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昭听到谢小妹朝自己发火,先是一懵,然后马上明白过来,谢小妹这是坚定地站在谢则安那边了。只要谢小妹接受这件事,不伤谢则安的心,那他被骂两句又有什么?

赵崇昭脸上带上了几分得意:“对,我诱骗的,我就是要抢,现在我抢赢了。”

谢小妹:“…”

为什么天底下居然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谢小妹转身伸手抱住谢则安,和小时候一样撒起娇来:“哥哥我们不要理他了好不好!”

面对妹妹的杀手锏,谢则安毫无原则地说:“好。”

谢小妹笑眯眯地环着谢则安的脖子,望向赵崇昭,意思是“你看谁抢赢了”。

赵崇昭:“…”

谢则安的哥哥妹妹弟弟什么的,果然还是很讨厌。

见他们兄妹俩没有生出嫌隙,赵崇昭越过谢小妹亲了谢则安额头一口:“我先回去处理一下别的事,你们好好说说话。”

谢小妹瞪着因为事情暴露而变得肆无忌惮的赵崇昭。

赵崇昭一走,谢小妹松开谢则安的脖子。他们到底已经成年了,再这么亲密地抱着毕竟不适合。谢小妹没有追问谢则安到底怎么回事,而是把儿子抱过来给谢则安看,和谢则安说起儿子的许多趣事。

谢则安听得有趣,伸手把外甥抱进怀里。原本还带着点抽噎的小娃儿,一到他手里居然马上不哭了,还露出了一点儿笑,小眉毛小眼睛都弯弯的,小嘴儿也轻轻咧开,看起来好像好高兴的样子。

谢小妹痛心疾首:“叛徒!”

谢则安一直很有孩子缘,以前谢小弟在他手里也是瞬间变哭为笑,现在弟弟年纪渐长,不知怎地长成了小老头儿,做什么事都一本正经的,着实让谢则安少了不少趣味。有这么个外甥来过过瘾,谢则安挺喜欢的。他边逗小孩边说道:“大郎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有时间我要去看看小乖才行。”

小乖是谢大郎的女儿,本来大郎想让长子过继给谢则安,结果第一个孩子是女娃儿,只能先按下不提。这些事谢大郎没和谢则安提起,倒是和谢小妹说了说。谢小妹曾经灵光一闪,向赵昂提出把儿子过继给谢则安,但赵昂却摇头否决了她的建议。

谢小妹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赵昂当时意有所指地提到赵崇昭,分明是早就知道赵崇昭和谢则安之间的事情!

谢小妹横了赵昂一眼,才和谢则安聊起谢大郎那边的情况。

谢则安笑了笑,说道:“我总有机会抽空去看看的。”自从开始推行“正副轮任”,谢则安就冒出个大胆的想法——大胆到赵崇昭有可能哭晕在宫里的想法:反正每隔三年就可以换到相对轻松的“副职”,那果断要换啊,换下来以后他就出去溜达。要是什么时候赵崇昭培养出了能力足够强的接班人,他可以考虑捎带上赵崇昭…

谢小妹因为谢则安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而瞪圆了眼。

等回过味来,谢小妹幸灾乐祸地说:“果断要去!”说完她又补充,“我也去!等阿昀再大一点点,我们带上他一起去吧!”“阿昀”是指她儿子,至于赵昂的话,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赵昂苦笑不已。

看来要去找赵崇昭通风报信才行,要不然他老婆就要被大舅哥带跑了!

第221章

赵昂的通风报信并没有奏效。

赵崇昭明白谢则安那么做的用意。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谢则安一直以来信奉的事。既然打算把赵昀当太子来培养,最好能趁着赵昀还小多带他出去看看。从小知道百姓疾苦,从小知道各地风物,从小见过无数名儒大将——这样培养出来的储君,肯定会是最出色的储君。

赵崇昭对此是赞同的。只有培养出了那样的储君,他才能真正清闲下来,和谢则安一起好好看看大庆的名山大川。赵崇昭只恨赵昀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娃娃,恨不得他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赵崇昭不反对谢则安带着谢小妹和赵昀一起“微服出行”,至少有谢小妹和赵昀在谢则安不可能去太久。

太久了,他真的会受不了。

赵崇昭夜里再一次摸到谢则安房间里,开玩笑般和他说起赵昂的小算盘。谢则安说:“对上小妹,昂弟蠢了很多。难道我还会分开他和小妹不成?他也可以一起去的。”

赵崇昭适时地替自己抱屈。

谢则安哪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其实赵崇昭能有这样的态度,谢则安已经很满意。他们两个人一路走来,风风雨雨经历了不少,有了如今这种局面,步伐倒是可以放缓一点。谢则安准备趁着官还不算大,时不时地偷点小懒。至于赵崇昭?再等个十几年,等把赵昀教出来以后,赵崇昭也可以自由玩耍了。

赵昀现在才几个月大,他们已经随时准备撂担子不干了,想想还真有点罪恶感…

谢则安说:“等赵昀长大了,我们一起出海看看。”

如果有言官在这里,谢则安肯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不过赵崇昭嘛,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赞同。

两人商量好了,仰躺在床上说着闲话。

不知不觉星斗西移,谢则安迷迷糊糊地进入梦想。赵崇昭看着谢则安安详的睡颜,心里前所未有地平静,曾经那永远蛰伏在心头的恐慌和忧心,似乎一下子离他远去。

朝中很快又热闹起来。

耶律衍的归降来得让所有人措手不及。虎颌关前发生的那一幕,并没有穿回京城。对于许多边关人来说,那是一个仅属于他们虎颌关的故事,不足为外人道。

端王代表恭王等人随耶律衍一起进京。

等他们到达京城,已经错过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只不过夏季也有夏季的美,四野山岭都覆上了葱郁的绿意,大地仿佛穿上了绿色的衣裳,往哪儿看都是青翠满眼。

耶律衍带着无数草原上的财富前来。即使朝中最顽固的“守旧派”,此时此刻都忍不住露出开怀的笑容。

赵崇昭召见耶律衍,谢则安随行在侧。耶律衍抬起头打量着自己曾经想除之而后快的“谢三郎”,心中不免有些惊异。这“谢三郎”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到让他无法相信端王会对他有任何别的想法。

在端王心里,这大概就是一个比较处得来的后辈吧。

而且不像,真不像——一点都不像他所了解到的那个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谢三郎”。

四人坐定,赵崇昭问起端王日后的打算。耶律衍替端王回答:“我们一起往北走,清扫完颜族的人。”

谢则安望向端王。

端王静默良久,才轻轻地说:“是的。”

送走耶律衍与端王,赵崇昭便计划着去行宫避暑。今年边境无战事,入春后又风调雨顺,朝中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是以赵崇昭刚开口提了这个想法,姚鼎言和徐君诚就答应了:“陛下是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若有要事,我们自会去行宫求见。”

赵崇昭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若姚相和徐相也一起去,底下的人有要事大可直接去那边商量。”

姚鼎言和徐君诚心中感动,商量过后答应下来。

于是这个夏天,原本在御书房和政事堂处理的事情都转到了行宫。看着修得极为漂亮的避暑行宫与周围四通八达的驿道,众人心里有了新的感受。这行宫和道路都没有花国库一分一毫,全都是商贾自发为赵崇昭修建的,每隔十里,都能看见道旁立着凉亭。凉亭外竖着漂亮的石碑,石碑上刻着精美的文赋,处处都叫人舒心。

落日西移,余晖烂漫。姚鼎言让谢则安跟在身边,沿着行宫外的驿道走走停停,走到一处凉亭外看完了石碑上的文赋,转头对谢则安说道:“你这个点子还真用开了。”这碑文是源自于《旬报》的“征文”,而文赋底下设计着精致的纹理,把一批修路商人的名字写在其中。若是遇上个迂腐的穷酸书生,肯定会因为自己的文赋和商贾并排在一起而暴跳如雷,不过在谢则安的力邀之下,许多大儒主动出面参与。

连这些“文坛巨头”都接受了,再有人反对也只会被人嘲笑气度太小。

有了这么个好开局,不少地方都已经修好了四通八达的水泥路。

谢则安从来不会居功,他诚挚地说:“全靠先生支持。”

姚鼎言也给他家乡写了一篇赋。得知有他的文赋,出钱的商贾多不胜数,他们那边连最山路崎岖的村子都修好了路!

姚鼎言说:“这是好事,当然要支持。”

两人正要再往前走走,突然看到一人一马急行而至,像是有什么要紧消息。

谢则安眉头一跳,还未来得及上前拦下,那人已经往行宫那边去了。谢则安和姚鼎言对视一眼,说道:“先生,我们先回去吧。”

姚鼎言点点头。

谢则安两人走回行宫的当口,那报信的人已经到了赵崇昭面前。赵崇昭讶异:“是京城有什么事吗?”

报信的人说:“回陛下,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蹴鞠社意图杀人,被拦下了。但是犯人吐露了一桩旧事,和蹴鞠社的蔡管事有关…”

赵崇昭心里打了个突,问道:“你是说蔡阳?”

报信的人点点头,说道:“没错,蔡阳。不过也许应该叫他蔡东才对,从犯人提供的线索里,我们找到了不少证据,可以确定蔡阳早在入京赶考那边就病死了,蔡东穿上了他的衣服,拿上了他的身份凭证,设法取而代之!”

赵崇昭说:“就这样?”

报信的人摇摇头,说道:“那犯人说的旧事正与这有关,那桩旧事牵涉了几十条人命!”

赵崇昭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报信的人有些愤怒:“蔡东为了掩盖自己取代蔡阳的事实,引来盗匪把全村人都杀光了!他本就是村头闲汉,村中人死绝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他冒名顶替的事情!当时那犯人正巧在村外玩,阴差阳错地听见了蔡东的密谋,吓得栽下山崖,摔了个半死。多亏了那么一摔,他才逃过一劫。”

赵崇昭面色一冷:“你说的是真的?”

报信的人说:“真的,我们已经找到不少证据。”

赵崇昭说:“此事一定要严办!”不管是冒名顶替还是引匪杀人都是大罪。

报信的人迟疑片刻,从袖袋里掏出一沓画纸:“在搜查蔡家时,我们发现了很多这样的画,还有很多更大也更露骨的,您看…”

赵崇昭莫名地接过那沓画纸,只看了两眼,他便怒火攻心,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这些画上画着的,都是谢则安!虽然明知道画画的人绝不可能是对着谢则安画的,那淫秽的画面依然让赵崇昭怒不可遏。

该死!

这家伙罪该万死!

居然敢让人画这种明显在猥亵谢则安的画像!

赵崇昭咬牙迸出话来:“严查此事!和三郎有关的画都给我烧掉,一张都不许留!”

报信的人领命:“是!”

赵崇昭说:“搜查仔细一点。你亲自搜,不许任何人再接触这一类东西!”

报信的人心头微凛,连声答应:“明白!”

赵崇昭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冷冷地说:“回去以后给我杀了蔡东,马上!杀了再找罪证,反正他做的事百死莫赎。”说完他还觉得不太妥当,又把张大德找来,“大德你跟着一起去,负责把和三郎有关的字画都烧干净!”

张大德也颇为愤怒,自然是领命而去。

蔡东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在这么多年后被人揭发。

他不想死,哀求张大德给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并表示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说出来。张大德知道蔡东对谢则安有那种龌龊的心思,比谁都明白蔡东是必死无疑的。不过张大德早就混成了人精,听到蔡东手里好像掌握着别的罪证,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张大德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从蔡东口里掏出了不少东西,包括如今在朝中已经边缘化的杜绾和沈敬卿犯下的一些重罪。在确定蔡东已经拿不出有价值的东西之后,张大德命人将蔡东带到午门,斩首示众。

蔡东到死都不知道,注定他死亡、加快他死亡的居然是他那在心底掩埋多年的邪念。

张大德亲眼看着蔡东脑袋落地,带着蔡东供出来的东西回到行宫。除了杜绾和沈敬卿之外,蔡东手里还掌握着不少东西。他平时控制着京城的闲汉和地痞,掌握了不少有用的线索,把不少官员贪墨渎职的罪证都捏在手里。

由于这么一个小人物强烈的求生欲望,朝中竟迎来了一次小规模清洗。

第222章 完结章

谢则安怎么都没想到会牵扯出这样的事情。

赵崇昭杀蔡东杀得那么干脆利落,更是让谢则安心生狐疑。赵崇昭却不想和谢则安多说,开玩笑,光是想到蔡东叫人画的那些图,他都想把蔡东再杀几遍,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谢则安。他还是那说辞:“此人丧尽天良,百死难赎!”

赵崇昭不说,谢则安自然也有办法知道。得知赵崇昭痛杀蔡东的原因,谢则安有些哭笑不得。赵崇昭这家伙说他不成熟吧,如今又沉稳了不少;说他成熟吧,有时又还是以前的脾气。

谢则安没再跟进这些事。

由夏转秋,朝中的风波总算平息下来,只是已经少了几个熟面孔。

赵崇昭依依不舍地回朝,国舅又入宫来拜访。他喜欢天象,谢则安顺手帮他捣腾出了望远镜,天天这看看那看看,日子自在得不得了。他没了以前的畏首不前,看起来洒脱多了,赵崇昭让他坐下,他也大大方方地坐下。甥舅俩喝了几杯,便说起了醉话:“我这一生最悔的,就是知其不可为,也就不再为之。我所看见的只是一个趋势,假如我敢去改变的话,一切都会不同。”

赵崇昭听着国舅的“逆天而行”言论,却也没生气。他本就不是多重皇权的人,把这些事看得比老一辈的人淡。他想起国舅第一次见着谢则安时说的话,试探般说:“舅舅您说的双星并耀之象,如今还是一样吗?”

国舅意味深长地一笑,对赵崇昭说:“是不是一样,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赵崇昭一笑,不再追问。

国舅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要说一模一样,那还真不是。那时双星并耀之象只在紫微宫附近,十几年过去,它们已经移入紫微宫,而且越发亮了。”

赵崇昭怔了怔,脸上的笑意更浓。他说道:“它会一直这么亮下去。”

国舅静默片刻,说道:“难怪临均会认可你,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国舅没有明说他们是谁,心里的百转千回也不曾开口。

往上两代,赵英和圣德皇帝都有拿着“劝君尺”的人,那两代人之间的遭遇何等相似。当年君常待圣德皇帝极好,可惜有些擅权专政,即使手执“劝君尺”也没挡住圣德皇帝的杀心——曾经那么令人艳羡的君臣二人,落得一个遭凌迟处死、一个痴狂终生的下场。当年临均一手扶持赵英登上帝位,从圣德皇帝手里接过了曾经被他父亲执掌的劝君尺,却在赵英的示意之下自愿赶赴死局。

赵崇昭与他们是不同的。

赵崇昭生于太平之世,谢则安又有治世之才,怎么都不会落入那种绝望局面。

他们之间虽然也有过猜疑和争执,最终却都是两人携手面对风雨。

赵崇昭身居帝位,但从未以皇权欺压谢则安;谢则安手执劝君尺,但从未动用它的“劝君”之能。他们之间争吵得再厉害,也不需要外物来打压对方的气焰。

他们之间,从来都像是两个最平常的人在相处,一直有矛盾、有摩擦、有难以调和的分歧。

不过这一切都被他们早早定下的决心扫平了。

双星并耀,名臣尽出。

朝中少了一批人,自然补上了另一批人。谢则安本想早早把李明霖培养起来,自己躲到一边躲懒,结果礼部上下他打点好了,姚鼎言一句话又把他安排到吏部的空缺上。吏部曾经被沈敬卿和杜绾把持,瞧上去乌烟瘴气得很,好在里头得用的人还是不少的,他稍加考校,便选了几个“得力助手”带在身边培养。

姚鼎言早八百年就摸清了谢则安的脾性,等谢则安稍稍松了口气,又把谢则安扔进了制置三司条例司。这几年谢则安没少暗搓搓把人安排进制置三司条例司,他一进去,立刻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只差没每件事都逮住他问一问。

谢则安:“…”

这日子没法过了!!!

姚鼎言叫人拿着差点去找徐君诚喝茶。

两个人在政事堂附近的凉亭里聊起了谢则安,徐君诚莞尔一笑:“还是你治得了他,我一直都拿他没办法。”

姚鼎言说:“我也憋着气啊。别人都挤破脑袋想往上走,这小子呢,好像让他掌点权比打他一顿还可怕。他既然敢一跑跑了那么久,那就要有回来后加倍还回来的觉悟。”

徐君诚被逗乐了。有谢则安这么个学生在,他们平时倒也能聊起来了。在正事上,他和姚鼎言还是有许多理念不合的地方。这段时间他们把以前的事儿翻出来一琢磨,觉得但凡他们没法达成共识的东西,扔给谢则安一般就能完美解决,所以他们也决定偷一把懒,吵不出结果就不吵了,让谢则安想办法去。

有了这样的想法,徐君诚和姚鼎言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下喝喝茶说说话了。

聊完谢则安,姚鼎言又和徐君诚说起了别的事儿:“以前你为相时,其实一直在帮我压着那些顽固的家伙吧?”徐君诚当时没有表露对他的支持,但徐君诚是秦老太师的得意门生,光凭他没有站到守旧派那一边,没和他们一样不择手段打压新法,就已经足以说明他对新法还是挺看好的。只可惜他当时也被自己的急切迷了眼,没有看清徐君诚的立场,只把为自己摇旗呐喊的人当自己人,从来没想过争取徐君诚这些人的支持——以至于后来双方矛盾越来越大,几乎是无差别攻击了。

徐君诚几乎是朝中最先看好姚鼎言的那批人。当年他自己也是锐意改革的人,只不过世事催人,他慢慢被磨平了棱角。在看到姚鼎言的时候,徐君诚心中燃起过一丝希望。曾经的犹豫与观望,如今说出来也没什么要紧了。

徐君诚大大方方地说:“我那时是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后来我对你的急进其实很失望,一度想要把闹得民不聊生的新法废除。我得说,你看人的眼光实在不太好。”

姚鼎言不仅没生气,还有点高兴。徐君诚果然还是徐君诚,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他依然是那个正直到固执的人。

姚鼎言说道:“那小子总还是有点用处的。”他们两个人没有真正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少不了谢则安的调和。

徐君诚和姚鼎言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以后有什么争持不下的难题,就扔给谢则安去烦恼吧。

正在自己家里与礼部众官员重聚闲谈的谢则安不由打了个喷嚏。

糟糕,怎么有种不妙的预感…

谢则安被迫开始了漫长的“斗法”生涯。

姚鼎言和徐君诚都在把事情丢给他,而他一直在做的就是挖掘人才、挖掘人才、挖掘人才,把每件棘手的事情都妥当地安排下去,自己偷来浮生半日闲。赵崇昭也忙,忙得连轴转,两个人都觉得人不够用啊不够用,他们看向底下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充满期望,恨不得挖出对方所有的潜能,然后把事情都扔给对方去办。

这种另类的偷懒方式得到了姚鼎言和徐君诚的认可,对于他们一有闲暇就凑在一起到处玩儿的“劣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他人当然看不出赵崇昭和谢则安这么做只是为了偷闲,只觉得君恩浩荡,暗暗发誓要对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陛下真是慧眼识人,陛下真是圣明啊!

赵崇昭瞧在眼里,觉得这些平时有点儿顽固的家伙也挺可爱。

朝中一片欣欣向荣。

时间一晃就是三年,谢则安和赵崇昭忙里偷闲,已经把京城周围的乡县溜达个遍,后面两年赵昀能走了,赵崇昭不甘不愿地带上他。

那么小一个小子,平时却极为精明,仿佛知道谢小妹和赵崇昭都想抢谢则安似的,一见面就往谢则安怀里扑,不是让谢则安牵着走就是让谢则安背着抱着,看得谢小妹和赵崇昭都颇有些眼红。

谢小妹既吃儿子的醋又吃谢则安的醋,一方面谢则安以前抱着的人可都是她这个妹妹,后来才加上个弟弟,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只能看着儿子得意洋洋地搂着谢则安不放;另一方面,赵昀明明是她儿子却和谢则安亲成那样,她难免还是有些吃味。

纠结了许久,她只能跑去赵昂那找平衡。被哥哥和儿子双双抛弃了,至少她还有丈夫嘛。

赵崇昭就比较可怜了,难得和谢则安出去走走,总跟着那么多电灯泡不说,还有个小娃娃硬生生占了谢则安的怀抱!他不由庆幸自己和谢则安没有孩子,光有个外甥都这样了,真要有了自己的孩子还得了?

先让这小子得意几年,等他再年长些就把他扔给姚鼎言和徐君诚去教。当初一个徐君诚已经那么难搞了,到时给他来个双管齐下,他肯定别想再这么霸占着谢则安!

赵崇昭每每带着怨念和谢则安说出这个决定,谢则安都忍俊不禁。在人前表现得再冷静再沉着,赵崇昭还是当年那个赵崇昭,一点都没变。

谢则安只能搂住赵崇昭吻了上去,堵住赵崇昭那带上了酸味的委屈抱怨。

三年一到,谢则安瞅准时机又跑了。他跑得太快,姚鼎言和徐君诚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们找上赵崇昭痛斥谢则安一番,赵崇昭却只是好言安抚他们。

姚鼎言马上瞧出了端倪:“陛下早就知道三郎要溜?”

赵崇昭说:“三郎还年轻,当然想出去走走。”

徐君诚说:“他也太胡来了,当朝廷是什么地方?”在场没有外人,徐君诚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客气,“说来就来,说跑就跑,要是等他回来以后哪儿都没有他的位置了,看他怎么哭。”

赵崇昭说:“三郎这不是看先生你们都正当壮年才敢往外跑的吗?朝中有先生你们在,三郎没有才走得没有后顾之忧。”

徐君诚沉默下来。

姚鼎言也知道赵崇昭话说得在理。要不是身居相位,姚鼎言也想和谢则安一样多到外面看看。有了以前的教训,姚鼎言早已明白耳闻不如眼见的道理,光听别人说、光看别人的奏报,总有些事情是自己了解不到的。还是得亲自去走走,亲自去看看,才能真正了解新法如今的施行情况。

谢则安这次“出巡”也算是充当他们的眼睛。

有了这样的想法,姚鼎言和徐君诚便不再反对。

倒是吏部的人急得团团转,跑去找李明霖取经——当初谢则安也是直接把礼部交给李明霖,一路北行,走到虎颌关才停下来。

李明霖想起礼部最初的兵荒马乱,笑着安抚对方:“按照三郎的安排去做就是了,不会出乱子的。”

谢则安素来爱“人尽其用”,平时的事务都已经明确地划分到每一个人手里。即使他不在朝中,吏部依然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朝中还真没出什么乱子。

谢则安这次是往南走,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两个多月才抵达目的地。

谢小妹跳下甲板,远远瞧见了前来迎接的谢大郎和二娘,还有谢大郎抱着的小乖。

在异乡看到亲人,二娘脸上满是笑意,领着他们回府。有二娘在,家中过得颇为宽裕,谢大郎的府邸绝对不算豪奢,却处处让人感到舒适又雅致。

谢则安说:“我都有点不想走了。”

二娘说:“那就多住几天。”她横了谢则安一眼,“但我知道你肯定住不久的,三郎你可是御前大红人!”

谢则安摸摸鼻头:“陛下倒是没什么,就是徐先生和姚先生有点可怕。”他揉了揉赵昀的小脑袋瓜,语气里饱含期待,“阿昀啊阿昀,你可要快点长大。”

谢小妹、赵昂:“…”

听着这“养肥了就宰你”的语气,他们得替自己儿子默哀一番。

偏偏赵昀丝毫没有危机感,还高高兴兴地扑进谢则安怀里:“我一定会很快很快长大!”

谢则安笑了起来,语带嘉许:“阿昀真乖。”

安顿下来后,谢则安和谢大郎一起走到海堤上,拍岸的浪涛飞溅如雪,可见海中有多凶险。谢则安说:“大郎你们辛苦了。”

谢大郎摇摇头,意思是“一点都不辛苦”。他从袖中掏出几张画,画的是他们在海外建起的坞堡。以坞堡为中心,他们已经慢慢开拓出一片不小的“领地”,那边物产丰富,气候极好,正是静修的好地方,谢则安有些“老朋友”好奇地跟着船过去看了看,便借口说“人老了,不适合再走那么远的海路回去”,赖着不肯走了。这些画都是那些“隐士高人”画的,有些已经建成了,有些还在计划中,想来不用多久全都会实现。那边有广袤的土地和物种可以做“实验”,他们是打算把那边当成试验基地来玩儿。

相比起来,那边能把保密工作做得更好,火枪火炮什么的,都能好好琢磨琢磨!

谢则安看着画面上那春暖花开的“海外桃源”,脸上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以后我要去看看的。”

谢大郎看了他一眼,在纸上写:“这次不过去?”

谢则安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这次不过去。”他已经溜出来太久了,真要跟着船出海三两个月,那就不止姚鼎言和徐君诚发飙了,连赵崇昭都会暴走。有道是有去有回,再去不难;有去无回,再去好难!

他得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兄弟俩聊了一会儿,相携走下海堤。这时谢则安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离京数年的姚清泽。几年不见,姚清泽变了许多,曾经身上那股略带阴郁的文气弱了不少,皮肤被海上阳光晒成了小麦色,看起来是个英俊又健康的大好青年了。

见了谢则安,姚清泽先是一怔,然后朗然一笑,说道:“我还想着为什么今日大伙特别高兴,原来是三郎你来了。”

谢则安也一笑:“姚兄,许久不见,你看上去变了不少。”

姚清泽说:“三郎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寒暄了几句,他望向码头那边,“燕将军他们要回来了,三郎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谢则安说:“那当然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