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看守车队的将士们在见到来人后却是精神一振,“公孙弘!你小子终于舍得来了么?”

常国公主的目光同样惊喜的落到公孙弘的身上,可是她的那份惊喜里,似乎又掺杂着别样的情愫。

公孙弘没有看她,只凌厉的对众百姓道,“不管今日这里出了什么事,只要是无关人等,统统给我回去!要是还想闹事的,在这条巷子外头,有大批的羽林军可以陪你们玩玩!”

随着他将鞭子扬起,在半空中打一个响亮的唿哨,只听四面八方都响起节奏统一的咚咚声。

那声音低沉而恢宏,是羽林军的士兵们在用铁枪齐齐捶着地面发出的声音。节奏不快,却带着一份浓浓肃杀之气,一下一下撞击着人的心脏,就算没有喊打喊杀,却是无比的震慑人心。

再怎样要打抱不平,再怎样想贪图这里的金银,可在性命真正受到威胁时,却是没有人敢造次的。

百姓们悄然退却了,如涓涓细流,迅速而有序的四散开来,场中除了那两具死尸,只剩下念福和破园的一帮下人。

“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从马上跃下,公孙弘终于注意到念福了,眉头微皱。

“她是苦主,可不就得在这儿?”微含讥讽的话,从常国公主高绣茹的口中说出,再看念福一眼,却问公孙弘,“你认得她?”

公孙弘走到念福跟前,面沉似水,“说,怎么回事!”

他的口气并不太好,虽然自始至终都不看高绣茹一眼,但那架势分明就在维护着她。

念福微吸口气,尽量放缓了语气,简单把事情交待了清楚,“我初上京城时,找了这两个伢记买房。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来,收了我三千两,可等我办完手续,才发现他们利用把利仁坊和里仁坊的一字之差,骗我买了那所破园,所以…”

“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闹得这么大?”公孙弘的眼神明显不悦起来,语气也颇为凌厉。

念福一惊,旁边林嫂不忿的道,“你们这些有钱人不当回事,可我们这些穷人…”

“谁要你多嘴的!”

念福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条鞭影闪过,竟是直接抽到林嫂身上,把她厚厚的棉袄都抽破了不说,那鞭梢甚至把她下巴都带出一道血痕!

“你干什么?”念福震惊了,同样,也愤怒了,“公孙弘,你凭什么打人?”

“我打了她又怎样?”高大男人上前一步,气势十足的逼人,“别说是她了,就是你,公然在公主府前这样闹事,本将军一样打得!”

“那你打来试试看?”念福也是火冒三丈了,不顾下人的拉扯,冲上前去。本已压下的怒火再一次熊熊升腾起来。

好心好意帮着他们,怎么居然这样仗势欺人?太后是这样,公主也是这样,她到底是哪儿得罪她们了?

“是啊,我知道你们了不起!一个二个不是国公之子就是公主,可做人总要讲讲道理吧?这个公主府里有人骗了我的钱财是事实,难道我来讲道理也要挨打?”

“你!”公孙弘高高举起鞭子,竟是真的想要动手了。可看着念福毫无惧色,喷着火的眼睛时,却有有几分下了不手,一时之间,竟是僵持在了那里。

高绣茹又看了他一眼,上前把他拦住,第一次走到念福跟前,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

“做人是应该讲道理,如果真是我们府上的下人和外人勾结,骗了你的钱财,我们可以赔偿你的损失,并把这下人送交官府,给他应有的惩罚。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却把鼓动百姓前来,把事情闹得这样大?”

“这些人不是我叫来的!我也是接到消息赶过来才发现有这么多人。”

念福才要辩解,可那公主府的管家却上前道,“公主别听她胡说,上回在平国公府门前闹事的也是你吧?这个姐儿最会扮可怜,煽动百姓来闹事了。上回就害得平国公当众受了鞭刑,这回更过分了,竟然弄死两个人在咱家门口,你这是何居心?”

念福噎得一口气差点就没提上来,真是好心没好报!有这么倒打一耙的吗?合着你们还有理了?早知如此,何苦那么好心的帮他们护着那些财宝?

见高绣茹再看着她的目光分明有些怀疑,不由忿然讥讽道,“蒙您看得起,我再有本事,也不能让个大活人说死就死在这里吧?”

“那也不是不可能。”公孙弘忽地接过话来,“若是被你逼得狠了,又知道还不出来钱,自尽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这说的叫什么话?念福真觉得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忽地,背后传来的八个字,象是一记耳光,替念福狠狠的打了回去。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念福顿觉底气大振。欧阳康沉着脸走上前来,看了公孙弘一眼,“将军也是朝廷命官,有些话还请三思而后行。”

公孙弘一时给他堵在那里,而高绣茹看过来的目光分明带着几分不善。

第252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粉红200+】

再看俊美的欧阳康一眼,高绣茹带些警惕的问,“你是何人?”你们分明是一伙的吧?

欧阳康再看念福一眼,坦然道,“乡邻,房客,也是好友。方才贵府管家所说,这位姐儿上平国公府闹事,也是因为我。如果他还不至于老糊涂的话,应该记得,那是平国公之女无礼在先,当街将我及一众无辜百姓烫伤。因民间大夫说我伤重不治,祝姐儿才被逼无奈,前去平国公府替我求请御医。至于有百姓追随,那也是出于义愤,并不是我们煽动。如果贵府管家一定要将两事相提并论的话,那是想替公主府上抹黑么?”

说得好!看那管家讪讪的缩回脖子去,念福心中无比痛快。

不过欧阳康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在把平国公主说得哑口无言之后,并不趁胜追击,反而望着脸色不好的驸马爷,诚恳的道,“而今之事,相信我们再解释公主一时也难以相信。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给驸马求请太医吗?公主还是赶紧进宫吧,不要在此为我们耽搁了。横竖我们的姓名住址公孙将军都是清清楚楚的,什么时候再想传我们来问话,使个人来便是。若再不放心,派几个人去我家门口守着也行。”

见他这样坦然,公孙弘反而略感尴尬了。而高绣茹转头看着刚刚顺过气的丈夫,更觉羞愧。自己怎么净顾着吵架,忘了他了?

“宜年,你没事吗?”

卫宜年尽力给了妻子一个微笑,再看公孙弘一眼,虚弱的打了个招呼,“小弘,好久不见。”

公孙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颇有些复杂,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你们赶紧入宫,这里的事由我来处置。”

高绣茹略显黯然的再看他一眼,带着丈夫和亲卫车队走了。

命手下把蒋伢记和孔伢记尸身收了,公孙弘对想要告辞的欧阳康及念福说,“不管此事真相如何。你们都不要再闹了。三千两银子,我回头就命人送到府上。”

听听他这是什么态度?难道这只是钱的事吗?念福的火又开始往上冒了,可欧阳康拦住了她。

“公孙将军。眼下恐怕不是我们要闹事,而是有人想借机闹事。再说这件事,早在知道上当受骗之时,我们家已经报过官府了,今日又闹得这么大,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揭得过去的?”

“这个不用你们管了,我自然会查。我现在只需要你们做一件事,就是上官府把当初的状子撤回来,并当众到公主府来赔礼道歉。说今日之事。全是你们的错。”

凭什么呀?

念福忍无可忍,“公孙弘,你就算要维护公主府,可做人总要讲点道理吧?就算今天这事是我们挑的头,可也是因为公主府里出了败类,欺骗我们在先。你现在一句话。要我们撤诉就撤诉,要是我们道歉就道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天底下没有,我这里却有!”公孙弘陡然提高了嗓门,眼神也变得异常凌厉。“不要以为咱们有三分交情,就可以在我面前肆无忌惮。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否则的话,那后果绝对是你们承担不起的!”

“告辞。”干净利落的甩下两个字,欧阳康拉着快气疯了的念福,带着旺财和破园一众下人们头也不回的走了。

该死!留下公孙弘站在那里,紧握双拳,略薄的嘴唇紧紧抿成无情的弧度。

皇宫。仁寿宫。

听说完来龙去脉,沐太后是勃然大怒,“又是那个丫头!她是不是对哀家今天没有奖赏她怀恨在心,所以故意跑到公主府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来给哀家添堵?上回就害得平国公当众受了鞭刑之辱,这回她又想怎样?绣茹,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和驸马安心在宫中调养身子,其他的,全都交给哀家。来人呀,去把皇上请来!”

“皇祖母,不要!”高绣茹话音未落,皇上高显过来了。

太后一见了他,顿时气愤难平的开始告状,“皇上您瞧瞧,这天子脚下,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刁民?一个小丫头片子,折腾完了国公府又来折腾公主府,是不是下回就要来折腾皇宫了?”

高绣茹略带愧疚的看了高显一眼,上前道,“这件事说来是女儿治家无方…”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沐太后将她打断,再看面有难色的皇上一眼,打抱不平道,“自皇上登基,你可有到京城来住过一日?就是赐给你和驸马的宅第,也是皇上和哀家做的主。要说有错,那就是皇上和哀家的错!”

她放缓了语气,似带哽咽,“你在外头这么些年,替皇上南征北战的,连自己和驸马的身子也没工夫保养,至今连个一儿半女也无。如今好容易上京来给皇祖母拜寿,还替朝廷缴了这么些金银财宝回来,可还不及进宫见上一面,一家子好生说说话,就无端端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要是哀家还不替你作主,那也枉你叫我一声皇祖母了!”

她这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说得皇上心中也大感过意不去,只能先表了个态,“母后您就别动气了,朕难道会让绣茹受委屈不成?只是眼下这事情还没查清楚,等查清楚了,再商议怎么办也不迟。”

沐太后瞟他一眼,却幽幽道,“我只怕皇上查清楚了,又要以大局为重了。到时候又把绣茹拖到承天门外去打一顿,难道哀家还能不懂事的再去哭一回?”

高显给噎得无话可说,只得换了话题,“好了好了,孩子才回来,净扯这些做什么?还是赶紧让绣茹下去歇着吧。不过太后说得对,绣茹啊,你们最近就住在宫里吧,快过年了,咱们一家子离得近些,也亲热些。况且驸马要调养身子,住在宫里传唤太医,要用什么药材也都便利许多。你可别说朕不疼你,你这几年虽不在,可朕早给你备了一处宫室的,你先去看看喜不喜欢。”

高绣茹忙道,“成了亲的诸位王兄都住在宫外,我们怎好留在宫里?”

“嗳,那怎么能一样?”太后听皇上都这么说了,也很面子的下了台阶,“就是民间,嫁出去的女儿回了娘家,难道还有往在外面的道理?给驸马的那处小宅子只是给你们歇歇脚的,安排随从去住就完了,宫里才是特意给你们准备的。大老远的赶过来,皇祖母不留你多说了,快去歇着吧。”

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高绣茹离开,沐太后收起笑容,重又跟高显道起委屈,“皇上,哀家知道你是个明君,可绣茹家出的这档子事真怪不得她,要怪只能怪那无法无天的下人和那起子闹事的刁民。您这回若是又要罚绣茹,我可不依!”

高显头疼了。

沐太后说这个话,也是因为她心里明白,这件事真要追究起来,公主府绝对脱不了干系。旁的不说,光有一条就足够治罪了。因为被坑的那个苦主确实是去利仁坊看过房子的,如果不是公主府有人里应外合,怎么可能把人放进去?

刚刚高绣茹主动认错,也是因为如此。不管她在不在京城,是她府上的下人犯了错,就是当主子管束不力。

要说起来,皇上也觉得义女很亏。因为公主府的下人都是皇家差遣的,要是不治公主的罪,难道要治皇上或者太后的罪?这分明不可能嘛!可事情已经闹出来了,要是不给百姓一个交待,那得让人怎么说?

还没等高显想出个解决办法来,又传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公主府那个管事孙朋义第二天一早就找到了,坏消息是他死了。

要说他死在哪里不好,偏偏死在人来人往的京城闹市之中,拿根绳子吊死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给赶早市的百姓们发现,迅速报了官,又在他的身边找出了一封遗书。

遗书上写得很清楚,说用公主府第下套骗人银子之事全是他干的,那三千两银子也都挥霍光了。因公主回京,又看死了两个伢记,他自知罪孽深重,怕官府追究,索性自尽,请大家别再追究此事了。

杵作来验过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也没有服用过迷药烈酒什么的痕迹,故而断定是自杀。

可这件事能就这么了了吗?

当然不能。

因为孙朋义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头上,那么蒋伢记和孔伢记的死就显得无辜起来。况且他们可不是正常死亡,双双死在公主府门口,尤其是孔伢记,还是被那么多百姓“亲眼”目睹,给常国公主和驸马一刀一剑捅死的,那该怎么说?

三条人命啊,不是件小事。

当即就有御史上书朝廷,要求迅速处理此事,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高显头更疼了,下了朝,又把自己的智囊团,那帮子丞相班底召来了。

可这件事情比处理选妃流言还棘手,常国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她不仅是皇上的义女,关系着皇家体面,她还是三军统帅,镇守着西南重镇,在军中威望极高。尤其她还刚刚扫平了龙门山的匪寇,带着大批金银珠宝凯旋还朝。一个处理不好,不仅是皇上丢脸,还会让将士们心生怨懑。可你要不处理,难道要让天下人戳皇上脊梁骨?

这可真是给高显出一个大大的难题。

第253章 温暖与感动

不管生活有多么不如意,可老百姓们每天睁开眼,该干的活总是要干的。

念福本来嫌呆在家里烦闷,想去祝家食铺帮忙,多少找点事做。可欧阳康不让,“眼下那边没你也行,你就在家避避风头。我先去国子监上课,回头也打听打听消息,再问问先生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昨天他虽敢甩下公孙弘不理,可常国公主是那么好得罪的吗?还是找家长拿个主意吧。

念福本来还有些不乐意,“我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要在家里当缩头乌龟?”

可不知吴勉从哪里也听到了风声,一大早的过来,递了句话,“当缩头乌龟也好过当刺猬。公主上京,可是带了三千亲兵的,估计就在城外。若是圣旨一下,只怕随时都要进城,你要想给人当箭靶子就尽管出去招人现眼。”

这样一来,就算念福再想出门也不可能了,欧阳康还专门交待钟山把她盯牢。

可钟山似是有些神思恍惚,欧阳康奇怪了,“你这是怎么了?昨天那么大事也不在现场,是不是不舒服?”

钟山忙摇头赔罪,“昨天是我疏忽了,今天断不至于。”

那就好。欧阳康跟吴勉走了,念福只好家里蹲了。

闲着没事能干什么?做饭呗。

精心烤了几炉甜点,又做了包心鱼丸等几道小菜,让人送去平国公府了。

当然不是讨好谭夫人,而是拜托管事送给西山静养的平国公。昨天受了这么多的气,念福是真的很想念那个总是无条件护着自己的平国公。

只是她送东西过去却并不是让他回来给自己作主,反而让下人带话说,“我们姐儿说她很好,没什么事。就是管事您听到什么风声,也千万替我们姐儿瞒着。国公爷是在养病呢,可不能让他操心。等到年下做了好腊味,我们姐儿说还要给他送来的。”

管事的本以为念福送礼来是想求助。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倒是颇感意外,意外之余又有些感动,想想叫人来交待一番,带着她的东西去西山了。

今天的北市格外热闹。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上了两根宫绢做的小彩旗。迎风招展,喜庆而别致。

“这是在做什么?”有外头来的客商不明所以的问。

知道内情的人羡慕不已的告诉他,“北市的商户们因为给太后千秋节进献寿礼有功。全都得了皇宫的赏赐哩!”

居然有这等好事?外地客商惊叹不已,可一时又指着一处大棚问,“怎么那里没挂?”

在一片彩旗的衬映下,独独一个没张灯没结彩的祝家食铺显得颇为落寞与凄清。

这个内情那人也不知道了。听说代表北市献菜的不正是祝家食铺么?怎么别人都赏了,就是没她家的?

可是外地客商忽地又瞧着不对劲了,“嗳,怎么这么多人往他家去?”

抬眼一瞧,可不是么?祝家食铺门前已经来了不少人,还个个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带着朴实的善意。

“来喜姑娘!”东边卖海产的大叔是个大嗓门,来了就嚷嚷,“快把东西接着,这是皇上赏的宫绢,两样各是五尺布,够做一身衣料了。这两只鲍鱼你家姐儿来看过好几回了。都没舍得买,这回咱家沾她的光得了赏,这鲍鱼就送她吧。我家还要忙生意呢,就不多说了啊,走了。”

来喜捧着礼物还没来得及推辞。西边卖炒货的婶子又来了,她甚有力气的扛着一只麻布袋过来搁下,“这里是芝麻、花生等各色干货,里面全都好包的。你们家姐儿会做吃的,就给你们全拿生的来了。还有我家分得的两匹布,也剪了些给你们,拿着。快过年了,给你们家的姑娘小子也做两身新衣。”

祝家食铺的下人们没法做生意了,北市的商户们接二连三的赶来,抓着个人就送礼。很快,在祝家食铺门前堆起房子样高的小山包,蔚为壮观。

等同是念福旗下的魏掌柜急匆匆过来时,身后还拖着一辆车,车里也是满满当当的礼物。当他来瞧着这里的壮观景色,倒是笑了,“想不到大伙儿都这么给面子啊!”

破园的下人们七嘴八舌的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掌柜的笑道,“不就是费市丞昨儿请客那会子说起祝姐儿没拿着赏赐吗?咱们十七家掌柜的就在那儿合计着,你家敬了咱们一尺,咱们应该还你一丈。便每家各剪了两个五尺布,再加些小礼物送给你们。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开了,大伙儿也都跟着来送礼了,倒显得我们落后了。”

原来竟是这样么?

破园的一众下人们又是激动又是感动,被太后冷落的不忿与委屈,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了。

真的,真的没什么了。

就算不赏他们又怎样?看看他们家,得了多少礼物?比起那两匹宫绢,这些东西才更加实实在在的温暖人心。

忽地,一阵呜咽响起,是来喜几个小丫头,全都忍不住的哭了。

魏掌柜的笑道,“你们这些丫头,有人送礼是好事,哭个什么?”

对,这是好事,我才不要哭!来喜狠狠的把眼泪一抹,提着裙子就跑,“我请个假,回去告诉祝姐儿一声!”

“那你可慢着点,小心摔着!”

大家笑着,再看着那堆得高高的礼物山,眼角不禁都湿润了。天气再冷,可大家的心里全都热热乎乎的,那里面满满装着的,都是温暖与感动。

公道自在人心。

他家祝姐儿的付出,不被太后承认又怎样?有这么多的乡邻百姓承认!就算是没了赏赐,也是光彩之极的事情了!

只是可惜,来喜兴冲冲跑回家时,念福却不在。

一早大少爷不是下过严令不许她出门的么,她上哪儿去了?

宫里。

关于对常国公主家门口的血案一事,一帮子老狐狸们思来想去,都拿不出个两全其美之策。王粲越发小心的屏气敛声,生怕惹祸上身。

他怎么知道自己这么好彩。偏偏碰到今日来当值?他跟欧阳康交好,这是连皇上都知道的事。可王粲也不知道,欧阳康那个破园,竟是上了公主府的当才买的呀?要是早知如此,他一定会早早的跟他们把事情分析清楚。绝不许他们闹事。

不过说来王粲也觉得奇怪。欧阳康并不是个冲动之人,念福虽有些气性,却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他俩怎么一下子就把事情闹得这么不可开交呢?只可惜眼下还没时间去跟他俩碰头问个究竟,也不知他们怎样了。

才走了一下神,没想到就给高显盯上了,“王舍人,王卿家!”

王粲吓得一哆嗦,赶紧上前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没吩咐,只是瞅着他,“你不是跟那个闹事的人家挺熟的么?不如就由你来说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啊?”

啊啊…问他?

王粲这回可着实吓坏了。又没有苏澄在这里帮他打马虎眼,周围全是一群老狐狸,他要是说错半个字,还不把他的皮给扒了?

“这…此等军国大事,岂容微臣一个小小的舍人置喙?”皇上你不要这么看得起我好不好?

“朕恕你无罪。王舍人,你就放心大胆的畅所欲言。不要怕,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王粲这下没辙了,眼看着一帮大佬或是幸灾乐祸,或是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他把心一横。直言不讳的道,“既如此,请容微臣放肆。臣刚听皇上和诸位大臣商议,大概也听明白了两点,一是常国公主此次立了大功还朝,论理该赏。可公主府管束下人不严闹出人命,论理该罚。既然如此…既然如此,微臣建议,可以将功赎过,不奖不罚。”

哈!高显没想到,居然问出这样一个和稀泥的答案来。不过再想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

尚书省的第一丞相贺宪当即就道,“皇上,王舍人所言甚是。如今公主还朝,又逢新春佳节将至,正是普天同庆之时,不给公主奖赏已经算是重罚了。而免了公主的责罚,又顾全了公主的颜面,不会寒了三军将士的心,所以臣觉得,此法甚佳。臣附议。”

他这一带头,中书省的姚璟马上也站了出来,“臣亦附议。”

门下侍中的李希烈想想,不管是支持赏还是支持罚常国公主,势必都要得罪一部分人,不如干脆他也附议吧。

眼见手下三大智囊难得一致的保持了意见统一,高显心说,你们都同意了,难道朕还会做个要打要杀的坏人吗?

“既如此,那王舍人,你就去拟诏吧。另通知当地市监,重新核算苦主所买宅院的市值,与他原价产生的差价,由国库赔付。至于那死了的两个伢记,虽是被人胁迫,但也是自身不查,才会为人利用。人既亡故,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责,每人赔付纹银二百两,以作丧葬及家人抚恤之资也就罢了。”

“陛下圣明。”

一帮子老狐狸都告退了,独王粲还得留下,挽着袖子,苦大仇深的提起了笔。真以为是他想的好法子?

嘁!

王粲才不信这帮子老狐狸就没一个想到这法子的,只是大家都不愿意出来担这恶名才把机会让给了他。毕竟这样和稀泥的事,谁来做都有**份,只能交给王粲。

谁让他年轻呢?就是一时糊涂不懂事也是应该的。

主意是他出的,诏书现在又归他写,要是有人声讨,王粲不就首当其冲了?d,王粲也很想爆几句粗口了,瞪着面前那张白纸许久不敢落笔。因为他也深知,万一其中用错半个字句,搞不好就要惹来永世骂名。到时白纸黑字,可就是永世也洗不掉的一个污点,真太tmmd坑人了!

第254章 选择

贺宅。

贺宪才进回家,就沉着脸吩咐,“去,把老六叫到我的书房来。”

下人们忙道,“六爷那里来了客,正在说话呢。”

“什么客人?”

“柴家大爷。”

贺宪眉头一皱,“那就等人走了,叫他过来。”

下人们忙赶过去传话了,贺家六少爷并非真的排行第六,而是他出生时刚好六斤六两,所以起了个小名叫老六,下人们管他叫一声六爷,其实大名叫做贺淳。

贺宪年轻时原本是个道士,等到中年投靠高显发迹了这才还俗娶妻生子,可惜前头两个孩子都早早夭折了。贺宪迷信,觉得这是道教的祖师爷怪他脱下道袍,重入红尘,是以往后再生下孩子,不论男女,平素全都让他们做道家打扮,除了不忌荤腥,每日早晚还要打坐念经。说来也怪,这倒是让后头的孩子都平平安安长大了。

是以贺宪自己回了家,也时常换作道家打扮,诵几卷经文,抄一抄经书。尤其今日,他颇觉心神不宁,回房先烧了三柱香,然后吩咐下人晚上准备素斋,这才一面诵读着经文,一面等儿子过来。

约一柱香的工夫,贺淳来了。

关了门,遣退了下人,这才上前给老爹见礼。可贺宪劈手就将手边的一盏清茶砸了过去,贺淳躲也不躲,任那茶杯砸在胸前,泼了一身。老头子虽然发了火,但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除了弄脏衣裳,实质上没伤到儿子分毫。

只是该骂还是要骂的,“你还敢叫他来家里?不是之前说过没事的吗?怎么如今闹得这样大?眼下你爹坐在这个位子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知不知道万一给人抓住把柄,咱们全家跌下来是个什么下场?”

贺淳撩袍跪下,“爹,这些孩儿如何不知?只是柴荣今日是自己登门,难道要避而不见?我方才也问过他了。他说他只帮忙拿了人,其余事一概不知。姑且不论此事是谁主使,眼下要紧的是如何平复才对。柴荣不过一介商贾之流,得罪公主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贺宪听得这才略消了些气,可沉吟一时却道。“不管此事跟他有没有关系。总是给我提了个醒。这些商人还是不可结交得太深,此事眼下是解决了,可要是再来一回。谁又敢保证不牵连到咱们?你去跟他说,往后也不要他的孝敬,让他改投别人门下吧。”

贺淳犹豫一时,才为难道,“爹,您恐怕有所不知,老家那边,又拿了他一万两银子。”

“什么?”贺宪震惊了,“怎么又拿了这么多?不是才修了祠堂么。他们又要干什么?”

贺淳硬着头皮算给他听,“他们说,要兴建一个族学得五千两,年下公中祭祀,又要一千两,还有族**有五个女孩儿出家。三个要娶媳妇…”

“贫道迟早给他们连累死!”贺宪气得已经听不下去了,连称呼都忘了,“当年就是烦死了这帮人,我才宁可出了家。眼下还了俗,倒是又跟他们牵扯不清了。不用问。这些事全是你爷爷奶奶应下来的对不对?”

贺淳不敢吭声,只道,“柴家看着倒也稳妥,他们从前不还资助过皇上起兵么?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些年明里暗里也不知资助了家里多少,要是一下子撂开手,只怕不大容易。”

贺宪闭目长叹,半晌才道,“行了,这事就这么着吧。不过你也留着些心,往后想想法子,还是减减老家那边的开销。要是——”

他说不出口的话,贺淳却是心明肚明。真想消停,除非亲爷爷亲奶奶全都过世。可那俩老人家,七十多了还健旺得不得了,听说每餐还能吃下大半碗的红烧肉,这样子的好身体,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就算现在明知柴荣是条毒蛇,也得继续罩着。

沉默了一会儿,只听老爹又说,“有空的时候,也约上你们从前那帮人,象公孙家的小子,一起去拜见下楚王。有些感情,还是要多走动走动的。”

贺淳听这话里略有些意思,又停了脚,“爹的意思是——”

贺宪的声音忽地压得极低,“皇上睿智英明,是以能做开国之君,但守成之君却不需如此,倒是大皇子楚王殿下为人忠厚,且又名正言顺。”

贺淳微哽,这是要站队了?“可公孙弘素来跟大皇子没什么交情,倒是跟三皇子齐王殿下交好一些。”他爹之前不是一向看好齐王的么?

贺宪轻叹,“齐王虽好,城府太深。他若登大宝,只怕比圣上还要难伺候。咱们做臣子的,就更不易了。”

贺宪懂了,为了家族稳妥,还是选一个宽厚仁慈,身子又差不能太操心的君上比较好拿捏。

贺淳退下,徒留贺宪一声叹息。

他虽盘算得好,可高显精明强干,春秋正盛,未必会容得臣下拱一个无能君主出来。可不管如何,他总得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