添了多少次香油。直到后来,都三十往上了,心里这才绝望了,不再去想这件事。那时你爹倒过来安慰我,说儿子这件事,也是要看命里的,若真是命里无子,那是再求佛菩萨也求不来的。”

茭娘嗯了一声,柳氏把她的手握住:“茭娘,我和你说这件事呢,是想告诉你,你这一嫁过去,若立即有了喜信,生个儿子,这自然是好了,但若你头胎只能生女儿,或者只能生女儿,你也别想着要贤惠给他纳个妾,要…”

茭娘的脸上又有些羞涩:“娘,您的意思,我明白的。我只想和您说,您和爹的家业,只愿留给我了,那我和他的家业,自然也只有…”茭娘的声音越来越越小,越来越低。柳氏把女儿搂紧一些,忍不住又叹气:“这世上,就是这点不公。”茭娘知道柳氏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反把柳氏抱紧了些。

柳氏低头看着茭娘的美丽面庞,伸手摸一下她的脸,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

楼下突然传来喧哗声,茭娘和柳氏都坐起身,已经听见陈婆子的声音:“上回都说过了,你们还来做什么?”难道是吴大伯又来了?柳氏的眉皱一皱,拍拍茭娘的手让她在屋里别动,自己就走出房门往下望去。

不但吴大伯来了,吴大伯母也来了,两人站在院中,吴大伯正在对吴能笑:“兄弟,兄弟,这样大的喜事,你不肯去请我这个做哥哥的,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只好厚着脸皮来了。”吴能和苏桐还有邻居们都已经走出堂屋,吴能瞧着在那对自己赔笑不止的吴大伯,晓得吴大伯有八成是为了苏桐,而不是为自己才来,吴能的眉不由一皱,接着摇头。

吴大伯母眼睛更尖一些,已经瞧见柳氏站在楼上,手一拍就往楼梯上跑:“婶婶,我们这算起来,都有好几年没见了吧?婶婶,也不是我说,原先我们就算做了些错事,可总是一家人。你啊,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说着吴大伯母还高声叫着:“侄女呢,侄女现在在哪里?我也好见见她,哎呀,现在都做了官太太了,我的天,我没想到竟有做官太太的侄女。”

吴大伯母大呼小叫,声音不断,吴大伯又在那给吴能连连作揖。吴能有些尴尬地望向苏桐,苏桐沉吟一下才对吴能道:“岳父,他们在外面站着也不像话,还是请到堂屋里罢。”

吴能迟疑了一下,吴大伯已经满面都是笑:“果真还是我侄女婿,是做官的,懂的礼数。”

、第55章 回门(下)

吴大伯和苏桐的话传到吴大伯母耳里,吴大伯母笑的更加欢喜,对柳氏笑眯眯地说:“婶婶,我们妯娌也好久没见面了,更别提我那好侄女了。”说着吴大伯母就伸手去推一下柳氏的手,在那高声:“茭娘,大伯母的好侄女,你在哪里呢?”

茭娘虽在屋里,但也能想象出来吴大伯母的丑态,茭娘的眉头一皱,也不出声,只悄悄走到门边往外望。

柳氏才不愿吴大伯母见了茭娘,在那推拒:“你还是先下去,到院子里,我们说几句话。”吴大伯母手一拍:“我也不是外人,就是一家人,婶婶,我今儿…”

茭娘听的眉头皱的更紧,正要出去时候就听柳氏道:“哦,既然是一家人,你侄女出嫁,总要添上些…”

不等添妆两个字说出来,吴大伯母就变了神色,接着又露出笑:“我倒是想添妆呢,只是茭娘这嫁的是官老爷,想来我们拿出的东西,她也看不上。”还是这么一贯的不要脸,苏二嫂已经走上楼梯对吴大伯母笑着道:“吴嫂嫂来了,都好久没见了,哪有在这站着的道理,还是先下去吧,到我家,我们好好地说说话。”

吴大伯母哪里肯走,双手在那直摆:“我是来见茭娘的,你也晓得,我们…”苏二嫂伸手去拉吴大伯母的胳膊:“这话说的奇怪,茭娘嫁的,难道不是我的侄儿,你到我家坐坐,又有什么不可以?”

说话时候,苏二嫂已经在给柳氏使眼色,柳氏已经会意,苏二嫂在前面拉,柳氏在后面推,生生把吴大伯母给拽走了。吴大伯母被拽走,茭娘也有些放心,侧耳听起堂屋里面在说什么。

吴大伯进了堂屋,就自己坐在主位上,还伸手去拉苏桐:“侄女婿,快,快,坐到我身边来。”这做派让众人都皱眉,吴能已经端过一个椅子,自己坐下,苏桐这才坐在吴能身边。这离吴大伯有些远了,吴大伯又要挪动着椅子往苏桐旁边凑,被苏二叔拦住:“这堂屋也不大,要说话,在这坐着也可以说。”

吴大伯这才对苏二叔笑:“恭喜恭喜啊,你们家里出了这么个人,以后啊,只怕你家也不用再开这铺子,就等着…”听他说话越来越难以入耳,吴能既感到尴尬也觉得不满,转头去看苏桐,苏桐面上笑容并没有变。

吴大伯拉着苏二叔说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对吴能道:“兄弟,你我是亲兄弟,这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以前有些什么龃龉,现在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我想着,你们家有了好事,也是我们吴家的喜事,这会儿呢,就特地来问问你,要…”

“你大概不晓得,你侄女婿虽是个做官的,不过官小俸禄薄,我们哪能就坐在家中不干活呢?”吴能决定把吴大伯的任何要求都给掐灭,直接打断吴大伯的话。吴大伯从来都是只有自己愿意听的话才能入耳,不愿意听的话都当做耳边风,牙一滋就又笑了:“瞧瞧,兄弟你就是心疼侄女婿,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说着吴大伯转向苏桐:“其实呢,我是这样想的,你们小两口,孤身上任,想来也需要人帮忙,我和你大伯母,别的不能做,那去做些杂事还是可以的,不如…”

“爹,你怎么来这里了,我到处寻不到你。”吴大伯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这样喊了一声,接着吴大伯的儿子匆忙跑了进来,打断吴大伯的话,并对吴能拱手:“二叔,我爹他最近越发爱乱说话,您别放在心上,今儿家里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

说完这儿子就对吴大伯道:“爹,我们先回去吧,二叔这里,今儿事情还忙,等到明儿,我让你媳妇,带了礼,去妹妹婆家贺喜。”吴大伯的话被儿子打断,顿时吴大伯的脸就黑起来,兄弟还隔了一层,这自己儿子是打骂得的。吴大伯站起来一巴掌打在儿子头上:“我是爹还是你是爹,我这不是找你妹夫商量点事,你就来阻止,难道…”

“爹,回去吧回去吧。”这儿子分家单过这两年,特别是儿子出世之后,历练了些事,渐渐觉出自己爹娘做的不对的地方,再不会像原先一样任由爹娘说什么就做什么。苏桐中了进士,授了官,还没回到苏州的时候,吴大伯和吴大伯母就在那商量着,要来寻苏桐,最好能跟他上任去,也赚些银子。

儿子过来时候就正好听见,吓的嘴都合不拢,儿子当然知道照了自己爹娘的脾气,这跟着上任,作威作福还是小事,到时只怕一个不好能把苏桐的官儿给弄丢了。因此儿子极力劝说,为了打消这个念头,茭娘成亲那天,儿子连礼都没过来送。

只是再怎么苦口婆心,这话做爹娘的听不进去也没有法子。儿子也没有法子,只能天天守在爹娘屋里,等到太阳落山才回自己家。谁知今儿才转身说去买块豆腐,回来就不见了这两老,儿子吓的魂飞魄散,一路追到吴能家,刚进院子就听到自己爹在那高声说话,儿子急忙冲进屋来,阻止自己的爹。

这会儿被吴大伯打了一巴掌,骂了几句,儿子也只在那里劝说,绝不让吴大伯再开口。

见是自己侄儿来了,吴能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笑着道:“既然你们家里还有事,那我也不多留了。”说着吴能就对外面做个请的手势,这侄儿点头,推着自己的爹往外走。苏桐已经站起身对吴能道:“原本,小婿还想…”

吴能已经拍一下苏桐的肩,意味深长:“这是我们家的事,我们料理就好,你休要放在心上。”苏桐对吴能打一拱,吴能已经吩咐陈婆子把酒饭端上。

吴大伯已被拉到门外,儿子的手才一松开,吴大伯就骂了:“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吗?我把你养这么大,难道就为的你不肯听我的?”

儿子只谈情:“爹,我现在一年也有四五十两银子的赚头,大富大贵是不能了,但丰衣足食一家子是没事的。你和娘手里也有两三百两银子,我也不想着那些银子,也不求爹别的,只要爹能安分守己过日子,那多好。”

这样的话儿子这些日子已经对吴大伯说了好几百遍,说的口干舌焦,奈何吴大伯就是不肯听进去,脸一沉就骂儿子:“一年四五十两,看起来多,大户人家一年买肉吃,还要花个四五百两呢,我也想穿绸着缎,吃香喝辣呢。靠你,下辈子吧。”

“爹,我不是说过了,我慢慢攒,慢慢挣,你们要嫌不足,前儿不是和人都说好了,六两银子买个八岁的小丫头过来听你们使唤。银子,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儿子在那劝说时候,苏二嫂和柳氏正好从苏家推着吴大伯母出来。

苏二嫂一眼瞧见这儿子就对吴大伯母道:“正好,你儿子来接你们了,也不用我们再送了。”吴大伯母方才被拉到苏家,被苏二嫂说了一通,不外就是好好的日子,要好好的过,哪能想着别的。苏二嫂还威胁说,若吴大伯母再来找麻烦,到时就让苏桐不认这门亲戚,谁怕谁?柳氏的语气虽没有苏二嫂那么尖利,也是在旁敲着边鼓,说的吴大伯母哑口无言,想要和她们吵一架呢,门一关,全是苏二嫂的人,吴大伯母又怕自己的吃亏。只得忍气吞声,又在那诉苦,说自己的女儿是做妾的,被人十分看不起。

她不诉这个也就罢了,一诉了这个,柳氏就冷笑:“你不说也就罢了,若不是你女儿为人做了妾,也不会有陈家跑来取笑我们的事儿。这件事,你以后永远也不要提起,免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吴大伯母还想详细问问,苏二嫂已经接了柳氏的话:“吴嫂嫂,虽说女儿是你生的,为人妾呢,也不是她的本意,不过呢,你要真想让我侄儿认你这个岳父家的大伯母,就要记得,再不要提起你女儿做妾,只当你女儿是真的死了。”

吴大伯母的嘴巴一张:“天下,哪有…”

“嫂嫂,这话也不好和你说,我女婿中了举人之后,我才晓得,原来官家那边,和我们这样人家不一样。他们那里,但凡女儿做了人妾,那是永远不认女儿的,更是祖宗蒙羞的事儿。”吴大伯母从没听过这样的话,眼睛又眨一眨,想再分辨几句。

苏二嫂又笑着道:“横竖呢,道理就讲的这么清楚,这两边,你只能选一个,没有那种两边好处都想占的。”

“嫂嫂要选进陈家做妾的那个女儿呢,我们就连弟兄都不好做的。”柳氏语气十分平静,但却是头一次听的吴大伯母遍体生寒,嘴巴张了张不晓得说什么,苏二嫂和柳氏已经站起身:“嫂嫂还是先回去好好想想,我们呢,先送嫂嫂出去。”

、第56章 离别

吴大伯母这会儿还在晕头转向,不晓得谁说的话是对的,见了儿子也只嘴巴张张,啊了两声没说话。吴大伯见妻子这样神色就晓得她没讨了好去,狠狠瞪了苏二嫂和柳氏一眼,就对儿子道:“养了你这么个儿子,也算我倒霉,一点不聪明伶俐。”

“这话错了。”柳氏见侄儿来了,比方才还心定些,打断吴大伯的话就道:“若非侄儿为人十分聪明,这会儿,只怕你们夫妻,还真没有法子进了我们家门呢。”吴大伯再次被堵住了嘴,儿子已经对柳氏行礼,把方才对吴能的话对着柳氏说了一遍,柳氏笑着道:“这也是该的,到时把孩子也抱来,他还没见过姑姑呢。”

这儿子要的就是这句话,应是后就一支手一个,拉了自己爹娘匆匆离开。

苏二嫂望着吴大伯一家三口的背影,对柳氏叹气道:“摊上这么一个兄长,也真是…”柳氏浅浅一笑:“只要自己主意正,也不怕什么。”说完柳氏就对苏二嫂笑着道:“今儿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那位嫂嫂,还真是难以纠缠。”

苏二嫂咳了一声:“这有什么,你女儿不就是我侄媳妇,说起来,都是一家人。”柳氏掩口一笑,两人说笑着进了吴能家。陈婆子的酒菜都已备好,在堂屋里摆了一桌,吴能柳二爷陪着苏桐和邻居们,堂屋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见宾客们没有受吴大伯夫妻方才来的影响,柳氏和苏二嫂这才放心,双双走上楼去,刚一进屋,茭娘就站起身对柳氏道:“娘,您和婶婶,去了这么长时候,楼下的话我又听不清,心里好着急。”

“这就着急了?以后还不晓得要经多少事呢。”苏二嫂打趣一句,迎儿已经端着饭菜上来,三人把饭菜在桌上摆好。柳氏和苏二嫂也就把方才对吴大伯母的话都对茭娘说了,说完柳氏才道:“告诉你呢,是想和你说,这人上一百,各行各样,性情也不一样,可都要摸透了性情才好说话做事。”

茭娘嗯了一声:“娘,我晓得,您必定是告诉我,等明儿嫂嫂带了侄儿到那边,我也要以礼相待,而不是只记得大伯的不好,都不理她。”柳氏伸手点一下茭娘的额头:“你以为我不晓得你明白这个,我只想和你说,这人在世上,总是要和人来往的,况且你女婿又是做官的,官场上的应酬,有些话,不入耳的就当它们是耳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