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点头:“这人啊,投成什么样的胎,哪能由得了你我?这生成女身,原本就比男人不如。所以我见你家爷和奶奶还有老人都这样欢喜,倒觉得奇怪呢。不过再想一想,你们是外地来做官的,会这样想,也是不稀奇的。”

刘三嫂见稳婆要走,拉住稳婆:“难道说,你们这里的大户人家,也有嫌弃女儿,多不养的?”

“大户人家有银子,自然不会觉得养不起女儿,可这女儿一多,自然也有嫌弃晦气的。”稳婆的话让刘三嫂瞪大眼,稳婆已经对刘三嫂道:“不过你家既然不是这样,那就好,等到洗三那天,我就来,想来这添盆的东西,必然不少。”

刘三嫂哦了一声,送稳婆出去,稳婆说的话还在心头绕,刘三嫂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产房,苏母正在那抱着孩子和茭娘说话:“瞧瞧这小嘴,生的和你多想,还有这下巴,哎呀这姑娘,长大了,一定和你一样,又漂亮又能干。”

茭娘靠在床头,面上满是喜悦。苏母抬头看见刘三嫂走进,把孩子交给小丫鬟抱着:“你不是去送稳婆,然后把奶娘带进来,奶娘呢?”苏母这一提醒,刘三嫂这才反应过来:“是,倒是我糊涂了,忘记了。”

刘三嫂的迟疑让苏母更为疑惑,但很快就被孙女吸引住了目光,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孙女,抱着逗弄起来。等奶娘来时,云月已经吃饱了茭娘喂的奶,在那闭着眼睛酣睡。这奶娘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对茭娘道:“那我先抱着哥儿下去了。”

茭娘啊了一声,对这奶娘道:“你糊涂了,这是我女儿。”女儿?这奶娘低头看着还在酣睡的孩子,见她一张小脸红彤彤的,襁褓是锦缎做的,倒迟疑了一下才对茭娘笑着道:“是,是我糊涂了,毕竟是大户人家,这姐儿也和哥儿一样看待。”

“难道姐儿不能和哥儿一样看待?”茭娘倒要先解了这个疑惑,坐起身来问奶娘,奶娘急忙道:“在奶奶这里,自然是一样看待的,一样看待的。”茭娘还想再问,刘三嫂已经走进屋里,对奶娘:“你先抱着孩子下去罢。”

奶娘抱着孩子出去,刘三嫂这才对茭娘道:“奶奶,我方才送稳婆出去,才晓得这地方上,风俗有些不好,十分重男。”苏母哦了一声就道:“这世人的心,想着男孩总是延续宗族,光宗耀祖的,所以看的男孩重些,也是平常。”

刘三嫂叹气:“太太,不是这样说,若是因着男孩能延续宗族,也有能光宗耀祖的,这自然是平常事。可这地方上,风俗更怪呢。”说着刘三嫂有些迟疑地看着茭娘:“这些话,奶奶刚生产,我是不敢说,怕把奶奶气出个好歹来。”

“你就说罢,免得这会儿,大家都闲着,没个说话的人儿。”茭娘被引起好奇心,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刘三嫂坐下:“这要是大户人家,也不缺银子,女儿家生下来,还能好好看待,顶多就是觉得生女儿多了,会觉得晦气,这倒也罢。”

听到晦气两个字,苏母已经皱眉:“哪是这样说的,生儿长女,都是命里带着的,有些人家不积福,生不了儿子,哪能怪女儿?”茭娘也在那点头。刘三嫂继续往下说:“这要是小户人家,生的头一个女儿,还能逃过了命,若是生到两三个,还是女儿,也不说什么别的,登时尿桶里面就溺死了。”

“竟然有这等事?”苏母站起身惊讶地问,刘三嫂点头:“我已经问的清楚了,稳婆还说,就算有些大户人家,有钱养女儿,见稳婆接生下来的是女儿,也多有嫌弃稳婆晦气的,所以这稳婆,个个都怕接生了女儿,别的倒不打紧,若接生的个个都是女儿,不是儿子,就连吃饭都没处吃了。”

苏母见茭娘脸色都气白了,忙拉住刘三嫂示意她不要说了,这才对茭娘道:“只怕是稳婆希图多得些赏钱,这才夸大其词,媳妇,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照我瞧来,为官的人,是要施德政讲教化的,若连这样不好的风俗都不肯阻止,怎能算得上好官,所以这溺女的事,有是想来有的,不过没有这稳婆说的那么厉害就是。”

刘三嫂见茭娘脸色都白了,也生怕有个好歹出来,急忙顺着苏母的话点头。茭娘的神色慢慢好转,就对刘三嫂道:“等洗三那天,我再问问。还有,这惯常的,地方上的事,他也常去的,到时也问问。”

刘三嫂应是,苏母也就又和茭娘说几句闲话。

转眼洗三那天,有来往的缙绅太太都来添盆,自然柳太太照常不肯来,能进产房和茭娘说话的也只有来往比较亲密的,茭娘问起稳婆说的这件事,王太太的脸色先变了,接着王太太才笑着道:“这种事,我们家里是没听说过的。”

沈妾也坐在一边,也笑着道:“奶奶问这话,就问错了人,大户人家,娶妻纳妾,为的是生儿育女,若是偏爱孩子的,这是常见的,可也没有这养女就要溺死的事。至于那小户之家…”

沈妾顿一顿就微笑:“我当初养在家里时候,爹娘也从不和我说这些闲话,竟是不知道。”茭娘看着她们几个神色,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微笑着道:“果然就是我白问了,想来这添油加醋的话,也是有的。”

王太太和沈妾松了一口气:“奶奶说的是。”刘三嫂已经在外面道:“稳婆要来给奶奶磕头。”说着稳婆已经笑的合不拢嘴地抱着一个包袱进来,这包袱里,就是今儿各位来添盆的礼物。稳婆把包袱放在地上,这才跪下给茭娘磕头:“奶奶大恩大德,姐儿必定也是大富大贵。”

茭娘点头说了两句多谢的话,这稳婆也就站起身抱着包袱,笑眯眯地出去。王太太和沈妾也就起身告辞。从这到外面还要走一段,沈妾已经对王太太叹气:“这件事,总是心知肚明的,我瞧苏知县也是个好官,若是说了实话,只怕苏奶奶就会和苏知县说,到时止住了这件陋俗,也是好事。”

王太太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这一任官来了,止住了,可是下一任官呢?那些女孩子,就没投了个好胎,到时不过是白白的…”说着王太太就快走两步,要上轿而去,沈妾给她掀着轿帘,故意打趣:“若是这样,倒更要积德,好求下辈子,能转个男胎。”

王太太噗嗤一声笑出来,也就上轿而去,沈妾也往自己轿子走去,轿子转出县衙后门,已有几个人走上县衙大门,在那要递状子,沈妾瞧了一瞧,见是几个乡下人打扮,想是因为琐事来,也没放在心上,让轿子离去。

苏桐刚和裘师爷他们说完话,正要回后衙,就听到有人来告状,说很急,也就往堂上去。来告状的几个农人打扮的,那状子想是央村里秀才写的,还有几个别字。苏桐接过状子仔细瞧了瞧,就对被告道:“据这状子,你拐带了别人家的女儿养大了,这会儿别人寻来,你就该把女儿还给人家才是。”

、第66章 案子

这被告看起来老实憨厚的很,也没写状子,听到苏桐这样问就连连磕头:“青天大老爷,这冤枉啊。这女儿,不是我拐带的,是当年我初娶了媳妇,媳妇早上出门时候,见他家抱着一个襁褓往山上去,襁褓内哭声不断,我媳妇好奇,跟着去了,见他要把孩子活埋了。我媳妇是个慈悲的,说这是一条命,哪能活埋了?跑出去问他家,才晓得他家已经生了三个闺女,这是第四个,说要活埋了,好让女儿不敢投胎到他家来。我媳妇见他要把土盖上,急忙把孩子抱在手里,说就当这孩子死了,抱回去给她养罢,这才抱了女儿回来。他家还说,这样一个晦气,亏她一大早捡来了。”

这农人还没哭完,原告就尖声叫道:“老爷,他全是信口胡说。”说着这原告也跪下磕头:“老爷,这状纸已经写的清楚明白,就是他家拐带走了我的闺女。老爷,小的虽是个种田的,也晓得不能做畜生之行,我和我媳妇生了六个,前面四个都是闺女,这是实话,后面两个是儿子,可小的也没亏待了几个闺女,老爷,老爷,这拐带良人之女,是要砍头的。老爷,小的只求把小的闺女还回来。”

被告又在那叫屈,苏桐听了原被告两造的话,一时不好判断,于是拍下惊堂木:“今儿天色已晚,待本县退堂后仔细读了状纸,再行判案。”两边衙役高声喊威武,苏桐起身离开,离开之前,却已经给一个衙役使了眼色,衙役会意,去换了衣衫就悄悄地跟在原被告之后离开。

原告一路走一路骂:“不要脸,偷了我的女儿,我这会儿打听出来了,还敢不还来。”这被告用袖子擦着眼睛里的泪:“这女儿不是我偷的,是你家不要的,我都养了十多年,人家聘礼都下了。”

“我三叔都说了,就是你偷的。”原告更加得意洋洋,还高声喊:“都来瞧瞧了,这是偷了我女儿的人,这会儿,都告到堂上了,他还在这狡辩。”立即围拢了人,衙役的眉微微一皱,也悄悄地隐在那听他们各自诉苦。

苏桐退了堂,来寻裘师爷:“这个案子,你瞧着谁更可信?”裘师爷的嘴一砸:“要我说,两个都有可信的,也有不可信的地方。”

苏桐点头:“拐带良人之女,罪名大了,同样若这家人真不是丢了女儿,敢来告状,还是原告,这罪名,也不小啊。”

“若是去问问邻居?”裘师爷话话让苏桐笑了,点着那状纸:“你瞧瞧,这两家是什么关系,都是住隔壁村的,算起来,还沾一点瓜葛亲,这种事情,去问邻舍等人,必定是有两造都相帮的,也有两造都不相帮的。”

裘师爷哦了一声,难怪这样难办,不过,裘师爷刚要说话,就有人来报那衙役回来了,苏桐让他进来,衙役把看到的经过都说了。最后衙役道:“照小的瞧来,真是各自都有理,这件事,小的也不晓得,到底该听谁的。”

裘师爷噗嗤一声笑出:“你若能晓得,你也就当官了。辛苦了,下去罢。”说完裘师爷见苏桐皱眉,就对苏桐道:“那,在下就去打听打听。”苏桐点头,两人又说几句闲话,也就各自分开。

茭娘还在坐月子,苏桐的晚饭就是苏母让人准备的,苏母一边抱怨儿子怎么今儿回来的这么晚,一边问他到底是什么案子。苏桐把这案子说了,苏母的眉皱起,把刘三嫂那天听稳婆说的话全说了,最后还道:“今儿来添盆洗三的那些,我也问了,瞧着个个掩饰,装作不知道那些小户人家的事,可我觉着,这种事,她们难免会有耳闻的。”

苏桐抬头看着自己的娘:“还有这样的事?”苏母瞪儿子一眼:“你还是做父母官的,怎么连这样的陋习都不晓得?儿啊,我和你说,这种事,总是不对的。虽说是男子承继宗族,可是若女儿家都死光了,天下哪里还能延续下去?”

苏桐急忙把碗筷放下,站起身对苏母拱手行礼:“母亲教诲,儿子知道了。”

苏母把儿子拉起来:“那天我听说之后,就在想,若是你出一个劝诫别人不要再溺女的告示,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难的,是这件事以后再不会有。”苏桐也明白这个道理,和苏母商量,只是首先要让人去打听,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穷人家养不起儿女,于是狠心把来溺死,还是只因为是女儿就不喜欢,因此溺死,这是不一样的。

裘师爷第二天果真变了装束,前去打听,他往那两人所在村子都打听了一遍,又往要娶那女儿的人家去了一遍,等回到县衙,天都已经黑了。裘娘子一边让人给他端饭一边抱怨:“你今儿是怎么了,一天没见人?”

裘师爷把鞋袜都除了,这才对裘娘子道:“哎,我今儿,可走了许多路,还听说了许多很奇怪的事。”奇怪的事?裘娘子正要说话,馥儿已经走进来,掩住鼻子:“爹,臭。”裘师爷见到女儿,把女儿一把抱起:“爹的宝贝啊,你亏的是生在我们那边,没有生在这里。”

这话更让裘娘子惊讶:“这生在哪里,不都是做个女儿家,还能有什么不一样?”

裘师爷把女儿举的很高,馥儿咯咯咯地笑出声,裘师爷这才把女儿放下,叹气:“是啊,都是女儿家,可有些地方,做了女儿家,只怕活命都难。”裘娘子还要细问,小厮就走进来:“师爷,您回来了,我们爷请您去。”

裘师爷忙用茶泡了碗饭,往饭上面夹了些青菜豆腐,几口吃完,把饭碗丢下就要跑。裘娘子见他只穿了鞋没见袜子,还要叫他,裘师爷早跑的没影了,裘娘子回身把女儿抱着坐好,到底是什么事?

苏桐一见了裘师爷就问:“如何?”裘师爷一路跑来,有些气喘,喘匀了才道:“这件事,的确是如被告所言,这女儿,是他媳妇救下来的,说起来,都是隔壁村的人,这两家却大不一样。”

“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苏桐连声催促,裘师爷这才道:“这地方,有个陋习,就是…”

“生女多不举?”苏桐已经问出,裘师爷啊了一声:“原来你已经晓得了,既然晓得,那我也就长话短说。那原告的确生了四个女儿,所以这第四个,就要拿来埋了,谁知就被这家人救了。这原告后来也生了两个儿子,这倒也不稀奇。后来被告家中,也生男育女,日子颇过的去,这捡来的女儿也当亲生的一样,连亲都定了,聘礼也收了,定在腊月过门。”

说着裘师爷又喝一口茶,苏桐已经急了:“那这不是好好的吗?”

裘师爷叹气:“要说这女儿命苦,是真命苦,刚生下来就险些被爹埋了,好容易被人救了,又定了亲,谁知道啊,还有磨难呢。他们租的田地都是同一家的,这回呢,下乡收租的管家看上这姑娘了,想要这姑娘做个妾。去和被告说,被告自然不肯,说自己女儿已经定了亲。这管家原本就要熄了这念头,谁知有个小厮就说这家的这个女儿本是捡的,并非亲生,不如去问问亲生爹娘。管家就去问了,还说,要出五十两银子。这家子听到有五十两银子,就起了坏心,况且那管家也说了,他家老爷和知县老爷平常交好,到时只要一说,女儿就判下来了。”

“岂有此理!”苏桐已经一拍桌子,裘师爷已经料到苏桐会生气了,对苏桐笑着道:“东家,这件事,要判呢,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判了后,还有这陋习,东家,都说…”

“也不用再说了,那个田主是谁家?”

“不是别人,就是柳家的田。”苏桐听了裘师爷的回答微笑:“很好,这一回,就让他们为这个管家,多花些银子。”裘师爷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苏桐已经对他附耳说了一番话,裘师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第二天原被告又来,还没跪下苏桐就已提笔写了一张判词,裘师爷接过状纸高声道:“父母生恩,本该报答,然已动杀念,自当一笔勾销,养父恩重…”原告眨了眨眼:“这判词,是什么意思?”

裘师爷微笑:“这判词,意思就是,女儿是养父的,要好好孝敬,原告你无故诬陷平人,本该重责,念在你也不过是受人指使份上,赶出去就是。被告,领了这判词,回家去,好好嫁女儿。”

被告大喜,对苏桐磕头:“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苏桐在那微笑不语,那被告还有些不服:“老爷,你都没听小的说话就胡乱判了,小的不服!”

裘师爷已经在给判词用印,听到这话就笑了:“不服吗?柳家,楚管事,你服不服?”

、第67章 商议

原告的嘴巴张了张,接着就垂头丧气,对着苏桐磕头:“老爷,老爷,老爷明鉴啊,小的也是糊涂,听了…”说着这原告就往自己脸上打巴掌。苏桐已经拿起一根签扔在地上:“你无故诬陷平人,本该活活敲死,不过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打二十,枷三日,再罚银五两给被告,以做他嫁女之资。”

这被告已经跪下:“老爷是青天大老爷,小的也不敢要银子,只求以后我的女儿,不要再被这样人缠上就是。”苏桐已经举起那张判词高声:“养恩重于生恩,当日既要把孩子拿来活埋,父母之恩已断,这孩子,既然你活了她命,养她长大,为她定亲,从此之后就是你的女儿,出嫁后自然也只认你为娘家,又有哪个,敢说一个不字?”

被告不知该说什么,在地上砰砰磕头。衙役已经把原告拉出去,在那拉了裤子,当堂打起来,打完,也就上了枷锁,要枷足三日,这才能放。

苏桐判了案子,自回后衙先去见苏母,奶娘已经把云月抱来,苏桐接过女儿,云月正睡了醒来,一双眼黑珍珠似的,在那看着苏桐,苏桐把女儿抱的更紧一些,突然叹了口气。苏母有些惊讶地问:“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叹气?”

苏桐抱着女儿坐在母亲身边:“娘,您瞧,这么一个小孩子,虽才七八天大,却有口有眼,会笑会哭。看着摩合罗般的孩子,为何竟有人要狠心把刚下生的孩子,就溺死了?”奶娘在旁听到就插嘴:“这道理也简单,那穷人家,为的呢是家里只有少少资产,养了儿子就不够女儿,也只有把女儿溺死。那富人家呢,为的是女儿长大,总要陪送嫁妆,这又要费了一笔钱财不说,还让儿子能得的资财少了。不然,这世间怎会有女儿是赔钱货的说法?”

奶娘说着,苏母和苏桐都感到心中有些凄凉。奶娘已经又叹一声:“说来,不过是这女儿家,天生命苦,能得人身已经不易,等生下来,还要瞧生在什么样的人家,若是爹娘慈爱肯留了一命,那就是好事,若不肯,不过挣扎半时,又重投胎去。再等到大来…”

奶娘还要继续往下说,苏桐却感到心中无限凄凉生出,怀中云月,此刻却对着苏桐露出笑容,苏桐伸手摸一下女儿的小脸,云月笑的更欢快。苏桐不由叹气:“世间女儿,又是哪一个活该溺死的?旁的不说,就说没有了女儿,这男子又从何生出?”

奶娘方才说的也触动心事,在那暗自垂泪,听到苏桐问出这话,勉强答道:“老爷是读圣贤书的人,自然比我们晓得些道理,不然怎么太太奶奶还有姐儿,都是这样有福气呢?”小丫鬟已经进来禀告:“爷,柳老爷在外请见。”

苏桐晓得柳老爷必定是为了方才这事来的,不过正好苏桐也有事寻他,把孩子交给奶娘,也就往外去。

柳老爷被请在书房,坐在那似乎一脸纳闷,苏桐一走进去,柳老爷就站起身:“县尊,今儿这事…”苏桐已经做个手势:“请,先请坐下,我们再说。”

柳老爷虽坐下了,但没有平常待苏桐那么轻松,望着苏桐道:“县尊,在下管家惹出的祸事…”

小厮端茶上来,苏桐对柳老爷做个喝茶的手势,这才端起茶:“这件事,想来你们家管家太多,难免有那么几个不贤的。”柳老爷端起茶,但没往嘴边送,只对苏桐道:“是,是,就知道县尊您是十分的通情达理,等回去后,必定对那管家好好管教。”

苏桐点头后才道:“这会儿也不用急着回去,我因了这个案子,倒想起另一件事来,不过我来的时候不长,这件事,还要和柳老爷商量。”柳老爷凑近一些:“县尊可有什么话说?只有能做的,必要竭尽全力。”

苏桐嗯了声才道:“我昨儿让师爷出去打听,才晓得贵地,有个不好的风俗。”柳老爷的脸红一红就道:“这风俗,也难说是鄙乡所独有。”

苏桐唔了声:“这是自然,不过这会儿,下官任本地知县,为官一任,也要造福一方。况且我翻阅古书,也常见知县有下劝阻公告的,既如此,我也想学了先贤。”柳老爷更迟疑了一下:“县尊要说这个,直接下布告就是,为何还要寻在下商量。”

苏桐对柳老爷勾了勾手,对他说出一番话,柳老爷神色先是诧异,接着点头:“县尊既有如此想法,在下回去,自会去说服的。”苏桐又笑了:“这也不用再去说服,再过些日子,小女也就该满月了,原本我觉着,也不用大操大办,免得折了这孩子的福,这会儿呢,我倒想着,何不借了这孩子的事情,能多积攒些银两,多活命几个女儿,也是为列位积福的事。”

柳老爷已经站起身对苏桐拱手:“县尊如此美意,在下自不会推辞。”

柳老爷和苏桐又说了会儿闲话,柳老爷也就告辞回家,在苏桐面前说了满话,这回到家中,也要去和妻子商量。柳太太跟前正好有个管家娘子在求情,柳太太正在点头,柳老爷踱步进去,见正好是楚管家的媳妇,那神色就微微变了变。

柳太太示意管家娘子下去,对柳老爷道:“老爷的性气,近来越发大了,这会儿,我的陪嫁,也惹了老爷的眼了。”柳老爷坐在柳太太身边皱眉:“你也知道楚管家是为的什么菜惹了这场事,你的陪嫁,倒是三从四德的很,自己男人惹了这样的事,还要来找你求情。要我说,打一顿,再…”

“老爷连我身边的人都容不下了。”柳太太把茶杯放下,瞧着柳老爷冷笑:“自从这苏知县来了,老爷想着要和他家交好,恨不得一家子带上去舔那…”

柳老爷拍了下桌子,柳太太拿起手中帕子搅了搅:“老爷要做那没廉耻的事儿,我可做不来。要我对一个妾的堂妹…”

这年把以来,两人为这事也不晓得吵了多少架了,若不是柳太太在别的事儿上,都做的很好,柳老爷正恨不得给苏州去一封信,好好地和自己舅兄说说这事。柳太太见柳老爷在那沉着个脸不说话,叹口气道:“老爷,你我毕竟是夫妻,为了这件事,两口天天吵也不像话,老爷,你可要想想,苏知县不过就是任上三年,三年一到,他也就…”

“但这三年之内,他还是县尊。”柳老爷打断柳太太的话就道:“罢了,我也不和说你事了,说别的罢。你是晓得的,苏知县家中,添了个千金。”

“生了个女儿罢了,洗三那天,我已经让人去送过礼了。”柳太太也就抓住一条,只要不让她去见茭娘,什么都好商量。听到这句,还当是柳老爷又要让自己去送礼,说完了就叫丫鬟:“你再去翻两块好料子来,送到…”

“不是这个!”柳老爷阻止住丫鬟,对柳太太道:“等到满月那天,你要去县衙赴席。”柳太太瞪大了眼看着柳老爷:“为什么,你是晓得,别的事好说好商量,就这件事,不行。”

“太太,你我是夫妻,我的面子就是你的面子,你不去,难道我要去让张新娘去?”张新娘是柳老爷的妾,收在房里已经有十多年了,连儿子都生了,柳太太若不是为了贤惠,早把这对碍眼的母子打发到庄上去了。

这会儿听到柳老爷这句话,柳太太竖起眉毛,拍着桌子:“好啊,你是越来越过分了,真是欺负我远嫁,竟要宠妾灭妻,让一个妾去出面应酬?”柳老爷也晓得自己这句话说的不对,急忙安抚柳太太:“太太,太太,这话是我说错,不过县衙的满月酒,你不去,难道要别人出风头?”

“一个妾的…”见柳太太就是死咬住这话不放,柳老爷又觉得头痛了:“太太,太太,你就别口口声声一个妾的堂妹了,这会儿,人家是苏奶奶,不是吴家的姑娘。”

“那也是吴氏!”柳太太的气还是那么足,柳老爷见柳太太还是说服不了,只得站起身:“罢了,罢了,你既不肯去,也就罢了。”见柳老爷往外走,柳太太叫过丫鬟,要她悄悄去瞧柳老爷是往哪里去,若是往张新娘那边去,等明儿,就要给张新娘好看。

柳老爷也没往张新娘房里去,在书房里歇了一宿,也就往县衙来见苏桐,一见到苏桐就满面惭愧地对苏桐道:“也不怕县尊笑话,夫纲不振已久,贱内就是不肯来。”苏桐了然一笑:“这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令阃来,那就是最好的事,若是不能来,那也不过微有缺憾。”

、第68章 议定

柳老爷又对苏桐拱一拱手,苏桐收起玩笑,把昨夜里想的,还要再请哪几个人说了一遍,柳老爷点头不断,这件事商量好了。柳老爷告辞,苏桐也就要往茭娘坐月子的房里去。

苏桐刚踏上台阶,惠儿就从门里掀起门帘走出,见到苏桐惠儿先呆了呆就对苏桐摆手:“爷,这月子房,你是轻易进来不得的。”苏桐漫应了声:“知道。”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交给惠儿:“你把这纸,贴在门上面。”

惠儿接过纸,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这是什么意思?惠儿还在迟疑,苏桐已经掀起门帘走进屋子,茭娘靠在床头,见苏桐进来就笑:“你也真是孩子气,方才我还听见你和惠儿在外说呢,这会儿,就自己进来了。”

苏桐仔细瞧了瞧茭娘,见她面色红润,显见得这月子坐的不错,也就在她床边坐下:“这些忌讳,我若说不肯信呢,难免会有人和我说,这样是不好的,于是索性写个这个,倒是百无禁忌。”

茭娘也仔细看了看丈夫,听他说话就笑:“你啊,还真是的。不过就是这么几天。”苏桐握一下茭娘的手:“你难道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茭娘了然一笑:“嗯,难怪你都瘦了,我们都有十好几个秋没见了。”

苏桐的眉微微一挑,也笑了,笑容溢满在他脸上,茭娘不愿告诉苏桐,自己也很想他,这样每天都能听见他的声音,还能透过帘子看到他的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但就是见不到他人的日子,茭娘觉的,自己能熬这么几天,还真是难得。

“再过些日子,云月就该满月了。”苏桐的声音打断茭娘的思绪,茭娘瞧着他:“你这样说,是不是想大办?”说完茭娘笑了:“但总觉得不像你的脾气。”苏桐也嗯了一声:“是啊,我想借着女儿的满月,聚一笔财,然后买上几亩田地,每年的田租,就拿来雇上几个奶娘,然后若是有那被丢在路边,或者想把女儿溺死的人家,可以把女儿送到这来,由奶娘抚养,等断了乳,再寻那没有子女的人家由他们收养。”

“这样,又能活命几个孩子?”茭娘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苏桐嗯了一声:“能活一个也好,两个也罢,总之,我为官一任,也要造福一方,总不能收了俸禄,却只想着做个清清白白的官,什么事儿都不肯做,那不如往庙里搬个泥塑木雕来,还不用费朝廷俸禄呢。”

茭娘噗嗤一声笑出来:“瞧瞧,你还是不明白我,难道我会说反对?”说着茭娘就叫惠儿,惠儿已经走进,茭娘对惠儿道:“你去把我那套镶红宝的头面拿来。”苏桐惊讶:“你拿头面来做什么?总也要等到满月时候才戴。”

惠儿已经把头面拿来,茭娘打开匣子,里面那副头面仿佛在闪光,茭娘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头面,这才把头面交给苏桐:“你想,你是借女儿满月酒的时候操办这件事,难道我就在旁边看着。这套头面,是我嫁妆中最值钱的东西了。到时一拿出来,那些人怎会不跟着把银子给了。”

苏桐有些愧疚地握住茭娘的手:“我,这…”茭娘把匣子合上:“这有什么,不过是套首饰,等到以后,我还要戴更光亮的首饰呢。”苏桐嗯了一声并没有去接匣子:“是,你说的有理,那就等到满月酒那天,你再把首饰戴上,到时一说这事,你再把头面取下,岂不更好?”

茭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还是县尊考虑的周到,既然如此,也就先收着吧。”苏桐见茭娘神色有些疲倦,扶她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这才走出屋子。

夫妻俩都商量好了,苏桐又和苏母说了,这做好事,还是明明白白的好事,苏母怎不支持?说等到那天,她也要表示表示,不能落在儿子儿媳后面。既然家里都如此商量好了,苏桐也就和两位师爷商量,这公告文字该如何写,才能浅显易懂,好让普通人也能听明白,还有这公告要多贴些。

公告写好了,裘师爷又出了一个主意,等再寻几个说书的,编几个那不溺女儿得好报,溺了女儿破家的书在茶楼里面说,好让众人都晓得,哪有女儿就能轻易溺死的事?这样样都准备好了,云月摆满月酒的日子也就到了。

苏桐这一天遍撒帖子,来赴席的缙绅也是坐的厅内花簇簇的。缙绅太太奶奶们,自然还是茭娘和苏母在里面陪着,里里外外,都能听到笑语欢声。等酒过三巡,就有早安排好的说书人上来说书,讲的就是姐妹俩,姐姐连生三女不肯溺女,妹妹却嫌女儿生来没用,头一胎就把来溺死,丈夫和她也一样心肠,还说养女儿如养盗贼,就该全都溺死。姐姐劝谏妹妹不听,也只有疏了来往,等到后来姐姐的三个女儿都嫁的贵婿,妹妹连溺死三个女儿后生的一子,百般宠爱,谁知却是个败子,败光家业后就远走不知去想何方,妹妹还亏的姐姐照顾才算没有流离失所。

说书人说的十分精彩,众人听到心酸处,也不由落泪,内中还有几个,当初也曾做过这样事的,脸上已经现出惭愧来。

苏桐见说书人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对众人道:“这书说的,是福建的事儿,近来我却听说,贵乡也有人做出这样不明的事来。”柳老爷已经等了许久,对苏桐叹气道:“此事,说起来,倒是有几般的,这陋习是有,却也没有家家都有的,不然我们在座各位,又到哪里去娶妻聘妇?”

“说的好!”沈老爷已经拍了下桌子,他是致仕在家的官员,满城缙绅,都以他为首。沈老爷说着话已经站起来:“鄙乡此等陋习,在下小的时候就曾听说,不过那时在下并没多读了书,只当做是女儿命薄,等后来在下读了些书,又侥幸得中,在外任职数年,等回到乡中,见乡人尚有此等陋习,更感不安,因此家中的佃户下仆,都谆谆告诫,女儿也是人身,若有不能抚养的,就来和在下说,给银子给衣物,也活了几个人命,只是在下毕竟冠带在家闲住,虽感揪心却也无能为力的时候多,此刻听到明府既有此等美意,说是陋习,还请明府写一公告,遍布乡里,也好让女儿得活命。”

苏桐微笑起身:“果然贵乡风俗甚厚,还有柳沈二君子这样明白人,既如此,拿纸笔来。”小厮已经端来纸笔,苏桐拿笔在手,略一思索就刷刷写出来,众人围着观看,见苏桐几乎是文不加点,文采斐然。已经点头笑着道:“县尊果然明白,有这样县尊,乡人也自可托福。”

苏桐已经写完收笔,对众人笑着道:“哪有这样的话,只要列位不笑我爱管闲事,管起各人家务事来就好。”众人自然笑着应说这不是闲事。苏桐把公告交给师爷让他们各自去抄写,盖了印好贴出去,那眉却没有松开。

王老爷笑着问:“县尊做了这样的好事,为何这会儿,眉还没有松开?”苏桐叹气摇头:“方才沈老爷说的,这多有穷人家,是因无法养育才溺死女儿的,即便有了这公告,但无力抚养女儿的人家,异日想来只有饿死一途。”

“县尊真是宅心仁厚。”有人赞了一句,苏桐已经指着厅内堆积如山的礼物道:“这些礼物,都是众位贺喜小女的。小女年纪尚幼,没有对乡邻有过寸功,不敢据此。这些礼物,就收集起来,到时买上几亩田地,再在城内寻上一所宅子,雇上几个奶妈,到时若有那养不活的,就送到这来,由奶妈养着,等断了乳,就寻那些没儿没女的人家送去做了儿女,也是好事。”

“果然明府想的周到!”沈老爷已经站起身对苏桐拱手,接着沈老爷就关心地道:“只是这样一来,万一有人像前几日那人一样,等到孩子长大,将要嫁人,希图那份彩礼,强要带走,那又当做何论?”

“沈老爷果然是前辈。”苏桐赞了一声才道:“当初送出孩子时候,就已断了恩情,恩情一断,自然不能再续,况且这天下,从来都是生恩大过养恩的,养父母照顾长大,当然是养父母的女儿,哪能再由生父母来认回,胡搅蛮缠?”

众人都点头称赞,这外头的话,很快就传到了里面,茭娘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会儿,对众位太太奶奶们笑着道:“都说夫唱妇随,既然他做好事,难道我这个妻子就干看着不成?”

、第69章

说着茭娘就拔掉头上簪子,取下手中手镯。茭娘今日特地打扮的很漂亮,这会儿取掉那些首饰,发上只挽了一只银簪,好让头发不掉下来。

茭娘把这幅头面用帕子包了,交给身边的惠儿:“拿出去,就说,这是我助的。”惠儿应是就要出去,沈妾已经唤住她:“苏奶奶要助,难道我们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着沈妾就取下腕上的手镯,这对手镯是和田玉的,玉质极好。看来也值不少银子。

惠儿接了,王太太已经把一个荷包拿出来,一倒出来就是十来个小金锞子,王太太笑着道:“原本是想给苏小姐玩的,既然有这样好事,难道我还能当做没看见?你们两位都拿了首饰,我再拿,就成臊人了,这些也不值几两银子,别嫌轻鲜。”

惠儿急忙上来把桌上的小金锞子都拿过来,茭娘已经笑着道:“不过是我临时一起意,倒让诸位破费了。”沈妾王太太都凑了东西,又有茭娘这句,自然个个争先,这些都是家里有银子的,一时各种金银锞子,铜钱这些,都收了一大堆。

惠儿抱着这些东西出去,茭娘又抱过云月,对众人福下去:“今儿是小女满月酒,原本想请列位来热闹的,也是给小女长长见识的意思,谁知倒累众位跟我做了这件事。”

“苏奶奶您快起来,这也是做好事的事,平常我们各自烧香香油钱的事也不少,这会儿能跟着县尊活人命,怎会觉得是被累的?”王太太忙扶起茭娘,茭娘也站起身重新坐下,众人又把云月传看一会儿,称赞一会儿,也就各自散去。

沈妾和王太太走出时候,就见钟太太在前面脚步迟疑,似乎是在等人。王太太笑着问:“钟太太这是为了什么,倒像是在等人?”钟太太回头微笑:“我是想起柳太太,按说这种事,她该来的。”

沈妾微笑:“柳太太的心结,你我尽知,她不愿来,难道还能强求?”钟太太摇头:“不是为的这个,我和你们说实话罢,原先呢我也觉得苏奶奶不过是运气好,一个小家之女,偶然之间才被人看上,夫婿又争气,这才能和我们平起平坐。可是这几回,接触下来,为人爽利这是不用说的,再说今儿这事,瞧她做的面面俱到,也不因有人没有给就给脸色看,也不因别人给的多就十分赞许。这样的人,倒值得交往。”

王太太噗嗤一声笑出:“怎么你到这会儿才晓得?那天我们初次见面,我听苏奶奶说话做事,就晓得,她不是那样扭捏小气的小户之女。能养出这样女儿,也不晓得她的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太太见王太太感慨,不好再说下去,想了想就笑了:“罢了,和你们说这些闲话做什么,我还是去劝劝柳太太罢。”说着三人也就各自告辞。

晚间苏桐进屋,不等茭娘说话就对茭娘十分欢喜地道:“你可知道,今儿这酒席上,竟足足凑了五百有余的银子,还有,沈老爷说了,这买田地,他就半卖半送,有块良田,足足百亩,水源很好,就由县衙出面立券,写在名下。”

苏桐感慨不已,茭娘也微笑:“这样就好,你不晓得,我怕这做好事没人…”苏桐坐在茭娘身边,握住她的手:“这会儿,你怎么说起这样话来了,倒不像你了。”茭娘靠在苏桐肩头:“我是想起我娘来了,她一直想与人为善,也尽力在做好事,可是偏生那年,就遇到大伯的事儿。”

苏桐把茭娘的手握的更紧一些:“这做好事呢,也要看怎么做。”见茭娘面上闪现感慨,苏桐点下茭娘的鼻子:“不是已经送信去苏州了,还要请岳父岳母来这里过年,到时你见了岳母,多少话不能说?”

茭娘嗯了一声,抱住丈夫的腰,也不知道爹娘会不会来,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茭娘面上的笑容让苏桐的头渐渐往下低,茭娘推丈夫一把,苏桐顺势往一边歪去,茭娘虽然知道苏桐是装出来的,还是拉住他的手,苏桐已经顺势把茭娘抱进怀里,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吹灭了蜡烛,天上的月藏进一块云后面,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再听不到别的。

从新渝到苏州,当吴能夫妻收到茭娘信的时候,云月的满月酒都过了三四天。柳氏一见到来人,就晓得应该是来送自己女儿已经生了孩子的信。一边让迎儿去叫吴能,一边给送信人倒茶:“我女儿她,可还好?添了个什么?”

送信人站在那里双手接过茶,对柳氏道:“奶奶一切都好,上月十九添了个千金,太太和爷都十分喜欢。”听说茭娘生了女儿,柳氏心中难免掠过一丝失望,毕竟女儿虽好,但若能一举得男那就更好些。

“原来我做了外祖父了。”走到院中的吴能已经听到屋里的话,边说边跨进门里,柳氏急忙收起心中掠过的那丝失望,对吴能笑着道:“这好,我们茭娘也做娘了,也不晓得孩子生的什么样?”

“小的并没见到小姐,不过听刘三嫂说,生的很像奶奶,爷爱若掌珠。”送信人说着就把信交给吴能,吴能拆开信看了看就对送信人道:“辛苦了,你先去歇着,我们商量商量,等明儿再决定要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