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让自己往欢快了活,就是不愿意总想起从前的事来,到景朝以后,她就没觉得自己是这的人,一直像个旁观者一样活着。给自己定些可乐的目标,让自己做一些看着可乐的事,其实未尝不是想用这些可乐来填满自己的日子。

抱着茶袋在街头远远看着老大爷的背影,她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酸,还是安安稳稳做着差事等出宫吧,至少出了宫不用仰别人鼻息来决定自己的生死。

“好了好了,没事了啊!在哪儿都要活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缩缩有点发堵的鼻子,一仰脸还是阳光灿烂的笑…

可是楼上那个正低头看着她的算怎么回事!

萧庆之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这几天都护卫着皇长子出来“体察民情”,也没想到今儿往楼下一看,看到了陈玉壁。看着她买了茶叶,又看着她一抬头,一张炫目的笑脸直接灼了他的眼睛。

皇长子这会儿正在隔壁与几个文人清谈,萧庆之虽也读过读书,可称不上文人,自发自动地就到隔间坐下了,所以这会儿萧庆之能冲楼底子下那姑娘说:“玉壁姑娘来买茶叶么,想必不是凡物。”

“您要喜欢都送给您,小二哥,劳驾您拿上去送给那位爷。”反正也才二两银子买来的,她却不想想她一个月例钱才二两。

见她把茶叶直接给了小二,小二还往上边抬头看是哪个雅间,萧庆之又讪讪然一笑就想起那天的误会来,大概这姑娘心里还在叨咕着自己如何“自作多情”呢。这姑娘把茶叶一撂就走了,他是不想收下茶叶都不行了。

“这位爷可要沏来尝尝,本地出产的茶叶,偶也见妙品。”小二放下茶叶这么说了一句。

“也好。”

茶沏好,小二端进来就说了一句:“这位爷,您可是撞上好茶了,便是我们掌柜在西京茶市上看了这么些年,也说是难得的好茶。”

小二将茶倒入茶盏中,澄明透亮的橙红茶汤在白瓷盏上烙下一圈儿金边,一入口,红茶的绵厚温醇令人不禁与那张笑脸联系起来,回甘时涌上来的是栀子花香气。不爱喝红茶的人,这时也觉得茶味迷人,更添了几分薄醉。

叫你乱送茶叶!

环保人士说过的,垃圾要分类,你当是垃圾的东西,未必就不是宝。

第十二章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更新时间2012-12-27 8:00:49字数:3361

要说起来,萧庆之这爱喝茶的可不比朝堂上一部分附庸风雅的大人们,这位是真真的爱茶,萧老侯爷没在朝堂发迹前家里就经营着上百亩茶山。萧老侯爷辞了朝堂事务后又回了茶山,萧庆之十岁前都是在茶山上长着的。

要是寻常的茶,萧庆之说不定就留下了,可好茶不能留,回头让人给陈玉壁送回去也就是了。他倒是想得好好的,没想到皇长子在那边与几个文人清淡完主动过来找他,那么一袋子茶叶放在桌上,顾弘承就是想当没看见都不行:“常闻西京偶也出无上妙品,莫不是被子云兄寻着了,那我可得尝尝滋味。”

与淳庆帝不同,顾弘承对茶并不算太热衷,只是随着他的父皇去喜好,倒也不纯粹是迎合圣意,也存着几分孝心。

“那自然好。”不用萧庆之吩咐,顾弘承身边的人就取了茶叶出去交待店家沏来,所幸店家是个极懂茶的,到底是第二回沏,这壶茶比刚才沏给萧庆之喝的还要好些。

顾弘承捏着个小盏子轻啜一口,起先也没觉出哪里多好来,只是喝下去分外柔滑绵软。人常说红茶是美人茶,这时顾弘承也算琢磨出来了,一味的体性醇和,茶汤倒在白瓷小盏子里,如同在云上染斜阳。待到饮完一盏,再要饮第二盏时,顾弘承忽觉嘴里升起甘爽柔和的香气,似寻梅不见梅却吸了满肺腑香气:“怨不得父皇也说子云兄解茶中真味,便在西京市上都能寻觅如此香茗。”

关于这茶的来路,萧庆之也不怎么好交待,但也绝不会占功:“却是旁人寻来相送,待臣饮过后才知非凡物,否则断不敢收下。”

接着萧庆之一想,都已经被顾弘承知道了,就算这位殿下不会往出说,这茶也不好留,他若留下顾弘承该怎么想。噢,你明知君上爱茶,却独享好茶,亏得君上一有好茶就惦记着赏赐给你。

一回营帐,萧庆之就让人把茶送到了淳庆帝面前,淳庆帝虽然不爱喝红茶,却有个爱喝红茶的得脸妃子,加上又是正当青眼的臣子送来的,淳庆帝就笑纳了,接着又是对萧庆之好一通赏赐。淳庆帝也没拿这茶当回事,直接就让人送到裕妃那儿去,不管是凡品仙品,做皇帝的赏了,谁喝了会说声不好,久而久之就是真得好得没话说,夸出花来的赞美,淳庆帝也不当回事。

倒是把裕妃给勾起了瘾来,仔细一问是萧庆之送的,裕妃便派了个小宫女去问萧庆之,这时候萧庆之才算明白,他这是彻底给自己找了一烫手山芋。反观那送他烫手山芋的成天窝在小屋子里,也不怕憋出毛病来。

而裕妃在萧庆之这没得着稳定的来源,自己头顶上有皇后四妃顶着,她也不能大张旗鼓发动下边的人去找,她又不是作死的。裕妃眼儿一瞥,摆了茶点请淳庆帝来,又自己手把手沏好了茶递到淳庆帝面前:“陛下,臣妾得您赐茶,心里欢喜得紧,总想着承了陛下的情,可臣妾能还报的都是陛下给的,臣妾唯有借花陛下的茶沏了来谢陛下。陛下隆恩,臣妾不常挂嘴边儿上,可心里记得真真儿的,陛下请饮此茶,全当是臣妾一片殷殷答谢之意。”

其实平时裕妃真不是个这么殷勤多话的,见了皇帝也娇柔也妩媚,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甜得腻死人的话。淳庆帝听了心下大喜,接过茶一口全灌下去了,至于茶是什么滋味…对不起,猪八戒吃人参果,没尝出来!

结果裕妃这一夜就遭了殃了,正儿八经的羊肉没吃成,反而把自己赔给了淳庆帝。

不过淳庆帝满意之余,也明白裕妃的小心思,为了茶动心思,还是很合淳庆帝的审美观的。第二天见了萧庆之,那是捡着好词夸了一通,把萧庆之夸得如坠万丈迷雾里:“微臣实不敢担陛下如此夸奖…”

“爱卿啊,前几日你送来的茶很好,朕很喜欢。”淳庆帝当然不会说,你把那天送来的茶再添上几车来,这话要让下臣自己去领会。

萧庆之领会到了,然后他就不由分说找到了窝在小屋子里发霉也不肯出来的玉壁,虽然他是全程看着玉壁买茶叶的,可卖茶的人他不认得。玉壁在小院儿里,束手躬腰地立在萧庆之跟前,一副我自巍然的气态:“恐怕要对不住晋城侯了,婢子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那位老人家,也不曾问过名姓。那茶若是真非凡品,晋城侯来问婢子却是问岔了方向,晋城侯不妨去问问市上常来往的乡民,看是否有人识得那位老人家。”

这会儿玉壁心里庆幸了,她多有先见之明,得了好茶转个手就扔给萧庆之了,让他愁去让他烦去,压根没她什么事儿。当然,她也没想到那茶真好,真好还不如留着自己吃了。她都没细看,小布袋扎结实了她才抱一会儿就扔给小二送萧庆之了,她上哪知道茶好不好去。

她的话说得在理,萧庆之听了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去,不过一回头看见她露出看戏的表情来,他又觉得不能看着正经的事主置身身外。萧庆之一转头,朝舒公公望去:“舒公公,现在也只有玉壁姑娘见过那位老人家,陛下又发了话下来,身为臣子不能不尽力,还请舒公公将玉璧姑娘相借些时日,早早找着贩茶的老人家才是正经。”

都把陛下抬出来了,舒公公怎么可能说不借,二话没说把出宫牌给了玉壁,又不免感叹这丫头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不好。

一路上沉着张脸愈发不说话的玉壁这会儿心里正在想,自己怎么就这么运气不好。再一细想,自己打碰上这位开始,遇上的就没一件好事。想她在宫里平平安安待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状况频出,这位得担大部分责任。一得出这结论,玉壁就更不这位好脸色了,走在同一条路上都恨不能隔出个双向四车道来。

见她不言语面色沉沉如水,萧庆之也不招她,心里却挺乐呵,他明白得很,自己把这丫头给招了。

“婢子就是在这见着那位卖茶的老人家的,想必晋城侯当时也看得一清二楚,除了那位老人家的样貌,婢子知道的跟您一样多。”玉壁以出宫寻个有点余财的庄户人家壮汉子为目标,别说像萧庆之这样的公侯之家,就是官宦人家她也没想过,主要是她自己出身市井人家,她可不想到大户人家伏低做小立规矩去。

正因为她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对萧庆之一直都是很坦然的,从来没有想入非非过。最多感慨一句——这位真文弱,看着不像个行伍出身的。

自然,萧庆之也没多想,其实本来他差点就想入非非了,可那天的尴尬过后,他就打住了这些念头。哪怕笑得再灿若白雪,这脾气性子,也不似故人,再说,他还没惨到要在旁人身上寻故人影子的程度。

“玉壁姑娘在这稍候,我与他们去四处问询一番再说其他。”萧庆之说完就把跟来的侍卫分排出去,自己则找了茶馆的东家来问。不想,却被小二告知,东家今日出门访客,现在不在茶馆里。

玉壁和萧庆之枯坐在茶馆里等侍卫探听消息来回复,那自然是玉壁站着,萧庆之坐着。萧庆之倒是让她坐了,可她就是不坐,还满嘴的礼仪规矩谨小慎微,闹得萧庆之也没了脾气:“玉壁姑娘到边上去就坐饮茶吧,这是外边,再说也犯不上在我这立规矩,我又不是宫里的亲贵。”

得着这句话,玉璧才如蒙大赦,其实她早就想走人了,只是她到底是端人碗受人管的底层人士:“婢子谢晋城侯体谅。”

等她一走,萧庆之才算舒坦了一点,他算明白了,这丫头刚才故意跟他站个对脸,就是为了让他不舒坦来的:“还当是个木讷谨小的,骨子里这么犯犟,就这样也能在宫里活下去?”

他可不知道,玉壁在宫里多老实,老实得关起门来,除茶叶房里的几个和陈公公舒公公外,别人一概能不见就不见。就是有人来,她也只摆稳重识礼的范儿,要怪就怪萧庆之惹了她,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不过一坐下来,玉壁就觉得自己做得不妥当了,默念了若干遍“我错了”之后,没事儿人一样地该喝喝该吃吃,还想着以后只照准持礼以待,当个谨守规矩的宫女才是她的本份。

“玉壁姑娘,若方便的话请出来看看,看是不是街边那位老人家。”侍卫在外边喊道。

“找到了吗?”玉壁打开门问道。

侍卫点头道:“问过好些人才得了准信,现在就请玉壁姑娘去瞧了。”

萧庆之的雅间才邻街,所以她又只能到萧庆之坐的那雅间里去,朝街面上一看,还真是那位。这可好,找到这位老人家事儿也就算了结了,萧庆之不用再找她出来第二回:“正是,不过那位老人家不通官话,不妨叫了小二来,也省得语言不通。”

结果人一请上来,小二一听也说不清楚这是哪个乡间的土话,小二阵亡了,众人也没一个懂的。那老人家听得懂一点官话,大致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可又沟通不了,等老人家一看到玉壁后立马走上前去:“姐儿,姐儿…”

叽哩咕噜,又是说话又是比划的好半天,玉璧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老人家说,要茶叶跟他走就可以了,只是出产不多,想要的话只怕得现采。”

春夏秋冬四季的茶叶各有风味,也不是非得春茶才行。萧庆之听了,让几名侍卫带了银钱一道跟着去,他则领着其他侍卫一道回行宫。本来按萧庆之的意思人是他借的,自然要再去还,可玉壁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告辞,又甩出一堆虚白话来。

末了,萧庆之在原地讪笑一声,他这是招人嫌弃了呀…

嘁,自找的!

第十三章 丫头啊,有人给你下绊子了

更新时间2012-12-28 8:01:19字数:3221

小院风清,行宫的花木比之皇宫里多了分天然趣味,总是杂木居多,野草闲花自成趣味。御茶房所占的小院有一个说不上什么个意思,却非常别致的名字——云琅山房。因院儿小些种不了多少花木,只在南墙架了长春藤,余下四处也便左一丛右一畦的山间野生花木,却因照料得好茂盛喜人。

玉壁早上把各处要取用的茶包做好,又给茶水房的红玉丁香送了趟茶叶,九十点的时候就没了琐事,她就取了刚来那几天存下来的雨水试着来沏茶。要搁现代她是不敢拿雨水沏茶的,谁知道那雨里有什么。

“玉壁,哟,看来我可赶上了呀,自从离了小宫女宫所,旁的不想就想着玉壁的茶。”早梅越过廊架就看到玉壁了,这妮子正在那儿动弹着嫩葱段般的十指鼓弄那些个壶杯碗盏,阳光从一侧落下,一抹剪影在流光里,早梅倒愈发觉得这妮子养眼了。不是漂亮,只是养眼养心。

抬头见是早梅,玉壁喜出望外,拉着早梅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坐下烧水泡茶,却没用雨水,她还没过滤呢,强迫症作的这无根水不过滤她喝着心里不适应:“给,你喜欢茉莉花,茶叶房里去年的绿茶说要扔,我没舍得,宫里的茉莉开花时便摘了好些来窨茶。胚子是建南白毫,春采的上好芽叶,若不是陈茶窨了茉莉花实在可惜。”

接过茶碗,早梅望着玉壁和和气气地笑道:“也只有你才这么心思细腻,又处处有爱惜物件,让你扔东西,十有七成到最后都被你留下了,偏生也只有你留下那些没用的东西总能变出花样来。”

自从那天在路上见过早梅后,玉壁有好些日子都不见早梅来找她,又想着早梅不像她不用侍候贵人,一边给添茶水,一边说道:“早梅姐姐从和贵人处升到淑妃娘娘处后,就再没有姐姐的消息,本想去找姐姐,但淑妃娘娘那边我又不好去找,没想早梅姐姐却来了呢。”

“如今我在八公主身边侍候着,那日八公主也在的。”八公主是淑妃的女儿,淑妃这趟出来,儿子女儿都跟着沾了光。所以在宫里头,从来不是母以子贵,同样的,也向来不会子凭母贵。

公主,这可是玉璧从前想过的好去向,当然,她更喜欢自己现在待的茶叶房,在她眼里比公主那儿舒坦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对于生长在现代的玉璧来说,让她卑躬屈膝没什么问题,可让她俯首帖耳侍候别人那就有难度了。

又添了两回事,说了一大包话后,玉壁就在心里起疑,一开始见早梅原以为是奔小姐妹情谊来的,可越说越不着情谊的调,只怕早梅今天来意不怎么单纯:“早梅姐姐,天儿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去伺候公主了,我这儿也得赶紧去用了午饭,侍卫宫女所那边的茶包还等着我去换呐。”

确实,早梅来意并不只是为情谊,但是她有些犹豫,她看得出玉璧怀有疑惑的样子,也知道玉壁待人总是一片坦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枉顾了这一片坦然的小姐妹情谊。思来想去,早梅还是开了口,毕竟她也是受托而来的:“玉壁,你可知道此回避暑,淑妃娘娘还带了谁来。”

这事儿玉壁知道,带的是娘家大哥的长女,颇有几分傲气,倒是个没坏心眼的,就是气盛了些:“听闻过一些,怎么了,早梅姐姐怎么忽然说起慧妃娘娘来了。”

“那位小姐是淑妃娘娘长兄的女儿,八公主和九公主到行宫后都爱与齐小姐玩。也怪我不好,早些时候在宫里就向八公主说过几句想着你沏的茶的话,又告诉过八公主你是红藻姐姐调.教出来的。八公主在宫中虽没说什么,只是小孩家斗气过了口,便说齐小姐会沏茶算什么,自家随便拎个宫女出来也能沏得好茶来。这事本来也就是小孩家斗气,却不想,八公主惦记上了妹妹,非央着我来问问你的意思。”早梅把一件很明白的事儿说得极其绕,其实说白了就是八公主从早梅这知道了玉壁,又想着自己母妃宫里少这么个人,小孩儿家家的就学会替母亲争宠了。

淑妃三年无宠,虽说出身高却向来不得淳庆帝欢心,这次难得有了圣恩,儿女心里头一边欢喜一边又心酸,更要紧的是还担惊受怕着,生怕哪天这份圣恩说没就没了。就淑妃本人来说,这其实是个不争的,想她可是一品公卿门第出身的嫡女,在娘家就是吃过见过的主儿,真要争圣宠哪需要八公主个小孩儿家家来替,所以说八公主是白做了功夫。

这其中的事,玉壁知道一点,宫女儿们私底下没少羡慕过淑妃,想人家三年无宠都能重得圣眷,那得有多厉害的手段啊:“早梅姐姐,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你最是知根知底,八公主要我是为什么,我也能猜到一二。早梅姐姐,凭心而论,姐姐真觉得我是那块料吗?”

一字记之曰——诚。

早梅要绕,她便来直的,此刻这就是诚。要不是早梅还有犹豫,她也不会这么说话,在这宫里活三年,就是石头也能长花花心思来。

“行,得了你的话我便好回,你别放在心上,我也是受公主所托没得法子。”早梅话语间带了几分歉意。

“还请早梅姐姐替我告个罪,日后姐姐要来还来,别记着今儿的事。”玉壁说完便和早梅一块起身,把早梅送到门口才回转身坐下。

早就知道在这宫中,人很难坚持做自己,只是没想到变化这么快。早梅说是在宫中说破让八公主听去的,这话她却不信,要是八公主在宫里就知道了,只怕早就动了这心思。只怕,这事还是近几天说给八公主听的,至于为什么,她不想细究。

烦都给烦饱了,外边叫膳时,她哪还有吃饭的心思。闷闷地在小屋前坐好半晌,她自然不以为自己记个“诚”字,旁人就能照样还个给她。怪不得有人给宫斗戏总结了一句话——在后.宫,最靠不住的就是姐妹情谊,上一刻姐姐妹妹笑脸如花,下一刻妹妹姐姐你死我活。

“看来我是真的运气好,遇上红藻,要不是安排我在茶叶房里,只怕我也要走这条你死我活的路。”她倒也不觉得自己就是独树一帜的,只是环境没逼她,要是环境逼得来,她只怕能做得比早梅还要更彻底。

“这么说我也没资格怪人家,只是有幸走了条宽敞点的路而已。”

用过午饭去送茶包,筛出来的茶碎叶几乎日日都不同,红绿青黄白黑经常轮换着来。回来路上碰上个莫明其妙的人,她压根不认得是谁,却拿一双急赤赤的眼睛瞪着她。是某位皇子妃身边的宫女,她连人家的面儿都没见过,都不明白自己哪招了这位。

同样是宫女,何苦彼此看不惯呢,玉壁心里这么说道。

可偏偏这位从老早就看不惯她了,妒忌有之,埋怨有之,愤怒也有之,但谈不上憎恨。这位叫降霜的宫女就是那天夜里给萧庆之送东西,却被拒绝了的,降霜本来就惦记着几时要去把这被萧庆之许以期望,又拒绝了萧庆之的给找出来,没想到玉壁就自己送到眼前来了。

再一问是茶叶房的,降霜可不是初进宫的小宫女,是在宫中生存了六年的,虽然年纪还小,可她九岁就进了宫,想整治玉璧还不是手到擒来。

先是茶叶房里莫明“被”少了茶叶,舒公公一对数,一点儿也没少,玉壁试茶的量都因为她最近没怎么喝茶而存着,所以反而比数目上的多些微毫不堪记的。这事还没尘埃落定,又传玉壁和侍卫有染,这可让玉壁觉得自己冤枉,她倒有心去勾搭个结实强壮的,问题是她有这胆吗?

有色心没色胆说的就是她。

因为这事,尚正那边还让人来验了她的身,你说她冤不冤,别人做宫女只需要验一回身,她居然要验两回。

“丫头啊,有人给你下绊子了,你这小鞋只怕还有得穿。”舒公公让她想想得罪了谁,她和舒公公一块数,结果一数她认识的人都不多,上哪得罪人去。要说得罪,舒公公冷瞥她一眼,说:“照你这么说,我觉得你唯一得罪的就是晋城侯,你也是,明明知道那位是贵家子,还敢给人甩脸子。不过晋城侯也不是那小心眼儿的人,历来待下就是个亲善的,不会因为这点子事计较你。”

玉壁的事,虽说只是在宫女间有点风声,但萧庆之却知道了其中真相。倒不是萧庆之想替玉壁解决麻烦,他管着行宫的防务,消息来源驳杂,知道其中真相也不算什么稀奇。

“那日嫌弃爷,今日却得爷来伸手拉你一把。”不过这事,本就是因他而起的,萧庆之伸手也合情合理。

三皇子妃身边的宫女,自然得请三皇子妃管束去,天家后院的事,萧庆之可不敢插手。她能伸手的,无非就是推推波助助澜,把真相托到水面上而已。倒也不会打杀了,只是少不得掌嘴挨罚,体面也没了,少不得被发落到役使库去做粗活。

萧庆之不是个怀有善心的主儿,他向来认为,不管什么人都要为所做下的事承担责任。

嗯,所以,您老惹出来的好事,您老也得承担责任,小玉壁且有脸子甩给您。

不过,再过些时候就要回京了,风波急起,估计一时半会儿小玉壁没工夫甩,萧庆之也没工夫看。

第十四章 大公主要敲打她

更新时间2012-12-29 13:14:35字数:3277

~~~忘记定时了~~~————————————————

九月中回到京城时,京城已染上一抹淡淡秋色,银杏黄绿夹杂生于御道两侧,茂密的枝叶使间或把道路遮在荫里。玉壁喜欢银杏树,尤其喜欢秋天银杏叶一片金黄的时候,可惜这树木宫里并不多见,偶尔几株并不能染成一片金黄灿灿的感觉。

御驾从正门进,随驾的则分别从两侧进,玉壁一回茶叶房就看到小庆子小安子两个正把筛好的茶叶分藏于小茶叶罐里,这是在准备各宫每个月来领的例茶。她一穿过门廊进来,小庆子小安子就喜出望外地迎上来:“玉壁姐姐,你可是回来了,往常你都在我们还不觉得,你这一走茶叶房的事儿就乱套了。虽说陛下和好些位娘娘都不在宫里,可还是忙得我们焦头烂额的,好在玉壁姐姐回来了,这茶叶房里的事还得玉壁姐姐来安排才不会乱。”

“茶叶房里就这点子事,别说得好像没了我茶叶房就不转了似的,别揣着好话不要钱似地往外扔我。呐,给你们带的东西,看看喜不喜欢。西京那边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出些个杂玉,地子不多好也不贵,我瞧着也是个念想,就给你们捎了回来。”玉壁顺手在西京市上买的,给小庆子小安子的是把件,给桃叶细柳的是宫绦。

小安子小庆子和桃叶细柳接了东西连连道谢,桃叶说道:“玉壁姐姐,你随驾的这两个月,茶叶房里到了三批茶叶,一批是江南道送来的夏茶,多是绿茶也有几样是红茶,一批是江东道送来的青茶,共有十七样,另外一批则是岭南道送来的白茶和黑茶。茶水房的人品饮后签章存了库,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个分排,还得玉壁姐姐一一品尝过来才能从库里提出来。”

在茶叶房就是这点儿好,随便哪样茶,都留着一斤的余量给尝来品去,所以玉壁占老大便宜,天天喝着各种各样的名茶不花钱不说,还拿工资,所以说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地儿混日子。

“行,明儿再说,今儿先把事归拢归拢。”

茶叶房里倒是平平安安的,朝局却不怎么平安,战事是一方面,朝堂上日益严重的党争也是一方面。淳庆帝对战事不操心,景朝怕什么都不怕跟外族打仗,可现在战事起,下边的臣子还不能一条心,这就危险了。

做为君王,淳庆帝乐于看到臣子互相斗,但愈发激烈的朝堂争斗,已经让这些人失去了外敌来犯时一致的对外之心,这却是淳庆帝不能容忍的。所以,现在他急需要一员能吏,要么做和事佬,要么重拳震慑。

“爱卿呐,如今的朝堂如何水深火热,爱卿和朕一样清楚。朕以周大学士相和,却依旧不见成效,如今看来是唯有请令尊出山了。”淳庆帝看着案前的萧庆之满怀殷殷之意。

眼看着淳庆帝的意思已溢于言表,萧庆之却不能替自己的父亲做主,只得施礼道:“臣唯能替父亲谢陛下圣恩,只是却做不得家父的主。”

这事儿淳庆帝怎么会不知道,只拍拍他的肩说:“此事朕心中有数,必不会使爱卿为难,至于你的婚事,朕也会好生安排,倒不知爱卿可心何等淑女。是,还是将门虎女,朕可是知道,爱卿在京中闺秀心头可是一好呐!”

把萧正的事给萧庆之透了透意思后,淳庆帝倒有心思来打趣了,看着萧庆之讪讪然不知道怎么回话的模样,淳庆帝倒颇觉挺乐。通常,淳庆帝与萧正可谓是同生死共患难过的情谊,自来就把萧庆之当晚辈看待,此时打趣起来当然得心应手。

其实萧庆之心里不知道多想晾给淳庆帝一个白眼:“陛下为微臣忧心,微臣又怎敢置喙,但凭陛下做主。”

正好又快到三年一选的时候了,淳庆帝想着从一等的闺秀里挑一个,再从二等的闺秀里挑两个,让萧庆之一步到位妻妾充足。免得到时候请了萧正出山,在萧庆之的姻缘上没个交待。淳庆帝一想起这事,又厌恶起庶长女来,愈发打定主意要把顾白芷好好拾掇拾掇,再给萧庆之谋一门好亲事,就算不为萧正,他也不能薄待了萧庆之这能文能武的干将。

顾白芷倒还不知道淳庆帝心里的打算,毕竟选秀得到明年开春去,这时她只是听闻了一些关于某个御茶房宫女妄图惦记“她男人”的传言。要知道顾白芷已经连着搅了萧庆之两门婚事,那都是出身高门的,这回居然连宫女都蹦出来了。自家的下人什么时候这么不是东西了,居然敢惦记主人家的东西,再没眼色也不该是这样没眼色的。

等这位一听到传言后,片刻不带歇地往宫里去,陈公公听到小喜子来说“大公主”到,心肝儿就是一颤。陈公公听说了玉壁的事,可舒公公和几个同去的太监宫女都给她做了旁证,陈公公也瞧着不至于,也就没起什么风浪。可陈公公忘了,他们看着不至于,搁大公主那里,芝麻大点儿也能当西瓜捧着:“你去茶叶房把事跟玉壁那丫头说了,让她心里头有个准备。”

“诶,小的这就去。”小喜子得了话赶紧去茶叶房。

而玉壁一听小喜子的话,差点就想撞墙去了,她跟萧庆之那真是影儿都没有,后来风波也平了,怎么那位奔放的大公主又要把这事重提起来,还嫌这破事儿不够烦的:“小喜子,你说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小喜子摇头道:“大公主什么身份,你去认个不是,再添几句指天誓地的话,大公主也不至为难咱们这些伏低做小的。”

这话算是点醒了玉壁,也是,但凡是个自矜着点身份的,都不会跟个下人为难。大公主在御茶房正院里坐着品茶,玉壁一进去赶紧行个大礼侍立一旁,摆出一幅瑟瑟然任揉来捏去也不会有二话的样儿。

“还道是个倾国佳人,这模样连画眉都不如。”画眉是顾白芷身边的宫女,生得确实不错,顾白芷倒没说错,玉壁确实比不得画眉的模样好看。

“能在大公主身边侍候自然都是妙人儿,婢子又怎么能赶得上。”玉壁还能怎么着,只管低头说自己如何如何不是呗。大公主要敲打她,她就装做被敲打个正着的样,只盼着这茬能赶紧过去。

“听着也是个懂事理的,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日后拎清楚自个儿身份,别做那遥不可及的梦。若是日后再没有半句是非出来,我自不会再惦记着你个小宫女,可若是有半个字是非,就不会是今日这般了…”顾白芷揉了揉手指,抬着一双凤眼看向玉壁,见玉璧伏低身子又是大大一揖,她心里倒也舒坦了。

本来,顾白芷就不以为萧庆之会看上个小宫女,再一看这小宫女的模样,她就更肯定了。八成又是些勾心斗角的事,有人想借她的手来收拾这小宫女,也不看看她顾白芷是不是这么容易被人当枪使的主儿。

送走大公主后,玉壁长出一口起,心里更是肯定了一件事,萧庆之是个祸源,别说靠近,偶尔路过沾上点都得倒霉。

回茶叶房继续收拾茶叶,玉壁一边拾掇着一边想着回京前早梅跟自己说过的几句话:“玉壁,我也多有不得已,你莫记在心上。八公主那边不会再惦记着这番事,你便原谅了姐姐这回,姐姐保证再没有下次。”

她自然笑着说没事,早梅见了她笑,又多说了两句:“玉壁,我心头到还是重着咱们的情谊,因而不会让你做为难的事,但春妮…我还是那句话,以后不管是谁,多疑一点,少信一分,便是…便是我也一样。总有些时候,我也身不由己,在这宫中,像我们这般的都是任人拿捏,在我还能记着情谊跟你说话的时候,我便把这些话说在前头,慎记慎记。”

在早梅喜雨春妮三人间,春妮的消息是最少的,只知道她如今在慧妃身边当差,到底怎么样却分毫不清楚。

就在她心里种种疑惑起时,桃叶从门洞里风风火火地奔进来,跑得脚底下生风都嫌不够快,一见到她就气喘吁吁地说道:“玉壁姐姐,我刚从前头过来,陛下身边侍候的苏公公不知道怎么来了,一来便满脸子不快,这会儿陈公公正在那儿赔着笑脸呢。茶水房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拎在院子中间儿立着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个缘由。”

看来是茶水房出了什么事,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玉壁继续和细柳一起挑拣着新送来的红茶。这红茶还是从西京带回来的,就是那位老大爷家里的,总共不过四五斤,早被裕妃定下了,陛下许可了旁人自然不会再有什么言语。

“玉壁姐姐,我瞧着这红茶很是寻常呢,干茶的香气还不如京城郊外的茶庄里产出来的,看着颜色也发暗,不说比金丝小山红,连本山大叶都不如。”桃叶坐下来和细柳一块帮着挑拣茶叶,没挑多少就问了这么一句。

都不等玉壁回这句话,细柳就答了:“这话我也问了玉壁姐姐,玉壁姐姐沏了给我喝呢,桌上还有,桃叶姐姐快去尝尝,还热乎着呐。”

闻言,桃叶就要站起身来去倒茶喝,却被外边一个声音给喝住了:“不忙,待咱家来尝尝。”

苏德盛!

一看见苏德盛,玉壁就低头想在地上找个缝儿钻进去,那天晚上的事她差一点就要忘干净了,可一见到苏德盛她就彻底没法忘了,只希望苏公公贵人多忘事,记不得她了才好。

她怎么就这么走背字儿呢!

第十五章 你敢给在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儿不!

更新时间2012-12-30 8:01:12字数:3116

苏德盛走进小院儿里来,先看到的就是玉壁,他扫那微露愕然的丫头一眼,又收回视线,只和陈公公一道走进小亭里。陈公公当然不能让苏德盛苏大公公喝放了好一会儿的茶,虽说还是温热着,但放了就是放了,失了香失了味,陈公公让玉壁再沏一壶来。

本来玉壁是要进屋里沏好再端出来,沏茶总得坐吧,这二位跟前哪有她的座,她是这么想的。但是苏德盛却看她一眼,指了指茶盘后边的座儿说:“坐着吧,咱们都是侍候陛下的,没那么多讲究。”

看着苏德盛那眼神,玉壁觉得自己都读出一句话来:“丫头,我看着你呢,你敢给在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儿不!”

早先玉壁就听说过,苏德盛多年前在御茶房当差,后来得淳庆帝青眼留在御前听用。玉壁坐下后心里想着,得淳庆帝青眼八成因为深谙茶道,但能一步步走到内廷监令,也肯定不会只是因为深谙茶道。

不过有一点玉壁心里有底,那就是苏德盛肯定没喝过她沏的茶,苏德盛位高试毒的活儿不用他来。现在她唯一能做的文章就是咬死了这一点,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这里边学问就大了。

对面坐着的陈公公和苏德盛都不知道小姑娘耍着心眼,陈公公是断断想不道小姑娘心里有大主意,苏德盛则想不到,还有人不想露脸的:“看着倒是个晓通茶性的,西京的红茶气味柔和,茶性温醇,有花香气,用万华山的泉水来沏再合适不过。”

“是,舒公公以前也说过这丫头擅沏茶,比起茶水房的倒是要出挑着一些。不过这丫头在茶叶房做得极漂亮,打她来了茶叶房后,茶叶房没出过半点差池,屋子里收着的库里存着的都收管得当。再好的茶,光会沏也不是个事,还得有人细细照料着,是此才留着她在茶叶房打转。”陈公公这是在解释为什么玉壁没给安排到茶水房去,其实在陈公公看来,再会沏茶也是个才从宫所出来的小丫头,在茶叶房当差当得好好的,没必要挪动。

“这话说得在理,茶水房里倒不缺人尖子,就是缺点用心。现在这些个丫头小子,哪像咱们当差那会儿,挖空心思想着怎么侍候陛下,怎么把诸事打点好。他们现在心思多着,哪还会一心一意想着精艺进业。”御茶房除了沏茶管茶,也做茶点管着进出的茶叶茶点礼匣,逢年过节淳庆帝都会赐下去给各路大臣。大臣们接了当然只能说好,哪管得是不是真好,可苏德盛尝过,那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这一番话,让陈公公有些无地自容,毕竟御茶房是他在管着,苏德盛这番话,倒像是在说他管治不力。陈公公擦了把汗,略有些尴尬地说道:“是我管教无方,苏公公恕罪。”

其实苏德盛也就这么一感慨,毕竟他和陈公公都是御茶房的老人,他不会当着小丫头们的面这么不给陈公公脸:“哪儿是你管教无方,是他们自己不思上进,这不思上进的咱们难道还一个个推着上进去,就算有这心也没这力气不是。”

此时,玉壁的茶沏好了,一一给苏德盛和陈公公递了茶,又手一扬做个请茶的手势。苏德盛和陈公公端起来,只见苏德盛先闻了闻,又细细抿一口,余下的茶汤分作两口缓缓喝下去后,脸上有了笑意。至于陈公公,则意外于西京居然也能出这样的妙品,西京红茶品质高低驳杂,所以没能成为贡茶,又想起苏德盛说这茶得来和玉壁有关,不由得高看了这“本家小丫头”一眼。

“茶沏得不错,是用了心的,那日陛下说茶好,我还当是陛下体恤你们,免得你们挨罚。看来那天倒是教训错了,茶确实沏得好,本想拔个特例把你提到茶水房去,不过陈公公安排你在茶叶房也有道理。”苏德盛说完又看了玉壁一眼,见这丫头低眉垂眼不喜不怒的,倒觉得这是个稳重牢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