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寻个地方坐下,忽地有个女子跪到了她的面前。

第413章 终于等来了

陆滢激动得心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她就知道自己的隐忍是对的,看,她这不就等来了她的贵人?

“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

沐太后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你是陆滢?怎么弄得这样憔悴?”

陆滢真是大变样了,从前保养得白白嫩嫩的皮肤,如今又黑又粗,那些精致的妆容也没画了,临时淡淡抹了点脂粉,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就连声音也没有从前的娇柔,因为劳累而变得粗嘎,要不是她走出来相认,沐太后真以为就一个普通村姑,哪里会想得到她身上?

听太后这么一问,陆滢的眼圈顿时红了,“奴婢做错了事,理应受罚。眼下皇上还肯让奴婢在这里做事,奴婢已经很是感激了。”

沐太后眼神闪闪,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丫头会获罪,好象还是自己的原因吧?她做的鹅掌什么的,最早可是她爱吃的,不过后来这黑锅却是给高绣茹统统背了去。不过沐太后也没落着好,毕竟吃了八十一天的斋。

“行啦,你也别跪着了,过来说说,皇上让你在这里干嘛来了?”

听她这话里有搭救的意思,陆滢心头一喜,强自按捺着急欲绽开的笑容,低眉敛目道,“皇上让奴婢来主持粉丝作坊,前日刚将一批新作的三万斤送回京城。”

“哦,那干得不错啊。”

那绿豆粉丝沐太后也吃过,滑溜溜的很是爽口,虽然她不必拿那个当主粮,却是时不时让人煮一碗来当点心的。

“奴婢不敢居功。不过是做了些改进,提高了三成产量而已。要不是嘉善郡主最早提出想法,又让御膳房做成了,如今也没有奴婢的用武之地。”

这话很是谦虚,却又透着一股浓浓的自矜之意,觑着太后神色。又抓紧时机表忠心道,“如今奴婢只管安心做事,希望有朝一日圣人能原谅奴婢的过错,再让奴婢进宫伺候,奴婢纵死也可以瞑目了。”

沐太后轻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去吧,好好干。别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陆滢听着这话里有松动的意思,大喜过望,又跪下给沐太后行了个大礼,这下退下。

可等她一走,沐太后的脸就放了下来,明显极是不悦。

犯了这样的弥天大错,还好意思到她面前来讨好卖乖?要是她这样容易就被人利用,那可真是枉做这个太后了!

陆滢千算万算,只看到太后跟念福不合。却忘了太后更加护短。

就因为她,害得高绣茹那样灰溜溜的离开了京城,后来听说,似是还掉了一个孩子,这让沐太后如何不怒?更因为她的肆意妄为,连累得自己差一点又被弹赅。这样的人她还留在身边,那才是疯了!

所以沐太后想想,立即召了人来问话。

当得知西山的粉丝作坊已经上了轨道,要不要陆滢完全无所谓之后,沐太后眉尖轻挑。道,“寻个人去跟皇上说,既然陆滢也立了些小小功劳,不如免了她的宫役,令她回家嫁人去吧。她年纪也实在不少了,想来皇上也是宽宏大量之人,断无不允之理。”

她顿了顿,又道,“好歹她也曾在宫中服侍过一场,给她也照着宫女出宫的份例发一份贺礼吧。”

这本是件小事,高显听了自然是无可无不可。而太后打发了这么一个让她看着就添堵的人,心情自然也是不错。

只是陆滢却全然被蒙在鼓里,忽地被召回京城时,她还以为自己回宫有望了,没想到竟是掌管御膳房的一个管事太监来给她发了一匣脂粉,两匹红绢,就收回她的腰牌,要打发她出宫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做错什么了么?要赶我走?”

宫里多的是捧高踩低之辈,那太监讥讽一笑,“陆三姑娘,这可是天大的恩典,看你年纪大了,让你赶紧嫁人呢。不过机灵点的呢,就千万别嫁在京城,最好远远的寻个人嫁了,省得硌了人的眼。”

那是谁?

会是谁呢?

陆滢一片茫然之际,旁边忽地有宫人快步跑过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嘉善郡主回宫了,皇上留她吃饭,说是要几个别致的小菜。赶紧打发了她,来办正事要紧。”

那太监神色顿时一变,“马上就来。”转脸极不耐烦的道,“我说陆三姑娘,你就别在这里拉拉扯扯的了,赶紧走吧。咱们要伺候正经贵人还来不及,谁有空跟你歪缠?清醒点,这京城的天早就变了,别再想着不靠谱的事了。”

那太监本是顺口的话,却被陆滢误解了。

京城的天早就变了,那是念福逼她走的吗?

是啊,她怎么那么蠢呢?做粉丝本就不是多难的活,她改进完了,剩下只要按部就班的生产就够了,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亏她还想着能有机会翻身,没想到终日打雁,竟是给雁啄了眼!

现在要逼她走是不是?好,她走就是!不过这个京城,她发誓她一定会回来的!

等到余三胜带着打听到的内幕匆匆赶到陆家,已是人去楼空了。

陆滢是一个人走的,带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钱财和几个还愿意追随她的下人。

走前,她跟母亲陆文氏大吵了一架,陆文氏本想给她说门亲事,从此好好过日子,可没想到陆滢却是悄无声息的走了。把陆方氏气得肝疼,已经病倒在了床上。

这个女儿,连她这个当娘的都管不了了,余三胜就更没法子了。只能好言相劝了陆文氏,又嘱咐陆滢的兄嫂留意打听着,往后有什么事记得来找他,也就离开了。

回头去鸿兴楼找了师侄宋思源,让他也留意打听着些,余三胜忽地渭然长叹,“我也不知道…”

后面的话,他到底没有说出口,可宋思源却是明白的。

师叔在怕。怕自己看走眼,怕这个徒弟误入歧途。

可除了重复安慰着那一套,他又能说什么呢?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陆滢要怎样选择她的将来,谁都管不了。

而对此一无察觉的念福。此刻刚在宫中用过一顿颇为丰盛的小宴。准备告辞了。

在这几天里,沐劭勤带着她和全家人,走过京郊大大小小的村庄。收集了一份也许并不全面,却是最真实的纪录让女儿送上了京城。至于要如何决断,就由高显来作决定了。

“皇上,您日理万机也要好好爱惜身子,可不要太过劳累了,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新鲜菜,只管打发人去说一声,只要能种,我们家就种给您吃。”

高显听过不少讨好的话。可这样质朴的还是第一回。含笑亲自把表妹送出御书房,“光有新鲜菜,没有好厨子也是白搭,下回表妹来了,可得让你亲自下厨才行。”

“没问题。”念福拍胸脯下了保证,要回乡下去了。

高显派了几个人侍卫跟着。叮嘱他们务必把郡主平安送到,这才回了御书房。再看看沐劭勤整理,念福手写的那份材料,把掌管户部和司农监的一应大小统统官员叫来了。

“朕且问问你们,眼下这个时节。百姓应该种什么?”

一众官员有些傻眼,皇上这是怎么了?那肯定是原先种什么现在就种什么呗,难道还有什么花头不成?

高显望着他们,失望的摇了摇头。而此时,却有一个站在队伍最后面的青袍小官站了出来。

“微臣以为,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各处的水土情况不同,今年的时节又与往年不同,若是想要丰产,非得顺应天时不可。”

高显放眼望去,此人官职虽小,但一把花白的胡子却是老长,差不多快六十了,就要到致仕退休的年纪了。如此的不得志,也不知有什么本事,敢出来答话。

“你且上来,先说说如何才能做到顺应天时。”

“是。”

接下来的对话,就象是个农业知识普及。

一众官员就听这小官侃侃而谈,一路从水稻麦子讲到高粱玉米,又从时令小菜讲到套种技巧。甚至连堆肥这种有些倒胃口的话题,也让高显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高显把话题一收,问,“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做什么?”

这是要升官了吧?旁人都这么想着,只那人却依旧稳稳的道,“小人名叫田常顺,加上前朝,已经历经五朝皇帝,在司农监干了快有四十年了。不过一直都是八品小吏,这还是头一回得见天颜。所以有一句话,微臣今日要是不说出来,只怕到死都合不上眼。”

高显点头,“你说。”

这人能在司农监一呆四十年,肯定有点才能。

田常顺伏跪于地,终于微微露出几分激动之色,“虽历朝历代均设置了司农监,但从来只重视田产赋税征收,甚少有人会因时因地的劝导百姓进行耕种。而种地本就是个靠天吃饭的活,若是再缺少积年的经验和恰当的引导,就极易受灾。是以微臣毕生有个心愿,希望朝廷能在各乡各府各州各县,皆委派专人收集当地好的种植经验,加以推广。若遇天灾,当因地制宜,引导农户进行生产。若是果真能做到如此,不仅是天下百姓能受益,大梁朝也能受益匪浅。”

“说得好!”这番话,恰好暗合了高显的心事,把念福手写的材料往田常顺面前一递,“别说朕不给你这个机会,趁着春播才开始不久,京城周边所有市县应该如何种植,皆听命于你。若是你规划得好,秋后丰收,朕就诏令下去,把你的毕生心意推至天下!”

“臣遵旨!”捧着那份材料,田常顺激动得热泪盈眶。

可这份文书是谁写的?那字迹似是女子,却又没有落款,那会是谁,助他在这偌大年纪,终于有机会完成这毕生的心愿?

第414章 救命恩人

离了皇宫,念福原意是去破园给老太太苏澄请个安,就直接回乡下去的。

皇上交待的任务达成,沐劭勤便带着全家老小正式入住羊角村了,看看日头,念福估摸着要是快马加鞭的话,天黑之前差不多就能赶过去。

不过在前头引路的玉椒却径直踏上回府的路,念福叫住她,那丫头倒是不甚客气的道,“赶夜路太危险,王爷多半会骂。”

前一句还算她忠心,后一句是不是也忒实诚点了?

念福本想说,有皇上派的高手在呢,不必紧张。可忽地只觉身上似有点不对劲,算算日子,她眨巴眨巴眼,从善如流了。

一路假装镇定,实则心急如焚的赶回了平王府,才要进房确认一下,却见门外站着个年轻人,正焦急的跟家丁说着什么。

“方裕哥哥?”念福怔了怔,想从马车上下来,却又觉得不妥,只打开车帘道,“你来有事么?进来说吧。”

可侯方裕却显得很焦急,“郡主,求你赶紧想个办法,救救我爹娘吧!”

唔…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不过,女孩子的有些事更加着急。

“方裕哥哥你别急,先等一会儿,我进去一趟,马上就来。”

侯方裕正想说点什么,可旁边玉椒却面无表情的甩了一句,“人有三急,你急她更急。”

念福只觉耳根子腾地一下子就烧起来了,这丫头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的?你就不会换个委婉点的借口?

侯方裕原本焦急的一张脸憋得紫涨,半天才把嘴闭上,尴尬得脸上的汗都快冒烟了。

算了,再解释也没什么意义了。念福火速回房。解下裙子一看,果然是亲戚到访。赶紧把自己料理干净,换了件衣服,这才来找侯方裕说话。

已经喝了杯茶的侯方裕冷静不少,也不慌着把念福往外拉了,先跟她把事情大致讲了个分明。

念福想了想,“你先回去,我命人打听打听再说。”

侯方裕微哽。似是想说什么,可到底还是羞惭的低了头,“那就麻烦郡主了。”

念福笑笑,“跟我还客气什么?”

可侯方裕怎能不客气?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还有了那样博学多才的郡马,就算她还肯喊自己一声方裕哥哥。但侯方裕又怎会不知轻重的仍把她当做自己的念福妹妹?

“我来时,爷爷说,不管花多少钱。能把人保住就行。他们年纪也不少了,经不起折腾了。”

念福了然的点了点头,“你回去让侯爷爷放心,只要不是牵连太深,应该无碍的。”

有她这话,侯方裕安心多了,告辞走了。

念福又坐下想了想,把柳儿叫到跟前,“你上回说把我办梨花宴时的客人名单都背下来了,那其中有没有刑部官员的小姐?”

这一下子把柳儿问懵了。不过细想了想,她倒是出了个不错的主意。“我记得有一位刑部侍郎家的聂姓小姐来过,不过她才十三,郡主若是想要打听些正经事,何不去找崔浩崔公子?我听翠蓉姐姐说,崔大人管的是京兆尹,和刑部大理寺羽林军都互有通气。况且两家又熟,有什么话也好说些。”

念福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却紧接着又问,“眼下郡马不在,爹娘也不在,我若贸然去找崔公子,只怕多有不妥,你可有办法?”

柳儿再想一想,“要是郡主不怕麻烦,不如到崔家去做回客,她家五小姐早想请您去玩了,在她家见崔公子,就无妨了。但要是郡主着急——”

她忽地一笑,“何不改了男装,约个茶楼去见面?我听翠蓉姐说过,京城有不少贵女,甚至嫁了人的妇人都这么干过,只要问心无愧,也不怕人说。”

念福迅速做了决定,“那我去换男装,你赶紧差人请崔公子去茶楼。”

是。柳儿应下,立即去安排了。

包括选择哪一家茶楼,派谁去通知,怎么通知,念福没说,可她都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了。

成长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念福给了她们机会,她们也要学着把握。

约摸半个时辰,当换了男装的念福到茶楼雅间里坐下时,崔浩也到楼下了。

上得楼来,见无旁人,就取笑起来,“施公子,你我萍水相逢,怎么如此面善?”

念福横他一眼,“坐下吧,我有正经事情求你帮忙呢。”

崔浩老神在在的坐下,摇头晃脑的道,“说吧!好歹本公子眼下也是一名小吏,状元郎那样的大事干不了,端茶递水的小事还是能做一二的。”

这回大考,如果说最幸运的是吊榜尾的关耀祖,那他就是倒数第二。堪堪二百九十九,挤上了榜,又因算术成绩突出,好命的进了六部之中最财大气粗的户部。

虽然只是最底层的实习生,却也让关耀祖等一干被丢进军营,鬼哭狼嚎的兄弟们羡慕得红了眼。

念福不跟他啰嗦,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我家原有个旧邻居,是做木材生意的,因贿赂宣城的姚同知,如今被牵连押解上了京城。我想问问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姚同知的女儿,如今还住在我家府上呢,她得怎么办?”

崔浩不愧是京兆尹家的公子,消息灵通,很快反应过来,“那户商人是姓侯的吧?”

见念福点头,他才道,“我之前在你家见过一次,心里还想着跟宣城侯家有什么关系,要不要给你递个消息什么的,原来竟真是他家。你听我说,是这么回事…”

未几时,念福知道事情经过,心里有了数,谢过崔浩,同他一起下楼来了。

出门时。拱手作别。

却不料眼角余光似是瞟见了兰姑,正在不远处的一家针线铺子里。可看她发觉,兰姑又迅速的缩了回去,念福微一挑眉,什么也不说的带着人走了。

刑部大牢。

不比寻常衙门,就是塞了银子,也未见得就能进来。

侯夫人小心又小心的端起一碗澄了半天的清水,送到侯祥麟干裂的唇边。“老爷,喝吧。”

侯祥麟半闭着眼,歪在一堆霉烂多时的稻草上,本能的张嘴喝了,却还不够,剩下小半碗的泥沙还想往嘴里吸。

侯夫人急急拿开。“小心又呛到。”

话音未落,他已经呛得咳嗽起来。那一阵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几乎连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好容易缓过劲来。他抬起失神的双眼,看着形容枯槁的妻子,“夫人,我…我怕是不行了。”

侯夫人捂着嘴哭了,“老爷,你别说这样丧气的话。咱们不过是被那姓姚的狗官连累,又不是杀人放火,等到事情查清,会放我们出去的。”

侯祥麟勾起一抹苦笑,“是啊。我们不过是被连累了…可那又怎样?等到事情查清,估计我已经等不到了…倒是夫人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往后好好的孝顺爹,再给咱们裕儿讨个好媳妇,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侯夫人忽地把破碗丢开,号啕大哭起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贪心的去结那门亲事,害了裕儿一辈子不说。也害了咱们全家!”

“这不怪你,要怪得怪我。”侯祥麟脸上也全是悔恨之色,“总以为自己很本事,老想着发大财,不肯听爹的话踏踏实实的做生意,要不是为了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都怪我!咱们死了没关系,可裕儿将来得怎么办?咱们真是害死他了!”

想起唯一的儿子,侯祥麟也是心如刀绞,两夫妻正在这里抱头痛哭,忽地听闻狱卒冷冰冰的道,“别嚎丧啦!走,出去吧。”

什么?侯氏夫妻面面相觑,可那沉重的锁链已经哗啦啦的打开了。莫非,这是要送他们上断头台?

可是不对呀,听说上断头台前都要给顿好吃的,可他们这些天尽是啃些粗糙的干馍和剩饭残羹,何曾吃过一顿好的?

见他们不动,狱卒不耐烦的道,“你们到底走不走啊?觉得这里很好玩吗?有人保你们出去还不快滚,还想留着过年么?”

一听这个话,侯祥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妻子抬脚往外走了。

情况已经不可能更坏了,便是出去看看又何妨?

可等到两夫妻相扶相携的出了刑部大牢,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行人时,还有几分茫然与不可置信。许久未见的阳光刺痛了他们的双眼,连所见的一切都带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似梦似幻。

他们就这么出来了?

不是说姚同知的罪名很重,还要追究他们从犯的罪责么?这是哪路神仙,把他们给弄出来了?还是说,只是他们在做梦?

“爹,娘!”

忽地,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一手搀着一个,满脸是泪,“你们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侯祥麟夫妻却是又惊又喜,“裕儿,裕儿真的是你吗?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你们出来了,你们看,爷爷也来了!”

侯氏夫妻再往后看,就见侯老太爷拄着拐棍站在那里,看着儿子儿媳,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把它们全都沉进满是沧桑的面容里。

“爹!我们知道错了。”

侯氏夫妻跪在侯老太爷面前,悔恨交加,泣不成声。

侯老太爷面容有一丝松动,到底化作一声长长叹息,“知错就好。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去给人家道谢吧。”

对哦,一定要去给他们的救命恩人道谢,可那是谁呢?

第415章 不做纨绔好多年

平王府外。

侯祥麟夫妻再看一眼那华丽却低调的飞檐,默默离开了。嘉善郡主已经走了,平王府里并没有主人。

坐着马车回到京城的临时住所,侯氏夫妻长久的沉默着,不发一言。

侯方裕扶着爹娘下车,进屋,对坐在上首的老人说,“爷爷,郡主已经走了,没见到人。”

侯老太爷渭然长叹一声,沉默良久方道,“家里的账本我看过了,除了罚没的,和替你们俩赎罪的,约摸还能剩一两千银子。咱们回去,好生经营,也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只是想过从前的好日子,怕是不行了。裕儿啊,如今你也大了,家里的担子可要你多担着些了。”

侯老太爷话音才落,侯夫人忽地凄声泣道,“裕儿,娘对不起你呀!”

“是爹糊涂!”

侯祥麟抬手,重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得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他们两夫妻真是悔死了,也恨死自己了!

他们怎么能那么蠢,把到手的媳妇给放了呢?

看看那丫头如今住的是什么屋子,她是什么身份?

那是皇帝的亲表妹,堂堂的嘉善郡主啊!

他们怎么能为了巴结一个从六品小官家的庶女,让儿子舍了一门这样大好前程的亲事?

当初他们还怪侯老太爷没眼光,不懂得往长远里看。如今,真正鼠目寸光是他们才对!

如果这世上还有后悔药,他们就是倾家荡产,甚至死也愿意给儿子换来,可有吗?

所以,他们夫妻注定要在悔恨交加中度过余生了。

这几日。兰姑总有些心神不宁,就连教紫霞做针线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你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米富盛忽地冷不丁的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唬了兰姑老大一跳。

“没,没什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没生意,不早些回来坐那儿干嘛?”米富盛挥手让女儿出去,有件正经事想跟兰姑谈一谈,“咱们老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家里人口多,纵是生意再好,能分到咱们身上的也有限,我寻思着,不如咱们自已做点什么。”

兰姑道,“你是当家的。你决定就好。只,公公婆婆会同意么?”

米富盛用看白痴的眼光瞟她一眼,“你不吭声不就完了。还想满世界嚷嚷去啊?”

兰姑碰一鼻子灰,索性低头不吭声了。

米富盛态度却忽地好了起来,“你以为我是为自己么?我还不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小东西?”

兰姑耳根微红,脸上却多了几分即将为人母的欢喜。

米富盛摸上她的小腹,口气越发亲昵,“你想啊,要是咱们的儿子生下来,你是想他有大房子住,有奴婢伺候,还是想让他委委屈屈的窝在这个小家里。成天被大孩子欺负?”

兰姑听得有些动容,“那我自然是想他好的。不管儿子女儿。都想…”

“那咱们就得有所行动!”米富盛终于奔上了主题,“你往后没事就去那边走动走动,让他们出钱,给咱们开个铺子,等到赚了再还回去,岂不是好?或者干脆让他们介绍咱们去西市杨大财主那里。给几间店铺,咱们光是转租就能稳赚不赔了!”

“杨大财主?”兰姑听得一头雾水。

米富盛道,“你怎么连这也不知?杨大财主就是那个拿黄金给嘉善郡主铺道的人呀,他受过你家郡主大恩,这点小忙不会不帮的。”

可兰姑一听要跟念福扯上关系,顿时就摇起了头,“那他是受了郡主的恩惠,又不是我的,我不去。”

米富盛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啊?之前你家少爷攀上平王府的亲事,你叫你去道个喜,你推三阻四的不肯去。等到他高中了,请你去喝喜酒你也不肯去。你要这么有本事,就想法给我变钱去!”

兰姑又是委屈又是郁闷的道,“之前不去,那不是事情还没定下么?倒显得非要上门巴结似的。后来定下了,可我不瞧出了有身子?怎好跑去喝酒?”

看米富盛拉长的脸,她觑他一眼,又低低嘟囔,“若是要去,还得送礼。他们如今是怎样人家,咱们能有几个钱,能送得起什么象样的礼?别给人笑话了。”