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咬牙:“殿下可以穿衣服了吗?”

赵崇昭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在内侍的伺候下把新郎服一层层穿好。

谢则安也在张大德帮忙穿上衣服。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穿好的,两套衣服一模一样,穿上后的感觉却不太一样。赵崇昭比谢则安小四个多月,身材却比谢则安高大不少,红色新郎服加身竟像有十三四岁。

相比之下谢则安却显小,瞧上去只有八九岁。没办法,虽说这几个月他衣食无忧,“原主”留下的小身板儿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赵崇昭高高兴兴地拉着谢则安走到镜子前。

镜子是谢则安送来的,对外的说法是让赵崇昭以镜为鉴,实际上就是把这新玩意儿送给赵崇昭玩儿。

谢则安抬起头看着镜中一身红色新郎服的自己和赵崇昭,心中突然钻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感觉一闪即逝,谢则安压根被能抓住。

赵崇昭倒是兴致勃勃地说:“我比你高,比你大,你要叫我哥!”

谢则安:“…”

赵崇昭说:“三郎,我们过两天就要拜堂成亲啦。”

谢则安:“…”

我是和你妹成亲谢谢!

第68章

谢则安带着“喜袍”回谢府。

谢府仆人效率极高,府中已彻底变了样。年后雪意渐小,枝上只余些许残冰,日光一照,闪闪地亮着光,再一细看,尖梢竟有了些许青绿,这一年的冬天算是到头了。这几抹新绿衬着红艳艳的喜字,瞧上去倒是让人心喜。

谢则安眉头舒展,脸上带着恬淡安适的笑容,与路上碰见的仆人们点头致意,还真有几分新郎官的神清气爽。

谢季禹正忙着呢,瞧见他回来了,忙道:“你不是找过批写字画画的人么,叫他们帮着写写喜帖,你祖母拟出老大一串名单,我可写不来。”

谢则安爽快答应:“交给我!”

谢则安又迈着小短腿出了门,找上了张大义。这婚事一发明旨,京城消息灵通的人都晓得了,张大义正是其中一个,他还琢磨着去找找谢则安,见谢则安自己找了过来,一脸忧心地问:“三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则安说:“张大哥你别苦着一张脸,喜事来着。”

张大德在赵崇昭身边伺候,张大义对晏宁公主的情况比寻常人更了解,他对谢则安说:“哪是喜事?烫手啊。”

谢则安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刚入京时想买间宅院还得张大哥你先借着,如今手里却已经有了不少余钱,难道当驸马会比我当初更为难不成?”

张大义说:“三郎,你不想参加科举吗?”

谢则安说:“张大哥你想吗?”

张大义说:“不瞒你说,早年我也是想过的。我们张家一门都是读书人,我从小念的书都是为了举试,大德会被送进宫正是因为家里觉得我比较有希望中举。只不过后来入了商籍,这念想自然淡了。三郎你不一样,你已经拜入姚鼎言和徐君诚门下,前途不可限量,这不是断了你的前程吗?”

谢则安说:“真要是我的前程,一个驸马身份是挡不住的。”

张大义想到谢则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种种奇思妙想,心中一定。他笑了起来:“既然是喜事,那自然得庆贺一番,后天金玉楼摆流水席,只要能来、只要有座,那就免费吃喝!”

谢则安说:“那张大哥你可就亏大了。”

张大义说:“一辈子能亏几次?”

谢则安与张大义相视一笑,把谢季禹交给他的事说了出来,让张大义帮忙办好这事儿。

张大义说:“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两个人又多聊了好一会儿,张大义才放谢则安回家。

谢则安回到府中又被谢老夫人的人喊了过去,走过去时谢则安瞧见院中齐整整地站着两排侍女与仆人。这些侍女仆人个个眉目周正,看起来机灵又听话,只是一个两个都暗暗打量着他。

谢则安一阵莫名,在管事的带领下去见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正拉着李氏叮嘱各项杂事,见谢则安来了,立刻招呼:“三郎,过来,你的新房定下了,身边伺候的人也得选上一批。你没成亲时什么都随你,毕竟男孩子就得糙养,可把公主迎过来后什么事都不能轻忽,光有你原先那点人是不够的。你眼光不是挺好的吗?等会儿近身的男女各挑三个,粗使的男女各挑五个,往后就留在你们院子伺候。都是家生的,可以放心差遣。”

谢则安也不推拒:“谢奶奶关心。”

谢老夫人见谢则安一副乖顺安分的模样儿,又朝他招招手,示意他更往前一下。等谢则安到了跟前,谢老夫人拉住他的手说:“三郎,这婚事来得突然,府里可能准备得不够周全,外客来了以后很多事儿你得机灵点圆过去。”

谢则安说:“奶奶不用担心,我晓得的。”

谢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背,又看向李氏:“三郎尚了公主,往后指不定经常有这种大场面。颖娘你是机巧的,这次我来操持,下回可就得你来了。”

李氏说:“阿娘放心,我会好好学。”

谢老夫人点点头。

李氏和谢则安她都是满意的,要不是赵英横插一杠,她会为谢则安相个好妻子,把他当自己的亲孙子。她不想因为这桩婚事让自己一家人变得生分,笑着起了另一个话头:“三郎都要成亲了,你和禹儿也成亲了好几个月,是不是该考虑给三郎和小妹生个弟弟妹妹了?”

谢则安在一旁附和:“对,我和小妹都想要弟弟妹妹。”

李氏面上一热,应道:“这种事哪急得了…”

谢老夫人说:“当然急得了,你要是答应,我就去让赵…陛下给禹儿多放点假陪你。他要了我们谢家一个孙子,不赔我们一个哪成?”

谢则安听得只发笑。

谢老夫人见李氏羞臊不已,又想到另一件为难的事。谢则安还小,晏宁公主更小,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有夫妻之实,那婚前要教给他俩的事是教还是不教?

谢老夫人看了眼李氏,觉得让李氏去教儿子不合适,摆摆手让他们下去做别的事,又差人去把谢季禹喊过来。

谢季禹听谢老夫人一提,脸色变都没变,一口答应:“我去和三郎说道说道。”

谢老夫人不太放心:“你准备怎么说道?”

谢季禹说:“阿娘你放心,如今市面上有很多画册之类的…”

谢老夫人:“…”

谢季禹差可靠的人出去买了一批“画册”回来,忙完府里的布置后翻看了一会儿,挑了几本画得比较好、人物看着正常、姿势没那么奇怪的,塞在兜里去找谢则安。

正巧谢大郎也在那儿,谢季禹乐了:“其他人都下去,大郎,三郎你们过来。”

谢则安和谢大郎对视一眼,都有点迷惑。

谢季禹说:“怕什么?不会吃了你们,就是想和你们说说,咳,洞房时应该做什么。虽然这次是三郎成亲,但大郎你以后肯定也要的,都过来。”

谢季禹给谢则安两人一人发了几本“画册”。

谢则安:“…”

谢则安秉承着正直的求知精神,翻开画册津津有味地观摩了一页,又观摩一页,再观摩一页!

看了一会儿,谢则安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性教育更加先进,更加开放,明明只是简单的线条却勾画出了栩栩如生的交合画面,直接在他脑内生成了一幕幕香艳的场景,比电影更活色生香。

谢则安一脸正经地说:“我看不太懂,还有不?”

谢季禹瞧见他那龌龊的小模样儿,敲了他脑门一下:“你再装装看。”

谢则安委屈捂头:“我才十岁,哪懂这些!”这身体要是能懂,小兄弟早抬头了,他哪还能坦然地和谢季禹坐在这儿探讨这等“人生大事”!

谢季禹压根不信。

谢大郎才是真看不懂的人,他面色古怪地在纸上写:“这些招式都不太对劲,根本伤不了人。”

谢则安:“…”

老婆快来看!这里有个纯洁的处男!

谢大郎还在那儿写:“而且为什么要脱光衣服?”

谢则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样练功的话,可以让人心无旁骛。你想想,两个人都脱得光溜溜的,要是心里想着‘好羞耻啊根本练不下去’的话,这功夫就练不成了!所以这是锻炼他们的专注力、他们的忍耐力、他们的脸皮厚度…”

谢大郎:“…”

虽然他不太懂,但还是觉得谢则安是在胡扯。

他看向谢季禹。

对上大儿子“求知若渴”的目光,谢季禹轻咳一声,说:“别听三郎胡说,这是成亲时要做的事,你看图上都是一男一女…”

谢大郎默默挑出其中一本递给谢季禹。

谢季禹一看,图上居然是两个女孩!

谢季禹说:“…有时候女孩和女孩之间也可能相互慰籍…”

谢大郎再默默地递给谢季禹另一本。

谢季禹:“…”

那是两个男的!

谢季禹硬着头皮解说:“这洞房花烛,有走水路的,也有走旱路的。这男女之间,一般走水路,鱼水之欢说的就是这一种。男男之间虽然有悖伦常,却也是古来皆有之事,前有分桃,后有断袖,他们一般走的是旱路。不过旱路毕竟不是正途,你们不需要了解太多,只需知道水路怎么走就好。至于具体怎么走,你们可以好好看看画册上画的,洞房时可别走错了。”

谢大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眼看谢季禹脸色都快僵掉了,谢则安忍不住为他掬一把同情泪。要知道他和谢大郎目前都还没有真正“发育”,这种事儿说得再多谢大郎也是不懂的,难为他绷着脸把这旱路水路说出口!

谢则安悄悄把谢大郎找出来的那两本“异端”收了起来,免得谢大郎看多了“误入歧途”。

谢季禹简单直接地把“婚前性教育”搞定,逃似也地离开谢则安的院落。

谢则安把几本画册塞进谢大郎怀里:“留着你以后看!”

谢大郎认真又郑重地点点头。

谢府上下又忙碌了两天,终于迎来了谢则安的大喜之日。

第69章

谢则安对大婚的各种礼仪一知半解,只能老老实实当起了提线木偶,管事怎么说他怎么做。

晏宁公主卧病在床,谢则安的身份又不尴不尬,很多步骤理应省却,在大婚前一天,谢府却来了风尘仆仆的一行人:潼川长房那边的。

领队的是长房长子谢望博,他是长子,却不愿继承家业,终日闲散无视,弄了个学堂在外头讲学。他什么都讲,遇上佃户,他和他们讲耕作,遇上铁匠,他和他们讲锻造,偏偏还什么都能说通,神之又神!久而久之,别人都管他那学堂叫“百晓堂”,遇上什么新奇的、什么不懂的,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百晓堂的谢望博,可以说潼川各行各业中都有与谢望博交好的人。

谢望博这次来京是为了开春的春闱。

谢望博被家里委以重任,将家中已经过了乡试、州试的子弟领来京城备考,有些没过的,也带他们出来见识见识。

谢望博见谢府张灯结彩,瞠目结舌地站在门外好一会儿,叫门人去通报一声。

谢季禹忙得晕头转向,一听谢望博报的名字,立刻把手上的红笺一放,快步迎了出去。

虽说外头都说他们这边和长房不和,他和谢望博却有着剪不断的兄弟情谊,原因无他,志趣相投罢了。兄长远道而来,谢季禹脸上挂满笑意,见着谢望博就握住他的手:“大哥,快进屋,”他温和的目光从谢家子弟们身上扫过,笑着招呼,“我许久没回潼川,很多人都认不出来了,等过了明天再好好认一认。”

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谢望博跟着谢季禹入内,边走边说:“这次随我一起来京的一共十五人,你看看府里能不能住下。不能的话,我打发他们出去找住的地方。”

谢季禹说:“十五个?本来应该是可以的,不过这几天家里比较忙乱,往来的人也比较多,恐怕没法清净地念书,最好还是另外找个住处。”他沉吟片刻,又道,“城外有田庄,不过离城里太远,不太适合。先别忙,我叫三郎给他们找个就近的。”

谢季禹与李氏的婚事早写信告知了家中,谢则安也随着谢季禹入了籍,谢望博不是迂腐之人,见谢季禹语气中对谢则安是喜爱居多,点点头说:“也让我见见他。”

谢季禹说:“明日三郎要成亲了,这事办得有点急,我已经差人快马加鞭把信送回潼川,可惜应该是赶不及了。大哥你来得正好,明日有你在,家里也算来了人。”

谢望博说:“怎么回事?”

谢季禹说:“我先让三郎过来把侄儿们安顿好,大哥你就宿在这里吧。”说着他就差人去把谢则安喊来。

谢则安见到谢望博,一激灵,心道“又是一个不寻常的人物”!瞧瞧那锐利的目光,那英武的身姿,怎么看怎么不一般!

谢季禹向谢则安介绍:“三郎,这是你大伯,大爷爷那边的。”

谢则安乖乖巧巧地喊:“大伯!”

谢望博应了一声,说道:“这些都是你的堂兄,有些关系近些,有些关系远些,不过都是自家人。等你大喜之日过了再认吧,眼下还得你帮个忙给他们找个落脚的地方,清净点儿,能读得进书的。”

谢则安一听就知道他们的来意,过了州试的子弟都有十来个,潼川谢家果然枝繁叶茂!

谢则安说:“没问题,我有个朋友在这附近有处产业做的就是旅舍生意,他这地方平日里住的月大多是上京求学或赶考的士子,诸位堂兄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和他打声招呼就能住进去了。正好我朋友刚也过来了,我去和他说一声。”

谢望博微讶:“你这朋友是商户?”

谢则安回道:“没错。”

见谢望博领来的谢家子弟之中有人面露不屑,谢则安也没多说。这年头商户地位低,难免有些自命清高的文人不愿与商户为伍,连带与商户结交的人也被他瞧低了。这种人和他争辩也没用,何必白费唇舌。

没想到谢望博却说了句让谢则安惊诧的话:“我和你一起过去,人是我领来的,总不能让你这个准新郎来来跑腿。”

谢则安喜欢谢望博这种人,他笑了起来:“走吧。”

本来有几个人正鄙夷地斜蔑着谢则安呢,一听谢望博这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跟上去。再看看谢则安脸上那乖乖巧巧的笑容,不知怎地竟有点后悔。

其中倒是有个由始至终都没露出过轻蔑神色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容清秀,一看就知道他将来必定是个文弱书生。他那漂亮的眉目间含着淡淡笑意,与他一对视,仿佛霎时间风清月朗、春风拂面。他落后谢望博半步,拉着谢则安问:“三郎,大郎在府里吗?”

谢则安疑惑地问:“你是…?”

少年说:“我叫谢曦,是你五堂哥,你叫我曦哥或五哥都可以。”他牵着谢则安的手,“我与大郎以前玩得极好,这几年一直惦记着他,可惜一直见不着。”

谢则安说:“哦,我没听大郎提起过你。”

谢曦脸色一僵。

他说:“当然不会提起,大郎又不会说话。”

谢则安说:“大郎现在会写字了。”

谢曦微微一滞,叹息着说:“那挺好的,以前我想教他,他都不愿意学…”

谢则安边领着他们走边应对着谢曦的询问,很快走到了他住惯了的院落里。谢大郎和张大义都在那儿,谢大郎在纸上写着什么,张大义坐在一边替他回答。听到拱门那儿传来的脚步声,谢大郎抬起头来。

一见到和谢则安并肩而行的谢曦,谢大郎皱紧眉头。他握笔的手一顿,快步上前把谢则安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谢曦。

谢季禹说:“大郎,是你大伯把你堂兄们领来京城参加春闱。”

谢大郎看了看谢望博算是问好。

谢望博熟知谢大郎的脾气,没有怪罪的意思,反倒饶有兴味地瞧着谢大郎和谢则安。这才短短几个月,他们俩看起来倒像是亲兄弟了,谢大郎口不能言,却从小就比别人更为敏锐——要是照着他的喜恶去看人,过个几年保准没差!

谢望博和谢季禹一样不太爱掺和本家的事,这次会应下这件事是因为京城这边出了不少新鲜事物。他自号百晓,好奇心自然比别人都强,前些时候多听了几样新玩意儿,心痒得很,马上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谢望博问谢则安:“那就是你朋友?”

谢则安正为谢大郎的反常莫名着呢,谢曦这人有点装,才见了一面他也瞧不出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瞧谢大郎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谢则安马上找到了定位:不讨大郎喜欢的,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家伙。

谢则安说:“对,”他引着谢望博往前走,“张大哥,这是我大伯。”

张大义不卑不亢地迎上来:“久仰谢先生大名,我是临阳张家张大义。”

谢望博听到“临阳张家”,精神一振。他说道:“你祖父是英雄啊。”

张大义说:“可惜我们这些做儿孙的不争气。”

这年头自报家门时的规矩就是先把本家报上来,张大义以前从未提起“临阳张家”这四个字,但这回他是以谢则安朋友的名义上门来的,面对潼川谢家的人怎么能让谢则安丢脸。

他祖父当初也在北边,送走一批后辈后带着留守的人慨然赴死。偏偏他们这些被他们拼了命保下来的却一点都不争气,要么卖儿易女,要么沦为商户,都没什么出息。

张大义脸皮薄,不像当初那些拿了钱就跑的“叔伯”一样,天下一太平又以临阳张家子弟自居。

别人背地里会不会嘲笑是另一回事,他们自个儿心里过不过得去?

要不是眼下这种情况,张大义是不会把“临阳张家”说出口的。

见张大义面色微沉,谢望博一下子猜出了他的想法。谢望博说道:“你也不差,我在潼川都听说过你的名字。张家椅已经传到潼川那边了,许多酒楼茶肆都换上了它——光是这一样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更别提还有你们张氏商铺卖出来的雪花纸。”

张大义说:“谢先生果然不负‘百晓’之名,连张某这种小人物的事情都晓得。”

谢望博说:“我们就不要相互吹捧了。”他简单地向张大义提了安置谢家子弟的事。

张大义说:“没问题,旅舍那边还空着呢。而且那儿有三郎帮着建起来的藏书馆,三郎向姚先生、徐先生他们讨了不少书,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那儿的纸笔是免费自取的,想抄回去都没问题。”

谢望博说:“你这么一说,连我都想去瞧瞧了。”

张大义说:“谢先生可以一起过去。”

谢望博本身就是个随性而为的人,闻言转头对谢季禹说:“季禹你先去忙,我和张先生领他们去安顿好再回来。”他拍拍谢则安的肩膀,“早就听说你拜入了姚鼎言门下,了不得啊。”

谢则安说:“哪里哪里,运气而已。”

送走了谢望博,谢则安又被谢季禹赶去熟记明日大婚的流程。

娶天家女没那么简单,里头的讲究多着呢,谢则安想得头都大了,索性一甩手,钻进被窝装死。

谢大郎站在谢则安门前好一会儿,见谢则安很快睡熟了,也就没再打扰他,转身回自己房间睡觉。

第二天一早,公主大婚的消息就按杨老的要求传遍了大街小巷。

公主昏迷不醒,迎亲这一步却没省掉。聘礼和嫁妆在朱雀街上来来回回,聘礼从谢府一直走到宫门,嫁妆又从宫门一直走到谢府,延延绵绵,从不间断,四周的人都探头探脑地往谢府里看,非常好奇这么多东西是怎么塞进谢府宅院里头的!

吉时一到,个儿小小的谢则安骑着马前往皇宫“迎亲”。

第70章

赵崇昭早早候在晏宁公主那边,随行的有他最信任的东宫近卫和宫人、内侍,经过这几个月的“特训”,他们纪律性极强,齐整整地站在赵崇昭左右,腰杆都挺得笔直,颇有些不同于往日的精神头。

谢则安早已翻身下马,双方经过一系列繁复的仪式,总算完成了“迎亲”步骤,齐齐朝赵英行了跪拜礼。

谢则安笑着调侃:“殿下随我一起回谢府吧。”

赵崇昭听到谢则安这话时小心脏颤了一颤,喜滋滋又乐滋滋,快步上前拉起谢则安的手往外走。张大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替赵崇昭牵着他那枣红色的彪壮马驹。

迎亲队伍绕着朱雀街吹吹打打行了一路,赵崇昭走走停停,一脸高兴地朝百姓们挥手,瞧上去比他自己成亲还要来劲。

这桩婚事来得突然,收到喜帖的人为了弄清赵英这么做的意图,纷纷提前赶到谢家入座。没一会儿,有人来报说:“陛下到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谢老夫人领着一家老小迎了上去。

赵英让宾客们都归位,对谢老夫人说:“谢卿呢?”

其他人听到这话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谢季禹不是在迎接宾客吗?

谢老夫人一顿,心中夹着酸涩和欢喜,立马派人去把谢晖喊出来。

谢晖是和梁捡一块出现的。

梁捡昨夜里已经和李氏相认,突然有了个至亲,李氏眼睛还是红的,要不是谢季禹仔细地替她敷了许久,今儿恐怕就见不得人了。见梁捡出来,李氏不由多望了几眼——直到这会儿,她依然觉得像在做梦。

谢季禹一看就知道李氏的心思,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来日方长。”

李氏点点头,脸上带上了得体的笑容,和谢季禹一起把宾客迎进屋内。

宾客大多认得梁捡,见谢晖与他并肩齐行,相互对望几眼,都忍不住在心里猜这人到底是谁。

赵英并没有让他们悬心太久,上前握住谢晖的手说:“谢卿,这是三郎和晏宁的大喜之日,你也该在大伙面前露把脸了。”

这一声“谢卿”震住了不少人,能让赵英这么郑重地介绍,还和“新郎”有关,能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能认出来。

谢晖说:“久违了,诸位。我是谢晖,十八年前在边境受了重伤为高人所救,昏迷了十八年,前些时日才靠着高人施展的换脉之术清醒过来。这移筋换脉之术十分玄妙,是以我的相貌变了许多。”他一顿,诚挚地道谢,“今日大家能赏脸来吃我孙儿这顿喜酒,我心里万分高兴,我大庆果然无寡情之人,即使我不在了大家依然替我看照着我的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